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头号纨绔李青壑,得知亲娘杜夫人准备给他说门亲事,对方家风肃然清正,而今长辈皆亡,还整整大他三岁
总而言之,小古板、丧门星、老女人
李小爷宁死不屈,整出了一堆幺蛾子,叫杜夫人无奈装病,逼得李青壑就范,他却暗渡陈仓,和未婚妻约法三章——假成亲,待母亲病愈后就一拍两散!
待洞房花烛夜掀开盖头,李青壑看傻了眼
是谁把梦中的仙子带到他的新房?
然而李少爷一身反骨,就算是天仙他也梗着脖子不肯入洞房
新婚妻子却与他想的截然不同。
她温柔和善、知情知趣,从来不说教、拘束他,为他出谋划策,帮他收拢人心
李青壑越来越离不开她,浑将“假夫妻”抛之脑后,日日只盼着妻子允许他回床上睡觉
直到——
他无意间掀开画皮一角
十五岁那年,是严问晴此生最黑暗的时光,祖父母因病离世,爹娘意外身亡,严家只剩她一介孤女独木支厦
所有人都以礼教相压,要从她这个软柿子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她偏不信这个邪
严问晴靠着明里光风霁月,暗里鬼蜮伎俩,生生撑起这份家业,熬到了“老姑娘”的年纪,当杜夫人托媒婆说亲时,严问晴欣然答应,借由这桩婚事登上商业巨擘李氏,李青壑不过是其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
尽管这个瑕疵不学无术、识人不清、好色贪玩
什么假成亲,哄小孩玩的罢了
她只需要得到公婆器重,至于李青壑,李家不由他做主,且纵着他玩物丧志,寻个差事将他打法出去免得在自己跟前碍眼
谁料这第一纨绔也转了性子
在外尽职尽责,在内俯首帖耳,每日将明亮的眼睛粘在严问晴身上,像条闻着肉味的狗,迫于主人冷脸在旁焦急打转
严问晴嘴上说“不许”,冰冷的心却叫少年的赤忱日渐融化
直到他红着眼眶问她:“你所唤的壑郎究竟是谁!”
严问晴笑了
“当时既约定假成亲,不如今日兑现吧。”
1.标题附庸风雅不通平仄,请勿深究
2.有误会,但狗子会手撕BE剧本
内容标签: 市井生活 姐弟恋 轻松 日常 先婚后爱
主角:严问晴 李青壑 配角:户自矜 薛春鹤
一句话简介:“训夫”读作“训狗”
立意:以诚待人才能收获他人的尊重
第1章 见疑鸳鸯谱,哄笑狐狗朋 让狗狗熟悉陌……
严问晴淡然地听着媒婆将李家那位小她三岁的混世魔王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媒婆呷了一口茶,余光瞟见她的模样。
饶是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依旧不免被惊艳到一瞬。
一根花样简朴的素银钗将乌云般的青丝随意绾在脑后,未施粉黛的面孔上不见一点儿瑕疵,眉毛浓而细,眼窝深而大,眸光流转间熠熠生辉,面颊是康健粉嫩的颜色,绛唇不点亦朱。
哪怕穿着半旧的素净衣裳,也不折她风流体态。
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的优雅教养。
媒婆暗暗咂舌。
难怪严娘子已经双十年华,李家那位夫人还请她来向这姑娘说媒。
且说这位严娘子,祖父曾官至御史大夫,其时在官场上最是刚正不阿,也树敌无数,可十余年为官生涯却无一点污点叫人抓住,及至乞骸骨之年,携一家老小回到严家的祖宅,因平常救济百姓,最后不过带了几百两为官攒下的银钱归故里。
老人家没享几年福便驾鹤西去,发妻悲痛至极缠绵病榻,次月亦随他而去。
二人仅有一子,月内先后丧父丧母,大受打击。
浑浑噩噩间,夫妻俩竟在年节关头双双跌落护城河,待打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息。
只余下年仅十五的严问晴。
严娘子年纪虽小,处事却极为稳妥,有条不紊地料理好父母丧事后,孝期内收拢家里的账目,安抚浮动的人心,竟将这样一个对小姑娘而言庞大的祖业撑了起来。
可宗族里对她一介孤女执掌祖宅大权颇为不满。
严问晴熬到双十尚未成婚,一来守孝,二来等人。
无奈她要等的人迟迟没能传递佳讯,宗族里催得紧,严问晴不想将这座承载着一家温情的房子拱手让人,这两年只好开始物色招赘的人选。
然而她自幼长在京兆,看惯龙章凤姿的人物,那些眼含邪秽的自荐枕席的俗人难入她眼。
今日能叫严问晴拨冗听媒婆夸大其词,只因李家那位说一不二、出身翰林清正之家的杜夫人,向严问晴许诺成婚后帮她保全祖宅,在李家暂住一年后,她就是想回严家祖宅常住,杜夫人也一力促成。
这对严问晴而言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可她想不明白,杜夫人为什么愿意许出这般荒唐的条件,也要替李家那个混世魔王求娶她。
混世魔王本人也想不明白。
李青壑怒气冲冲闯入母亲的院子,顾不得一向规矩繁多的母亲会不会训斥他,径直冲到里间吵吵嚷嚷道:“娘!我不娶那个老姑娘!”
