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替自己正名:“我没哭。”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安静下来。
方渝攥着裴舒衡给她的雕塑,犹疑着,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吻了,她却觉得比拍广告那一回更紧张,哪怕这个吻十分短促,只是象征性地碰了碰。
只是连空气都好似变得温热,她的脸和手都在烧。
“我也喜欢你。”她说。
裴舒衡挑了下眉,故意逗她:“什么,我没听见。”
方渝涨红了脸:“……没听见就算了,你当我没说。”
“那不行,”裴舒衡低下颈,嘴唇凑近了她的,“小渝,我们都是大人了,说出来的话不能反悔。”
方渝的呼吸有些不稳,直到裴舒衡的吻落下来。
他放开她的手,扶住她的腰侧。
方渝的指尖搭在他的胳膊上,仰起头努力地回应。
感受到她的举动,裴舒衡的气息变重了些,他往前走了几步,把方渝逼到桌边。
方渝的腰抵在桌沿上,她站不稳,环住了裴舒衡的脖子。
而裴舒衡垂眸,虎口卡着她的腿弯,一使劲把她抱到了桌上。
他手掌撑着桌子,舌头抵进方渝的齿缝。
方渝被他吻得透不过气,两个人贴得那么紧,裴舒衡胸前不规则的珍珠项链硌得她微微发疼。
她用指头摩挲着勾住他的项链:“裴舒衡,这个弄得我痛。”
裴舒衡听见了,又恋恋不舍地亲了她一下,才直起身,直勾勾盯着她解下了自己的项链。
他的眼神带着强烈的侵略性,眼下的泪痣更添了几分魅惑。
他手上还沾着几块已经干掉的灰泥,白皙的皮肤下是淡青的血管,修长的手指摘项链的时候,光泽明丽的珍珠缠绕在他手上,性感到让方渝不用看都清楚自己的耳根一定红了。
“当啷”几声,项链被裴舒衡扔在桌上,他人又压了过来。
方渝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非常好的一天,她的心情大概就跟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拿到专业第一,以及前段时间纪录片比赛获奖的时候差不多。
但也还是有些不一样,毕竟前两者还跟她的努力挂钩,她付出所有自己能付出的,有期待回报的资格,而喜欢裴舒衡更像是买彩票,她除了等待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裴舒衡说他也喜欢她,早就喜欢她。
她并不介意他过往对自己的窥探,毕竟他从来没有打扰她,况且被他这样的大帅哥死心塌地喜欢,没有谁会不高兴,她只是感到疑惑和惶恐,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让裴舒衡记她这么长时间。
在她自己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当了二十多年无趣的好学生,怀抱着一点越轨的梦想,过着比裴舒衡要平淡得多的人生。
裴舒衡下巴搁在她肩上,听她这么说,他低低地道:“你不普通。”
方渝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
在他暗淡、阴沉的少年时期,是她为他打开了崭新的、彩色的世界。
“裴舒衡,”方渝问他,“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吗?”
裴舒衡轻笑了声,偏过头亲了亲她的耳朵:“也可以不是,如果你想再考察我一下。”
方渝慎重地思索片刻,告诉他不用再考察了。
裴舒衡“嗯”了声,鼻尖蹭着她的脖子:“好的,女朋友。”
然后他说:“小渝,我还有件事儿要跟你坦白。”
方渝等着他开口,裴舒衡沉吟片刻,诚恳地道:“你发的那个找帅哥的帖子,一开始我是花钱找水军把我投上去的。”
出于多年搞艺术的经验,他觉得审美有时候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虽然他曾经靠脸吃饭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万一看帖的网友不认可,他没能被顶到热评,方渝很可能看不到他。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好在最后他如愿以偿,水军把他顶到热一之后,网友也对他的长相表示满意,纷纷支持方渝选他,他一高兴,还给帮他刷票的水军每人发了一百块红包。
当时有人问他:“哥,有喜事儿啊?”
