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挖大唐的墙脚by枕梦馍
枕梦馍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关灯
护眼

下一次……下一次她再出现在史书上,莫非便如同真实历史上一样,是她的死讯传来?
可,此时不同往日,真实历史上,平阳公主没有被幽禁,所以她死之时,李渊念及她的功勋,力排众议以军礼下葬她,并赐谥号为“昭”。
如今,公主失了封号和食邑,若真到了那一天,李渊还会……
此外,幽禁于府,于公主而言,无异于斩断她的手脚,碾灭她的心志。公主那样的人,如何能忍受?
至刚易折,她真怕……
她没忍住,在心中悄悄叹息了几声。
见她眉头不展,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愿娘失笑,尽量委婉道:“公主之事,的确可惜,可,我们毕竟无权无势,心有余而力所不能及。再说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或许真叫你说中了,等柴家大郎回来,论功行赏,公主之事,便有转圜的余地。”
“但愿如此吧。”
李星遥勉强找回几分信心。
李愿娘既然无法去平阳公主府做活了,她想了想,便道:“阿娘上次同我说,因铁矿被山石堵塞之故,打铁之事暂停。我想着,眼下我既然回来了,便少不得把这一样样事理清楚。阿耶也回来了,阿娘便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和阿耶说说话吧。”
“老夫老妻,哪有那么多话说。”
李愿娘哭笑不得。
李星遥又劝了几句。
等李愿娘拿着葵菜走了,她留在原地,悄悄叹了口气。
她劝李愿娘和赵光禄说说话,并非无的放矢。虽然家里目前一切正常,可,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李愿娘和赵光禄二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纱。
她不知那“纱”是因何而起,但,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但愿她从旁撮合,二人能将隔阂解开。
因通济坊的砖窑和煤矿已经看过了,便只剩最后一个铁矿没实地看过了。
又一日,她骑着阿花,上了终南山。
刚到终南山,便看到了萧瑀。
萧瑀手上还拿着一些火药。
看到那火药,李星遥心中有了数,萧瑀找李世民帮忙了。或者,是李世民主动帮忙了。
不管是哪样,都是为了快快将堵塞的大石头清理掉。
她站在入口不远处,萧瑀也看到了她,似是有些意外。反应了一下,颇有些惊讶道:“李小娘子?你……”
你什么,他又顿住,没往下说。
“地震之时,我便想找李小娘子商量破石之法,结果,李小娘子还没回来。说起来,李小娘子,你人虽不在长安,可你这煤矿,倒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懂事的很。”
“萧仆射这话何意?”
李星遥作洗耳恭听状。
萧瑀只定定地看着她,道:“地震从蓝田始,终南山被波及,有山脉损毁。可,巧的是,你这煤矿,除了山石堵住了入口,并无塌陷。而且,这些石头,是等里头的人都跑出来了,才开始落的,你说巧不巧?”
“听萧仆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巧的。”
李星遥暗道,难道是系统动的手脚?系统还算有良心,没有害了无辜之人的命。
“朝廷也在此打兵器,焉知不是上苍有所感应,因此降下福泽,庇佑于大家。”
“我倒希望,上苍能一直感应,一直庇佑大家呢。”
萧瑀意有所指看了石头堆一眼,就差把,这些石头落的时候是很长眼睛,可,被清理的时候却不长眼睛了这话直白说出来。
他看着石头,暗忖,地震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石头就是再难清理,也该清理完了。可这些石头,真个一个怪字。
落下时时机巧合不说,事后他叫人清理,可,却好似清理不完一样。他清理完一堆,后头还有一堆。
折腾了这么久,他累了。
如今,铁矿的主人回来了,或许,转机便来了吧?
想到此,又看了李星遥一眼,心中道,人回来了,火药就到手了,有了火药,今日,应该能彻底了结了。
他不发一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间沉郁了下去。李星遥由着他打量。他们二人身后,却忽然起了动静。
原来是萧义明纵马而来。
萧义明丢下马,飞奔着朝二人跑来。他喜形于色,眨眼间就冲到了入口处,先对着萧瑀唤了一声阿耶,而后急忙看向李星遥,兴奋道:“阿遥妹妹!”
