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南山侯。”
“公子无需多礼。”赵九元声音温和。
公子间坐定后,阿珍给他斟上茶水,又置了茶点,随后靠在亭外。
“公子今日来秦,还未休息祛除舟车之劳,便被我这悠闲之人请到了府中,还请公子勿怪。”赵九元举杯道。
田间摇了摇头:“不敢,不敢。”
他端起茶盏,指腹感受着温热的瓷壁,却没有立即饮用。
想到自己临行前,大王交代的事。
齐王要他多察言观色,齐王不想再动干戈,以致黎庶不能安宁。
没想到他落地就被南山侯给请了去,南山侯的态度,极大可能便是秦王的态度,且看此人如何说。
“公子来秦之意,我王大概知晓,不知公子可有什么要对我王说的?”赵九元也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道。
齐王不想战,可齐士人不想轻易投降。
田间道:“齐虽偏居东海,然得鱼盐之利,商贾云集,仓廪充实,而富甲天下。国土虽不如楚之辽阔,但我齐国士卒悍将却丝毫不亚于赵楚,我王坐拥五十万雄兵,若称雄,我王也可与秦王比肩。”
“如今六国士人皆集聚于齐,我王资以财货,若秦吞之,则六国士人不服,之后各地反抗之声四起,烽烟缭绕。届时秦王忙于平乱,还能顾得上我齐国吗?”
赵九元拱手谢道:“此时此刻,齐王还在为我大秦着想,真是大义。”
田间:“……”
“不过这世上除了齐国,哪里还有六国之人呢?”赵九元反问:“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当今世上,秦灭五国,只灭其形,而难以灭其神,南山侯久居咸阳,莫不是只看到了咸阳这方寸之地?”田间反驳道。
“秦王当初与齐王修好,愿以东西二帝互称,只要秦王不再继续逼迫我王,我王愿与秦王重修旧好。”田间继续道。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可以以弱国之尊说出如此大话?
莫非梁静茹也穿越了?
赵九元忽然哂笑:“公子,你我都明白,齐国已无血战之力,齐王派你来,不是来下战书的,而是来求一条生路的。”
“今日你有幸遇到了我,我这人向来仁慈,不会叫你哑口无言,你且上街看看,我大秦究竟是何实力,你齐国五十万兵马,当真有还手之力?”赵九元端起茶杯,意在逐客了。
田间拂袖而去。
秦国也不只有南山侯一人可左右秦王,他要去找李斯!
结果刚到街上,就见道路两旁围满了咸阳庶民。
蒙恬率军出征,秦军将士披坚执锐,气势震天,秦庶民各个神情激动,好似齐国已被拿下一般。
田间瞬间被眼前之景给震慑住了。
他心头闪过迷茫。
想到了赵九元方才说的话:你齐国五十万兵马,当真有还手之力?
这句话好似咒语,在他耳畔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播放。
刹那间,田间忘记了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无奈只能先回到驿站,稍作休憩,从长计议。
隔日,一夜未眠的田间前往廷尉府,门房却报,廷尉不在府中,他扑了个空。
又过一日,田间继续前往廷尉府,李斯仍旧不在。
田间知道了,李斯这是在躲着他,整个大秦上下官员都在躲着他。
他们真是好算计。
章台宫,赵九元、李斯、尉缭等人均在。
“恭贺大王,王贲率三万大军奇袭辽东,现已攻破辽东,不日便会彻底荡平旧燕辽东势力。”尉缭拱手恭喜道。
嬴政颔首:“燕太子丹可寻到?”
“未曾,有人曾在匈奴之地见到过太子丹,或许他已逃至匈奴北地。”
“赵卿代寡人见了田间,此人目前如何?”嬴政看向赵九元。
“其心中还想着重修东西二帝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出了臣的府门便亲眼见到了我大秦锐士出征,恐怕心气已散,不敢再如此狂傲了。”赵九元道。
“他答应请降了吗?”
赵九元微微摇头:“恐怕还差一个台阶。”
这个台阶确实难给,但是也能给。
“请大王稍作等待,若是田间答应请降,臣便引他来见大王。”赵九元道。
“嗯,传令王贲,灭燕之后,可不必再请王命,直接挥师南下,奇袭齐国之北。”嬴政下令道。
群臣齐齐应:“诺。”
嬴政瞧着身体似乎康健起来的赵九元,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没什么底。
但夏无且等人切脉后,的确都说赵卿的身体在吐了那两口淤血后越发好了。
不管如何,如今人没事就好。
燕国,辽东之地。
燕王喜彻夜不能眠,他已无力挥剑抵抗秦军,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军精锐杀尽他麾下燕军,屠戮燕臣。
“大王,秦军攻势太猛,我军抵抗不住,辽东无力回天,请大王赴死以全秦王暴虐之名,如此齐王必定对秦心生忌惮,以举国之力抗击秦国,以报大王之仇。”鞠武拱手恳请道。
燕王喜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他死了,齐王真的会为他复仇?
