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 by令栖
令栖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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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荒谬的感觉。
眼见情形不对,制片人当然想善了,他抬手掴了自己一下,“我嘴上没把门,扫了您的兴了,我马上滚,绝不在这儿碍您的眼。”
哪儿那么轻易?
“这就想走?”叶延生轻描淡写,笑意也淡,不达眼底,“你面子也够大的。”
同样的话。
几分钟前,他用来威胁谢青缦;几分钟后,原样落回到他头上。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祖宗心情不大好,半分薄面不肯给。
他不喊停,今儿这事就没完了。
幕后老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怎么说呢,要是叶延生不痛快,抬抬手就有人替他料理了,甚至不必表态,都会有人揣摩着他的心思,替他做好一切。
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他亲自解决?
何况他收拾的,是个根本叫不上号的人。
幕后老板看了眼裴泽,后者微耸了下肩,一副“别看我,我也不知情”的样子,自顾自地旋了旋手中的茶盖,饶有兴味地看戏。
制片人早已经面如菜色,但今天就是再窝火,他也不敢发作。
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是我有眼无珠,我这就给您和谢小姐赔礼。”
完全没了欺男霸女的嚣张样,甚至脸色都不敢摆,他硬着头皮走到谢青缦面前,“啪”地一声,抬手扇向自己的脸:
“谢小姐,今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我向您道歉。”
荒谬的猜测竟成了真,谢青缦想。
他还真是来替她出头的。
她半垂着视线,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看不出反应。
看不出是受了惊,还是无动于衷。
耳光声清脆,一连几下,都是狠的,听得人头皮发麻,衬得四下死寂。
“您高抬贵手,别跟我这种人计较。”
这哪儿是想求她高抬贵手?
谢青缦错开眼前狼狈不堪的人,遥遥看向对面,心跳快得异常。
说不清此刻的情绪,她只是十分直观又清晰地感受到,端坐高位的这个,才是更棘手、也更阴晴不定的主儿。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翻天覆地。
其实不该再留。
扯上这种人,才真是骑虎难下。
但她还是看着叶延生,用一种平静的,息事宁人的柔和姿态,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算了。”
闹剧结束得十分利落。
没人在意前因后果,也没人敢评价,台上的舞剧照旧开场,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合时宜的一切,都已戛然而止,不管暗流如何涌动,明面上都是风平浪静。
事情差不多了结了,幕后老板才抬了抬下巴,“要走可以,这三十几万的屏风和碎了一地的茶盏,总得有个说法。”
他看了眼手下的人,“你带人下去算算账。”
还真不是他漫天要价。
J.-M. Frank设计系列的折叠屏风,就算看着其貌不扬,用的也不是尖端材质,一样贵得要死。再说了,敢砸他的场子,还想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做梦呢!
虽然东西是谢青缦砸的,但看叶延生这态度,赔偿明显不能算在她头上。
他也不介意投其所好,做个顺水人情。
倒霉的,只会另有其人。
幕后老板半开玩笑似的询问叶延生,“要不要我让人过去,把那位小姐请过来?”
不需要他派人请,叶延生看着似乎有意离开的谢青缦,自己开了口:
“站住。”
他的视线落在谢青缦身上,沉静、冰冷,却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几秒,要她过去。
谢青缦始终没动。
她只是看着他,额头光洁如玉,唇线分明,清清冷冷的一双眼眸,如明光映秋水。
这双眼太活了。
纵使她面色冷若冰霜,一样含情生艳,这种勾魂摄魄的感觉就像入了骨。
见她不肯动身,叶延生也不催,反倒自个儿不急不缓地朝她走过去了。
有那么一两秒,谢青缦下意识想后退。
但又说不上来,当时出于什么心理,她克制了这种条件反射。
还是没动。
此刻光线聚拢在舞台中心,氛围空灵又哀伤,舞者足尖弓起,抬起手臂,身后精致的蝴蝶骨曼妙如生。首席单脚回旋,幽灵般旋转跳跃,幽怨又凌厉。
而舞台之外,叶延生立在她面前,一步之遥。
这好像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眼。
男人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眼,锐利而深邃,左眉眉尾一道很浅的断痕。
偏硬朗的面相,狠戾和冷漠尽显,却又藏着轻狂风流之色。很矛盾的一种气质:
是冰海燃厉火,冷雪覆春山。
危险,却毕生难忘。
他就这样背立着光,垂眼看她,眸底墨黑一片,恍若透彻而清冽的深湖。
咫尺之间。
谢青缦莫名有种“才出虎穴,又入龙潭”的危机感,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尖。
“你怎么……”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氛围。
但开口的那一刻,叶延生朝她伸手,冰冷的手指触到她脖颈,凉得她浑身一颤。
界限难明的动作。
暧昧与试探一线之隔,像情人间的安抚,又像利刃悬颈般的胁迫,让人心惊肉跳。
谢青缦本能预警,声音戛然而止。
她条件反射地仰了下,绷直了颈线,下巴无意扫过了他的指腹。
“你很紧张?”