倚在榻上看书的杜夫人斜乜他一眼,神情不变:“家规三十遍。”
方才还大呼小叫的李青壑猛地噎住,他狠狠心,暗道:罚都罚了,一定要讨个理儿出来!
遂迎难而上,扑到亲娘的膝下要死要活地喊:“我不娶!她又老又丑,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把她娶回来供在案桌上吗?”
杜夫人皱了皱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坐直身子,正色道:“严娘子是严大夫唯一的孙女,通读古今、知书达理,在她的管理下严家庶务井井有条,你哪儿学来的混账话,这样在外编排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李青壑腹诽着:这一听可真是娘最喜欢的儿媳范本。
可他不敢说出口,只委屈巴巴道:“儿子知道外祖家与严大夫有旧,可你也不能牺牲儿子的终身幸福来还人情啊。”
杜夫人将手中书页一盖,上下打量李青壑,冷笑道:“呵。”
那眼神满是嫌弃。
一切皆在不言中。
“行行行。”李青壑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儿子这就去定个最大的香案,等新媳妇一过门,就把她恭恭敬敬供上去,免得叫母亲大人不满!”
杜夫人捏了捏额角,见他大步流星往外跑,显然是要去闹他爹,只在后边道:“三十遍家规别忘了。”
李青壑的背影一个踉跄。
被笑得跟个弥勒佛样的亲爹像防商道的大敌般打太极打出来后,李青壑更觉绝望。
这家是真没法待了。
他怀着满腹牢骚冲进自己房间,搜罗出金银财物,包了个大包袱,跟逃难似得往外跑。
小厮竹茵立马追上去:“爷,您还有三十遍家规没抄呢!”
李青壑扭头瞪他,左右等不到人拦他,自然也舍不得他的金银窝,只好放下惺惺作态,将包袱丢给竹茵,嚷道:“反正都是你抄,喊我干甚!”
他则是眨眼功夫又窜出家门,不知往何处去了。
这头严问晴听了半晌废话,照旧客客气气送走媒婆,刚转身,却听身后有人唤她。
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站在门外,射着精光的三角眼黏在严问晴身上,嘴角勾着夸张的笑,眉梢却平直得很。
“晴娘这是还在问亲事?”她迈步子跨进院里,目光在院里的摆设上流连。
对这座很快能归他们家的院落满意到不行。
“堂婶。”严问晴稍福身,笑道,“不怕笑话,晚辈心里已经有些定意。”
“是哪家?”妇人转头盯着严问晴,心里琢磨起她要真招赘进来,还能用什么由头撵她。
“县城的李家。”
妇人放下心来:“那可是一户好人家。”
虽然对严问晴一把年纪还能攀上这样好的亲事感到不满,但人家大业大,必不可能将独子入赘出去,这祖宅总算稳稳进了她家的口袋。
再说,李家老子娘气派有什么用?
唯一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从没安心读过几天书,都十七岁了还在街上逞凶斗狠,保不齐哪天叫人一板砖拍死,严问晴再落个克夫的名声。
妇人一直觉得严问晴晦气。
全家都死绝,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命硬到吓人。
等搬进祖宅前,定要请道士做醮好好去一去晦气。
妇人想得远了,等回过神来,严问晴已经在使人送客。
她忙不迭上前拦:“好容易来一趟,哪里着急走呢?晴娘,你难道不该留婶娘住几天吗?”