“请大王赴死!”
鞠武开了口,燕臣也就无所顾忌了,或许大王死了,他们还能活。
“此时此景,尔等如此作为,寡人痛煞心也。”燕王喜泪崩。
“寡人绝不会赴死,寡人要为燕国战至最后一刻。”说罢,燕王喜重新提起了剑,那架势,是把肾上腺素给拉满了。
一燕臣松了口气道:“太好了,大王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我燕国定然还有生还的可能。”
“太傅之言,可激励大王如此,太傅威武。”
鞠武却忧心忡忡,大王有杀敌之心了又如何?或许也只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好结局罢了。
思索罢,鞠武朝着象征燕国的图腾拱手一拜,而后提刀抹了脖子。
“太傅!”
燕臣懵了,太傅劝大王要勇于抗争,怎么自己却殉国了?
太傅啥意思?
不等燕王喜冲出去,王贲横朔扫来,燕王喜被活捉。
辽东大局已定。
燕国灭。
燕王喜在国家危急存亡之秋,选择杀子以求和保国,这在历史上属实罕见。
殊不知此举注定要让他成为历史的笑柄。
只是现在太子丹没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或许未来某一天,他还会再出现吧。
“大王,王贲大军大破辽东,燕王喜被俘,现已幽禁,可喜可贺啊!”
群臣在朝,万分欣喜。
之所以不杀燕王喜,便是要给齐王打个样,好叫齐王瞧瞧:你看,我大秦连燕王喜这样的不义之徒都没杀,你若是投降,定然也会优待你的。
内侍将燕国的旗帜缓缓降下,升上秦国的黑旗。
现在只剩下齐国的旗帜还悬挂在殿内。但不久以后,整个天下都将悬挂秦旗。
嬴政双手叉腰,豪情满怀。
“赵卿,寡人仅剩一国未灭,依你看,寡人多久能灭齐?”
“齐公子间滞留咸阳已半月,臣是时候见他第二次了。”赵九元道:“不出三月,大王定能一举拿下齐国。”
嬴政转过身来,注视着赵九元:“能否不动干戈拿下齐国,便看卿了。”
赵九元颔首道:“请大王放心。”
回到府中,赵九元与李斯、姚贾讨论了两个时辰,对上了细节。
田间见不到李斯,又想起了赵九元,他见到赵九元时,赵九元正在菜园子里给菜浇水。
“这是小坎村那边培养出来的新品种菘菜,吃起来脆甜可口,就这小小的一株菜,农家人用了六年的时间,通过杂交,甚至嫁接,才让它变成如今可以登上餐桌的模样。”
赵九元说着,从木桶里盛了一瓢水,慢慢浇到菘菜叶子上。
水珠在叶片上滚落,带起一片青绿。
“你看,那是它原本的样子,干瘪又泛着苦涩,实在令人难以下咽,哪有现在这肥硕的样子?”赵九元指了指栅栏边一株绿菜道。
赵九元放下水瓢:“哦-忘了你不知道什么是杂交和嫁接。”
田间连忙拱手道:“还请先生指教。”
“人分男女,牲畜分雄雌,而草木也有雄雌。所谓杂交,便是让两种不同性质的草木婚配,生下兼具父母之优的孩儿。”
“而嫁接更容易理解了,则是将一株草木的枝芽,接活到另一株草木的躯干上,令其合为一体而生。”
“这怎么能?”田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到了冲击,他是个不通农事的人,从未想过务农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更何况,嫁接岂不有违天道顺其自然?
“你瞧我院中那株桃树,其上接了杏树的枝桠,现在开了两种花,日后我能吃到桃子,也能吃到杏子。”赵九元指了指院墙旁正泛着淡粉色花苞的桃树道。
“什么都可以嫁接吗?”
赵九元摇头道:“桃木与杏木可成活,与松却终究难活,万物生长,各有其本源与归属。试看秦齐,溯其源流同出于周,周之上,亦承殷商血脉,再追溯而上,皆共奉炎黄为始祖,同属华夏一脉,既本是同根而生,同文同种,为何今日不能相容嫁接,共创繁盛?”