他懒洋洋地笑着道:“有,雀屏中选了。”
方渝认为裴舒衡的自我认知不是很清晰,她端详着他出道级别的面孔,客观中肯地评价:“你这花的是冤枉钱。”
“还没说完,”裴舒衡又啄了一口她的嘴唇,“我那张照片是找角度拍的,拍之前敷了面膜,修了眉毛,画了一点儿阴影。”
所以严格来说,不能算一张纯素颜照。
他只是想展现自己的优势。
方渝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你本人比照片帅多了。”
而后她想了想,问:“那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裴舒衡让她说,方渝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把骗我的钱还我。”
裴舒衡愣了一下,发现方渝眼里荡漾着清浅的笑意,以及戏弄他得逞的狡黠。
他低声说:“嗯,都还你。”
当时他没有别的办法,不想被方渝察觉到他接近她的意图,就只能假装自己另有所求。
跟裴舒衡确定关系的事情方渝只告诉了宁意和应菲菲,宁意兴奋地在电话里尖叫:“啊啊啊小鱼,我嗑的CP成真了,我看了那么多剧,嗑了那么多CP,你跟裴舒衡是我看准的第一对!”
应菲菲则问方渝会不会在账号里官宣,方渝说:“暂时不吧,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说。”
虽然她跟裴舒衡在线上一直以情侣身份营业,就算官宣了视频内容也不会有太多改变,但现在跟他变成了真情侣,她总觉得自己还需要适应一下。
裴舒衡开始每天接她下班,跟她一起吃晚饭,不过听她的没再在她公司楼下等,人跟车都待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等着她过来。
每次方渝看见他那辆招摇的蓝色跑车委屈在附近老居民区的角落,都不自觉地想笑。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发现了。
比如是她粉丝的女同事。
方渝桌上的打印机一直没能变得好用起来,路河象征性地叫公司的维修师傅来修了一次,师傅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捣鼓半天也没捣鼓明白,后来方渝有必须要打印的东西都只能去借隔壁部门的机器。
她也不知道公司的办公经费都花到哪儿去了,每次去给副总打扫卫生,她都看见他桌上有一个新鲜的果盘,也不知道怎么有钱给领导买水果,没钱换新打印机。
这次她正站在窗边打印文件,同事就悄悄溜了过来:“小鱼,最近我下班去周围那个面包店买面包,看见好几次裴舒衡在等你,他还亲你额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啦。”
不等方渝说话,她就迫不及待地道:“你放心,我会保密的,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嗑到真的了!”
方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同事捂着嘴,压着嗓子激动道:“天呐,好甜好甜,裴舒衡暗恋你那么久,感觉像我看的小说照进现实了!”
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说,方渝还会觉得受之有愧,并暗暗羡慕那个真的被裴舒衡喜欢的女生,但现在她发现,原来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那些她奢望的,贪求的,为此感到低落的,怀疑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其实一直都属于她。
这个月方渝和裴舒衡又开了一次聊天直播,粉丝很喜欢这个环节,甚至他们每次播完都还能再收获一批新粉。
坐在裴舒衡的创作室里,方渝读着手机上的问题:“……最近除了拍视频还跟衡狗一起做过别的吗?有啊,他来接我下班。”
“我听到了什么!接下班!这不是小情侣标配行为吗!”
“哥你太爱了,小鱼一下班就要看到她。”
“裴哥是不是天天都去接老婆,表明自己才是正宫哈哈哈哈。”
裴舒衡“嗯”了声,带着笑意说:“天天去。”
粉丝立刻惊呼:“家人们我听见了什么!天天去!肯定谈了!没谈也是在暧昧!”
方渝见裴舒衡还想说话,连忙在桌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手背。
裴舒衡反手扣住她,对着屏幕弯了弯眼梢:“小渝不让我说。”
弹幕刷得更快了:
“绝对有情况!他是在炫耀妻管严!”
“虽然衡狗一直很会撩但感觉这次鱼姐跟他之间的氛围真的不一样啊,有没有姐妹回去一帧帧分析一下这期直播。”
“人在礼城,我要开始期待哪天在路上看到小渝和裴哥在一起的样子了!”