叶延生无意探到了她的颈侧动脉。
跳得厉害。
因抬头而微仰的脖颈,纤细又脆弱。她这样的姿态,莫名让人生出一种破坏欲。
叶延生轻挑眉,没收回动作,只是顺势将手中的方帕递给她,眸色暗了几分:
“你好像很怕我。”
谢青缦这才注意到,他刚刚只是拭去了她身上溅到的茶痕。
“没有。”她没接,只是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清冷的视线泠泠如霜雪,“我只是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越过社交距离。”
很客气的语气,也很疏离,“不过还是谢谢你,今天仗义出手,替我解围。”
这话引来一声低沉而玩味的轻笑。
“仗义出手?”
叶延生抽回手,半晌,才不温不凉地问了她一句,“所以这次你才不跑?”
谢青缦感到莫名。
他们并不认识,何来“这次才不跑”一说。
“鄙姓叶,叶延生。”叶延生勾了下唇,朝她低下了头,墨黑的眸对上她,“我们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像故意的一样,这次他靠得更近,不止越过了社交距离。
两人之间的主被动关系过于明显,过近的距离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谢青缦本就靠在二楼栏杆边缘,无处可退,几乎忍不住抬手推他。
她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你干嘛?”
刚抬起的手腕被他强行锢在掌心,而后她听到他的声音,低冷,又带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别动。”
谢青缦蓦地抬眸,撞上他的视线。
【别动。】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个指令,直接唤醒了几个月前港城暴雨夜前夕的记忆。
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中逐帧展开。
谢青缦没想到再见面是这样的情形。
那晚在车里,光线昏暗不明,她只想逃离——任谁遇到一个持枪的、疑似坏人的陌生人,都想跑——仓皇间她根本没看清他的脸,也没敢看清。
然后她就被弄晕了。
相较于那一夜,此刻的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反倒衬得先前种种,全都像戏弄。
这下谢青缦彻底没了好脾气。
她面无表情地端量了叶延生几秒,笑了一下,很假的那种。她抬起上顶的膝盖,毫无征兆地狠狠向他撞去。
但他一避就让过了。
下一瞬,强劲的力道压向她,硬是将她的挣扎按了回去——力量的悬殊实在致命,两三成的劲儿,就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距离没有如她所愿拉开,反倒更近了。
近得肌肤相触,近得呼吸交缠,俯仰之间,这是一个适合抵死缠绵的距离。
她不是他的对手。
“刚还说谢谢,这就想过河拆桥?”
叶延生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她。他笑意虽淡,气场却也不似往日般凌厉和阴狠,只余几分居高临下的谑意:
“你我之间,好歹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
谢青缦在心底冷笑,是一面孽缘吧。

第7章 安全距离 京城显贵
腹诽虽未说出口,但叶延生猜得到,挑了下眉,“虽然不太愉快,也用不着事后翻脸吧?”
他这人身上有一种轻佻又沉郁的矛盾感。
平时看着阴冷桀骜,不近人情,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可此时笑起来,却又显得懒散浮浪,似乎和那些纨绔公子哥别无二致。
玩儿惯了的人,大约是起了几分兴味。
他拿她当消遣呢?
