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滋冲着扶苏做了个鬼脸,而后抓起韩信去草丛里捉蚂蚱玩儿了。
一旁与黄石公对弈的赵九元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尽眼底,她一个眼神,土夫便悄悄去了溪边。
回来后他在赵九元耳畔耳语了几句。
“明日才是吕公的寿宴,今日暂且找一找村中农户投宿。”
莫垣立刻带着人去寻找合适的投宿地了。
这边,阳滋抓住了一只大蚂蚱,她恶作剧似的将其放到韩信的头上,许是因为害怕,蚂蚱直直地往韩信头发里钻。
韩信捂着脑袋道:“你这女娃,好生无礼!”
这话听来,或许有些熟悉。
阳滋道:“男子汉,竟然还怕蚂蚱,我比你大一岁,你该叫我阿姊。”
“怕就怕了,我不信你没有不怕的东西。”韩信冷哼道。
阳滋双手叉腰,傲娇道:“自然没有!我连阿父都不怕,这世上还真没我会怕的东西。”
“你阿父?”韩信不可置信道:“先生不就是你阿父吗?”
“先生是我仲父,我和阿兄都由先生教养。”
“你们阿父心可真大。”韩信吐槽。
“先生从前孤身一人,阿父便将我送给了先生,有了我和阿兄后,先生时常笑得很开怀,我们都很喜欢先生。”
送给先生?
听听,这是人话吗?
这得生了多少孩子,才能将孩子像物件一样送出去啊?
韩信瞬间同情起面前这个女孩儿了。
韩信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队伍的主事人是假先生,而乌有先生是假先生的朋友。
乌有先生馋假先生的酒喝,所以一路上总是被假先生以此要挟做事。
他好幸运遇到了假先生一行人,不然母亲去世,他非被人欺负死不可。
韩信小小的脑子里大概只能想到这些了。
蚂蚱在韩信的脑袋上蹦来蹦去,韩信似乎习惯了,也有可能是屈服在阳滋阿姊的淫威之下了。
两人在草丛里抓了一串蚂蚱,然后蚂蚱被醉青拿来烤的嘎嘣脆,被黄石公、莫垣等人分着吃了。
翌日,樊哙扛着一条狗,在山路上唱着高歌。
“嘿——呦——”
“山下的老狗肥呦,山上的虎豹凶哟;俺樊哙磨刀十八载,剥皮抽筋不放空哟,昨日饮了青梅酒哎,今日斩狗祭东风哟——”
这不拘小节的高歌,赵九元在农户家听得一清二楚。
“咦,假先生?可是要去吕公宅院?”樊哙这次扛着一条肥硕的灰狗,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是也,是也。”赵九元身后跟着三个孩子,这一串串的,跟葫芦似的。
樊哙大笑道:“哈哈哈,一同前往,一同前往!”
单县曾是魏地,现是秦地。
进了单县,便是进入了秦国境内。
因为吕公声望大,因而今日单县县令也在,吕文正与之饮茶畅谈。
一童子禀告道:“大人,吕公,有一行外乡人前来祝贺。”
“哦?”吕文疑惑问道:“可问清楚其来处?”
“对方姓假,咸阳来的商人。”
“商人为何会来此?莫不是来找吕公相面的?”单县县令开口道。
“说不定还真是,咱们谁不知道吕公相术一绝?”一宾客道。
吕文心下惊异,今日毕竟是他的大日子。既然来了,那便都是客:“请他们进来。”
“诺。”
不多时,扛着狗的樊哙走了进来,他将狗丢到一侍从手中,拱手拜寿道:“在下樊哙,得闻吕公大寿,小子特来祝贺。”
吕文高兴道:“樊哙小子,你的大名老夫早有耳闻。”
“哈哈哈,没想到我竟也能入了吕公之眼,多谢吕公,小子祝您寿比南山。”
“快落坐!”吕文让人取了蒲团来,请樊哙坐下。
樊哙摆了摆手道:“吕公莫急,我这还有几位朋友,想要为吕公引荐。”
众人纷纷看向樊哙,只见他拍了拍手,赵九元一行人走了进来,莫垣拱手对吕文道:“吕公大寿,我等秦商路过宝地,特来拜贺,这两匹布乃是细棉布,出自秦国织造局,祝吕公高寿无虞。”
吕文看了看莫垣的面相,此人三庭五眼周正,的确是个有作为的。
待看到莫垣身后的赵九元等人时,吕文睁大了眼,他再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只见一团云正呈五彩之色,似龙又似虎。
这几人贵不可言啊!
