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想挖大唐的墙脚by枕梦馍
枕梦馍  发于:2025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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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这头有所动作,那么必然,会同步知会李渊。秦王那头,该配合的都已经配合了,秦王定然会有行动。
此事无碍。
她并不担心,坦然跟着裴寂往城中去了。萧义明见她不急不躁,又想着公主府知道消息,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便也勉强放了心。
一行人被禁军捉着走在朱雀大街上,自然吸引了一众视线。
众人议论间,秦王教令来了。
“秦王令:终南山所打长刀,皆已立样。既非私造,造反一说,便为子虚乌有。裴仆射,请立刻放人。”
裴寂的马顿住了,他眉头也极快地拧了一下。
“于何处立样?何时立样?我为何不曾见过?”
“秦王亲自立样,尚书省可查。至于裴仆射为何不见,我等不好揣度。”
秦王府的人话说的滴水不漏。
李星遥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裴寂,道:“裴仆射,既是弄错了,那么,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裴寂的眉头又拧了一下。
秦王立样,尚书省可查,这事,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是,尚书省的人集体瞒着他,背着他行事,还是,秦王见大事不妙,有意包庇?
“口说无凭,我怎知,你们是不是诓我的?”
“秦王诓你?可能吗?”
萧义明憋不住了,跳了出来。虽然他不明白,这事怎么又和秦王扯上了关系。但秦王发话了,这事,能善了了。
“就是啊,秦王怎么会撒谎?秦王什么样子,咱们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
“秦王亲自立样,真是可怜见,秦王南征北战,还要抽空帮手底下的官干活。”
“没办法,谁让有的官,当的糊里糊涂的。秦王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哎,秦王不容易。”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裴寂瞬间想起,那日在虞部司门口,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场景。尴尬与愤怒涌上心头,他当即就要让禁军拿人。
“裴仆射,秦王教令,你莫非无动于衷?”
秦王府的人有些不乐意了。
王道生也伸长脖子,大骂:“裴仆射,你到底怎么当官的。你上峰已经立样了,你自己没搞清,非说我们造反。我们稀里糊涂被你拉到这里,如今事情已经查清,你还背着牛头不肯认。快放我们,再不放,我去宫门口喊圣人了。”
“就是,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抓走,现在明知是自己搞错了,却还不放人。耽误了一天,工钱都少赚不少。我们找谁说理去?”
“你们当官的能不能长点心!”
“就是,能不能长点心!”
诸人七嘴八舌表达着心中的不满,李星遥故意等到大家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才站出来,道:“裴仆射,真相已经大白,你还要坚持己见吗?”
“李小娘子倒是通天本事,秦王教令,我当然不好视而不见。可有些事,不是秦王能决定的,我这就去圣人跟前分说!”
说到圣人,李渊的口谕就来了:着令裴寂立刻进宫,共商国是。
“李小娘子,咱们一会再见。”
裴寂冷笑两声,挺直了脊背,朝着宫门口去了。
觑着他的身影,李星遥收回视线。待被先行带到万年县廨,看着欲言又止像是有无数话要问她的萧义明,她回四个字:“少安毋躁。”
“可是。”
萧义明藏着一肚子的疑问。
“圣人知道的。”
萧义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喜,圣人竟然知道?可,圣人怎么会知道?
欲打破砂锅问到底,李星遥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一会你就知道了。”
太极宫里。
裴寂满腔怒火踏入殿内,他正打算找李渊撑腰。却不妨,眼角余光瞥见殿里还有一个人。
“秦王也在啊。”
他和李世民打了声招呼。
李世民颔首,倒没说什么。
“外头的事,都传到宫里了。裴寂,那立样,尚书省的确可查,你快把人放了吧。”
李渊面上叫人辩不出喜怒。
裴寂知道,既然他都说出了立样可查的事,那便说明,秦王早就做好了安排。哪怕他此时叫人去尚书省查证,也查不出来什么。
可,“既已立样,光明正大造刀就是,为何背着人,偷偷摸摸?又为何,要把那些刀藏在别处?”