谢青缦很轻地“哦”了一声,反手摸出一把匕首,寒光雪亮,“易地而处,你也能担待一下?”
薄刃划破气流,刀背往上掠去。
叶延生的反应比她想象得还快,出手如电,劈在了她腕间,卸掉了袭来的力道。握柄落回手中那一刻,他掌心下压,将匕首收回刀鞘。
刀柄调转了方向,抵在了谢青缦颈间。
叶延生轻哂,“我只当你会审时度势,原来是不死心。”
他以为她上次单纯害怕。
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硬碰硬没胜算,但凡有合适的时机,她就敢琢磨怎么还回去。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利器无眼,容易伤己。”叶延生手上一挑,用握柄抬了抬她的下巴,语气温柔得要死,“你不适合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一来一往,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明明是短兵相接的情景,但情势转变得太快,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调情。
“我靠,这是唱哪儿出?”
“英雄救美改强抢民女了?”有人用手肘撞了下裴泽,啧了声,“这妞儿够烈性的啊,都亮刀子了。”
“我哪儿知道?”裴泽心下一样诧异,他视线落在谢青缦身上,微微皱了下眉。
谢青缦似乎终于歇了心思,正冷眼看着叶延生,“这话你应该留着自勉。”
“那晚的枪,只是个模型,随葬的纪念品,不具备杀伤力。”叶延生难得肯耐着性子解释,“误会而已。”
他松开她,将匕首原封不动地递给她,“你这才是——”
视线触及这把袖珍匕首,他身形微顿,忽然笑了一下,“这是朋友送的吗?”
这是一件近战短兵,蝴蝶SOCP。
全齿单刃的短款,单血槽,龙骨设计的刀身,尾端有一个快拔拉环,像钥匙扣,套住指节能抓紧刀柄,避免脱手而被对方夺刃。最初是为Special Operations Combatives Program(特种作战格斗计划)设计的作品,现在也用于户外。
眼前这件应该是手工打磨的限量版,握柄处留有刻字:
斯宾塞体的字母,早已磨得看不清。
当个挂件也不违和。
谢青缦也确实当挂件带的。
她从他手中抽走了自己的东西,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唇相讥,“我用的是刀背,也不具备杀伤力。”
薄刃厚脊的设计,锋利的只是刀口。
说话间,有人匆匆从一楼上来,压低声音跟叶延生说了几句话。
似乎出了什么事。
叶延生摆了摆手,始终没表态,反倒转头看向谢青缦:“待会儿去哪儿?我让人送你。”
光与影界限清晰,错落在叶延生眉眼处,衬得他眉弓挺拔,五官更加深邃而沉郁。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可以自己走。”谢青缦面带微笑。
很假的那种。
被完全压制了太久,她看上去有点忍无可忍了。
叶延生说要人送她,真就推拒不得,当着她的面,不容置喙地喊了一声“裴泽”。
征求的姿态,通知的作派。
等出了会所,一辆黑色的宾利适时地跟上来,停靠在路边。司机拉开了车门,那个叫裴泽的年轻人已经在等她了。
“上来,我送你。”
谢青缦说“不用”,但对方根本听不进去。
“那不成,二哥吩咐的事儿,我得照办。”裴泽多精明的一个人,打蛇随棍上,“再说这辆车都是他的,我都让人开过来了,如果不把你送回去,我怎么回来交差?”
