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 by令栖
令栖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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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缦坐在圣诞树边,边拆盒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叶延生说话。
拆出一条手链,她直接往手上戴,只是半天没扣好搭扣,求助似的望向叶延生。
叶延生走过来,半蹲在她身侧。
明暗分界线很清晰,阴影衬得他五官深邃又冷郁,在此刻格外专注。
谢青缦还在畅想下一个圣诞,“去欧洲的话,可以先去圣莫里茨滑雪,再去北欧泡温泉,待几天,再找个海岛晒晒太阳;
去纽约的话,你就陪我一起去百老汇听歌剧,听最经典的Hamilton。”
叶延生勾了下唇,格外温和地说“好”。
谢青缦抬了下手,细链从她腕骨下落,滑至胳膊,一阵流光溢彩。
对今晚的安排和叶延生的态度格外满意,她唇角翘了翘,继续拆礼物。
下一个盒子比较小。
礼盒内有块质地细腻,透光柔和的琥珀,像是盛了秋日黄昏般的金色。琥珀中心凝了一棵枯败的植物,形状似珊瑚,只是通体的颜色,让人联想到的是沙漠。
“这是什么?”谢青缦拿起它,放在灯光下照了照,有些好奇。
“墨西哥的一种植物,叫‘不死草’。”叶延生语调很平,“它生命力很强,哪怕死亡,十年内都能复生,给你当个纪念。”
他望向她的视线很柔和,“不是所有植物都会让人联想到不幸的。”
谢青缦怔了下,突然想起自己收到的那盒花菱草,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在伦敦时,是没当回事儿;在加州时,是没来得及说,就被陈荣文挟持了,手机也被抢了;回国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太想提及相关的事,至今没同他讲。
“GA部的人调取了你的手机定位,利用技术得到了你没发出去的信息。”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叶延生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看到植物会感到痛苦。”
他低沉的嗓音极缓,也极具蛊惑力,“我希望我能带给你更多美好的记忆。”
谢青缦睫毛颤了下。
没料到他待自己的心思,能细致到这种程度,她的心底,像淌过了一阵热流。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谢青缦摸出一个小盒子,那是本打算明天送给他的圣诞礼,眼下忍不住直接打开。
又一枚新的观音像。
住院期间她让助理寻的翡翠料子,差不多的种水,重新雕刻而成。
碎一枚,她送一枚。
谢青缦将那条蛇骨链拎起,很认真地说,“叶延生,我希望你岁岁平安。”
大约是一种默契,她不知道他去过寺庙,可她的心意,和他不谋而合。
放在往常,叶延生大约会想笑:护身的物件儿,哪能批发啊?
他从来不信这些,如今依然。
一两次的走运,并不意味着一辈子平安,永享无虞,他更信命数人改。
可他望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软了一角,像从前一样遂了她的意,朝她低头。
这一生万千欲望,难敌你能平安。
一月下旬,腊月时分,申海码头。
入夜时分,Whale号超级游艇在夜色中,缓缓离开码头,驶向公海。
船身两百多米的游艇,有8层甲板,配备了三百多名船员和服务人员,配备了影院、特色餐厅、酒吧、水疗中心,各类球场和套房,基础设施齐全,顶层甲板上还有直升机停机坪,各类服务也是应有尽有。
附近有护卫舰和巡查船,跟随护航,极大程度保障了游艇上宾客的安全。
说好了要出去庆祝一下劫后余生,没想到地点上,没就近在帝都,也没去国外,反而定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是巧合,叶延生能出院,但因为之前墨西哥的事,涉及机密,在年前不能出境,最大活动范围到公海,还要在警卫的保护和监控下。
游艇上正在筹备今夜的派对。
香槟成塔,鲜花满地,侍者正忙碌地在甲板上来往,布置场地和跟后厨对接。
今夜来得人不少。
谢青缦以为叶延生说的“叫几个人出去庆祝一下”,是叫三五好友聚一聚,完全没想到,他会把在京城的人几乎都叫上了,显得只叫几个至交的她不够重视。
有熟识的,有打过几次照面的,也有不认识的,从权贵子弟到名媛贵女。
这些人,很会做人做事,见到叶延生对她的态度,就不动声色地便接纳了她,仿佛她也一直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不过聚拢在核心的那几个人,不出意料,都是“自己人”,也就是同一个派系。
贺京叙正牵着陈未晚的手,薄文钦端了杯香槟懒散地靠在一边,江家、李家的几个人正和叶延生攀谈,言笑晏晏。
也是很震惊,这群人真够给面子的,叶延生心血来潮想出去玩,真就一群人作陪。
“你对你男朋友,我这位表哥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误解?”
