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挖大唐的墙脚by枕梦馍
枕梦馍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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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对她示好,纵然做的不明显,可,次数多了,落在旁人眼里,也会以为,她与东宫关系匪浅。
可若,她与秦王府也关系匪浅呢?她与看似谁也不站,明面上中立的人也关系匪浅呢?
既然与谁都关系匪浅,那么恰恰表明,她与谁都没那么熟。
“二兄,我们得多烧点砖了。”
“为什么?”
赵端午不解。
“襄州道行台李孝恭,他在长安的屋舍好像上次遭了暴雨。重修屋舍,定然要用到砖,我们得早做准备。还有魏徵,房玄龄……”
赵端午:……
“行吧。”
他点了头。卖砖嘛,卖给谁不是卖。柴玄龄已经买过砖了,但那与房玄龄有什么关系呢?
说定以后,扭头兄妹二人便扩大砖的产量。
这日,李星遥因为造水泥所用的铁矿石不够了,骑着驴上了一趟终南山。
前脚才到矿上,后脚宇文士及就来了。
宇文士及是来官方告知朝廷要买铁一事,先前已经大致说好,除却原先缴纳的三成矿税,余下七成里,朝廷愿买进四成,这四成虽然算交易,但李星遥无需额外缴税。
至于剩下的三成,李星遥若对外交易,交易税折半。
李星遥自然乐意,但,有一个问题,她心存犹豫。
“依宇文侍郎所言,朝廷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节省钱,想将打兵器的地方同样放在终南山。此为朝廷所议,我心中理解,只是。”
“李小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宇文士及人的确和赵端午说的一样,是个好说话的。他人虽不爱笑,但言语间能听得出,不是个难为人的。
李星遥便实话实说了:“打兵器毕竟是大事,稍不留意,便有触犯刑罚之风险。我在此冶铁打锅,不过是想赚点钱养活自己。先前的事,宇文侍郎想必已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这心里,实在担忧。”
“李小娘子是担心,朝廷打兵器之地也放在这里,若出事,恐牵连到李小娘子?”
“确如宇文侍郎所言。”
“李小娘子多虑了,前头的事,我的确知晓。可,正因为之前出了这样的事,此次圣人才特意强调,公是公,私是私,切不可将公与私混为一谈,因此李小娘子大可以放心。此外,秦王做了担保,我们的人不会乱来,相信李小娘子的人,也不会乱来吧?”
“宇文侍郎说笑了。”
李星遥这下吃了一颗定心丸。宇文士及这话说的有意思,她怕打兵器打着打着出了问题连累到自己,朝廷却也担心,自己打着打着铁锅,把手伸到打兵器一事上。
他们双方互相担心,互相防备对方拖自己后腿。
“有宇文侍郎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听王行首说,宇文侍郎先头好像也订了一口锅,若是不急的话,不若等一等,待会一并带走。”
“好。”
宇文士及满口应下。
二人便去王道生跟前,王道生快速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那水溅的到处都是。
宇文士及往后退了几步。
“好手艺!这铁锅近来在长安城很是风靡,我晚了一步,结果便排到后头去了。还是圣人留我们用饭,我才第一次吃到铁锅炒的菜。李小娘子,你这铁锅可盘活了无数要死不活的食店,如今长安城里,各家食店的生意皆蒸蒸日上。”
“那便请宇文侍郎多多为我这铁锅说些好话,好让我这铁锅,卖的更多。”
李星遥从善如流,无意一瞥,却发现,王道生打磨铁锅的动作好似变慢了。
回想刚才种种,她明白过来了。
这是在故意报仇呢。
记得之前萧义明说过,宇文家的马车差点撞了王阿存。可,这些事,她还是从萧义明口中听说的,王道生又从何得知?
难不成,那日,他就在附近?
可,既然在附近,为何不出面?
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刚想委婉开口提醒一句,稍微快点,就见,王道生的动作一顿。
像是有什么感应似的,他回头。
下一瞬,人僵住了。
“王小郎君?”
李星遥着实惊讶。
王道生手足无措,像是心虚极了,咽下一口口水,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来了?”