见她没动,他也不急,只笑道,“我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今天不适合一个人回去。”
的确不适合。
今天的麻烦解决得那么快,那是因为别人忌叶延生的威。
但过了今天,难保日后如何。
所以再送一程,虽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却能绝了别人的念想。
谢青缦没理由拒绝,“那就有劳了。”
一路无话。
车内加州桂的气息若有似无,深沉而温暖,比起港城那辆柯尼塞格,这辆宾利的价位和车牌,都低调了许多。
不过配置不低,内饰定制改造过了。
可能碍着叶延生的关系,裴泽一直很客气,直到快到目的地,才忽然问:“冒昧问一句,谢小姐是哪儿的人啊?我看您跟二哥,似乎是旧相识。”
他有意无意地点到,“要不是他有事处理,今天恐怕轮不到我来送谢小姐。”
这话说得多妙啊。
话里的玩味和探寻确实冒昧,但他后半句又很“体贴”,特意解释叶延生为何不亲自送,倒像是在顾忌,顾忌她跟叶延生可能有那种关系。
“港城。”
谢青缦只作完全不知裴泽话中深意的模样,温淡一笑,“不过裴公子好像误会了,我们不认识。”
裴泽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他当然不信。
若是陌生人,叶延生的安排未免周全过头了,但他也没必要刨根究底。
谢青缦也没有闲聊的兴致,微侧了身子看向车窗外,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到。
她摸索了一下,后座有一个木盒。
宝莲的印记刻在檀香盒子中心,底端用隶书字体题着“潭柘寺”,应该是在寺庙开光的物件。下面压着一封柬帖,奏折的形式,是下周为期三天的“万国法会”的邀请函。
谢青缦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了回去。
车子已经驶进校内,裴泽借着提问扭头多扫了她一眼,“就到这儿?”
谢青缦点点头,“宿舍离这儿不远。”
话音刚落,裴泽本来转回去的头,又猛地扭回来。
他看着她愣了会儿,怪叫了句“靠”,似乎很意外,“上回在白加道,是你啊。”
“什么?”谢青缦没反应过来。
几个月前,白加道的别墅。
她从楼上下来时,根本没注意楼下停靠着车,更没发觉,车里还有人在。
“都住一块了,还说不认识?”裴泽看戏似的看她,“今天又是哪唱儿出?妹妹,你俩吵架了?闹脾气的花样儿还挺多啊……”
谢青缦垂了下眼睑,面上没多少情绪,“你想多了。”
解释不通,也没意义。
他这种公子哥,身边花团锦簇,从不缺天香国色,见多了别有用心的人。
这种时候小心翼翼,姿态放低,反倒像一种谄媚和奉承,坐实了他鄙薄的猜测。
很可笑。
谢青缦也不惯他的。
不等裴泽落井下石,她拉开车门,温温淡淡地笑了一下:
“就像您说的,我若有心,今天送我回来的人,不会是裴公子。”
裴泽被她噎得不轻。
可惜有叶延生的话压着,他敢怒,也不敢言,而且他也来不及反驳。
谢青缦说完就下车了。
团团暖气在她周身消散,冷风一个劲儿地往领口灌。她抬头看一眼,冬日暮色上合,光线昏昧,一切都显得肃冷又清寂。
等身后的宾利驶离,消匿在暮色里,谢青缦才缓下脚步。
她手里捏着芭蕾舞剧的票根,折了两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京城显贵,只有一个“叶”字煊赫。
她其实知道。
宿舍里很安静。
常规四人间,住的都是同一专业的学生。
室友之一的顾娆,从入学就一夜爆红,单凭一张脸都能上热搜,如今行程都快排满了,并不怎么回来。上个月又搬出去一个,如今宿舍里只剩她和席瑾。
说起来,这一届的风头,快被顾娆出尽了。娱乐圈的新人,不是谁都能好命到直接当主角,运道、资源、实力,缺一不可,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人。
所以大部分人还是按部就班的上专业课,得到消息自费去剧组挨着试镜。
“这么早就回来?”席瑾探出身来看了眼。
“艺术概论的期末论文还没搞完,我收个尾。”谢青缦撂下链条包。
“要不要这么拼啊,下下周才到deadline。”席瑾继续浏览试镜消息,“算了,我也搞论文吧。看了那么多角色,不是基本内定了,就是时间上来不及。”
正靠在椅子上的谢青缦转过身来,双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担着胳膊。
她看了一会儿,笑道,“京西下周六的那个试镜可以,反正周五没什么课,订张机票过去,第二天赶得及。”