方渝觉得不能再放任裴舒衡危险发言,她好不容易从密密麻麻的弹幕里找到了新的问题转移了话头:“下次要拍什么视频,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可以哦,我们接了一个线上直播的综艺节目,当一期嘉宾,大家期待一下,很有趣的。”
偏偏裴舒衡跟她作对,读了另一个问题:“小鱼和裴哥是彼此的理想型吗?括号,现实中,不是营业的时候。”
他看得笑了:“你们还挺会问。”
然后他坦坦荡荡地道:“是。”
方渝是他的理想型。
粉丝又催着方渝回答,方渝不好意思了,好半天才说:“……算吧。”
弹幕一片尖叫:“这难道不是告白吗!我好吃衡狗的大大方方和小鱼的直女害羞!给我锁死!”
“好了好了,”方渝脸颊发烫,快速地念了一条新提问,“下一个问题,小鱼衡狗,你们上次抽奖的雕塑被挂二手平台了,你们知道吗……”
她重重地一愣,然后根据粉丝提供的消息,点进他们所说的二手平台,输入关键字搜索,果然看见了裴舒衡那件小型雕塑的实拍图。
对方设置的价格很高,挂了一万两千块,平台显示已经有几百人跟他私聊议价了,那人还在主页里放了开奖证明,自证就是被方渝抽中的幸运粉丝。
她的ID方渝甚至有几分眼熟,记得对方抽奖抽中之后,还在评论区发过repo。
方渝想了想,对着镜头说:“谢谢宝宝们的关注,这件事我跟衡狗会处理的,希望大家都不要去买这件商品,这是给粉丝的福利,不是让黄牛牟利的工具,我们不要纵容这种行为。”
直播结束之后,方渝问裴舒衡打算怎么办。
“之前遇到这种事儿,一般是我工作室把东西从黄牛那儿买回来,或者说黄牛手里是假货,但有时候也是治标不治本,发生的次数太多,管也管不过来。”裴舒衡说。
方渝想了想:“那我先联系一下这个人,看看能不能买到。”
她点开二手平台的询价窗口,心情有些苦恼:“裴舒衡,有没有什么纪念品是能让每个粉丝人手一份的?”
方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难以办到,甚至是无理取闹,然而她实在不希望抽奖抽到的不是真心喜欢她和裴舒衡的粉丝,而是想依靠他们热度赚钱的黄牛。
裴舒衡却没有指出她的不切实际,而是沉吟片刻道:“我考虑一下。”
几天之后,方渝开了个小号把裴舒衡的雕塑买了回来,在微信上留言跟他说了一声,并且告诉他自己准备在账号里发布一条声明,告诉粉丝二手平台的那件奖品已经被她买走了,如果此后出现类似的商品,大家不要盲目购买。
裴舒衡:“小渝。”
裴舒衡:“我想到什么纪念品能让粉丝人手一份了。”
方渝不由得好奇起来:“是什么?”
裴舒衡故意卖关子:“下班告诉你。”
他想到了什么,又发了条语音过来,声线懒散带笑:“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奖励?”
到了下班时间,方渝去巷子里找裴舒衡的车,他已经在车上等她。
她打开车门,副驾上放着一张打印纸,和一个几寸大的拼接积木,积木无论是轮廓还是配色,都跟裴舒衡之前做的摩天轮雕塑有八成相似,就像是把原来的实物变成了像素块风格。
方渝坐下以后把积木捧在手里,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想把图纸发给大家?”
这样就是能让粉丝人手一份的纪念品了。
裴舒衡扬了扬眉:“还挺聪明。”
继而他道:“这种小颗粒积木很便宜,在网上论斤卖,我画的设计图也简单,大概两个小时以内就能拼完,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所有方渝想做的事,他都会努力帮她完成。
方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裴舒衡总是比她想象中更好。
她点了点头。
“奖励呢。”裴舒衡闲闲地问。
方渝故意说:“给粉丝的礼物,你要什么奖励?”
裴舒衡意外地“唔”了声,表扬她道:“还挺伶牙俐齿的。”
顿了顿,他又说:“那我就自己领了。”
方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凑到近前,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方渝:“……”
她认真端详了一番手里的积木,对裴舒衡说:“那我们这几天录一个拼积木的vlog吧,把图纸放在评论区,让大家来打卡。”
于是在去录制节目之前,方渝在账号里加更了一次#粉丝福利!雕塑是怎么变成积木的#,在评论区,她把裴舒衡画的设计图发了出来,告诉粉丝她已经从黄牛手里把雕塑买回来了,这次换了一种方式,让每个人都能get同款。
评论区里的粉丝都很开心:
“好意外的惊喜!马上下单积木,感觉哥的图纸好详细,对手残党也很友好。”
“小鱼和衡狗太宠粉了呜呜呜,上次就想要是衡狗的雕塑能做成小摆件批量生产就好了。”
“歪个楼,鱼姐和裴哥的互动越来越自然,这真的不是谈了吗,裴哥你手把手带鱼搭积木的时候都快成翘嘴了哈哈哈哈,你小子借机占便宜!”