王阿存停在远处没有动。
李星遥有些狐疑。
转念一想,这父子俩个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他们之间,本就有裂痕,那裂痕并非一朝一夕能修补。王阿存,大抵已经习惯了王道生不在,此时猛然见到,应是没有回过神。
再者,王道生身上还背着倒卖阿嗔的罪。
“小兔崽子,你发什么愣呢。你说,你是不是打听到我在这里,故意跑来问我要钱的。我可先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走走走,赶紧走。”
王道生已经大步流星往前,推搡着王阿存,嘴上还骂骂咧咧了。
李星遥心中久违的烦躁再度涌现。
理智记得,宇文士及还在,闹得太难看,大家都颜面无光,她上前几步,拉住了王道生,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半提醒半威胁道:“你上次说了,你要做个人的。”
“我……”
王道生脸一会红一会青的,他冷哼了两声,挣脱开来,极为不要脸又极为傲气的说了一句:“我现在,就是不想当人!”
“你!”
李星遥气了个半死。
仅凭她一人之力,拉不住王道生,她干脆也不拉了。正准备转移目标,将王阿存拉走算了。王阿存却出了声:“为什么卖阿嗔?”
为什么卖阿嗔?
李星遥愣住了。
她只觉,这话听起来,似乎与往日里有些不同。
下意识的,她抬头看王阿存。
却见他一向淡漠的眼眸里,有了些许波动。那波动太小太小,恍若星辰陨落时,最后散发的细碎的光,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这样的王阿存,让她有些陌生。
“我……”
王道生面红耳赤。
“你管我!”
他大发雷霆,胡搅蛮缠,“我是你老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头驴而已,卖了就卖了,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滚,赶紧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边说着,他甚至捡了一根棍子准备去抽王阿存。
“住手!”
宇文士及出了声,他将这一场闹剧看在眼里。原本没打算出声的,毕竟别人家的事,又是在李小娘子的铁矿上。可,眼看着事情控制不住了,他开了口,又让自己的护卫将王道生拉开。
王道生骂骂咧咧,那棍子却再也打不到王阿存身上。
“你便是王珪的侄儿,一箭双鹞的那位王小郎君吧?”
宇文士及显然已经猜到了王阿存的身份,像是有心活跃气氛一样,他又道:“上回在左清道率府,我见过你。好射艺,也,好相貌。”
“改天若有空,咱们比拼比拼吧。李小娘子,我先回府,锅,之后从铺子里取也是一样的。”
李星遥忙应下。
等宇文士及走了,她思来想去,对着王阿存道:“咱们走吧。”
见王阿存不动,又提醒了一句:“走吧,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要说。再不回去,坊门就关了,你同我一道回去吧。”
王阿存这次转了身。
李星遥松一口气。
可,回去的路上,王阿存明显的沉默让她有些无措。
想说,你阿耶脾气暴躁,与他计较是给自己找气受,你别搭理他,以后与他少来往。可,才起头说了一个“你阿耶”,便见王阿存垂下了眸子。
她决定,还是不说了。
“裴寂可能会被谪贬为右仆射。”
冷不丁的,王阿存却出了声。
李星遥从阿花身上侧过头看他,又听见:“太子本有些为难,可被魏徵劝服了。裴寂早年在晋阳宫做副监时,曾有一位老友。那人乃是一位僧人,名唤法雅。裴寂与法雅曾约定,苟富贵,勿相忘。圣人曾予裴寂自行铸币的权力,裴寂所铸之币,大半都给了这还在并州的法雅。法雅贪婪,近日准备来长安问裴寂要官爵了。”
“你的意思是,法雅拿了裴寂所铸之币,又打算以此为把柄,威胁裴寂给他谋个官职?裴寂若从,那你们便有把柄,若不从,法雅便会将裴寂的把柄公诸于众?”
可,好像有些说不通。
李星遥摊开了细想,裴寂从前是晋阳宫副监,如今是李渊身边头号大红人,以他的本事,想谋个官职,早就可以做到。
此外,裴寂与法雅又为何定下同富贵的约定?东宫又怎知,法雅会入长安?