吕文有些站不稳了,他不过是办个寿宴罢了,怎么就招惹到大人物了?
扯了扯花白的胡须,吕文感觉脊背上全是冷汗,他赶忙让人腾出位置来,摆上家中最好的桌案和蒲团。
单县县令见状,悄悄问道:“吕公,您这是?”
“您看这些人像是商人吗?”吕文在县令耳边耳语道:“我观这几人的面相,皆贵不可言。”
来自咸阳,还自称商人,难不成是某位大人物?
县令当即踱步至赵九元跟前,抢在赵九元前行礼道:“诸位远道而来,请上坐。”
这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赵九元有理由怀疑吕文的相面术是真的了。
吕文也走到赵九元面前,拱手道:“这位是单县县令陈奎,承蒙县令关怀,今日来小老儿府上吃吃酒。”
赵九元拱手道:“多谢款待,我等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吕公乃这一代德高望重之人,我等也是恰巧听闻吕公大寿,才特来贺寿的。”
潜台词是,并不想刻意给你造成麻烦,所以别表现得太明显,太突兀了。
“明白,明白。”陈奎擦了擦鬓角,他好歹也是一县县令了,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赵九元等人坐定后,宾客开始议论纷纷。
“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陈县令和吕公敬重如斯?”
“估计是那老者年纪大,且有些来历吧?”
“你们看那少年白头的年轻人,气质出众,不似凡人。”
见人议论,吕公当即让人上了酒菜来堵住人的嘴。
赵九元桌案前放了一盘烤肉,莫垣连忙取了刀子切下一块来,先自己吃了,确保没事后,再给赵九元的盘子里切了一些。
至于三个小孩儿,进来之后,便被人带到后院去耍了。
后院备了小孩儿桌,由吕文的家眷款待。
低矮的院墙内围着几张桌子,村里的孩童围着桌子坐了,一旁的妇女给大家上了菜。
小孩儿虽吃得急,却也没发生什么打闹的事来。
扶苏瞧着这一群小孩儿,又看了看立在自己身边的阳滋和韩信,心道:弟弟妹妹应该不会和他们打起来吧?
韩信盯着桌上的肉咽了咽口水。
阳滋见状,拉着他的袖子道:“来都来了,快上桌吃饭。”
韩信呆呆地点了点头。
吕公之妻宋氏带着女儿吕长姁、吕雉和吕媭(xū)端着菜品上来。
吕文一家并非贵族,只是小有资产的小地主,俗称乡绅,不过靠着吕文的经营,在单县打出了名气,所以才备受欢迎的。
扶苏只觉得中间那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有些眼熟。直到听到了她掩面的笑声,他才恍然想起此女子正是昨日在溪水边碰巧遇到的浣衣女子。
只与之对视那一刹那,扶苏的耳尖便红了。
他有些僵硬地走到阳滋身边坐下。
吕雉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物一般,从姐姐手里接过托盘,故意凑到了扶苏身边。
她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瞧着扶苏,扶苏僵硬地回避着吕雉的眼神。
赵九元若是在场,见这场面,必定要梦回唐僧误入女儿国的场面。
扶苏极力回避,而吕雉的眼神越发热切,扶苏避之不及,差点栽倒在地。
吕雉放下餐盘,站直身子,捂嘴笑了起来。
阳滋见哥哥如此窘迫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哥哥可真弱呀,这位姐姐又没有打他,竟被她吓得差点跌到地上去了,她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先生,让先生也笑话笑话他。
“雉儿,快别闹了,怎么能吓到客人呢?”