没过几天,方渝和裴舒衡就陆陆续续收到了粉丝打卡返图,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发帖,给他们带来了一波新的流量,甚至裴舒衡用的积木商家还私信了方渝,问能不能认领一下自家品牌。
商家本来要给方渝推广费,但方渝让他换成了给粉丝半价的积木折扣,认领的同时发布在她的评论区。
而倒卖裴舒衡雕塑的粉丝从她发了视频之后就销号了,虽然不清楚对方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还是只是单纯怕被骂,但方渝最终决定不再追究对方。
转过周来,方渝和裴舒衡去了线上综艺节目担任嘉宾。
这档综艺是某个视频平台推出的,主打轻松下饭风格,每期都会邀请不同嘉宾进行室内外结合的趣味游戏直播,有时候是还不太红的小明星,有时候是网红博主,虽然算不上平台的头部节目,但时常有出圈片段被营销号转载。
邀请方渝和裴舒衡的这一期地点定在首都一家正在试运营的沉浸式剧场,剧场建成现代艺术馆的样式,共有五层,正式运营的时候会有超过五十名演员同时在剧场内演绎不同的剧情,还会不定时邀请观众解锁1V1的彩蛋剧情。
方渝和裴舒衡到达拍摄现场以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分别带他们去做妆造,方渝刚走进化妆间坐下,背后就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小鱼!你也来了!”
方渝从镜子看见是跟她合作过一次的乌龙梨,她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乌龙梨来得早,妆造已经做完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跟方渝聊天:“我之前问过节目组这期都有谁,他们跟我说没定下来,还在协调嘉宾时间,我本来也有别的行程,不过幸好来了,不然就看不见你了。”
方渝的头发在这几个月里迅速地长长了,造型师用粉紫色的丝带给她做了编发,扎了两条辫子,方便待会儿在剧场内活动。
所有嘉宾都准备好以后,节目组让大家到剧场一楼集合,宣布游戏规则。
所有嘉宾抽签分成两组捉迷藏,被找到的人自动变成找人组的成员,在规定时间内,如果还有人没被找到,那么躲藏组获胜,反之是找人组获胜,获胜组将拥有节目组官方拍摄的访谈推广视频。
在游戏过程中,剧场内的NPC会随机发布任务,完成任务可以获取积分,积分最高的人能够赢得节目组准备的剧场周票,并且是清场票,剧场会有一周专门腾出来接待拥有清场票的客人。
为了增加节目的可看性,工作人员并未将规则制定得太过详细,好留给嘉宾自由发挥的机会。
在抽签环节,工作人员端着抽签箱走过来,方渝抓了一个,是一个写着号码2的小球,裴舒衡是在她之后抓的,小球上写着号码1。
1代表找人组,2代表躲藏组。
“我们不在一组。”方渝说。
裴舒衡没接话,看到方渝旁边的乌龙梨抓的也是2,轻咳一声,问乌龙梨:“能不能跟我换一下?”
乌龙梨一副“磕到了”的表情:“你是不是想跟小鱼一组?我跟你换我跟你换!”
她爽快地把分组球给了裴舒衡,方渝看得目瞪口呆。
裴舒衡接过来,弯起唇角,对方渝说:“现在是一组了。”
方渝沉默了下:“其实我只是说一下,不是非要跟你一组的意思。”
“这样啊,”裴舒衡笑眯眯地抛了抛掌心的小球,“但我想跟你一组。”
节目是直播,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弹幕已经刷了起来。
“笑死我了,哥越来越直球了hhhhh,衡狗想要,衡狗得到。”
“我是路人,问问这个大帅哥和旁边的美女小姐姐是一对吗?有点好磕。”
“楼上的,他们是情侣博主,指路账号‘方小鱼’和‘方小鱼的野狗’,点击收获美女学霸和帅哥艺术家的绝美爱情。”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裴哥跟小鱼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哥之前好像没这么明目张胆得寸进尺来着,等一个官宣!”