顾娆听完她的吐槽,觉得好笑,“叶家是京城权力核心圈里的核心,你男朋友虽然不涉军政了,也还是叶家重点关注的子弟,多少人想巴结他,都没机会呢。”
谢青缦无言,隔着人影望向不远处。
叶延生没穿正装,只是在炭灰色羊绒高领衫外,浅色系的长裤,外面罩了件大衣,很休闲的风格,连腕间那块PP6002R-001都是金棕色系,昂贵,却低调。
他闲散随意,漫不经心,却被人群簇拥在中心,难掩通身的贵气。
存在感有多强烈,距离感就会有多重。
可她从来不会觉得他遥不可及,或者说,他从不会让她心生退意。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什么架子,会变着花样儿哄她开心,会纵容她的小心思,除了不太好分手和情事上太强势……
相处了那么久,他对她,几乎千依百顺,让她完全忘却了,他是上位者。
“其实我感觉不出来他有什么……”谢青缦一手端过桌上的酒杯,轻抿了口,若有所思,“可能,他平时太好说话了。”
“那是对你。”
京城太子党能有几个真正温和的主儿?个顶个的杀伐决断,手腕强硬。
说这些的时候,她们正处在游艇的舱体内。
宾客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交谈、低笑,等待晚宴的开场。
而她和向宝珠、顾娆,正在休息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可能是谢青缦的视线太直白了,叶延生似有所察,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她反应也快,一挪眼避开了视线相撞。
“忙什么呢?”谢青缦的注意力转移到向宝珠身上,毫不客气地调侃她,“某人抱着手机聊了一下午了,怎么,未婚夫没陪你来,一刻都分不开?”
向宝珠冷哼了声,“他还不配。”
她将聊天信息摆在两人眼前,“我在跟我老豆吵婚礼相关,他越来越独断了,说我不想办仪式,直接去旅行,属于胡闹。”
谢青缦从小就和向家人很熟,倒不意外她父亲是这个反应。
不太好评价对方的长辈,哪怕是闺蜜。
她被上方的主纱图片吸引的注意力,“这件好漂亮,比你之前发我看的都好看。”
黎巴嫩的设计优雅又华丽,剪裁立体,特别能体现女性的曲线美。
“对吧对吧,这是我敲定的,我就说他们眼光都不行。”向宝珠很得意,“今年巴黎时装周秀场的款,不过我觉得头纱不太合适,第一次fitting修改的版本也不怎么样。”
她翻了翻之前试穿的图片,和设计师传来的电子稿,“你看。”
“太夸张了。”谢青缦一语中的。
顾娆赞同地附和道,“感觉这头纱有点喧宾夺主,还不如用普通头纱,配个冠冕。”
她也开始翻自己之前在苏富比拍下的一款冠冕,“类似于这种。”
三个人聊得兴致盎然,向宝珠盯着谢青缦,死亡发问:
“宝贝,我们俩都结婚,你给谁当伴娘?”
“你俩又不是同一天。”谢青缦唇角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我还用二选一?”
