娘娘愚蠢却实在美丽by大红笙
大红笙  发于:2025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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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何德何能?
脑子里乱糟糟却已经有了某种不好预感的阿杼,抖着手将发簪胡乱的推进头发里,哆哆嗦嗦的连连磕头认罪。
“奴婢御前失仪,还请圣上恕罪。”
黄昏的残阳像是被天地斩落的一点血色,透着让人心底发凉的锈气。
看着面前不住磕头认错的阿杼,宣沛帝眼底那点柔情拧成了一团晦涩。
他慢慢的收回了手。
“姜杼。”
明明只是两个字,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般压得阿杼头都抬不起来,
她低着头,垂着眼,颤着声应道:“奴婢在。”
过犹不及。
显然阿杼这般欲擒故纵的把戏,宣沛帝已经厌烦了。
“朕不喜欢不懂规矩又贪得无厌的人。”
面前的皇帝恍惚重又变成了一团遮天蔽日的阴影,因着恐惧和害怕,阿杼眼底甚至控制不住的泛起了眼泪。
她咬着牙,硬吞进去要哭出来的哽咽,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努力说出话来。
“回圣上的话。”
“还在掖庭的时候,嬷嬷们就教导奴婢要守规矩,要忠心侍奉主子。”
“奴婢一直牢牢记着嬷嬷的教导,记着宫里的规矩。”
“皇后娘娘不嫌奴婢为人粗鄙,生性愚钝,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只愿忠心侍奉皇后娘娘,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
这声反问听在阿杼的耳朵里,更像是凌迟处死。
阿杼抖了抖,却像把一辈子都勇气都用在此刻,她闭着眼,即便流着恐惧的眼泪,却还是抵着地砖,坚定不移的重复了一遍。
“绝无二心。”
在宣沛帝沉默的那刻,阿杼已经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坚持,即便是如没脸没皮,阿谀谄媚,媚上傲下的阿杼,也不例外。
看着眼前忠心耿耿,“坚贞不屈”的阿杼,宣沛帝有种成了笑话的荒唐感。
他自然有千百种法子,让胆敢忤逆,甚至称得上戏弄他的阿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宣沛帝移开了落在阿杼身上的目光。
“出去。”他淡淡的说。
毫不夸张的说,听着这声天籁的阿杼一松气,整个人都软了。
“奴婢叩谢圣上隆恩。”
一刻都没敢耽搁的阿杼狠狠磕了个头,踉踉跄跄起身后,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含元殿。
悠哉悠哉守在殿外的陈公公,听到门开的动静,刚转身,就惊见一个人影’嗖‘的从眼前窜过去,像阵风似的跑了。
那好像是......阿杼姑娘??!
一向见多识广的陈公公,今个儿,嘿,可算又开了眼了。
他愣愣的转头,看着对面同样一脸懵的福海,二人面面相觑。
“哗啦——!”
听着殿内骤然传来杯盏玉盘的落地声,陈公公惊的连连喊着圣上,就要往殿内冲。
“滚!”
这一声让陈公公的脚步定在了殿外。
一旁的福海缩了缩脖子,头都不敢抬,悄悄的退回了远处站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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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头,快了,窗户纸破了就快了。嘿嘿。
感谢小宝贝们的支持,明天入V,万分感谢大家,使劲亲亲抱抱举高高。[红心][红心][红心]

刚刚御前那一遭, 吓得眼泪都没停过的阿杼,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
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坤宁宫都不知道。
不想还没等她缓过劲儿, 就又被传召进了内殿。
惊魂未定的阿杼, 糊糊涂涂朝着上首的皇后娘娘跪下了。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娘娘如意吉祥, 长乐未央。”
每次去御前的阿杼把自己收拾的多齐整规矩啊, 那是恨不得衣衫上的每一个褶皱都在固定的位置上, 头发丝都不乱一根。
可现在呢,鬓发松松间素簪歪斜, 额前通红又泪痕斑斑,青裙凌乱, 形容狼狈.....配上阿杼平日里急不可待谄媚逢迎,接贵攀高的德行......