“萧家阿兄。”
李星遥见了他,也很高兴。
“你回来了。”
萧义明心中阴霾尽散,似是怕自己看错了一样,还闭上眼睛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如此一连看了好几遍。
“我……”
刚想说,我一直留意秦王大军动静,看到一旁萧瑀还在,便住了嘴,道:“这石头,怎么还没清理完?”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不是在庄子上,怎么跑来这里?”
萧瑀没好气。
又指了指远处,“要炸开石头了,你二人先让开。”
二人连忙让开。
萧义明终于找到机会了,噼里啪啦道:“阿遥妹妹,你真的回来了,我高兴的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不知道,这一年,我这一颗心啊,一直提着,没敢放下。端午偷偷去突厥找你,我接到他的信,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听说秦王打赢了,我便知道,你肯定要回来了。我算好了,你们应该是今天回来的,倒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提前回来了。”
“对了,端午呢?我去你们家中,没看到他,这里,也不见他的影子。”
边说着,萧义明朝着四周打量,显然是在找寻赵端午的身影。
“二兄和大兄一道回来,应该还有几日。”
李星遥忙回应。
萧义明道:“我被阿耶打发去了鄠县,接到你们回来的消息,便急忙往回来赶。端午没回来,我本来还说,请他去吃饭呢。算了,不管他了,等他回来再请便是。阿遥妹妹,我先请你吃吧。”
说到“请你”,轰的一声,炸石头的声音响起。
萧义明又捂住了耳朵,道:“忘了跟你说,我阿耶已经知道你被掳到突厥的事了。他刚才,问你了吗?”
“没有。”
李星遥心想,原来刚才萧瑀那句未完的话,是想问她,她竟然从突厥回来了吗。
“他不问,就不问吧。”
萧义明悄悄松了口气。他有此一问,其实是试探。他怀疑,自家阿耶已经知道李星遥的身份了。
既然自家阿耶没说,那就,当做不知道吧。
一年不见李星遥,他没忍住打开话匣子,说了许久。后来还是萧瑀嫌弃他聒噪,将他撵了回去。他惦记着请李星遥吃饭的事,又上了一回赵家的门。
李星遥推说,等赵端午回来后,大家真正团聚了,再吃这顿饭,才将这事搪塞过去了。
一晃又几日过去了。
李星遥没等到县廨的消息,便主动去县廨询问了。结果户尉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张娘子等人,怕是不能留在长安城了。

李星遥心急如焚。
张娘子等人来长安,去她的窑上矿上做活,已经是说定了,也在李世民面前过了明路。当日,房玄龄亲至,工部的那位王员外郎也被萧瑀抽调来,按理说,此事应该十拿九稳的。
可怎的,突然出了岔子?
“这事啊,说来话长。”
户尉姓郑,郑户尉此时有些拿不准要不要说。县廨秉承上意,没必要对不相干的人告知,但眼前的人……
想到房玄龄当时对这位李小娘子的客气,又想到王员外郎对李小娘子的熟稔,郑户尉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上头不准。”
说到上头,还用手朝着三省方向指了指。
李星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心中清明。按下心中焦急,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金饼,悄悄递到郑户尉手中。
“还请郑户尉详示。”
“诶诶……李小娘子,快点拿回去吧。”
郑户尉慌忙摆手,他只觉得,这金饼烫手。虽然金灿灿的金饼,是很吸引人,可他不是什么送上门的东西,都敢要的。
李小娘子,可是秦王的人,还是,卖个人情的好。
便又压低了声音,道:“萧仆射曾明文规定,不准人搜刮百姓。李小娘子,别让我难做。”
顿了一下,“我们也是接了民部文书,才中断了原先的流程的。李小娘子,我悄悄跟你透个消息,这事啊,找我们没用,你得往上找。”
“可是萧仆射示下?”