她拿疑惑的目光看向王阿存,王阿存却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道:“太子在并州时,见过这法雅。当初裴寂高升,便有这法雅之功,炀帝信任这法雅。如今,并州有太子的人,知晓法雅意图,那些人便把消息传回了长安。”
“这些话,是魏徵他们让你说的吗?”
“不是,但,他们知道。”
王阿存目光落在前方,又说:“他们知道,我会告诉你。”
“那我岂不是又欠东宫人情了?”
李星遥叹气。前头才说,要“博爱”,要与所有身份立场或相同或相悖的人扯上关系,后脚李建成的示好又来了。
太难了。
她直呼头疼。
王阿存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等到回了通济坊,她回想今日种种,同李愿娘说了。李愿娘沉吟片刻,道:“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真能就此贬了裴寂的官,也算大功一件了。”
“可我真不想让东宫把人情算在我头上。”
“她们说是为了你,你就真以为是为了你?只要你不承认,那便不是为了你。”
李愿娘堂而皇之说了一句“耍赖”的话。
不好告诉李星遥,其实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那法雅为何此时闹着要进长安问裴寂要官爵,又为何东宫这么及时能得了消息。还不是因为,她在背后“使坏”。
铸币权,是天子的荣宠,是对有功之人的额外优待。裴寂领了铸币权,却将权力分享给了第三人,这在官场上,是大忌。
概因铸币一事,时常与造反关联。
她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东宫只知,裴寂将钱币给了法雅,却不知,这法雅分了铸币权,继而滥造钱币。事情若捅出来,裴寂怕是不止要被谪贬为右仆射了。
但愿,他能跌得更深。
“仆射之位,多少人眼红。一左一右两个,表面和气,背地里不知较了多少劲。此次裴寂遭难,萧仆射定然不会无动于衷。阿遥,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往萧家去。”
“都听阿娘的。”
李星遥应了。
李愿娘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说起萧家,你知不知道,你二兄怎么了?前几天我随口问了一句萧四郎,结果他同我说,他不认识萧四郎,他们两个闹别扭了?”
“是闹了一点小别扭。”
李星遥想起那句“不要往萧家去”,怕她担心,便不欲多说。左右两个人的事,她相信,早晚有一天,他们两个自己会解决。
既然提到萧义明,她便找到赵端午,多问了几句。
赵端午还是那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绝口不提萧义明的名字。李星遥拿他没办法,见劝不动,也就随他去了。
给朝廷的砖总算交完了,抽空李星遥还去明德门外看了看。待看到那些青砖被一层层垒起,高高的城墙连带着长安城都好似亮丽了不少,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这便是长安城的门面啊,这便是,她穿来后,带来的改变。
但愿,以后所有的城墙都为砖所砌,但愿,长安城里,家家都能住上结实的砖房子。
从明德门回去,她找来赵端午,说了两件事。
其一,煤矿和砖窑的排水设施有待改进。砖窑这一块好说,毕竟在自己手上。到时候该用水泥提前做硬化便用水泥做硬化。只是煤矿里的排水设施,是平阳公主所建,若有改动,多少应该知会平阳公主一声。
其二,水泥硬化过的地面,经过几场暴雨,便能表现出其坚固来。届时水泥一定走俏,因此势必要提前囤积石灰石,提前造好水泥。
“但这样一来,就需要人。二兄,我想把城南的人聚集起来,让他们来我们家做活。”
“我们家?”
赵端午被吓到了。
“不是通济坊的家,是我们家的矿,我们家的窑。如今曲池坊里已经有煤矿和砖窑了,虽说,砖窑上都是临近几个坊的叔伯婶婶们,可一个砖窑,到底不能将所有城南的人囊括进来。我先前留意过了,有的人还是在城中做活,像阿娘一样往返于城南城北,又或者,去城外很远的地方做活。”
“其实老早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一方面,用近处的人,稳定,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对应到人。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我不想每次买东西,都只能大老远去西市东市了。说白了,咱们城南太荒芜,所以朝廷不愿设立市集。若城南热闹起来了,说不得,小集市就建起来了。”
当然,梦想中的夜市,大概率不会有。可,一口吃不了大胖子,慢慢来,她有信心。
“那,此次找人造水泥,我便专门挑城南的人?”