“哪里是别处,那藏刀的地方。”
李渊面上有些不忍,却也懒得再说,“罢了,你问秦王吧。”
裴寂心中突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梗着脖子看李世民,却听得:““裴仆射想来还不知道,那刀,是我让他们打的。至于放刀的地方,尚书省也有文书在档,正是即将启用的新甲仗库啊!”

“什么?!”
裴寂大惊,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堪堪稳住身形,他上前一步,道:“新甲仗库,我怎么不知?秦王莫不是在说笑?”
“我同你说笑做什么?”
李世民其实不想同他废话,毕竟裴寂这人,前科累累。可,不把话说清楚,他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便尽量忍着心里的烦,道:“尚书省皆有记录,你现在就可以让人取来。”
“秦王打新甲仗,我们竟一点风声也没有?我身为一朝仆射,竟然不知,打新甲仗,竟然要偷偷摸摸,等到入夜了才打。”
裴寂心中已经不是一个气字可以形容的了,他攥紧了拳头,只觉心里头堵的厉害。
打甲仗,这事竟然瞒着他。
特意让人蹲守的“窝点”,竟然是朝廷要建的新甲仗库。
真是好笑,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裴寂,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秦王是尚书令,秦王想做什么,我们当下峰的,自是拦不住。可,圣人既然点了我为仆射,那么秦王,你在以尚书令的名义发号施令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知会我们一声?”
“知会你做什么?知会你,好让你像今日一样,将朝廷的机密闹得人尽皆知吗?”
李世民毫不留情回应,话说的不可谓不直白。
裴寂喉头一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怕二人再说下去便要剑拔弩张了,也怕自己这位老朋友里子面子全部丢尽,李渊忙出声,道:“裴寂,你莫多想,此事并非二郎故意瞒着你。先头柴绍递了刀来,我让他舞了两下,因见那刀好,便想为我大唐将士所佩戴。秦王接我之命,先行让人去终南山试打。因事情机密,我没让他往外透露。至于那新甲仗库,尚书省应该都知道啊,你怎会不知?”
“臣的确不知。”
裴寂缓了一下。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遭了,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哪怕打刀一事,是圣人默许,秦王授意的,此时他也能用一句,他是为了社稷,为了江山,出发点是好的来搪塞过去。
可,新甲仗库,若尚书省都知,他不知,那便说不过去了。
因尚书省所接诏令,以及教令,不管谁人所接,其余人皆是知晓的。他若说他不知,那便证明,他没把心思用在办公上面。
“我老了,没法为圣人办差了。”
心念一动,他立刻对着李渊,边抹眼泪边愧疚道:“圣人啊,您之前任命臣为左仆射时,臣就说了,臣身上的担子太重,恐能力有限,让圣人失望,因此想告老还乡。当时圣人不许,臣便舔着脸,忝列其中。这一次,臣无颜面见圣人,还请圣人准了臣,让臣告老还乡吧。”
“我几时说了,要让你还乡?”
李渊从上首走了下来,到嘴的斥责收了回去,他果然心软。
李世民不耐烦,心说,我在阿遥跟前,都没你会演。
想到阿遥,心中不满刺啦刺啦往外冒,惦记着为外甥女讨一个公道,他扬声,道:“阿耶,反贼们,还在县廨里扣着呢。”
反贼……
裴寂哭天抹泪的动作一顿,耳畔泛起一丝狼狈的薄红。
“阿耶,我觉得,此事既然是裴仆射弄错了,不如,便由裴仆射亲自把人放了吧?到时候裴仆射对着众人赔个不是,咱们再对李小娘子施以安抚,此事便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故意下套。
裴寂刚想说,可别了,李渊就点了头,“二郎说的在理,解铃还须系铃人。裴寂,你就,去一趟县廨吧。”
裴寂欲哭无泪。
怀着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的羞愤心情,他步履沉重到了万年县廨。
秦王府的人早看到了他的身影,迫不及待问:“裴仆射,可是事情水落石出了?”