吕长姁不赞同地点了点妹妹的额头,而后欠身对扶苏道:“实在抱歉,是妹妹唐突了。”
扶苏坐定后,故作正常语态道:“无妨,不怪这位姐姐,是在下自己没坐稳。”
“不知姐姐姓名?”他仰头看向吕雉。
这时宋氏出来对扶苏介绍道:“这是我的二女儿吕雉,今年十六岁,读书识字,也擅长耕织,是家里的一把好手。”
“原来是雉姐姐。”扶苏耳尖的红晕还没褪下,他见吕雉,便觉心中欢喜。
别误会,这不是爱情,是一种朦胧的悸动,青春期很容易得这种病的,大家记得吃药。
吕雉生得一副清亮杏眸,眸中似含秋水,天生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明澈与干练。
那双眼睛之上,两弯柳叶眉细细挑起,不画而翠,不描而秀,如远山含黛,既柔且刚。
配上她挺起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又在这干练之中多了几分狡黠。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堪称十里八乡的美人呢?
就连阳滋也看呆了。
她见过最美的女子是先生,其次便是阿母和郑母妃,再就是眼前这位姐姐了。
先生之美,在骨也在神,那种美是底蕴深厚之美,是一眼见到便会不自觉信任的美。
而眼前这位姐姐的美,是那种一见便忘不掉,再见就想一直见到的美。
见扶苏这副憨傻的模样,吕雉又用袖子遮住嘴,偷偷笑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扶苏坐立难安,倒是韩信一个劲儿地猛吃,简直吃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自从韩信开始习武后,他的饭量便大了起来,要吃原来一倍的量才能饱,偏生赵九元不让他多吃,以免积食,小小年纪就把肠胃给撑坏了。
他只能逮住机会狂吃。
前院,单县县令这顿饭也吃得战战兢兢,他一早便注意到赵九元吃饭之前,那位莫先生还专门给他试了毒。
谁家好人去别人家做客,吃饭还试毒的?
这简直……给他整得……没脾气了。
好不容易送走其他宾客,吕文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水,看向一旁的县令道:“大人,您看……”
陈县令悄悄道:“既然没有亮明身份,想来并不愿意暴露,咱们就当做远道而来的贵客接待吧。”
“大人说得极其有理。”
正当吕文要亲自谢客时,莫垣站出来拱手道:“今日多谢吕公款待,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吕公可否为我主家相面?”
“这……”吕文有些有些迟疑,但似乎自己不为其相面,便无法善了了。
“也罢,老夫这相面之术学得也不精,若不准确,还望贵客勿怪。”吕文说这话时,脊背已经湿透了。
赵九元见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张起来,对立在一旁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黄石公道:“先生也会相面之术,不如同吕公探讨一二。”
黄石公当即摆手,那可不成,这不就成了以大欺小吗?
在侧边石墩子后面观察许久的吕雉见状,赶忙出来替自家老爹解围。
她朝着赵九元微微福身,而后道:“用不着阿父为先生相面,小女子来为先生相面。”
“雉儿,休得胡闹!”吕文呵斥女儿不讲礼数。
若是得罪了可怎生得好?
赵九元道:“吕公毋急,先看少女子如何说?”
吕雉抓住机会道:“先生年纪轻轻便生了白发,可见日常操劳之多,唇色浅白,身子恐怕也不好,身材单薄,日常出行皆有人照料,还带着几个孩子行商,恐怕行商是假,出游是真。”
“少女子果真聪慧。”赵九元赞道。
“小女子献丑了。”吕雉礼道。
“小女无状,扰了客人。”吕文赶紧找补。
“无妨,我倒是挺喜欢少女子的,今日宴酣,我等也当离去,多谢吕公款待。”赵九元对吕文拱手一礼,而后抬手对三个孩子招了招手,不经意间,赵九元露出了腰间的佩剑。
陈县令看到那剑柄上的纹路,心底一颤,人直接麻了。
送别赵九元一行人,吕文立即掏出帕子擦了擦汗。
“这寿辰过得,老夫觉得自己得少活几年。”
“吕公可看出些什么来?”陈县令问道。
吕文摇了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呀。”
说着,他躬身对陈县令道:“大人,今日宴席未能尽兴,还请大人莫要见怪,改日老夫再单独请大人吃酒。”
“今日也是事发突然,不妨事,吕公且回吧。”陈县令拒绝了吕文的护送,直接让自己的车夫上车,他亲自拿起鞭子,驱赶牛车在乡道上追赶赵九元一行人。
牛车被驱出了马车的架势。
“等一等,请等一等!”陈县令一边驭牛,一边伸出尔康手,“前面的请等一等。”
赵九元正在去往农户家的路上,并未乘车,故而陈县令很容易便追上了。
见人回神,陈县令立马勒停了老牛,翻身下车,小跑到赵九元跟前,躬身恭敬道:“拜见先生。”
土夫已是防御状。
赵九元挑眉:“县令何故如此?”