赵端午一听,眼睛也亮了。他早就受够了城南无聊的生活,要是城南人多起来,市场建起来,那他便有口福了。
当即就应了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清醒了。
让城南变热闹做什么?城南热闹了,人岂不是就多了?人多了,身份暴露的风险岂不是便变大了?
瞬间又推翻了心中想法。
李星遥不晓得这其中的考量,还“傻乎乎”的等着城南的人上门做活。等木已成舟,知晓“大都是在达官贵人府上做活的,说贵人们手上漏一点,就能吃一年,所以都不愿意来”,叹口气,她表示接受。
可,想一想,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二兄,我打算将原本打算捂到年底的消息提前说了。”
“阿遥。”
赵端午表情复杂。
所谓的打算年底再说的消息便是,在砖窑上做满一年的,买砖有让价,每块砖让十之一二的利。做满三年的,买砖折半。做满五年的,可送建家中房屋所需的砖。
换到煤矿和铁矿上,大致同理。只不过是把送砖换成了送煤,送铁锅。
“再斟酌斟酌吧。”
赵端午尬笑两声,不敢给出明确答复。
造水泥一事便这么风风火火进行了,待水泥抹好,好巧不巧,长安城里连着五场暴雨将城中搞的一塌糊涂。
没包砖的夯土城墙倒了,城中各处屋子多有倒塌。因长安城东南高西北低,雨水倒灌,几乎家家都遭了灾。
独独通济坊赵家安然无恙。
赵家的房屋没有倒塌,家中也没有受内涝之苦。赵家的煤矿和砖窑,也没遍地狼藉,处处泥泞。
消息传开,水泥名声至此打响。
宇文士及又被李渊派来了。
李渊听闻了水泥之名,命宇文士及前去一看。等宇文士及回禀后,下令,以朝廷的名义买下水泥,待城中积水和淤泥清理干净,便赶紧在朱雀大街上抹上吧。
李星遥趁机提出了建水泥厂一事。
宫里头,尹德妃也听闻了水泥之名,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赵家的屋子没有倒,雨水也没灌进她家?”
宫人们不敢回应。
尹德妃又气急败坏道:“真是老天不开眼,也不知怎么就瞧中了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先是砖窑,又是煤矿,又是铁矿的,如今又弄出个水泥。钱都让她一个人赚了,别人还怎么活?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骂了几句岂有此理后,想起老早之前交代的,忙问:“我让你们出去打探,你们打探到了什么?这姓李的娘子,到底什么来路?究竟是有人背后捣鬼,还是,她就是运气好,就是得老天爷怜爱?”
宫人们更不敢回应了。
知道她此时妒火中烧,更是缩起脖子,各个装鹌鹑。
尹德妃越看越气,越气,越想摔东西。便拿起屋子里所有能摔的,摔了个稀巴烂。
这日,一个宫人急匆匆从外头跑来,对着尹德妃耳语了几句。
尹德妃听罢,一脸不敢置信,“此言当真?”
待看见宫人确定的眼神,方闭了闭眼,再睁开,气的不打一处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她就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柴瑶!”

第66章 嫁祸
李星遥就是柴瑶的消息传到尹家,尹阿鼠好半天都没把人和名字对上,“柴瑶,谁啊?我怎么没听过?”
仆从低眉顺眼道:“德妃说,李小娘子便是崇仁坊柴家的小娘子。”
“柴家?柴绍家?”
尹阿鼠这次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可,“柴家有小娘子吗?不是只有两位郎君吗?”