“萧仆射是当朝左仆射,尚书省诸部,皆听他之令行事。县令也是先接了民部命令,才……”
郑户尉没把话说完,但,已经足够清楚。
李星遥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得对着他先道谢。留在县廨,也无济于事,她便出了县廨,当机立断,准备往萧瑀府上去。
一边使唤着阿花往东边走,另一边她心烦意乱。
萧瑀是左仆射,统领六部。张娘子等人“落户”,需要先在县廨备案,县廨再将一应文书交由民部核查。
先前,萧瑀既然抽调了王员外郎来帮忙,那就说明,他是支持此事的。可,前头还支持,怎么转天就改了主意?
莫非,是李渊授意?
想到李渊,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李世民是名义上的尚书令,萧瑀是事实上的尚书省一把手,他二人都同意了的事却突然起了岔子,只能是,在他们之上,有人意见相左。
可李渊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张娘子他们人太多?因为他们是隋朝的遗民?
一颗心乱糟糟的,她没注意到,前方街巷里,王员外郎拐出来了。王员外郎一见到她,就小声呼唤:“李小娘子,李小娘子!”
她回过神。
王员外郎示意她借一步说话,她正好有事要问,便下了驴,避让到一旁十字曲。
王员外郎道:“李小娘子这是要往萧仆射家去吧?”
李星遥便要说话。
可王员外郎伸手制止,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又说:“我就是来给你通个气的。”
“跟着你一起来长安的那两百人,因都是隋朝遗民,所以圣人心中有顾虑。圣人不愿将他们留在长安,已经嘱咐了萧仆射,让他核查清楚各人身份,打回原籍。”
“可他们本就没了家,何谈原籍所在?”
李星遥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百人,虽是遗民,但又能惹出多大风浪呢?
长安城,天子居所,守备森严,外乡人能来,外国人能来,怎么张娘子他们,就不能来?
“虽然他们没了家,可,往上数几代,总能找到发家之地。再说了,长安城寸土寸金,留在长安,也未必是个好去处。虽说李小娘子也可以给他们提供活路,可眼下,你那矿不是也……”
也暂时没动静了的几个字,王员外郎没明说。
他还语重心长劝李星遥:“这事,不是萧仆射不想帮你们,萧仆射目下,也在和圣人争取呢。只是,圣人之意不可违逆。李小娘子,你应该听说了,平阳公主之前救女之事吧?”
“三千娘子军,不声不响就被平阳公主唤出来了。圣人事后才知,这心里头,自然就有了忌讳。你说这些隋人听话,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哪一天,又被谁聚合起来,在长安城里,惹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乱子。”
“所以啊,李小娘子,要不,你还是回去等一等吧。兴许等上几日,萧仆射那里有了转圜余地,咱们圣人,也改了主意呢?”
最后,王员外郎还多嘴说了一句:“不要让萧仆射难做。”
李星遥明白他的暗示,是在告诉她,不要去找萧瑀了。
“多谢王员外郎告知这些。”
她心中叹气,和王员外郎告辞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去向哪里。
王员外郎不会突然跑出来,好心告诉他这些,他虽没明说,但她能看出来,是萧瑀让他来的。她再去找萧瑀,并无意义。
还能去找谁呢?
她想到李世民。
可,转瞬之间,又在心里否决了。
黎阿叔已经很忙了,所谓的“冷静期”看似并没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可实际上,事情胶着,朝堂之上,已经很微妙了。
带回张娘子他们,并让他们在自己的矿上做活,本就是黎阿叔答应的,李渊,一定是知道的,可偏偏此时,他态度分明,表示反对……
她不是朝堂上的人,可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再给黎阿叔找麻烦,也不能让那根看不见的弦越绷越紧。
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击了她,她也不上驴,只是拉着阿花漫无目的四处走。走了几步,她为自己打气,靴子还未落地,变数还有,她不能就此气馁。
便决定折返县廨,去看一看张娘子他们。
她回到了县廨。
郑户尉拿着一张胡饼正从门后经过,见到她又回来,三下五除二把嘴里胡饼咽下,问:“李小娘子,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新消息了?”
“并无。”
李星遥摇头,“不知郑户尉能不能允许我见一见他们?”