分好组之后,工作人员让找人组留在一楼,通过剧场内的电梯把躲藏组随机分配到了不同的楼层。
因为方渝跟裴舒衡是情侣博主,为了增强节目的可看性,工作人员让他们两个单独去了三层。
方渝抓紧时间寻找着躲藏的地方,却发现裴舒衡停在她身后空旷的展厅中央,仰头去看高处的彩绘玻璃窗。
“怎么了?”她问。
“你发现了么,这里的挑高和玻璃的高度很独特,能充分利用自然光的变化,在室内形成不同的光影效果。”裴舒衡说 。
他这样一说,方渝也发现了,突然她无意间瞥到,某个展柜上放着一台拍立得相机,上面用节目组的贴纸贴住了品牌名。
这一定就是触发任务的线索了。
找人组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上来,方渝拿起拍立得开机,调好拍摄模式,示意裴舒衡站到一地的缤纷光斑之间,然后“咔嚓”按下了快门。
片刻之后,一张相纸被吐出来,方渝摘下来,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她取出来,在成像的相纸上,那片彩绘玻璃折射的光斑犹如一束灿烂烟花包围着裴舒衡,他置身其间,眸色如墨,有如年轻的神祇。
一阵掌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一个穿着夸张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一边拍手,一边款款走过来:“你们好,我是这里的艺术总监菲奥娜,看来这位小姐很擅长摄影,请问你愿意接受我的委托吗?”
方渝答应下来,菲奥娜从毛呢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们馆内的遗失藏品手册,一共8件,请你帮我找到它们的具体位置,并拍下照片带给我,每完成一件,我会给你10点积分,现在相机里还有9张相纸,你只有一次失误机会。”
不远处传来了电梯运行的声音,菲奥娜把小册子塞给方渝:“我猜抓你们的人要来了,完成任务以后,记得回到这里找我。”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方渝来不及思考什么,带上相机和小册子,抓住裴舒衡的手腕就带着他往展厅深处跑。
对展厅的内部结构不了解,方渝只能凭直觉找路,裴舒衡也没提出异议,就一直乖乖跟着她。
而找人组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方渝总能捕捉到不远处的脚步,终于她跑到了这一层的尽头,是一个紧闭着的狭窄房间,她顾不得太多,一伸手把门拧开,带着裴舒衡进去了。
这里像是馆内员工的宿舍,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落地衣柜,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渝想把房门反锁,却发现锁坏了。
眼见着就要来不及了,她不禁有些着急,就在这时,裴舒衡突兀地扯住她的胳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拉进旁边的衣柜,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衣柜并不大,站一个人勉强算宽敞,两个人待在里面,就只能紧贴着彼此,方渝被裴舒衡圈在怀里,他一只手扣着她后腰,她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视野一片漆黑,只能两只手搭着裴舒衡的肩膀保持平衡。
衣柜很薄,并不隔音,下一秒,方渝就听见房间的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放在裴舒衡肩头的手也收紧了。
裴舒衡偏过头凑在她耳边,用低不可闻的气音说:“别怕。”
两个人安静地待在衣柜里,方渝听见乌龙梨说:“这屋子这么小根本藏不了人,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肯定不是这儿,绝对是另一个方向。”
有人不同意:“那衣柜就能藏人啊,打开看看。”
说着对方就靠近了衣柜,方渝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这么快就要被发现了吗。
忽然她察觉到了裴舒衡的动作,衣柜的门把手是双向的,他轻而易举地从里面拽住,门外那人拉门没拉动,悻悻道:“原来是道具啊,门都打不开。”
屋子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他们浩浩荡荡地走了,门刚关上,方渝就准备打开衣柜,裴舒衡攥住了她:“再等等,万一他们回来。”
他说得有道理,方渝停下了。
然而危险一旦离开,方才她没注意到的一切,此刻都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方渝发觉自己跟裴舒衡离得太近了,他炽热的体温隔着不算厚的布料传到她身上,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水生香调。
终于看清他的脸,那颗泪痣在昏暗的环境下若隐若现,让他本就深邃的眼神显得更加勾人。
裴舒衡直直地瞧着她,方渝的脸顿时红了。
她仓促地别开视线,裴舒衡抬起一只手,用手指绕着她卫衣胸前的帽绳,语气漫不经心:“怎么不敢看我?”