可不活脱脱就是一副招蜂引蝶不成, 反倒遭了训斥被赶回来的惶惶蠢样。
自觉看透一切,眼神中尽是了然和轻鄙笑意的王皇后犹嫌不足, 她还亲自伸手去掀遮羞布——
“往日你在御前,总要侍奉至天色昏昏才回来,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本宫还以为瞧错了时辰呢。”
已经宛若惊弓之鸟的阿杼听着王皇后的话, 脑子里霎时只有一个叫她恐惧不已的念头:她们娘娘是不是也听见了什么流言蜚语?
只恨不能挖出心肝自证清白忠心的阿杼, 朝着王皇后连连叩首。
“奴婢为人蠢钝,手脚粗笨, 在御前惹了圣上不喜,这, 这才被打发了出来......奴婢有负娘娘期许,辜负娘娘厚恩,奴婢该死。”
“奴婢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只求,只求皇后娘娘您开恩,留奴婢还在您身边伺候,奴婢一定越发勤勉尽忠......”
听着阿杼般冠冕堂皇的借口,王皇后原本瞧好戏的神情转而有些不耐。
待听得阿杼之后厚颜无耻的恳求再给她机会,王皇后更是满眼的不屑,但俯视着阿杼那张月拂花摇似的面容,王皇后到底还是允了她的跪求。
看着阿杼擦着眼泪,千恩万谢的离开,王皇后又是满意又是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明明生了这么个模样,圣上也允准她去御前了......她却至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如今,甚至还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的被赶了回来,本宫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抬举她了。”
事到如今,不说皇后娘娘,就是念琴自己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但到底是她之前一意推举的阿杼,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的时候,念琴还是替阿杼周全了几句。
“毕竟是掖庭出来的粗使宫人,只略略识得几个字,又养成了那般浅薄的性子......”
“更何况含元殿,前殿可是圣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她那般急不可待的谄媚幸进,只是被赶出来,只怕圣上都留了几分情面。”
说着话的念琴不轻不重的揉着王皇后的肩侧。
闭着眼,微微向后靠在了凤座上的王皇后叹了一句:“如今看来,把人直接送至御前的法子,是行不通了。”
犹豫了片刻,念琴却到底没接话——宫里的娘娘们若是想向圣上举荐了人伺候,侍奉伺候的初夜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宫里。
只王皇后不愿意,这才让阿杼借着奉茶点的差事去御前,到时圣上若是有意,大可直接在后殿临幸了她。
不想阿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仅办砸了这差事,还被直接赶了出来。
想想随着黄河河道巡查使,一同回京复命的祈王,烛火跳动里的光芒里,闭着眼的王皇后脸色忽明忽灭。
半晌,她慢慢睁开眼。
“再过几日,圣上来坤宁宫的时候,再请圣上尝尝茶房的手艺......这次就在坤宁宫,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本宫亲自看着。”
看着窗外昏黑沉沉的夜色,王皇后的声音又轻又冷。
“若她还是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本宫就对她不客气了。”
念琴连忙道:“娘娘待姜氏女已是仁至义尽,宽厚至极了。”
“若她实在不成器,哪里还能有什么脸面,继续出现在这坤宁宫里?”
王皇后轻轻’哼‘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
念琴也识趣的没再出声,只尽心的给王皇后揉着肩颈侧。
自阿杼领了御前的差事后,便收了“神通”,没再同茶房的宫人相互折磨。
而见识过阿杼顶着劲儿也敢往死了折腾的“本事”,又看她有望高飞......
茶房里不说人人上赶着巴结阿杼吧,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于她。
因而很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
但这宫里多少双眼睛都放在阿杼身上?
她慌慌惶惶,十足狼狈跑回来的模样,不肖几日的功夫,就连同无数流言一齐飞散开了。
“啧啧啧,你是没见她那晚哭着跑回来的模样。”
“就说这小贱人自有报应吧。”
“哈哈哈,这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爬床不成,被直接赶了出来,连御前的差事也没了。”
“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没脸没皮”,作出这种下贱的丑事,她竟然还有脸回来?哼,换做是我,早就该寻个短绳勒死自己了。”
“快看,她来了。”
“......快别说了。”
“你怕的什么,作出这种下贱事,她还能在这夹着尾巴做人,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难不成,她还敢那般轻狂的招摇?”