严问晴心知她这是做入住前看房的盘算。
不过恰好严问晴也想先试一试杜夫人的手段,便令贴身侍女凝春理出一间客房招待客人。
话分两头。
且看李青壑自出李家,立马纠集一批“朋友”为他出谋划策。
其中有个名唤卜世友的,甩着把折扇,端出些文士的模样,促狭道:“不如李兄赴温柔乡眠花宿柳三五日,叫那正经死板的严娘子自知难而退?”
李青壑白了他一眼:“兄弟是来找你出主意的,你是想要兄弟的命啊。”
他灌杯酒,道:“你信不信我前脚踏进花楼,后脚李家的家仆就把我捆成粽子拖回去,我爹得拿着大腿粗的藤鞭抽我!”
卜世友嗤笑道:“就你这模样,还敢妄称是安平县的混世魔王?”
“那不一样。”李青壑嘟囔几声,“你看老子在街上横着走,有谁能管得了?前些日子王家那小子欺辱你,不也是老子带人与他斗了一番,替你讨回公道?”
卜世友眼神闪烁一下,李青壑粗枝大条,没留意到。
“这倒是。”卜世友笑道,“多亏了李大爷仗义相助,咱们安平县除了大爷的高堂,谁敢挡李大爷的道。”
这话说的李青壑高兴,胸中闷气总算舒去不少。
他大手一挥,手指又像并不住缝似的漏出大把银钱,将今日酒肉尽数包了。
这位金主结账,“哥们”间更是热络,七嘴八舌讨论起这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严娘子。
因严问晴孤身执掌家中大权,平素不常出门。
她虽然招婿了两年,形貌竟还有些神秘。
忽有人拍了拍身边一清秀的男子,笑嚷道:“甄梅敛,你去岁不是上门求赘过吗?且说说这位严娘子究竟是何模样!”
甄梅敛脸上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恼的。
上门入赘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别说还被严娘子拒绝了,现在被人大声叫破,甄梅敛真是恨不得一酒坛子敲在嚷破此事的家伙脑袋上。
可惜他没那雄心。
又听周围人着急询问严问晴的长相,甄梅敛更觉气恼。
他都不嫌弃严娘子无父无母年纪大,那女人竟看不上他。
甄梅敛岂能承认自己叫那女人的容貌晃了神?
遂支支吾吾道:“就那样呗,两个眼睛一张嘴的。人倒是刻薄挑剔得很。”
狐朋狗友皆哄笑起来,纷纷道:“看来是真的相貌平平,甄兄这样荤素不忌的都夸不出一句好看!”
哪个男人没幻想过娶一位美娇娘?
这些人笑,是在笑李青壑。
他马上要被爹娘强压着娶回一位年纪大又模样平凡的管家婆。
李青壑被人看了笑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喝下肚的酒都化成灼烧的火,焚得他面红耳赤。
他把酒杯一掷,借着三分酒劲恼道:“且让我先去瞧瞧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言罢,甩袖而去。
该如何瞧?
正经人当依照礼数登门拜访,不说递拜帖这样繁缛的礼节,敲个门弯个腰总要有的。
可李青壑不是个正经人。
他喝了几碗黄汤,走在路上昏昏沉沉地想:若是登门拜访,那老姑娘瞧中自己年轻健壮,更不肯撒手该怎么办?
于是李青壑下定决心,断不能叫严娘子瞧见他英俊的模样。
好在他成日在外上蹿下跳,身上有点不正经的爬墙功夫。
说来也巧,严问晴的堂婶正指使人带自己游园。
她大摇大摆地走着,浑不像是做客,大声支使院里的下人为自己办事。
李青壑刚从墙头抻出个脑袋,远远瞧见个瘦骨伶仃的女人站在院子里颐指气使,那尖锐的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大骇下连她头上的发髻样式都没看清,脚下一滑便狠跌在地。
捂着摔成八瓣的屁股回家时,李青壑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绝不要娶这样可怕的女人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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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推杯道是非,谎病欲推拒 适当包容狗狗……
严问晴的堂婶在老宅住了三天,闹得人仰马翻。
原本井然有序的内务因这位妇人频繁指手画脚弄得手忙脚乱,许多习惯了上行下效、事半功倍的仆从这会儿失去条理,搞得身心俱疲,忍不住私下抱怨。
严娘子向来说一不二,那样雷厉风行的人,怎么纵着她的堂婶在祖宅这般放肆?
堂婶倒是待得舒心极了。
她只觉得祖宅真是块风水宝地,连仆从都这般懂事听话,难怪严问晴能管得好这方祖产,若是她手下都是这样乖觉的仆从,又哪里愁中馈繁杂?