“可我更想给你当伴娘哎,”向宝珠幽幽地开口,“我不太想举行无聊的仪式,但很想参加你的婚礼,所以你什么时候结婚?我要当你的首席伴娘。”
“亲爱的,我都还没订婚呢。”谢青缦失笑。
确切来说,她都还没被求婚。叶延生好像也没表露过强烈的结婚欲望。
亲密事做尽,他们和夫妻也没什么分别了,只是少了道仪式……
谢青缦有些走神,视线不自觉地又掠向叶延生,直勾勾地望着他。
叶延生抬手翻腕,扫了眼时间,直接缓步朝她走来了。
这一次,谢青缦没再躲开他的视线,在他站定之后,将手搭在他掌心,起身。
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船员惊呼:
“是极光!”
开什么玩笑?谢青缦怔了下。
这艘游艇所在的纬度,怎么可能有极光?
周围宾客也有些诧异,已经有人往甲板上走了,似乎要一探究竟。
“去看看?”叶延生似乎看穿了她的好奇。
“嗯。”谢青缦也没多想,挽着他的胳膊,同他一起朝外走去。
游艇像一片巨大的灰色刀锋,平滑地切入漆黑的海面,不断前行。
此刻它已经被操纵者驻停在海面上。
踏上甲板的那一刻,咸腥的海风拂面,夜幕的一切也映入眼帘:
夜空如墨,银河横贯天穹,繁星清晰可见,穹顶出现了一抹极其淡的光晕。在跳跃、在舞动,渐渐变亮、变宽,光柱从地平线向上猛烈窜升,光弧的边缘不断地扭曲和变幻,肉眼可见的绿色,很不可思议。
不止是天幕,很快又有人轻呼,“看海面!”
幽蓝色的荧光如梦似幻,恍若星河坠落,在海面摇曳、扩散,蔓延到远处。每一朵浪花都在发光,光芒璀璨,被海风席卷着涌起各种奇特的形状。
从夜幕到人间,梦幻到虚幻。
“好漂亮。”谢青缦情不自禁地惊叹,“像童话世界一样,就是有点不真实。”
极光提醒了所有人,眼前的一切绝非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人为的惊喜。
今夜是叶延生的主场。
安排它的人,还能有谁?
“虽然不知道,怎么那么巧,这里会有片荧光海。”她心思微转,就明白了其中玄机,“但极光,应该是哪里弄得光效吧?”
“都是临时制造的。”叶延生勾了下唇。
夜光藻,也叫蓝眼泪。偶尔会出现在这片海域,但规模通常很小。
眼前的壮观,是因为叶延生提前安排好了,给了指定坐标,利用了点诱导增殖技术。
极光短暂,只能维持几分钟,但这片荧光海,可以会持续一个小时。
谢青缦以为这场“自然景观”已够惊艳,却听见叶延生对着传声机淡道:
“开始吧。”
无数盏橘红色的光点,在附近同时亮起,缓缓升空,那是一盏盏孔明灯。
谢青缦这才注意到,游艇附近,不止有护卫舰和巡航船,还有一整个船队。
不是几十盏,几百盏。
是上万盏。
孔明灯从每一个不可思议的角落升起,向着漆黑的夜空攀升,越升越高,铺陈开来,起初是星星点点,随即连成一片,形成一片缓慢移动的、温暖的光云。
而后浩瀚的夜幕中,几缕光束突然攀升,在游艇上方,发出几声:
咻——嘭!