“......”
“爬床不成,反倒从御前被赶出来”的阿杼,已经成了这宫里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些时日,无论阿杼去哪,做什么,总有无数奚落嘲讽又鄙薄的目光,明晃晃落在她身上。
“热情”迎接她的,更是无数的窃窃私语或者窸窸窣窣的嘲笑。
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阿杼自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她甚至还会昂着头冲上去和这些人掰扯清楚......但偏偏阿杼不是。
自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胆大包天,在御前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阿杼,惊惶又心虚。
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哪句话就说错了或者说漏了,白白惹来杀身之祸。
怕皇后娘娘听信了这些谣言,既伤心又对她失望,甚至是将她赶出坤宁宫。
怕看见一直尽心教导她的掌事、嬷嬷失望的目光......怕的太多太多的阿杼怕到不敢张口。
她只低着头,在心里拼命哄着自己听不见,听不见,又或是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日久见人心......
委屈惶恐,无法言语又无处可说的憋闷窝囊气,让躲在被子里的阿杼和着眼泪,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而坤宁宫里的这些流言蜚语、阿杼这些时日的经历,皇后娘娘或是念琴她们都不知道吗?
她们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她们不仅没有遏制,反倒更纵容这“软刀子”拼命的往阿杼身上扎,往她心口上扎。
扎的她鲜血淋漓,扎的她痛不欲生,扎的她死死的记着这个教训,明白好歹,乖乖听着吩咐尽心侍奉。
于是,白日神情恍惚躲着人,夜里甚至哭的睡不着的阿杼,就这么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日。
直到念琴这日忽的再次出现在茶房——
“阿杼。”
反应慢了半拍的阿杼,听着声音抬头恍惚的朝着来人看去。
待看清来的是谁后,阿杼便要行礼问安,她张了张口:“念......”
不想才说了一个字,已经十分没出息鼻子一酸的阿杼,顷刻间,眼泪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阿杼呜呜咽咽,哭的实在狼狈,拿出帕子给阿杼擦着眼泪的念琴却不住打量着人,心头暗赞不已——美人就是美人。
哪怕神色憔悴的落泪,也别有一番泪眼盈盈的楚楚动人情态。
眼神在阿杼脸上转了一圈的念琴,声音很是温柔。
“这些时日宫中的事......你可有怨怪姑姑没有帮你出一份力?”
脸上还挂着泪珠的阿杼,闻言飞快的摇着头。
她的小脑袋瓜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神情又有几分羞愧不安。
“本来就是奴婢的错。”
“是奴婢行事,行事不慎,才惹出这许多的波折,连累娘娘和姑姑也听着烦心......”
真是好孩子。
念琴伸手摸了摸阿杼的头,越是满意,她的声音越是温柔。
“阿杼,今晚圣上会驾临坤宁宫,娘娘吩咐了,还让你去御前奉茶。”
一惊之下,阿杼眼睛霎时瞪得滚圆,本就贴在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倏地滚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结结巴巴的道:“姑姑您是说,让奴婢,奴婢去......”
念琴擦了擦阿杼脸上的泪珠,点着头,很肯定道:“是,这事还是娘娘特意吩咐的。”
见阿杼愣愣的没说话,念琴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阿杼。”
“想必你也清楚,自你入这坤宁宫后,娘娘便三番两次抬举你。”
“之前你......罢了,事情不过既然都过去就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次机会难得,你莫要辜负娘娘一片苦心,千万千万不能再办砸了差事了。”
还有什么能比她再去御前奉一次茶,更能消弭宫中的流言?更能让她在这坤宁宫堂堂正正的抬起头?
明明她朝皇后娘娘亲口说自己惹了圣上不喜,遭了厌弃被赶了出来......皇后娘娘却还肯这么为她费心打算。
她们娘娘真的......眼泪哗哗的阿杼,心都像是被揉成了又酸又胀的一团。
这一刻,但凡王皇后下令,甭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阿杼都能眼睛都不眨的冲过去。
看着念琴姑姑,流着泪的阿杼拼命的点着头。
掌灯时分。
陈公公侍奉在宣沛帝的御撵旁往坤宁宫去。
脚下这条已经走了近十年的宫道,自是没什么好看的,陈公公的目光忍不住悄悄往宣沛帝身上看。
谁能懂陈公公此刻心里无言的震撼和好奇——他们初一、十五,近乎风雨无阻往坤宁宫去的圣上,今日竟然犹豫了,犹豫了!!!