陈县令懵了,先前露出腰间佩剑不就是要我前来吗?
“先生您……您是咸阳来的大人物,我等旧魏新秦之臣不识得先生,但这佩剑却是认得的。”
赵九元提起佩剑,这把破剑是当初嬴政赠予她的。剑柄上雕刻的是秦鸱,一般祭祀时才搬出来,等闲之人不能用。
“陈县令好眼力。”赵九元伸手扫过剑柄,“你是魏人?”
“不,臣现在是秦人。”
陈县令赶忙表明立场,魏国自归了秦后,方方面面都得到了改善,他为县令,在南山侯的治安策下,治下庶民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他从未如此舒心过。
赵九元看向扶苏,而后又扫过陈县令:“吕文在你治下,我要吕雉。”
好生霸道的态度,此人的确身份不低。
陈县令以为赵九元看上了吕雉,要将其娶走,当即战战兢兢地表示:“吕公之女,风华正茂,先生既然开了这口,在下愿为先生保媒。”
赵九元笑道:“婚姻嫁娶,岂能儿戏?我欣赏她的才华,想带她离开此地去咸阳罢了。”
还有人见了吕二不心动的吗?
“还请县令说服吕公。”赵九元拱手道。
陈县令立马拱手回应:“不敢请耳,在下两日内给先生答复,不知先生落驾何处?”
莫垣报了个地址出来,陈县令闻言,又上了牛车,匆匆进了村。
“先生真的要雉姐姐去咸阳吗?”扶苏有些不确定地问,一方面他心中欢喜,另一方面又觉得别扭。
哟,这就叫上雉姐姐了?
不去咸阳,难道便宜了刘邦那个老男人?
吕文这厮也是个天使投资人,把自己女儿投资给了刘邦。不顾女儿的反对,将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年过四十的老油条,最后自己家族得了一个皇后,一家子成了列侯。
少女给刘邦生儿育女,伺候公婆,操持家务。原配正妻吃尽苦头,老头子却在外面养外室,遇到生死危机了,老头子还把两个孩子推下马车,不给他们活路,甚至想将皇位传给小妾生的孩子。
吕雉的前半生,可谓如履薄冰。
若能去咸阳,未来吃的苦定然比当刘邦媳妇儿少,成就也未必低。
赵九元一行人在农户家休整一晚,翌日一早,收拾了东西准备启程回县城。
“先生,请等一等。”是女子灵性的声音。
吕雉提着包袱站在院外,眼神热切地瞧着赵九元。
陈县令和吕文等人也都来了。
见到了赵九元,陈县令和吕文纷纷拱手行礼。
“先生,小女阿雉年少顽劣,承蒙先生看得上,就让她随您一起去咸阳吧。”吕文车轱辘话说了一晚上,今早才闭了嘴,就算不愿,也只能把二女儿送人了。
他原本看好的是刘季那小子,虽说年纪大了些,但前途不可限量。
但比起眼前这位来,刘季似乎有些不够看了。
或许阿雉真能给家族带来惊喜。
“可是自愿的?”赵九元看向吕雉,语气温和。
“是,阿雉愿意跟随先生。”吕雉肤色很健康,现在也染上了红霞。
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赵九元面前肆无忌惮,说出些违心的话来。她直觉眼前之人深不可测,或许这也是她的机会。
若是不走,阿父定会将她许配给刘季那个比她大十八岁的放荡男子。
她不愿意,打死也不愿。
想到这里,吕雉抬头扫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年轻女子身后的少男子。
扶苏惊觉吕雉在看他,他悄悄缩了缩身体,把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既然无怨无悔,便再看看你的家乡,你的家人,往后可能很多年都看不到了。”
“诺。”吕雉回过头去与家人告别。
樊哙藏在人群之中,心道:乌有先生一行人果真是假先生做主,那就奇了怪了,这真的是商队么?
怎么感觉像是贵族出行?
若是他也有此奇遇,岂不是余生将飞黄腾达?