又过了两日,一封拜帖送到严家。
是李家杜夫人不日登门来访。
堂婶前几日听严问晴说过有定亲的意思,猜杜夫人这是打算上门相看,再想到严问晴父母双亡,作为长辈不由得生出几分当家人的心思。
于是迎客那日,堂婶径直越过严问晴,似主人家般上前寒暄。
杜夫人却美目一转,定在门前落落大方的姑娘身上。
“严娘子。”她朝清丽的严问晴微微颔首。
严问晴方上前一步,朝她福身见礼。
堂婶叫她们冷落一旁,有些挂不住脸,又凑上去笑道:“我这侄女父母双亡,身为她的婶娘,当代为招待客人。杜夫人里边请。”
分明已经道出身份,杜夫人却不接她的话茬,依旧看着严问晴道:“这位是?”
严问晴不冷不热地答:“是族中堂叔的妻子。”
杜夫人点点头,终于正眼看堂婶。
只是不待堂婶挂上笑寒暄,便听她问:“不知尊驾功名几何?在何高就?”
堂婶磕巴了一下。
她支吾道:“没什么功名,不过做些海上的买卖。”
杜夫人面不改色,堂婶却觉得她噙在嘴角不变的笑带着刺眼的讽意。
严家是祖上冒青烟出了严问晴祖父这样一个大官。
可恨老爷子沽名钓誉,年轻时还凭职务返乡相看过几回族中子弟,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为官十几年不曾提携过同宗的年轻人,生怕叫人抓住把柄。
他一走,严家更是捉襟见肘。
堂婶想到自己相公屡屡抱怨当年老爷子看着他皱眉摇头的模样,越发觉得面前这两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家伙面目可憎。
不过是投个好胎,长在京兆,凭什么自命清高?
她咬牙笑着:“犬子倒是读了几年书,先生屡屡夸赞。”
虽考不出功名,怎么着都比家里没儿子、有儿子还不如没儿子的人家强。
可杜夫人和严问晴神色如常,直教堂婶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堂婶不敢思杜夫人的不是,遂在心里暗骂严问晴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同外人一唱一和折辱自家人。
及至迎客入堂,侍女奉上茶汤。
堂婶又忙不迭道:“这是紫笋贡茶,夫人好好尝尝。”
杜夫人笑容淡了几分,放下手中茶碗,微打量堂婶几眼后道:“夫人客居于此,倒是对种种情状如数家珍。”
堂婶听出她平淡语气下的讽意,悄然瞥了眼严问晴。
见严问晴垂眸不语,与五年前牙尖嘴利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知是这些年沉稳内敛了,还是在未来婆母面前做做乖顺的样子。
不过严问晴的态度叫堂婶心下微定。
她笑道:“晴娘年纪轻不省事,祖宅虽循旧例落在她头上,但家中俗务皆是我来打理,种种细则自是了然于胸。”
“这我倒是不懂。”杜夫人沉下笑,“当年严大夫出资重修严氏宗祠时,族中长辈许诺将祖宅归他一门,严老先生唯一的孙女尚在,祖宅怎么就归旁支打理了?”
不待堂婶寻借口,杜夫人又板着脸道:“况且人尽皆知,夫人数日前才至此做客。您这是在短短几天内便做客做成主家了吗?”
堂婶叫她说的哑口无言,碍于她清名在外,不好当众撒泼。
且堂婶以己度人,听杜夫人咄咄逼人,便疑心他们李家是不是想藉由求娶严问晴侵占严家的祖产。
世上万没有将祖宅陪嫁出去的道理!
她脑子清明几分,肃然道:“杜夫人这话我才不懂。听闻李家有意聘我侄女为媳,那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祖产自然要重归严家人。我担心届时忙中出乱,先到祖宅交接事务,有何不妥?”
这话说得毫无掩饰。
可堂侄女的婚事尚且八字还没一撇,就急哄哄要来抢祖宅,实在是肆无忌惮到令人心寒。
饶是早已看惯人间冷暖的严问晴,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抿唇垂眸。
杜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严家破落的宅子,修缮的支度都够李家另建一处新宅了,有什么值得争抢的。”
她下颌微抬,目光斜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堂婶。
话虽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氏的家业,便是指头缝里露出来的金银,都够堂婶家一年的进项。
不过在商言商,谁会嫌自己手上的房产地契少呢?