“今日之事。”
裴寂觉得自己的舌头也很沉重。
他看着李星遥,李星遥也看着他。
李星遥心中,一颗大石头在此时落了地。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可没到最后关头,她仍是不敢放松。
见裴寂好半天没有开口,便先他一步,开了口:“裴仆射,我们可以走了吗?”
裴寂沉默。
好半天,才换上一张笑脸,用尽量平心静气的声音,道:“是我不察,都是误会,我给各位赔不是了。”
“都说了,我们是无辜的,非要一意孤行。好了,白白被抓这么一趟,活没干,工钱也没了。我们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应该赔?”
王道生言简意赅,直接表明自己的的需求。
裴寂并不拒绝,“赔,我都赔。”
“那李小娘子呢?”
萧义明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琢磨着,工人的工钱,裴寂肯赔,那阿遥妹妹的损失呢?
“铁矿的名声,停工一日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也应该赔?”
“我又没说不赔。”
裴寂实在很想发火。
嘴巴好似被浆糊糊住了一样,用了好半天,他才将上下两瓣嘴分开,道:“圣人有令,终南山铁矿所出铁,质量上乘,朝廷愿意买进,以做打兵器之用。我愿出五万贯,助朝廷打兵器。”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热闹的人群霎时间一静,很快,又恢复了窃窃私语。五万贯,可不是小数目,长安城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五万贯。
可裴仆射,说拿就拿了。
“裴仆射有错就改,是个爽利的!”
有人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裴寂转过身,嘴巴咂巴了两下,可实在咂巴不出什么滋味。五万贯,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他本可以不出的。
可,为了挽回失去的颜面,为了不失去李渊的圣心,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出。
“李小娘子,钱,从民部出。等朝廷正式文书下来,便能到你手上。”
不想再说,他最后丢下这句,转身离开了。
李星遥目送着他的背影,心中也很想叹气。
她奢望的奇迹果然没有发生。
哪怕她提前做好了周密打算,哪怕赵光禄出征前便安排好了一切,哪怕霍国公和秦王都牵扯了进来,可,还是不能撼动裴寂半分地位。
得了圣心的人就是可以如此,纵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依然可以稳坐仆射之位。
好在,还有五万贯。
想到那五万贯,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阿遥妹妹,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一旁萧义明凑了过来,追问事情真相。
此时的万年县廨外,赵端午同样盯着裴寂好似老了许多的背影,问身边的李愿娘:“阿娘,就这么算了吗?”
“你外祖父发了话,明面上自是不能大张旗鼓,这事,你不要插手。”
李愿娘目光泠泠,心中也着实不痛快。
今日之事,她,或者说,不止是她,整个家里都有预料。当初阿遥提出要打陌刀,赵光禄没有拒绝。可,提出打陌刀以后,阿遥又多说了一句,道,时间紧迫,陌刀只此一把,希望够用。希望赵光禄用不上,又希望,若真有危难,赵光禄能用上。
赵光禄自是笑着回说,一把够用。又开玩笑,说打多了,他也不敢拿。
阿遥便追问为什么。
得知,有心人说不得会借此发难,栽赃陷害时,阿遥沉默了,说要不还是别打了。
赵光禄自是不愿。
之后,父女二人一番私语,便定下了“借刀献佛”之计。其实这计谋,仔细看,并非没有纰漏。至少她在那个当下,便瞧出了阿遥的真正用意。
阿遥她哪里是真的不想打陌刀,她是想,让更多的大唐将士都能佩戴陌刀。
为什么?她不清楚,也不打算问。
阿遥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她能做的,是在判断这个决定没有问题时,帮着她,推她一把。
赵光禄拿着刀,去了柴绍面前。柴绍去李渊跟前显摆了一遭,秦王看在眼里,实在眼馋,便提出,想先试打几把刀。若是能成,便以朝廷名义出面,从终南山买铁矿石,用以打长刀。
李渊自是没有拒绝。
与此同时,柴玄龄,于恭几个也接连上终南山,连着打下了五把刀。
因他们本就在秦王麾下,是以,献刀给秦王,顺理成章。无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而阿遥,只会以为,是阿叔们打刀在前,而计划在后。
“裴寂是个脑子从没清醒过的,如今他大概已经回过神,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他是你外祖父的老朋友,你外祖父珍惜他,爱重他。孰不知,老朋友也有老朋友。如今,是时候让裴家的这位老朋友出来了。”
“老朋友?”