假先生对自己印象似乎很不错,若是能将自己一同带去咸阳,自己是不是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说不定有机会见到传闻其实是女子的南山侯,甚至还能目睹天下雄主——秦王的风姿。
但若是到了咸阳,他举目无亲,混不下去了,还得灰溜溜地回来。
思来想去,樊哙还是觉得家乡好。
一行人一路颠簸到了单县县城,一路上她缄默不敢多言。直到下榻小院后,醉青给她安排了住处。
晚上她与醉青睡在一处,才得知醉青比她大九岁,是位医师。
“青姐姐,同文学府当真收女弟子吗?”
“当然,无论哪个学院,女子均可入学。”醉青给吕雉科普了一下同文学府的内部架构,末了问了一句:“你会读书识字吗?”
“会的,从小阿父便教我读书习字,但我学的是魏文,小篆字有接触,但学得不多。”吕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比起醉青,她实在太渺小了。
醉青就着烛火从箱子里取出一本《大秦字经》递给吕雉。
“这是《大秦字经》,乃南山侯所写,你可照着学习秦篆。”
“多谢青姐姐。”吕雉摸着书籍的封面,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本书,争取在车队行至咸阳前,学会秦篆。
而此时,项梁正在与王贲大军苦战。
他万万没想到,秦军竟然没有和王翦大军汇合,而是向东进发去了江东,现在又来了江北。
项氏无奈只能自己组织民兵抵抗秦军。
而秦军所过之处,只找茬贵族,从不沾染平民分毫,甚至还将那些新种下去的桑苗给拔了,免费给平民分发红薯、土豆种子。
看到没饭吃,快饿死的人户,甚至直接借粮给他们,只要来年收获了,再归还即可,不收利息。
庶民见秦军不是来抢夺和杀戮他们的,而是来拯救他们的,顿时改变了态度。
最开始庶民还要组织队伍起来反抗,到后来尝到了甜头,被压迫得太狠的楚人甚至大开城门,直接迎接秦军入城。
此事传到了楚王负刍的耳朵里,简直没把他气个半死。
项氏苦战,项梁兵败而亡。
项氏族人中,一个年六岁的的男孩儿立在枯萎的葫芦藤下,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王渺一身戎装,见男孩儿孤身一人,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跟我走。”
项羽呆呆地被王渺给放上了马。
营帐中,郑思好奇地瞅着王渺带回来的孩子,“这谁家的小孩儿?长得可真标志。”
“项氏后人,项燕之孙,名唤项羽。”王渺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弄清楚了小孩儿的身份。
郑思惊讶道:“竟然还有大来头呢。”
先生曾来信,信中提及项氏之孙,现在人到手了,终于可以和先生汇合了。
王渺脱下盔甲,顺手将其挂在木杆上,见项羽鼓着个包子脸,呆呆的模样,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谁知这一捏,项羽竟然动了。
他力气颇大,将王渺的手腕戳了个青紫的淤痕。
王渺并不在意这点青紫,她又揉了揉项羽的红彤彤的脸蛋:“你这小人儿,看着不大,力气不小。”
项羽一脸地愤恨和屈辱:“士可杀不可辱!”
郑思揉着项羽的脑袋揶揄笑道:“哟呵,原来不是小哑巴呀。”
可怜的项羽,因为年纪小,长得一副包子脸,被两个怪阿姨轮番揉搓。
整个人从头红到脚。
王贲收到了赵九元的书信,沛县之行已结束,正要启程回咸阳。
他正要和妹妹一同分享这个好消息,冲进营帐却看到两个怪女人在欺负小孩子,顿时扶额。
简直没眼看啊。
听到营帐外的动静儿,王渺一瞬恢复正经。
“阿兄,你怎么来了?”
项羽见一身着盔甲的虎躯男子进入营帐,眼神中尽是仇恨:“是你杀了我叔父!”
“迟早有一天我会报仇的!”小小的拳头紧握。
王贲哈哈大笑道:“好啊,本将等着你来复仇。”
郑思将项羽给带了出去,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南山侯在沛县,我给你留下五千精兵,务必将侯爷安全送进函谷关。”王贲将赵九元所写书信递与王渺。
王渺激动道:“又可以见到先生了。”
“我说妹妹,人家侯爷是女子,你现在总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吧?年纪不小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过了二十八九岁,可就是老姑娘了。
“那又如何?谁规定了我不可以喜欢女子?”