堂婶方才紧张着,脑子忽然转过弯——若不是图谋严家的祖产,李氏这样富庶的人家,何必挑严问晴无父母兄弟照拂,又年纪偏大的姑娘结亲?
于是她这会儿聪明极了,绝不信杜夫人的说辞。
“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夫人,咱们家可都是她的家里人。”堂婶扯着破破烂烂的遮羞布,委婉几分笑道,“好事能成,咱们也替她高兴。只是夫人不要打量着我这侄女无父无母,欺负了她。”
杜夫人像是因她的话恼了,怒道:“方还谈着祖产,这会儿又叫我别欺负她。怎么?你觉得我们李家会侵吞严娘子的嫁妆财产吗?”
堂婶瞧她生气,更笃定自己心里的考量。
她胸有成竹:“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只是姻亲,咱们还是得提前说清楚。”
杜夫人拍案而起:“好!那我这就立下字据,倘若严娘子能与我儿玉成,她的嫁妆、祖产我分文不动,全由严娘子做主!”
堂婶闻言顿觉欣喜。
她暗道读书多的女人到底脸皮薄,被她轻轻一激便丢下眼前的肥肉,急着自证高洁。
于是忙不迭应好。
待看着杜夫人使左右去来笔墨纸砚,当场立下字据的时候,得空的堂婶才骤然回过味——她也不知怎么被杜夫人绕进去,明明是想借机夺回祖产,却成了替严问晴捍卫婚前的财产。
就算立下这字据,她又能落下什么好?
堂婶洋洋得意的神情顿时阴沉,暗暗觑看严问晴。
见她垂首默然,堂婶又想到自己在祖宅肆意多日,她皆一言不发,可见这些年听闻的那些严问晴治家手段皆是言过其实,她当初不过是凭借家中忠仆才收拢祖产,其实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紧张的神色微松。
目光再转向将湖笔搁置在笔架上的杜夫人,唬得外人放弃与她相争的自得又涌上心头。
杜夫人将写好的字据交到严问晴手中,望向她的眉眼微弯,尽是温柔与坚定。
严问晴也朝她一笑,微微颔首。
再转身,杜夫人朝着堂婶眉头紧皱,抿唇压抑着不满,哑巴吃黄连似的咬牙切齿。
杜夫人走后,堂婶甚至顾不得拉人到私下交谈,急急要求严问晴立刻将祖产转到她手中,并吓唬严问晴道:“你瞧,不过几句交锋,杜夫人便撂下脸。晴娘,你须知娘家才是外嫁女的靠山。且将祖产交到婶娘手中,婶娘替你打理,若是你带着铺子地契嫁进李家,早晚要被杜夫人想办法诓走。”
严问晴却温温柔柔地说:“婶娘,李氏家大业大,我若无祖产傍身,恐齐大非偶。待我在李家站稳跟脚,再将祖产交由婶娘打理,如何?”
合情合理。
堂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她揣着满腹疑虑夜不能寐,一大早便匆匆别过严问晴,归家去了。
不速之客终于走了,阖家上下都松一口气。
可李家却提起了一口气。
且说杜夫人刚回到家,还未从见到严问晴的满意欣喜里彻底脱离,便听仆从禀告,公子突发急症,卧病不起。
她急往李青壑所在的栖云院。
行至半路,杜夫人琢磨出几分不对。
那生龙活虎的臭小子,今早还嚷嚷着宁死不娶严家女,才过去几个时辰,怎么突然生病了?
保不齐就是想借病推脱婚事。
待行至栖云院,只见门窗皆大剌剌开着,竹茵守在门口,为难地看向杜夫人,杜夫人心里的几分怀疑顿时变成十分肯定。
她的焦急尽数转成怒意。
踏入主屋,杜夫人便深刻感受到“无病呻吟”、“矫揉造作”具体是副什么模样。
但见少年拱身窝在床上,双手抱腹,“哎呦”“哎呦”直呼头疼。
杜夫人冷眼瞧他装病的蠢模样,脑海中忽然闪过今日得见的端庄女子抿唇温柔一笑,只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样天仙般的姑娘,要嫁给他这呆子,真真是暴殄天物。
他竟还敢推辞。
好在李青壑不知道亲娘在想些什么,不然这拙劣的假病必装不下去。
他翘起一只眼皮,偷看杜夫人的神情,但见亲娘面对他这样痛苦的模样,居然无动于衷,顿时心有戚戚,哀嚎声也真切了几分。
“行了。”杜夫人被这杀猪叫磨得耳朵疼,“你就是病死,我也要将严娘子娶回来。左不过为你的遗孀寻个品貌俱佳的夫婿入赘李家,替你绵延后嗣。”
闻言李青壑猛地从床上弹起,难以置信地盯着杜夫人:“你真是我的亲娘吗!”