看着宣沛帝一如既然,冷肃自若的神情,好奇的要命的陈公公,自是没敢问出一句。
他只能自己在那猜测。
而猜来猜去,陈公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位阿杼姑娘的缘故。
当然,若说宣沛帝对阿杼牵肠挂肚般的惦记确实是个笑话。
但偶尔之间、某一瞬间,她就像是一根细细的小刺一样,倏地冒出来彰显一下微弱的存在感,然后在下一瞬消失。
不疼不痒,无关紧要,却让人忍不住生出些恶劣的恼意。
这根刺......宣沛帝难得多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想拔了。
抬着御撵的宫人脚步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坤宁宫。
“圣上驾到——!”
早早就候着的王皇后,照例领着宫人在殿外迎接圣驾。
“臣妾见过圣上,圣上如意吉祥,长乐未央。”
“起来吧。”
“谢圣上。”
很快,帝后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入殿。
许是叫阿杼这个蠢货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吊着心气折腾了好几次,也许是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总之,今夜的王皇后情绪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那种迫不及待看好戏的咄咄逼人也没了踪影。
王皇后看向宣沛帝,脸上堆着点不冷不热的假笑,话里话外却直入正题:“如今暑气未消,圣上不妨尝尝莲子心茶?”
宣沛帝看着王皇后,王皇后还是端着那副笑,不闪不避的回望宣沛帝。
除了公事之外,已经习惯克制到吝己地步的宣沛帝,很少会因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做什么决定。
但很显然,今夜“那根细细的软刺”除外。
既然为此而来,宣沛帝自然也没有装腔作势,虚晃而应的道理。
他点点头,只道:“也好。”
茶还没上,绘月先进了殿,随后王皇后便以处理宫务为由,向宣沛帝告退后,去了偏殿。
原本侍奉旁侧,极有眼色的陈公公,也在王皇后这般近乎明示的态度下,格外识趣的一同告退出了殿。
这种众人心知肚明却偏偏又都不宣之于口的默契,让殿内的气氛开始透着些无言的暧昧。
宣沛帝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定定地看着一个裹了身青芽色的身影入殿。
“奴婢叩见圣上。”
“起来吧。”
“多谢圣上。”
顺利起身后端着漆木托盘近前,头都不抬的阿杼,今晚的打扮简直堪称寒酸——
之前眼见花姑姑她们都戴了簪子和一些小珠花配饰,阿杼还以为这是皇后娘娘身边人都有的体面呢。
曾经还为自己也得了这份体面而沾沾自喜的阿杼,今晚将这些多余的饰品,摘了个干干净净。
她甚至就连箍发的素银圈,都换成了不起眼的头绳,还结结实实的藏在头发里。
说真的,宣沛帝已经近十年没有过这种啼笑皆非,牙根都痒痒的感觉了。
除了是皇帝之外,宣沛帝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他自是不屑强迫于人,但也不什么两眼空空的苦行僧。
平日里用膳,也是荤素搭配。
而今晚素的出奇的阿杼,生的自是又白又粉,又香又美,腰身又细又软。
她垂着眼,睫毛轻颤,绷着小脸,自以为将恐惧掩饰的很好,拼命表现镇定大方的时候,真的,真的,真的很能撩动人掩在心底的劣性。
阿杼没说话,宣沛帝也没说话。
他的眼神不偏不倚,不折不扣的尽数落在阿杼身上,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的举动——简直就是那日在含元殿的复刻。
哦,还是有不同的。
这不,她还把鬓边的素簪珠花都取了,只有乌溜溜的青丝紧紧箍着,生怕给他漏出来一点。
阿杼能清晰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甚至像比烛火还滚烫——而她,也是真的怕。
但想想这是在坤宁宫,想想为她费心周全的皇后娘娘,想想圣上那日,那般境地里都没砍了她的脑袋......今日应该也不会。
沉默的摆好莲子心茶和茶点后,阿杼就像所有其他奉茶的宫女一样,两只手握着托盘,恭顺低头,轻手轻脚的躬身退出了殿内。
内殿,徒留宣沛帝一人独坐。
半晌,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嗤笑声。
宣沛帝起身,从始至终,他看都没看桌上的茶点,径直甩袖离开了坤宁宫。
这世上,还从没有让皇帝屈就的道理,因而要退,也只能是王皇后退居偏殿。
至于说来偏殿处理宫务,倒也不全然是借口,只不过......