一句话让王贲差点破防。
“这怎么能行?”
王贲想到刚才妹妹对那项氏后代如此喜爱的态度,眼珠子一转:“南山侯一心为秦,而舍弃了成家之事,无儿无女的,多可怜呢,你既然那般喜爱于她,难道忍心见她无后代送终?”
“兄长的意思是,我生个孩子,以后给侯爷养老送终?”王渺感觉自己一下子便被说服了。
但是和谁能生出个孩子来呢?
思思也没有喜欢的人呢。
王贲见妹妹总算愿意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心中一阵欣慰,南山侯多病,一看就不是长寿之相,说不定妹妹成家后没多久,她就一命呜呼了。
届时生米早已煮成了熟饭,妹妹自然也就有后代了。
赵九元要知道王贲这样想,怕不是要抱拳说一句:我谢谢你哦。
年少时见过太令人惊艳的人,她的内心大概再也激不起半分火花了吧。
她大概是一见九元误终身了。
王渺灵机一动,想到自己还有个侄子呀!
哥哥的孩子不就是妹妹的孩子吗?
侄子也是子。
以后她要多多教育王离,等南山侯老了,她也老了,要给南山侯和他养老。
以后思思有了孩子,她也可以一起养。
正在沛县收拾东西准备回咸阳的赵九元,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惦记着。
还是百合大法。
这可使不得!
樊哙变卖了家中一些值钱的物什,给好兄弟刘季留了封信,便背着包袱跟在了赵九元商队的后头。
赵九元一日后才佯装发现了他,将他邀请至队伍中。
原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刚出县城百里就被发现了,樊哙不好意思地挠头。
得亏赵九元吩咐莫垣又买了辆牛车,不然车子不够人坐的。
队伍一路进入萧县,王渺带着五千人马已在在关隘处等待了。
见到了商队的旗帜,王渺当即驾马相迎。
“见过先生。”王渺拱手行了个军礼。
樊哙惊呆了,这个身着秦军盔甲的女人竟然对赵九元行礼,赵九元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仅仅是樊哙,吕雉和韩信也都张大了嘴。
“军中辛苦,可还习惯?”赵九元见王渺黑了,也壮实了,便知她走到这一步,定然吃了不少苦。
“习惯,习惯。”王渺作势要请赵九元入营。
赵九元摆手介绍道:“这位是黄石公。”
王渺一直在外,未曾见过新入大秦朝堂的黄石公,还以为这只是跟在赵九元身边的普通老人。
黄石公平日里比较低调,身上穿得衣裳也不显贵,才会经常被人忽视。
“见过黄石先生。”
黄石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怪丫头至少没有把他给忘了。
此地不宜声张扶苏和阳滋的身份,对于这两人,王渺只浅浅地颔首,算是问候过了。
车队缓缓进入营中,王渺立刻吩咐军中将士杀羊宰鸡,要给赵九元接风洗尘。
营帐中,赵九元看着此界舆图,又从系统中调出了世界地图,将其一点一点放大。
这张舆图上的山川地理与世界地图上显示的差不多,可见古人制图技术之高明。
第256章 不屑与你为伍
“先生,萧地临丹水,只要过了砀山,便进入夏邑,那一片已经被我兄长拿下,沿着睢水向西北方向走,路程会缩短一些。”王渺指着舆图上的路线道。
“照你的安排走便是。”
出来几个月,眼见得秋季来临,她的身体越发疲惫了。
“入冬之前,我们必定能到咸阳。”王渺对赵九元保证道。
赵九元颔首:“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且说昌平君被打断了腿脚,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他的骨头因为没有得到用心治疗而变得畸形,他只能靠在木头拐杖上,滑稽地前行。
楚王负刍彻底厌弃了他,他内心无比苦闷,甚至深深后悔当初的选择。
如果他能勇敢地扛起延误军机的惩罚。即便是被戮死,也比今日要强上许多,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毕竟大王对芈姓仍有眷顾,或许还会饶他一命。
当真一步错,步步错。
公子熊常误我啊!
“公子,我们的人在林中抓住了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两名楚军士兵押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到公子熊常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