“瞧。”杜夫人拊掌笑道,“我真是妙手回春。”
李青壑怪叫几声,一头栽回榻上,有气无力地说:“反正我病了,病得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拜不了堂更成不了亲。”
“那你慢慢病着吧。”杜夫人无情离去。
另一头的严问晴听闻李青壑生病后,投桃报李向李家递去拜帖。
杜夫人真是心疼这个懂礼知数的姑娘,再对比还趴在床上乱哼哼的不肖子,更觉无奈。
她迎着严问晴,见她梳着简洁的发髻,戴一支浅色珠花簪子,耳上缀着两颗金珠耳坠,着浅碧色暗花纱衫,下身米白色百褶裙,有兰草暗纹随行走若隐若现。
紧随其后的婢女凝春适时递上锦盒礼品,是一上好的山参。
严问晴早已除服,穿着如此端庄素雅,可见其对主人家的尊重。
杜夫人愈加喜欢她,拉着严问晴到花厅请她小酌。
严问晴见杜夫人神色从容,又对李青壑拒婚之事早有耳闻,遂猜到这病恐是托辞,便定心随杜夫人游览说笑。
杜夫人看她一颗七窍玲珑心,更觉喜爱。
二人相见恨晚,在花厅里谈笑风生,径直将本是最重要的“病者”抛之脑后。
严问晴随杜夫人移步至栖云院。
但见墙上青藤蜿蜒,角落里可怜巴巴缩着几株蔫蔫的名贵花草,若不是严问晴熟悉,打眼望过去还以为是些杂草野花。
而院子里最是光明敞亮的地方,则是摆着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木柄磨得光滑,泥土地面被踩得结结实实,立着的木桩刀痕累累,却没什么章法,房门敞开,一眼得见里边的简单古朴的摆设,架子上摆的书籍纸页锋利,干净崭新得像刚从书肆买回来。
窗下小几摆着半盏凉茶点心,碟子里有块咬了一口的麦饼。
竹茵跑出来迎人,好奇地觑看严问晴。
见娴静清丽的姑娘朝他微微一笑,魂儿顿时丢了一半,急急恭敬相请。
一道云母石镶螺钿的屏风隔开里外,隐隐绰绰能瞧见人影。
严问晴应诺在外间小坐,杜夫人则转入里间薅李青壑。
其时礼教并不严苛,有相看意愿的人家,在众目睽睽下使男女见上一面并非稀奇的事情。
但李青壑拿被子死死捂住自己,连根头发丝都不愿意露出来。
——还是怕严问晴看中他年轻俊朗,非他不嫁。
杜夫人使左右上前扒拉人,李青壑便吱哇乱叫个不听,碰到他哪里他就大声喊疼,好似一夜之间成了个豆腐人。
大约是实在嫌他丢人,杜夫人放弃将他揪出来。
原本还指望这个蠢货唯一拿得出手的那点好容貌,能挽回几分他在严问晴心里的印象,可叫他这般折腾,显然适得其反。
敌退我进。
李青壑见杜夫人收手,立马有气无力地说:“我大概是要死了……”
就指望着严问晴嫌他病重,赶紧拒绝这门亲事。
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细微的脚步声。
曼妙的身姿倒映在屏风上。
他听见轻灵温柔的声音:“既然李公子身体不适,晚辈先行告退。李公子年轻力壮,不日定能康愈,还请夫人多多保重。”
言罢,莲步轻移,那道屏风倒影就这样消失,似洛神梦形。
侧身的李青壑怔了数息,心想:她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时候,声音还怪好听的。
但他再转念一想,这严娘子不过是在他亲娘面前卖乖,待他真将她娶进门,必会原形毕露,根本不可能有这么温声细语的时候!
于是稍有动摇的心神立马坚定。
等竹茵回禀严娘子已经离开栖云院后,李青壑便从床上蹦起来,先声夺人道:“娘!你怎么能将她领到我屋里呢?”
杜夫人冷笑:“人家来探病,总不能连你的院门都看不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