方渝含含糊糊地嘀咕了句什么,像是“没有”,或者“你别乱说”,裴舒衡没听清,低头凑近她:“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她不肯说,整个人往后缩,裴舒衡哼笑一声,把衣服上的麦摘了,轻轻把方渝的帽绳朝他的方向拽过去,顺势就吻了下来。
他含着方渝的嘴唇,舌尖温柔地描摹她的唇形,把她压在衣柜上,跟她接了一个又湿又软的长吻。
节目组在每个展厅和房间里都安排了摄像头,选择观看方渝和裴舒衡路线的观众弹幕:
“小鱼和裴哥在衣柜里好久了怎么还没出来!节目组我命令你把摄像头怼进去!”
“衡狗是不是把麦摘了,太狗了啊啊啊,刚刚还听他问鱼怎么不敢看他呢。”
“楼上的你们猜他俩干啥了,哥那句话翻译一下就是叽里咕噜说啥呢,想亲。”
方渝终于从衣柜里出来的时候脸红得要滴血,弹幕上满屏都是“啊啊啊”的尖叫,粉丝血书问节目组能不能搞到衣柜里的画面,他们愿意开会员。
不过方渝对此浑然不知,她揉了揉脸,摘下一缕黏在颊边的碎发,试图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
突然她在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什么。
刚才进来的时候方渝没看见,此时此刻才留意到,窗台被衣柜挡住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青花瓷瓶,她在菲奥娜给她的小册子里见过。
方渝抓紧时间拍了一张完成任务,然后跟裴舒衡去寻找另外的藏品。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下一个,在这一层的展品修复室内,一个NPC正在修复一座中空的陶塑,他手边放着一桶厚重的泥料,正用刷子往陶塑内部进行填充。
方渝正要拍照,NPC就伸手捂住了陶塑:“客人,这件藏品还没修复成功,要等到二次烧制完才能面世。”
这时裴舒衡挑了下眉,慢悠悠地开口:“你的修复材料有问题。”
他反手叩了叩桌面:“用湿泥填充,容易造成雕塑内部湿度变化不均,等到烧的时候就炸了,而且像你这样蛮力填实,重量分布全变了,重心也会不稳。”
NPC听得愣了,问裴舒衡应该怎么填充。
裴舒衡“唔”了声,朝旁边的方渝别了别下巴:“不难,你让她拍一张我就告诉你。”
NPC立刻让出了手边的陶塑,方渝顺利地拍到了照片。
裴舒衡看方渝拍完了,对NPC道:“找点儿轻的填充物,或者在里头搭个骨架,直接填就行了,不用烧第二次。”
NPC恍然大悟,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金币递给他:“这是10点积分,谢谢你的帮助。”
拍到照片,方渝跟裴舒衡决定先到一层去找剩下的藏品,因为找人组大概率已经把一层都搜完了,短时间内不会下来。
他们走楼梯去了大厅,展厅入口处有剧场的周边手册,方渝拿了一本随意地翻了翻,停在场馆设计师的那一页,裴舒衡跟着扫了眼,随即轻笑着道:“原来是他,我说风格这么熟悉。”
建筑师是位年过花甲的外国老头,方渝不认识,简介上写他极负盛名,跟团队操刀了许多知名博物馆和艺术机构的建筑,这座沉浸式剧场是国内首座他参与设计的艺术场馆。
“我以前去参加双年展的时候见过他一面,那时候我还跟工作室的顾问说挺喜欢他的艺术理念,最好什么时候能在他设计的场馆里办场展。”裴舒衡说。
“后来办了吗?”方渝问。
“没,”裴舒衡两手在脑后交叉,语气很散漫,“他设计的场馆都是搞纯艺术的,看不上我。”
虽然他说话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副不是多在意的样子,但方渝还是察觉到他眸底一丝隐秘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