“这……”
郑户尉有些为难。
想了想,“你等着。”
他去里头问了问上峰意见,不多时,又出来了,“原本这事,不合规矩,不过我们县丞说,李小娘子与他们有交情,见一见,也无妨,就当提前告别了。李小娘子,长话短说,至多半柱香,我们就得出来了。”
李星遥点头应下。
进了县廨,七拐八拐,总算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张娘子等人坐在地上,面上倒都还好。
郑户尉还在小声道:“他们这些人,倒是能吃苦。席子也不铺,往地上一躺,一晚上就这么过。”
“李小娘子!”
张娘子眼尖,一眼看到了李星遥。
郑户尉的话戛然而止。
孙郎君等人也涌了上来,沈大郎问:“李小娘子,你莫非是来接我们的?”
“我先来看看大家,文书,朝廷还没核查完毕,等过几日,才能出去。”
“噢噢。”
沈大郎倒也没多想。
张娘子道:“就你心急。
转过头,又对着李星遥,笑道:“李小娘子,你别理他,他啊,是被这县廨里头的胡饼香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想赶紧出去,尝一尝外头的胡饼呢。”
“等大家出来的时候,我给大家买胡饼。”
李星遥笑着回应。
再次从县廨里出来,夕阳已经铺满了整个天空。蒸腾的云霞像缎子一般,滑滑的。缎子滑到地平线,李星遥回到了家。
李愿娘见她神色怏怏,猜到了她心中有事。
问清来龙去脉,李愿娘道:“那王员外郎不是说了,萧仆射还在替大家争取吗?这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阿娘。”
李星遥苦笑,沉默了一瞬,道:“长安有开远门,从前去西市时,看到开远门外客似云来,我本以为,长安是长安,是大唐的长安,是所有想来长安的人的长安,可……”
可此时方知,原来长安,不是所有想来长安的人的长安。有的人,留不下。长安,不愿意他们留下。
张娘子他们,从前是大隋的子民,可他们被突厥人掳走,大隋没有要回他们。于是他们颠沛,流离,在突厥的草原上辗转求生。
后来大隋灭了,义成公主在定襄建立起后隋小朝廷,碍于颉利可汗颜面,亦不想多生是非,她只庇护那些跟着后隋王公一起逃难到定襄的大隋人。
如今,后隋小朝廷也没了,东突厥,亦没了。可大唐,还是不要这些人。
流亡,不断的迁徙,到底何处,才是他们的家?
“阿遥啊。”
李愿娘放轻了声音,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沮丧,她开口,说得很慢很慢:“长安是天子居所,圣人虽为天下之主,可他哪里看顾得了每一个人?他无法,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探究每一个人的悲欢。看似天子一声令下,一个人的命运,就此定下,可,当真如此吗?难道屏障之下,找不到一处缝隙吗?难道此时的命运,便是后来许多年的命运吗?阿娘只有一句话,知命,但不信命。”
知命,但不信命。
李星遥抬起了头,透过李愿娘的眼睛,她看到了熟悉的坚毅。
有勇气重新蔓延至心底,她低低地问:“阿娘,若我想请王中允帮我请功,你会支持吗?”
“你想用功劳,换张娘子他们留下?”