田间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其实他的内心早就在看到了咸阳盛况后动摇了。
“先生……”
“大王有言,若是公子答应降秦,便可一见。”赵九元顺着话,将台阶递了过去。
田间内心尽是挣扎,面上更是焦灼,思定良久后,他抱拳一击:“也罢,还请先生引荐。”
赵九元见事情成了,放下手中水瓢,迈步出了菜园,自桃树上取了一支杏花交到田间手上,笑道:“你瞧,桃杏芬芳不成言,一切尽在花蕊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第266章 降与不降
嬴政于殿中接待齐公子间,许诺齐王五百里土地作为宗庙祭祀之地,李斯与姚贾与齐公子间一同前往临淄。
临别时,赵九元道:“斯兄与上卿一同前往临淄,务必小心谨慎,齐相后胜实乃心腹大患,务必除之。”
“后胜贪婪,小人之流也,请南山侯放心,大王已发密信,务必要杀了后胜。”
“一切小心。”赵九元正色道。
要劝降一国之王,不是历史上简单记下一笔那样容易。
齐国朝臣不乏反抗之人,其树大根深,要连根拔起,绝非易事。
看历史上齐王的下场便知道了。
赵九元本想亲自去齐,奈何整个朝堂无一人同意,便只能作罢。
与李斯、姚贾同去的,还有稷下学宫祭酒吕妄,吕妄自来秦后,再也没回去过,这一次他回稷下,恐怕存了落叶归根之心。
“这是老夫多年以来所写手稿,老夫垂垂老矣,已无力继续校订,还请南山侯为老夫做这最后一件事,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一个传承。”吕妄盯着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便头发花白的女子,心中一阵无力。
他真的老了,有些老眼昏花了。
她怎么也和自己一样,头上长出了白发?
“多谢先生这么多年为我,也是为大秦稳住了同文学府,先生一直屈居客座教授一职,是我对不起先生,将来论道台旁,定然也要有先生的一席之地。”
吕妄摆手道:“诶,为文之道,不分国界,不分上下,老夫很荣幸能在同文学府传道授业,能给学生解惑,只是人终究要回望自己来时的路,老夫功遂身退,便再为你做这最后一件事吧。”
赵九元知道,吕妄此回齐国,是要去游说那些顽固贵族,以及齐王降秦的。
她躬身拱手一揖:“多谢先生,九元拜别先生。”
赵九元目送吕妄踏上马车,抬眸看天上的太阳,阳光璀璨夺目,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
人终究要回望自己来时的路。
此去一别,便是永远。
赵九元顿时生出了无限感概,猫儿从角落里跳出来,凑到赵九元跟前,她蹲下身抱起猫儿,让阿旺带人抬起那一箱子的手稿,转身进了府门。
齐国,临淄,齐王宫。
齐王双手背在背后,于台上来回踱步,齐公子间踏入殿中。
“大王,燕王据守辽东,尚且不能抵挡秦国铁骑,而我临淄距离秦国不过百里,王贲大军顷刻间可南下高唐,荡灭我齐国三十万大军,转而攻打临淄,这是我齐国能抵挡得了的吗?”田间拱手陈情,语气中带有规劝之意。
后胜愕然,怎么回事?
去了一趟秦国,怎么就变成了秦人的说客?
说好了一起唱反调,你怎么就提前投降了?这样显得老夫太过突出,岂不很快便会成为秦使的靶子?
后胜想通后,那叫一个气啊。
见齐王没反应,田间继续道:“届时宗庙倾颓,社稷不存,黎庶遭殃,这是大王您想看到的吗?”
“秦王有荡灭天下之志,又有六十万虎狼之师,我齐国五十万大军,军备不成、粮草不足,齐国不能幸免于难,与其举国为秦王所虏,不如就此归附秦王,免于战火,也好保存我齐国宗庙祭祀。”
齐王闻言,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仍旧是一片为难之色。
后胜跳出来指责道:“田间,大王派你去秦国是为了打探秦国虚实,不曾想你竟然降秦,还成了秦王的说客,你将大王置于何地?难道你收了秦王什么好处不成?”
“呵,若论收受贿赂,丞相先前可是收了秦王两座城邑,怎么?现在公然来指着我,是觉得自己收少了吗?”