赵端午听住了,“谁啊?”
又反应过来,被利用了?
“阿娘,他被谁利用了?谁和我们有仇?谁在借刀杀人?”
“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愿娘冷笑一声,眼角余光瞥见县廨里头李星遥出来了,忙住了口。又换上一副惊魂未定的面容,迎了上去。
“阿娘?二兄?”
李星遥本来已经松了心神,见到她二人,面上多少有些高兴。
“我听人说,你被裴寂抓了,裴寂还说,你要造反,便赶紧同平阳公主告了假,公主又让人骑马送我来。好在你没事,阿弥陀佛,这次,要好好去庙里拜一拜了。”
“让阿娘担心了。”
李星遥有些愧疚。
虽然知道,她和赵光禄的未雨绸缪计划,李愿娘是知道的。可李愿娘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造反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会担心,会害怕,是人之常情。
便上前,挽住了李愿娘的胳膊,柔声道:“这么多人陪着我呢,萧家阿兄也在,我不害怕的。阿娘你看,我不是没事吗?不过,说起来,折腾了这么久,我还真有点饿了。阿娘,今天我能点想吃的菜吗?我想吃爆炒羊肉,我们去买羊肉吧。”
“叫你二兄去就是。”
李愿娘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话好叫自己放心的,便不揭破,顺着她的话扭头准备打发赵端午去西市买羊肉。
结果赵端午不在。
赵端午在和萧义明窃窃私语。
“姓裴的怎么把你也抓了?他肯定要去你阿耶跟前阴阳怪气,你回去要挨打,要不,去我那庄子上躲一躲。”
“不去,我不害怕。”
“庄子上有吃有喝,你当真不去?二舅舅还送了我两匹马,突厥来的,你确定不要骑?”
“我……”
“就这么定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事多,我最近脱不开身。”
赵端午一锤定音,刚想放心地回到阿娘和妹妹跟前,才迈了脚,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忙转回身,急急忙忙问:“你的身份不会暴露了吧?”
“没有。”
萧义明一口否认,“裴寂那老家伙没和我多说,只阴阳怪气了一句。你妹妹应该……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叫应该?”
赵端午急了,“到底有没有露馅?你快点好好回忆回忆。”
“没有……吧。”
萧义明犹豫了一下,再次确定,“没有。”
“我跟你说,不可能的。裴寂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截住了,秦王府的人没理我,县廨的人没注意到我,我肯定没有暴露。再说了,要是暴露了,你妹妹肯定会惊讶,但是你看看,你妹妹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吗?”
“放心吧,她不知道。”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赵端午勉强松了一口气,可他到底是个谨慎人,便想着,一会找机会,试探一番。若是没事,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有事……
但愿真的没事。
回到通济坊,李愿娘便催着李星遥去屋子里休息。赵端午很快就买了羊肉回来,做了一锅香喷喷的爆炒羊肉。
此时还没有辣椒,提香增味之物唯有茱萸、葱和姜。
李星遥本吃惯的,是加了辣椒的爆炒版本,自穿来后,吃惯了蒸煮的食物,多少也入乡随俗了。后来有了铁锅,吃上了炒菜,虽没有后世那般花样百出,她却已经觉得,十分满足了。
今日闹了一遭,她本就十分累了。赵端午端来羊肉,她竟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正吃着,黎明带着妻儿来了。
他三人是因为听说了终南山上的事,急急过来问一问的。
李星遥自是谢过不提。
赵端午又加了几双筷子,等吃完,日头已经不知道落到哪个角落了。等黎家三人告辞,赵端午想了想,一边洗碗一边隔着门问:“阿遥,你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顿了一下,又说:“我的意思是,比如,裴寂说,五万贯从民部出,可是民部本就是他管。你说,他该不会只想走过场,表明上糊弄我们,实际上,自己的钱左右两个口袋互相倒吧?”