“郎君莫非忘了,柴家有一位小娘子,因为身子不好,养在平阳公主府,从未现于人前。圣人刚入主长安城时,平阳公主不是还为那小娘子造像,在寺庙里刻碑以做祈福之用吗?”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尹阿鼠从席上坐起来了,“好一招偷天换日啊,表面上说,人要死了,不能出来,可实际上,偷偷摸摸在城南,挖咱们大唐的宝贝去了。咱们圣人这位好女儿,可真是无愧李三娘的称号啊。”
莫名笑了两声,尹阿鼠面上神色为之一变。
“这么说来,李三娘和柴绍,便是有心与我作对。我府上八双眼睛,她都得赔给我。柴瑶是吧,呵,犯到我手上,我马上就叫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不,我要让她死。对了,德妃怎么说,可有交代什么?”
“德妃说,让郎君你莫冲动。”
仆从乖乖回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道:“德妃说,让郎君不要声张,背地里悄悄找人查一查,看看这里头到底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德妃还说,平阳公主是个狐狸一样狡猾的,不会无缘无故就搞出这么多勾当,让郎君查出来后,不要急着出手,待与她商议过后,再想个一击必中的招,把她母女两个打到谷底,最好再不能翻身。如此,那些矿,那些砖窑,便能回到我们手中。”
“等她想法子,黄花菜都凉了。”
尹阿鼠很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
仆从劝了又劝,他才勉强答应,暂时先不出手。
扭过头,他按照尹德妃说的,打发人去通济坊探听消息了。
却说裴寂府上。
裴寂阴沉着一张脸穿过中堂往门外的马车去,仆从亦步亦趋,大气也不敢出。
“看好他。”
裴寂出了门,不忘交代一句。
等到上了马车,一张脸比方才更难看。
谁能想到,“好朋友”法雅竟然专程来长安了。来长安却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问他要官。要的还不是芝麻绿豆大的官,而是刺史一职。
刺史啊!从前,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可如今,情况有变。前些日子,圣人李渊刚刚同意了秦王裁减胥吏的请求。
眼下,治理冗官的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在这节骨眼,若张口要刺史,便是公然与朝廷作对,与李渊和秦王作对。
他不想张这个口,可法雅,实在难缠。
想到法雅,心中更多几分愤懑。今日出门,便是去中书省私下运作一番,好将法雅快快打发走。
马车一路往宫门而去。
进了宫,裴寂轻车熟路朝着中书省走去。他已经想好了,封德彝此时坐镇中书省,他和封德彝有些交情,他开口,封德彝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
便颇为自信地迈步入了中书省。
“封……”
裴寂一眼看到了封德彝,正笑着打招呼,突然看到了封德彝身后的李世民。于是,到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秦王百忙之中,不忘抽空从尚书省移步中书省,其兢兢业业程度,实在叫人佩服。”
封德彝好像咳嗽了一声。
裴寂扭头,颇为关切。
“秦王……”
封德彝面色微妙。
裴寂却只当他生了病面色不好,没有放在心上。
他还想酸李世民几句,谁料李世民没耐心了,催道:“裴仆射若无事,还请自便。”
“秦王莫不是以为,自己也是中书令,所以把中书省当成了自个地盘?”
“裴仆射,咳咳!”
封德彝又一次咳嗽,这一次,还用眼神暗示。怕裴寂还要再说,忙出言:“裴仆射,你许是不知,秦王刚被圣人任命为中书令?”
“你说什么?!”