田间一句话,让后胜差点破防,也让齐国朝臣议论纷纷。
“秦国伐灭五国之时,丞相万般阻挠大王出兵援助,力主和秦,致使五国被秦王逐一荡灭,齐国如今孤立无援,丞相倒想起要抗击秦国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当初打团你不上,现在团灭了你能奈他何?
后胜惶恐道:“老臣当初也是判断失误……判断失误,老臣追悔不已,现下正想着如何弥补,思索抗秦之策呀。”
说着,后胜惊恐不安地跪了下去,祈求齐王能替他说句话。
然而,齐王只想翻白眼。
田间又道:“齐国使臣正在驿站,这两日有无数齐人前去拜见,他们都害怕秦军的铁骑会踏破他们赖以生存的临淄。”
“齐军若是强行与秦军交战,恐怕也只会落得个血流遍野的下场。”
“还请大王三思呀,万万不可应了秦王的要求。”后胜起身,拱手说道。
田间立刻劝道:“失小节以全大志,不流血而保宗庙,齐国几百万人只会感激大王。”
“齐国眼下孤立无援,贸然抗击秦国。届时不仅生灵涂炭,还难逃受辱之难,秦王许大王五百里土地作为食邑与陶朱之富,且燕王被俘之后,也只是幽禁,秦王并未杀他,对比之下,秦王对大王更为在乎。”
后胜当即唱反调:“秦王狼子野心,从不讲信用,大王莫要被蝇头小利给欺骗了!”
“若是秦军兵临城下,我齐国也只能像赵、楚一样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田间一句话,朝堂直接炸了。
“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秦国要用我齐国两千里土地,百二十城去换五百里封地,实在可笑至极啊!”后胜泪崩道。
“是啊,区区五百里土地,我等难道要被冻饿而亡吗?”
“宗庙社稷不可不保啊!”又一齐臣说道。
“好了,都别说了!”齐王眉头紧皱,头都大了。
“待寡人好好思量,退朝。”说罢,齐王拂袖而去。
是他不想降秦吗?
是他不甘心啊!
做了几十年的齐王,现在要被他人统治,他真的很不甘心。
但他心底十分清楚,齐国根本打不过秦国,届时还是得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羞辱,真是一场极致的羞辱。
“哎!”齐王大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大王,秦使求见。”内侍禀告道。
李斯身后跟着祭酒吕妄,两人一同作揖后,齐王才回过头来看他们。
“吕先生,你回来了?”齐王很是惊讶,自吕妄去秦后,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同文学府,以至于稷下学宫也没落了。
想到这里,齐王心中生恨。
赵九元差点将他齐国的稷下学宫给掏空了,明明她从未来过齐国,仅靠着一本书,就把稷下学宫的学子一大半给拐去了秦国。
甚至连祭酒也拐走了。
“见过大王,一别经年,臣也老了,回到故土是臣最后的心愿。”吕妄离开秦国的时候,脸上的褶皱还没这样深,现在他回来了,却已是垂暮之态。
“先生能回来便好。”齐王对吕妄向来是敬重的。
“先生在秦都做了些什么?”
吕妄坐定后道:“此去秦国,当是见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其在文道一途、治国一途上,当世之人弗如远甚。”
“先生说的是赵九元,先生已经被她收服了,为她说好话也是应该的。”齐王不想再听吕妄说话,不断地表露出不耐之态。
“大王还是没能理解臣的意思,臣想说,若是她的治安之策用到齐地上。如今的齐国庶民定能活得更加安稳,大王一定吃过红薯吧,只是臣这一路走来,竟然没看到齐国的土地上种植多少,就连粟米也都稀稀拉拉地生长,齐国落后秦国太多了,大王心系庶民,定然不会想要看到庶民苦于此难。”
齐王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这些?
齐国好经商,若是秦国断绝齐国的粮食供给,齐国很快便会发生饥荒。
瞧齐王这犹疑的模样,看来齐王也需要一个台阶啊。
李斯将齐王的表现汇成书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咸阳。
嬴政看过信后,冷笑一声,当即下令蒙恬进攻高唐,吸引齐军主力,王贲策应突袭临淄。
齐王的确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足以令他吓破胆的台阶。
不过短短二十日,王贲大军便已兵临临淄城下。
齐王一把抓住后胜的衣领,怒道:“丞相,你不是说三十万大军足以震慑秦军了吗?如今寡人临淄的二十万大军也折损在了高唐,寡人现在当如何?”