烟花取代了消散的极光,在夜空中拉开了新的一幕,明暗涌动,各色焰火叠合,其中有道银白色的流光,化作漫天纷纷扬扬,在孔明灯之间坠下,归于湮灭。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一刻的震撼。
漫天星河冰冷而壮丽,天灯万盏,烟花齐放,美得不像这人世间。
“天呐。”谢青缦这次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周围的宾客共享了这一刻的盛景,也都被触动到,似有所感地望向两人。
——这也许,不止是一场庆祝新生的晚宴。
“阿吟,这是一份礼物,”叶延生接过助理手中的文件,在她惊愕回眸时,递给她,“签个字,它就是你的。”
是一份转让法律文书和一份保管凭证,附页彩印着一套昂贵的珠宝:
主石是一颗鸽血红宝石,重达21.57克拉,缅甸Mogok产地,未经热处理,但鲜艳、纯净,呈现出一种深邃又浓烈的红。
周围镶嵌着旧式切割的钻石。
上世纪30年代的设计风格,华丽、奢靡,又充满几何美感,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我母亲的嫁妆之一,来自她母亲的家族。”叶延生眸色深静,“它现在保存在瑞士的金库,提取需要凭证和我的授权书。我母亲说,让我送给我未来的妻子。”
他顿了顿,“现在,你已经有权限,可以随时去取,或者让它继续存在那里。”
谢青缦微屏住了呼吸。
她努力地克制了心底翻涌情绪,平静地问他,“你要求婚吗?”
“是。”
出乎意料的,又很合情理地,叶延生点头,声音平稳得像和她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本来想在海岛求婚的,可是阴差阳错,没能用两周年这个幌子,把你哄过去。
后来想过去加州,到我们以前待过的地方,或者北欧,你喜欢的地方……只是很不巧,这段时间不能去了。”
所以今天的惊喜才会以“极光”和“蓝眼泪”为引子,才会安排在海面游轮上。
他只是想复刻一下,他们曾经有过的时光。
“我知道我应该在等等的,我应该给你一个更盛大、更圆满的求婚。可是阿吟,我等不及了,也不想等了。”
叶延生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嗓音沉缓,说得格外认真:
“对我来说,没什么地方,是最完美的求婚地点,也没什么时间,是最圆满的求婚时间。只要你在,每时每刻每地,都是最好的。我就是想和你尽快确立关系。”
谢青缦望着他和他手中的东西,心跳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几乎要跳出来。
“你——”
叶延生在她的注视下,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挑开了一个方盒,“刚刚那些是叶家准备的,这份才是我的。”
黑色天鹅绒布上,是一枚更大的,价格更高昂的克什米尔皇家蓝宝石。
矢车菊般的蓝色,带有一抹朦胧的紫调,介于深邃和透亮之间,有种丝绒的质感。周围密镶的钻石,并非追求极致火彩的明亮式切割,而是柔和的的、温润的,像烛火簇拥着这枚42克拉的椭圆形主石。
“它叫Vermilion Vow,朱砂誓约。”
很奇特的,这颗蓝宝石,稍稍偏转角度,会折射出绯红色的光芒。
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那套珠宝是‘过去’,是家族传统,它一直在等待你成为它的新主人。”
夜色勾勒着叶延生棱角分明的脸,浸得他嗓音低沉又暧昧:
“这枚戒指是‘未来’,是我对你的承诺,我愿意永远守护和陪伴你,哪怕死亡,我和我全部的感情,都归属于你。”
极光和焰火,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投下流动的光影。
“所以霍吟,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一阵喧嚣,祝福的,捧场的,震惊的,什么情绪和反应都有。
比较搞笑的是那个郑东跃,看过来的表情极其复杂,对着裴泽震惊:“我靠,真的要随份子了。”
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一幕。
而人群的中心,谢青缦怔忡地望着叶延生,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在周围的起哄声中,朝他伸出了手,同样郑重的声音,带了颤意:
“我愿意。”
这世间红尘纷乱,纸醉金迷,有太多的人能遇见,有太多的事会经历。人来人往间,缘聚缘散,一切不过如云烟。
可总有人意义非凡。
此刻烟花映夜,万盏明灯高悬,在万众瞩目之下,他只想拥住她,认真地同她接一个吻,为这一路的颠沛,和一路的甜蜜。他们本就该值得最好的结局。
初初见你,艳杀我心。
识君一场,可谓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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