裴寂心头一震,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嘴巴动了动,耳朵里只听到封德彝还在说:“之前打了胜仗,圣人一直没有封赏,这不,今日任命刚下来,圣人说……”
裴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中书省,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到的裴府。前脚他到了府上,后脚李世民被任命为中书令的消息传出。
朝野震动。
尚书令,中书令,竟是同一人!三省之中,两省最高长官,皆是秦王。
就连李星遥闻讯,都实打实跟着感慨了几句。感慨完,又一头扎进协同朝廷“灾后重建”工作。因暴雨带来的危害太大,民部出钱,对重新建造修缮家园的长安百姓予以“补贴”。
李星遥为表诚意,主动捐献了一部分灾后重建所需的建筑材料,诸如,砖头,诸如,水泥。
李渊又下了嘉奖令,让萧瑀送到了通济坊。
再次看到萧瑀,李星遥心情微妙。怕赵端午睹人思人,想起那些被骗的难过事,便主动将他支开了。
赵端午巴不得如此。
可,万万没想到,萧瑀走了,萧义明又来了。
再见萧义明,赵端午心情复杂,当然,表情也很复杂。
萧义明急了,跑到李星遥面前寻求帮助,道:“阿遥妹妹,我……我知道,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有错我先说,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想说,我就是怕,我说了,你们再也不把我当朋友。”
“萧家阿兄,我能理解你说的。此事也说不上原谅不原谅的,你有你的苦衷,长安城里,官与民,本就是两种人,你又是萧仆射家的郎君,任是我们做梦,也不敢梦到,你会与我们是朋友。我阿兄,他一时没有想通,给他点时间吧,他早晚会想通的。”
“我有好几次,其实是想告诉你们真相的。可,越紧张越不敢说。后来你们又搞砖窑又搞煤矿的,我阿耶提起你们,皆是夸赞,我……我不知怎的,就更不敢说了。”
萧义明手足无措。
实则心里把赵端午骂了个半死。
都怪赵端午,阿遥妹妹都知道自己是萧家的郎君了,他作为当阿兄的,竟然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自己好傻,还猴子一样尽情的演戏。
真是丢脸死了!
好么,被问到跟前时,他彻底傻了,咆哮着想一头扎进池塘里冷静冷静。赵端午说,让他演一出发现自己身份泄露,上门求谅解的戏。
他演了。
赵端午跟着他一起演,不理会他。
今天上门,再不原谅,他要演不下去了。
便偷偷瞧赵端午,用眼神询问,你到底原不原谅我?再不原谅,这戏我可不演了。
赵端午回之以一个冷漠的背影。
萧义明讪讪地摸鼻子,又继续按照台词,力争让自己的行为顺理成章没有不合理。
“我找他,他不理我,我怎么都想不通。阿遥妹妹,你敢相信,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还是想不通,便找他问了,结果他骂我是个骗子,问我良心不会痛吗?唉,我本来想说,我没有良心的,可那一刻,别说,心里还真有点痛。阿遥妹妹,我真的……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次要是还不原谅我,我就跳到水里,用决心表明,我知道错了。”
“巧舌如簧,装腔作势。”
赵端午嗤之以鼻。
“我真的跳了,赵端午,我对你的心,从没掺假的。反正雨水还没排空,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萧义明作势就要跳。
李星遥叹气,看向明显还处于别扭中的那个,道:“二兄,他真的要跳了。这雨水里,有虫子,有脏东西,跳进去,得了病,咱们……”
“我才不心疼呢。”
赵端午还是不肯转过身,他继续赌气,“爱跳不跳。”
“我可没说,咱们会心疼他。”
李星遥故意大声说了一句。
赵端午身子僵住了。
“阿遥你……算了,萧义明,你想跳回你们萧家跳去,别在我眼前跳,我看到你就心烦。”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萧义明一副春暖花开的样子,接上戏,三步并作两步蹦到赵端午跟前,把人抱了个满怀。
“要死了,放手,不准抱我!”
“就抱就抱!赵端午,你说你,明明已经原谅了,却还死鸭子嘴硬。”
“萧义明,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不滚,你现在说话是在放屁,我知道,都是违心的。”
二人你来我往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李星遥松了一口气,倒也没出声。等到二人闹腾够了,才开口,问:“萧家阿兄,萧仆射可是要左迁了?”
“嘘!”
萧义明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噤声姿势。
“你从哪听来的?”
他一脸无动于衷模样。不等李星遥回话,又变脸一般,眼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虽然,那什么,但,八九不离十。”
“恭喜。”
李星遥笑着回了两个字。
但愿,她不是半路开香槟。
法雅问裴寂要官不得,二人话不投机,事情闹开,法雅代裴寂铸币一事也被抖露出来,李渊震怒,裴寂现在正火烧眉毛,自顾不暇。
“能不能左迁,还得等圣人发话。到时候,我请你们来……”
萧义明刚想说一句“请你们来家中吃饭”,转念一想,如今身份暴露了,阿遥妹妹自然是可以去自家吃饭,反正阿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可赵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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