李愿娘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并没有反对,只道:“功劳本就不该被忽略被掩盖,你想请王中允帮你请功,可,王中允是人精中的人精,我想,不用等你开口,或许,他会主动把一切说了。”
“但愿如阿娘所说吧。”
李星遥叹了一口气。
原本,她对请功一事,并不十分迫切的。可如今,已经没有旁的办法了,她只能寄希望于,用自己的微末功劳,换来张娘子他们的平安。
可她见不到李渊,无法为自己请功。她不想给李世民带来麻烦,也不想欠宇文士及人情,所以,只能将希望放在王珪身上了。
算算时间,王珪应该快回来了。
“圣令就算下发,也要些时日,毕竟,圣人的意思,不是让大伙回到原籍吗?核查原籍,要费些时间。情势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事一定能解决。”
李愿娘不急不慢,缓声安慰。
等李星遥回了屋子,她在屋子中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赵光禄回来,将今日之事同赵光禄说了,出门,摸黑便往北曲黎家去了。
到黎家,将李星遥的打算说了,李世民叹气:“麻烦我,是应该的。我不嫌麻烦,她啊,心思太重,想的太多。”
顿了一下,“之前我迟迟未提请功一事,一来,是时机不对。我已经惹了圣人不快,隋民本就是我应允带回来的,圣人此时提出,将人发还原籍,很难说,不是对我的警告。此时我若出面,怕是适得其反。”
“二来,回长安之前,我便叮嘱了宇文士及,让他回来后,亲自去圣人面前陈说。以他之聪明,说动圣人,似和之前赏赐王雄诞一样,口头赏赐阿遥,不在话下。”
“但此事坏就坏在,王珪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真相。阿姊,他会如何做,你应该能料想到。”
“你的担心,又何尝不是我的担心?”
李愿娘眉眼间一扫方才在家中的松快,她道:“王珪看着是个好相与的,背地里约莫已经叫人查证了。我一怕他抖露阿遥身份,害了阿遥性命。二怕他借着阿遥身份,害了你。”
李星遥的身份,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完全不为外人所知了。若旁人知晓,李星遥自个不知,也就罢了。毕竟李淳风说了,在天有异象之前,不要让阿遥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正如李世民所说,事情坏就坏在,王珪知情。
王珪是太子的人,如今形势于他们大有不利,人被逼到几乎无路可退,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王珪不是傻子,他不会明示阿遥的身份,只会借着阿遥的身份,来攻讦世民。
阿遥,她是平阳公主和柴绍的女儿,那么,便能代表平阳公主府和霍国公府。她又有常人未及的本事,却偏偏,出现在东突厥。
是不是秦王和平阳公主府霍国公府早早勾结在了一起?是不是此次攻打东突厥,并非是被迫防守,而是,有意为之?
更甚至,当初柴瑶的丢失,是不是也在演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让秦王拥有更大的军功更广的势力?
帝王的疑心,是王珪他们现在唯一能利用的了。毕竟明面上,世民头上还顶着“忠”和“孝”两个字。
“上策攻心,王珪他们就算要揭露阿遥的身份,也不会直白了当。比起担心他们,我更担心……世民,我怀疑……”
李愿娘声音低了下去。
姐弟二人说了许久许久。从黎家离开的时候,长孙净识想起先前说的问李淳风的事,忙给了回应。
却是不巧了,李淳风前几日正好出门远行,人要月余后才能回来。
李愿娘无奈,只得暂时作罢。
六日后,王珪纵马飞驰回了长安。一进长安城,他先去李渊面前回话,出了大殿,又跟着李建成往东宫去了。
至东宫,魏徵几个也在。
王珪先把在李渊面前没说的话说了,之后,觑着李建成表情,道:“大王莫要忧心。秦王之功,虽然有目共睹,可眼下,他自个非要自找麻烦,这不,机会就送上门了。”
“你是说,他想保下那几个突厥人的事?”
李建成仍显忧心忡忡,纵然知晓王珪说的是实话,可,心里头依然惶惶然,提不起来劲。
“突厥人一向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此次秦王虽然一鼓作气,灭了东突厥,可说白了,一来,打到东突厥王廷,拿下漠北的人不是他,二来,圣人还在为那几个罪魁祸首烦心呢,他秦王倒好,非跟圣人反着来。”
提到反着来,王珪心中咂巴不出什么滋味。其实原本,他该幸灾乐祸的,毕竟秦王自找麻烦,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可,秦王知山有虎,偏往山行,为的,便是保下几个他看重的人。这样的勇气,让他也不得不心生感叹。
但感叹是一回事,趁着有机可趁,将对方死死踩下去,才是眼下他应该做的。
他便道:“圣人毕竟才是这天下的主人,纵然要留下敌首性命,也该把人押解回长安,待朝堂走完流程,再行定夺。秦王此次,硬驳了圣人颜面,圣人虽说了,让他冷静冷静,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说,可,圣人可是明确说了,要把那些跟着大军一道回来的隋民发还原籍。”
“隋民……”
李建成兴致缺缺。
他固然知道,李渊要求将隋民发还,一来是因为,怕三千娘子军之事重演,二来,便是为了打李世民的脸。
人,是李世民带回来的。将人安置在长安,从事市井百工,也是李世民应下的。
若事情放在从前,或许,李渊也就应了,可偏偏此时,父子二人正是打擂台的时候。将隋民发还原籍,便是给外头递消息,也是,对李世民的一个警告。
“你们想来应该还不知道,知晓东突厥没了,圣人便打算,让世民去洛阳,与我分而治之。只是眼下世民惹怒了他,才没有提罢了。”
“那不是还没提吗?”