“可这是电视剧。”席瑾说得蛮直白,“还是一个原创大ip,女主恐怕已经内定了。”
演艺圈是存在鄙视链的,影圈看不上视圈,几乎是一条铁律了。
ip知名度高的作品,新人基本只能面个三四五,女二都够呛,而电视剧如果也从配角开始,以后资源就更虐了。
“试试嘛,反正还没定。”谢青缦检索了下剧本和剧组信息。
《问鼎》是古装权谋剧,以后朝堂争斗为明线,十八年前徽州秘事为暗线,群像角色各有特点,明争暗斗,大杀四方,家国情怀升华主题。女主是野心的代名词,步步为营,但又有自己的底线。少年帝后成长史,从争权夺势,各取所需,走到圆满,在今年一众偶像剧里,这种类型很亮眼。
只要编剧不乱写弱智感情戏,就值得去试,何况荆厦传媒的剧都是偏正剧向的。
订好了机票,谢青缦搜索了下附近的酒店。
试镜地点的位置有点偏,基本都是民宿客栈,软件推送的旅游景点笔记,也寥寥无几。
除了一个八奇洞,剩下的全是寺庙打卡。
“你要去上香祈福吗?”席瑾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怎么不去雍和宫啊?听说非常灵验。”
谢青缦没防备,差点被吓到。
她压根没注意到席瑾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更没注意,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觉开始浏览潭柘寺的页面的,鬼使神差一样。
“没,”谢青缦关掉了页面,面色轻淡,“看到推送就点进去了,试镜地点离得近。”

第8章 万法缘生 这尊佛像,不是随便拜的……
一轮试镜如期而至,谢青缦赶到现场的时候,见到了不少熟脸。
大概是这部戏的投资不少的缘故,《问鼎》的班底,几乎可以对标电影配置:
导演一直扎根正剧,虽然不保证收视率,但一定能保证口碑;摄影是唯一得过金像奖的华裔;重点是编剧汪简,他几乎从未失手,执笔过的剧本笑点、爽点,和家国情怀,全方位吊打业内;再加上古装容易出爆剧,试镜候场区已经快挤满了。
从实力派前辈,到近期活跃在荧幕上的流量,甚至纯新人……
这部戏的竞争压力实在不小。
试戏片段和顺序都是抽签决定的,谢青缦抽到的号码还算靠前,依然折腾到很晚。
等试镜结束,已经下午一点了。
谢青缦就近找了家餐馆。
灰瓦白墙,雕花木门,灯笼上题着店名,古香古色的装修,有点仿古客栈的样式。
她找了个清净的位置,给向宝珠发定位。
向宝珠清闲得很。
她受邀来京城参加高珠宴,今天一个人逛街,特没劲儿,正缺人相陪。
“真不容易,你终于忙完了,Ivy。”
向宝珠推开木门,踩着Jimmychoo黑金兰花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进来,将水晶灰的雾面鳄鱼包随手一撂。
她一身潮牌,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指间钻石流光溢彩,高调得简直闪瞎眼。
“你不知道我昨晚过得多坎坷。”
昨晚是Cartier的高珠新系列发布会,晚宴的现场管弦乐队的演奏声悠扬。
红毯两侧摆了不少朱丽叶玫瑰和蜡烛,烛火摇曳,镁光灯狂闪,衣香鬓影间一派浮华和“祥和”之色。
如果她刚到手的高定裙摆上,没被烛火燎了个洞的话——就更祥和了。
“时装周秀场上压轴的婚纱款,工期很长的,我刚穿不到半小时就毁了,严重坏我心情。”
向宝珠的不爽写在了脸上,“更可恨的是,如果不是某人,我根本不会烧到裙摆!”
“某人是谁?”谢青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字眼。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而是人祸。”向宝珠面无表情地强调完,咬牙切齿地骂道,“都係嗰個外江佬嘅错。”
“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有必要纠正一下,这里是京城。”
谢青缦莫名想笑,“他不一定是本地人,但你一定是‘外江佬’。”
“你站哪边的?”向宝珠气结。
“客观评价。”
玩笑而已,倒也没人会计较。
但气氛还是凝结了,因为向宝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实在异常。
“怎么?”
向宝珠明显犹豫了几秒,才鼓足勇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目光闪了闪,声音有些含糊,“Ivy,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啊?”