让出自己的寝宫,让自己的夫君和旁的女人,躺在那张龙凤呈祥的榻上翻云覆雨......
哪怕这是王皇后筹谋已久的事,现在她却还是有种如鲠在喉的恶心屈辱感。
而绘月随后说起的消息,也让王皇后听得越发难受,脸色也越发难看——睿王府和冷宫,几乎同时塌了面墙。
冷宫还好说,那地界本就没什么人气,又很久没有修缮过了,这几日多雨,就是塌了也不足为奇。
但睿王府又又又塌了,到底是为着什么???
“嘭——!”
一瞬间想起什么天降不详之类风言风语的王皇后,脸色铁青,一拍案桌。
“一群贪得无厌,胆大包天的混账!”
“他们竟敢贪墨修缮睿王府的官银,以好充次致使睿王府一再倒塌修缮。”
“本宫必要禀明圣上,彻查此事,将这些贪墨渎职的贪官捉拿下狱,严惩不贷!”
王皇后如此这般一表态,立马就懂了的绘月连忙记了下来,准备明日一早就与太子殿下和睿王爷再通通气。
至于冷宫的修缮,没等王皇后开口,就见念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圣上他......”
“圣上起驾——!”
听着陈公公的唱声传来,王皇后疾步走到偏殿门口,却只瞧见了御前侍卫拥着御撵离开的身影。
这一刻,王皇后的脸色彻底垮了。
她紧紧得攥着拳头,咬着牙,从牙缝里渗出了两个字:“姜杼!!!”
眼见顺顺利利的在御前奉完茶,没有在这坤宁宫里,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闹出难堪。
只觉未来“接任掌事”之路,已然一片光辉灿烂的阿杼,很是心满意足的回了茶房。
而茶房里的其他宫人,已经被阿杼不是“上天”就是“入地”连环反复的反转,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见阿杼奉完茶回来,茶房里是出奇的安静。
见此情景,笃定能回到以前日子的阿杼,心情格外愉悦间,小声哼着轻快的小曲在茶房收拾。
至于听到宣沛帝起驾离开的动静......
说真的,自打阿杼进了这坤宁宫,她就没见宣沛帝在这宫里留下过夜。
阿杼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见宣沛帝,哪还关心他去哪啊?
正当收拾完东西的阿杼准备回耳房时,忽然就又被带去了内殿。
隔着老远看着阿杼那个叫人气的头顶冒烟的蠢货,王皇后咬着牙,心头的火“腾”的就烧的越发旺盛了起来。
再一再二,再三再四!
她都已经完全没有言语,没有办法,也没有理智来形容阿杼了。
于是,见着皇后娘娘的身影后,欢欢喜喜上前的阿杼,还没来得及叩谢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啪!”
想必只有老天爷才知道王皇后究竟攒了多少郁愤怒气的这一巴掌,极重。
重的阿杼连站都站不稳,晕头晕脑的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
阿杼是真的被打懵了。
哪怕牙齿蹭破唇侧出了血,哪怕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脸颊已经传来火辣辣的痛楚......阿杼还觉得格外不真实的。
她捂着脸,仰头间眼神茫然的看着神色阴沉的王皇后,喃喃的道:“皇后娘娘......”
王皇后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性的人。
至今日,只觉近乎被阿杼几次三番戏弄的王皇后,言语间是毫不留情的刻薄羞辱。
“莫不是觉着在这宫里当个暖床的婢女是委屈你了?”