“不会的。”
李星遥往门旁边挪了挪,她本来在“玩泥巴”。一边玩,一边回过头道:“以前你们都说,萧仆射爱面子,可萧仆射爱面子,难道裴仆射就不爱面子吗?先前秦王颁布了教令,当众让裴仆射失了颜面,此次裴仆射又把事情闹大了,圣人都发了话,那么多人看着,他怎会让自己再陷入声名狼藉之地?他毕竟是一朝仆射,圣人又无谪贬之意,哪怕是做给天下人看,他也得把该做的做好。”
“可那毕竟是五万贯啊。”
“五万贯,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或许只是九牛一毛。”
“买刀,本就是朝廷之意。要不是黎阿叔他们机灵,想到用上交陌刀给秦王的办法来打这个时间差,只怕他这会还嚣张呢。朝廷要和咱们家做生意,这是好事,可一想到,这好事要成为给他挽回名声,往他脸上贴金的路子,我就气得要死。”
“别气了。”李星遥将手底下的“泥巴”又搅了搅,却始终不太满意。算了算,还需要多同许三郎买点石灰石。
许三郎,便是萧家大郎那位做石灰石生意的朋友。
“咦,你在干什么?玩泥巴?”
赵端午把头从屋子里探出了点。
不对,好像不是泥巴。
“这是什么?”
“是修路的东西。”
李星遥如实回答,水泥,特指土水泥这东西,可比铁锅好做的多。只是各样东西的配比,她还无法准确掌握。
今岁长安城天气还算稳定,可拜去岁那几场暴雨所赐,她心中始终有阴影。又听人说,观天象和土地,今年初夏,可能有大暴雨,她便想早点把水泥做出来,省的到时候家中内涝。
赵端午知道她从不说没把握的话,既然说了要修家门前的路,那么这不还知到底是什么名字的东西便一定会成,便没有多问。
心中有事,他又试探着问:“萧大头今日遭了无妄之灾,阿遥你说,我该怎么谢他?”
“萧家阿兄性情爽利,尤爱吃喝,二兄不妨请他来家中吃一顿饭。”
“有道理,但,不知他能不能出的来。今日的事闹得这般大,若他阿耶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他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出不来了。”
赵端午还故意叹了一口气,又说:“裴寂不当好人,一大圈人都被牵连。那会萧大头还同我说,他见裴寂要把你带走,气得恨不得上前将裴寂从马上拽下来。我说他胆大包天,可能不想活了,他还朝我翻白眼呢。阿遥,你怎么……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说错了吗?”
赵端午心中突然有点慌。
他尽量无事人一般看着李星遥,眼里写满了“他就是莽撞,人家可是当朝仆射,他不要命了”的理所当然表情。
李星遥欲言又止。
好半天,才点了点头,道:“二兄所言极是。”
“阿遥,你是不是有心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端午此时已经可以笃定,自家妹妹的确有事瞒着自己,怕那事当真和萧义明有关,他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李星遥再次沉默。
或许是觉得,就这么沉默,隐瞒下去不是个事,李星遥放下手中“泥巴”,仰起头,问:“阿兄,你和萧家阿兄相识多年,你可曾发现,他不对劲?”
赵端午一颗心坠落地面,摔得稀碎。
果然有问题。
他就知道,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萧义明这个大笨蛋,怕是……泄露了端倪。
还是不死心,他问:“哪里不对劲?”
又说:“我就是觉得,他好像有钱的有点过分,有时候,莽撞的也有点过分。好比今天的事吧,那可是当朝仆射啊,他竟然说,把人拽下来,你说他是不是太莽撞?”
“萧家阿兄……”
李星遥顿了一下,回想起和萧义明相处时的种种,犹豫了。
“阿遥,你快说啊。莫非,萧义明不是他的真名,他那些钱,是坑蒙拐骗来的,他其实是个山匪,所以才莽撞不怕死?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他,到底瞒了我什么!”