似乎怕谢青缦误会,她又连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告诉我。反正我老豆有钱,他又不能不管我。”
霍家发生变故,本就有不少闲话,最近谢青缦频繁转让名下资产,从别墅跑车游艇,到基金股份,导致暗流下的议论开始疯狂涌动。
而君港资本也不太平。
二太做局斗走了谢青缦,打压了原配长子的旧势力,眼看把持霍家指日可待,谁成想位子还没坐稳,又来一个作对的。
据说是霍宏成的私生子,也有说法是霍宏成婚前跟初恋黎芝的儿子,竟也想分一杯羹。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腕,哄得老太太和霍家老三-反水,要打官司撤换家族信托。外界都在笑“贵圈真乱,豪门八点档狗血淋头”。
霍家确实太乱了。
港媒都不用添油加醋,谢青缦的父亲霍宏城,光台前就有三个女人:初恋黎芝、她母亲谢柏惠、二太周毓。
当年霍家在港城势颓,被资本围剿,外界媒体传言,她母亲谢柏惠为了她父亲,不惜站在谢家对立面,执意下嫁。两人相爱时轰轰烈烈,婚后有一子一女。
子随母姓,而她随父姓,本名霍吟。
而后霍家风生水起,富贵荣华,两人婚姻却满目疮痍。
她母亲确实很有手腕,生前大权在握,说一不二,压制得霍家不敢有半分异言,可惜天不假年,过世后,她父亲花边新闻不断,明面上二太酒局上位,已经不堪,背地里不知给她添了多少兄弟姐妹;回头再看当年,所谓一往情深,其实可笑。
其实传言中,她母亲恋爱脑那段并不真,牵扯到谢家权力争斗,事出有因,说来也话长。但她父亲——
国外相遇时,霍宏城刚和初恋黎芝分手,就能对谢柏惠展开猛烈攻势,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利益,不言而喻。
内斗僵持至今,在意料之内。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按理说,谢青缦不该如此落魄。
毕竟霍家资产雄厚,就算大部分产业被二太和她两个叔叔把控,她名下积蓄依然不少,实在不至于靠变卖换现。
她好像急需一大笔资金一样。
向宝珠握着谢青缦的手,很认真地保证,“你放心,Ivy,我也不会不管你的……”
“我知道。”
谢青缦看她郑重其事,原本想笑,心底却又慢慢升起了一丝感动。
“我确实缺一笔钱,但说来话长,目前也不需要救济,等以后跟你解释。”
她需要一股外力。
时至今日,霍家的局面太难掌控了。
想一举定乾坤,想永绝后患,“财”之一字,实在不足以成为这股东风。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好意。”谢青缦顿了下,“如果将来要你帮忙,Bella,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你现在说话就挺客气的。”向宝珠轻哼。
谢青缦哑然失笑。
她旋了旋手中的茶盏,看着虚白色的水汽升起,袅袅如烟,目光柔和下来。往日的清寂和冷淡,似乎都散去几分。
出了七弯八绕的胡同,附近寺庙钟声回响,隐隐有梵音传出,庄严而肃穆。
入九之后,正赶上潭柘寺的万佛法会。
各国寺庙僧人到访,在大雄宝殿讲禅,过几日闭寺,会在后山激辩,钻研交流佛法。寺庙内佛号声声,梵音不绝,寺庙外是从各地前来的游客,从寺门鱼贯而入。
人流如潮。
“走,跟我去烧个香,”向宝珠拽了下谢青缦,一反常态的殷勤,“给你求个女一。”
“我试镜都结束了,现在去,临时抱佛脚?”
“结果不是还没出吗……好吧,其实主要是陪我去,”向宝珠哀怨地叹气,“我最近好黑仔啊,我要去讨个好彩。”
谢青缦莞尔。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你还是先换鞋吧,你这鞋,连售票口都爬不上去。”
冬日的空气清冽和冷肃,山脉间的灰与绿连绵起伏。潭柘寺坐落在宝珠峰前,依山取势,红墙环绕,远远便能窥到寺内的金殿高阁错落排列着,瑰丽又高大,参天的古树和林立的佛塔相映成趣。
千年古刹,自是气派恢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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