“姜杼,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姜家贵女呢?”
“姜家早没了!”
“满门抄斩!”
“按着先帝的旨意,你就该去教坊做个人尽可夫,任人践踏的下等娼妓!”
姜家......这事同姜家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忽然之间就变得面目极其狰狞的王皇后,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像做梦似的阿杼,脑袋里空空一片。
她的嘴下意识张了张,却先尝到了浓厚的铁锈味。
有点甜,又有点恶心。
“不识抬举的贱婢!”
“巧言令色,恬不知耻!”
王皇后骂着眼前的姜杼,可又不像只骂她。
这份尖锐的恨意磨得有些太深了,深得只是稍微摸一摸边刃,就伤到皮开肉绽。
最后,阿杼被关去了杂物库。
为防起火,杂物库里并没有烛火。
黑漆漆的一片里,阿杼缩在墙角抱着自己。
之前在满宫飘着的流言蜚语里,阿杼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许是因为她早就因着夜不能寐倦怠不已,又或许是今夜的事过于意外,过于突然又过于激烈......阿杼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麻木,所有的情绪像是忽然被抽空了。
只是她神色木然却缩在那时,无知无觉的流起了眼泪。
这几日的天色也格外任性,阴雨晴日却是随心所欲的轮转。
许是瞧着宫中实在热闹,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隐约就瞧见裹着的那团阴云,也来巴巴的凑热闹。
阿杼穿的很是单薄,被几个嬷嬷压出去的时候,衣角被吹得凌乱。
但阿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毫不关心自己的下场,随便自己被带去哪里。
直到她被带回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奉皇后娘娘口谕。”
“兹有掖庭选宫宫女姜杼,御前失仪,犯上不敬,触犯宫规,特罚苦役......”
“系掖庭掌事孙素芳,掌管掖庭不利,教导无方,责令,当众掌嘴三十,罚俸半年。”
“其余教导嬷嬷,庭杖二十,罚俸三月。”
“期间暂留职位,以观后效。”
阿杼回到掖庭了。
却不是以她想象中风风火火,“衣锦还乡”的方式,而是狼狈不堪,甚至牵连他人受过。
按令,掖庭里所有人都得观刑。
随着众人来到庭院,各种各样的目光不出意外的落在了被压着跪在庭院中的阿杼身上。
“她就是阿杼。”
“原来就是她啊。”
“她不是去了坤宁宫风光的很吗?这是怎么又......”
“她啊,听说是想爬龙床惹了圣上不喜,还不知悔改,又在坤宁宫里......”
“真是胆大包天。”
“谁说不是呢,不过你瞧瞧她的那副模样,也难怪她起了那份心思......”
“......”
“不是我!”
在坤宁宫混着无数窝囊气,硬生生忍住的委屈,终归是在这一刻,在这熟悉的指指点点中陡然爆发了出来。
姜杼恶狠狠的瞪着,所有看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
她声嘶力竭的高喊着: “我没有!”
“我没有想要爬床!”
“我没有......”
“姜杼!!!”
一片混乱中,是孙掌事喝住了已经不管不顾间要说什么的姜杼。
而在孙掌事出声后,庭院中’腾‘的一静。
“哗啦——”
积攒许久的雨也终于在这片刻的安静中登场了。
阿杼看着站在庭院中心的孙掌事,雨点混着眼泪潸然落下。
她哽咽着道:“掌事,阿杼真的没有。”
孙掌事看着哭的呜咽的阿杼,拢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
她相信阿杼说的没有,但她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阿杼输了。
孙嬷嬷很清楚的说过,这世上所有的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至于代价......在没有一败涂地之前,没人在乎。
很明显,阿杼拜了,一败涂地,那么现在就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在这宫里,愿赌就要服输,只要活着,总有希望。
制止了冲动间要说出什么不该说阿杼,孙掌事直直跪在了庭中受罚。
执刑嬷嬷取出了一个六尺长,如竹筒筒壁一般厚的戒尺。
“啪——”
戒尺明明是抽在孙掌事的脸上,但姜杼昨晚挨了巴掌的地方却是一起痛了起来。
阿杼终于不在执着的喊着“我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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