王珪面上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又说:“圣人从前或许还存着两头敲打的心思,可,到了这时候,他没有选择,只能同我们站在一起。忠字和孝字在上头压着,只要秦王不造反,圣人就还是圣人。他们父子两个打擂台,我们要做的,是将裂痕越拉越大,到最后,覆水再难收。”
“你有何计谋?”
“殿下莫非忘了,那几个突厥人?”
王珪又重新将话题绕到了那几个突厥人身上。
李建成略作思索,意会了,“你是说,快刀斩乱麻,趁着他和圣人拉锯,暗地里将人解决了?”
“不错!”
王珪抚掌,“颉利姑且不说,他人如今在长安,不好动,也动不得。定襄城里,杨政道和义成公主,还有那几位番将,不是还在吗?”
“那便按你说的办,此事,就交由你去解决。”
李建成很快给出了答复。人质若死了,李世民如何对观望的人交代?看似他帮了李世民,其实,是在背后放了一把火,推波助澜了一把。
“此外。”
王珪又出了声,道:“大王,我在定襄城,还遇到了一个人。”
从东宫出来时,日头已经微微有点偏西了。魏徵站在阶前,身影顿住,扭过头,问:“那位李小娘子,当真是柴家的娘子?”
“虽然还没有确认,但,八九不离十。”
王珪也停下了步子,遥望远处的落日,心思却回到了方才在殿内同李建成说的话。
他告诉李建成,李星遥就是柴瑶。李星遥不仅在突厥呆了一年,更甚至,那对东突厥造成致命一击的火器,极有可能,就是李星遥做出来的。
李建成自是大骇,完全不敢相信。
他便一点一点,将过去种种巧合,以及诡异之处掰开了来说。到最后,李建成半信半疑。而他们定下的计谋便是,若最后确认李星遥便是柴瑶,那么,便要在李星遥身上做文章。
只要让圣人知晓李星遥便是那位丢失了又找回来的柴瑶,秦王,必会受到圣人厌弃。
打东突厥,不是顺势而为,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秦王为了一己之私,玩弄,利用了所有人。而这个所有人里,也包括李渊。
“其实想想,李星遥便是柴瑶,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震惊。毕竟,她娘可是李三娘,瞒天过海,李三娘可未必做不到!”
王珪二次感慨。
方才在殿内,他为李世民的勇气而感慨,这一次,他为李三娘的本事而感慨。
回想当初在坊内那一次偶遇,他只想狠狠抽自己的脸。
明明当初,他是有机会发现真相的,那时候,他撞见母女二人,便觉奇怪。可,叫平阳公主那么一糊弄,他自个脑补,就错失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后来,平阳公主救女之事事发,又知晓李星遥回了老家,他心头,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到到了定襄,见到李星遥,又从旁人口中知晓蛛丝马迹,他细细回忆,努力拼凑,终于,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李星遥,是柴家的娘子,她便是柴瑶!
所谓家贫,一直住在通济坊,分明都是借口。平阳公主,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把所有人,包括李星遥本人都骗过去了。
“他们一家为何撒这么大一个谎,我暂时不知道。李星遥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在我们面前演戏,我暂时也不得而知。总归,我们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什么能用的不能用的方法,都得用。魏洗马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魏徵默然。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