“二兄!”
李星遥忙把人叫住,怕他当真不管不顾,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便叹了一口气,吐口:“萧义明就是萧家四郎。”
“他是萧家四郎啊。”
赵端午没听明白,萧义明本来就是萧家四郎,没人说,他不是萧家四郎啊。只是此萧非彼萧罢了。这一点,不是早就挑明的吗?
“萧义明,行四,人称一声萧四郎。”
“是啊。”
赵端午更狐疑了。
可,“不,二兄,我说的是,萧瑀的萧。” !
赵端午:!!!
他的嘴张成了鸭蛋,“萧瑀?萧……萧仆射?”
“嗯。”
李星遥点头。
赵端午好半天没有回应。
他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一样,半天没有清醒过来,“萧仆射?萧仆射家的郎君?萧家四郎?萧义明?不可能,不可能。”
赵端午此时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他心中万马奔腾,犹如狂风呼嚎。一瞬间直想冲到自家田庄,做今日萧义明想做之事。
那便是,将萧义明从自家的马上拽下来。
萧义明啊萧义明,让他说他什么好?
不是有理有据说什么,“你看看,你妹妹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吗?”
不是信誓旦旦说什么,“放心吧,她不知道。”
放心,他放个屁的心。
自己的老底都已经被人发现了,结果自己还喜滋滋的以为一切都好好的。太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萧义明这样傻的人?
“萧义明!”
他气愤地喊了一声,大步流星便要往萧家去。
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表现有点不对劲,他应该先质疑,先追问,而不是就这么信了,二话不说去找人对质。
便回过身,坚持:“不可能,萧义明绝不可能是萧仆射家的郎君。他……他哪里像个仆射府的人?”

第65章 知晓
最终,赵端午得知,一切的端倪都是因为庄严寺那场偶遇。因为法愿,所以拔出萝卜带出泥,萧义明的身份才因此而曝光。
事实就是事实,纵然他打心眼里不想相信,可,“偷偷”往萧家门口去了一遭,看到萧义明大摇大摆从里面出来,他沉默了。
再之后,绝口不提萧义明这个人,就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李星遥不知他在演戏,见他实在生气,私下里也劝了两回。
土水泥已经调配成功,李星遥正式开始对家中地面做硬化处理。赵端午忙着打下手,倒也暂时将气愤之情抛在脑后。
除却家中地面,还有院子,以及门外的路需要做硬化处理。李星遥忙碌其中,在此期间,朝廷正式定下了打陌刀一事。
秦王出面,将陌刀的样式稍作改进,又由宇文士及牵头,主管打刀一事。
知晓宇文士及的名字时,李星遥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回。宇文士及是中书省的人,秦王兼任尚书令,此举莫非是为了牵制秦王?
可她记得,历史上宇文士及好像是坚定的秦王党。
偷偷将心中想法同赵端午说了,赵端午忍俊不禁。
赵端午自然知晓内情,明白,是因为暂时无人可用,所以事情才落到宇文士及头上。
原本,若无异常,此事要么应该由裴寂出面,要么应该由萧瑀出面。可裴寂刚丢了大脸,不好此时让他出面。萧瑀吧,之前已经攒了好些功绩,外祖父李渊有意平衡三省势力,便不会让他出面。
余下,便只有陈叔达、封德彝和宇文士及了。
可陈叔达,又和萧瑀有世仇。怕萧瑀多想,李渊干脆也没让陈叔达出面。
封德彝正好病了,事情便这么毫无疑问的落到了宇文士及头上。
“宇文侍郎其实挺好说话的,他支不支持秦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定不是太子的人。”
一言惊醒梦中人。
李星遥回想王珪领李建成之命来买砖那次,突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她原先远离东宫,靠近秦王的策略没有错,只是,玄武门之变还早得很,指望东躲西避,平稳度过这几年,怕是难。
如今既然一方已经示好,掺和进来了,退无可退,那么不如让更多人掺和进来。这样,原先单方面示好,鹤立鸡群的那个,便不那么鹤立鸡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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