齐国五十万大军对蒙恬王贲三十万大军,优势在齐。
如今齐国五十万,被俘虏了二十几万,损失十万人,剩下的十几万匆匆逃回临淄附近驻扎,几乎放弃抵抗了。
许多地方城池直接大开门户,迎接秦军入城,这仗还怎么打?
“谁能告诉寡人,这仗还怎么打?”齐王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头。
“大王不要放弃,只要大王还在一日,齐国就不会涣散。”
后胜眼底尽是谄媚,这眼神晃得齐王脑袋生疼。
“是吗?”齐王命人端了酒来,他解释道:“寡人脑袋有些疼,听说喝酒有奇效,寡人有你这样的左膀右臂,定能守住临淄,你我君臣二人今日便喝上一场,明日与秦军决战。”
后胜虽有疑虑,但料想大王不会害他,毕竟大王也要喝酒。
齐王亲自给后胜倒上一杯浊酒,又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后胜喜不自胜,当即一口饮下。
“大王,臣……”
忽然,后胜心口一痛,齐王手持长剑,一剑洞穿了后胜的胸口。
后胜面上尽是震惊:“大……大王……您。”
“从阿母执政起,齐国便避开了列国纷争,到寡人继位为王,阿母死后寡人才彻底掌握这齐国朝政。如今寡人在位已四十年,一直避免齐国卷入列国纷争,维持齐国安稳,难道寡人真的做错了吗?”
“而今这王座,就将拱手让于秦人,寡人即将失去一切,丞相,你也觉得寡人做错了吗?”
“大王……臣……”后胜已经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抽搐。
“寡人没错,寡人错就错在没有遇到像赵九元这样的良臣,而盲目听信你这小人,才会让寡人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丞相,不是寡人要杀你,是秦王要杀你,你有什么仇怨,尽管去找他,寡人保不了你。”齐王的思绪回到昨日下午,李斯与姚贾带着秦王的亲笔手书来与他谈条件。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含泪意:“丞相,秦王命寡人杀你,寡人也无可奈何啊,丞相……寡人真的护不住你啊丞相……”
“大王……您……糊涂啊!”后胜死不瞑目。
齐王建泪崩,守在后胜的尸体旁大哭了一场,后含玉、缚身、携带齐国王玺、户籍册、舆图以及齐臣,开城门对王贲献降。
至此,秦国完成了吞并六国的历史任务,实现大一统,比起正史提前了三年。
秦国,咸阳。
赵九元似有所感,她缓缓闭上了眼,调出系统面板,看着上面积分一栏,已经积累了2970个积分。
“系统,齐国灭了,秦王扫六合,多么伟大的历史性时刻。”赵九元笑。
系统少女音:“这其中也有宿主的功劳。”
“没有我,秦国也能做到。”
赵九元缓缓睁开眼,比瘠匆匆来报:“侯爷,捷报,齐王献降了。”
“大王传侯爷入宫赴宴,普天同庆。”比瘠走路带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好。”
赵九元慢慢起身,阿珍为她换上一身玄色深衣,金线绣成的云纹在衣袂间若隐若现。照例搂着猫儿,她抬步登上了前往章台宫的马车。
刚到章台宫外,还没等侍从通报,嬴政便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拽着她穿过回廊,来到秘密基地的高台上:“赵卿,寡人终于荡平了六国,寡人终于实现了老秦人百年的夙愿,从今以后,天下当为秦之天下!”
仰头看向原本悬挂列国旗帜的地方,原本的六国旗帜全部被秦国黑旗所取代。
赵九元跟着一起笑:“一统天下,结束周代以来五百余年的纷争,惠及千秋万代,此乃万世之功业也,臣恭喜大王,得偿所愿。”
“若无你相助,寡人不可能如此轻松,赵卿,寡人愿与你共享天下。”嬴政无比认真地说道。
第268章 献上世界地图
“天下是大王的天下,臣不敢居功,也不想求得什么,臣还是那句话,天下黎民安居乐业,臣再浮生偷得半日悠闲,便极好了。”
赵九元一席话,巧妙化解了嬴政抛过来的权力诱惑。
不管是不是试探,赵九元都不会接。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是嬴政瞥见赵九元头上那抹花白,似乎比先前又多了一些,心底微微触动。
秦王扫六合,整个秦国上下皆喜气洋洋,咸阳城内更是锣鼓喧天,处处都在分享着喜悦。
李斯等朝臣已在大殿内等候,直到见到嬴政与赵九元一同从侧边进入大殿。
赵九元摆开裙子坐在低矮的椅子上,李斯离她不足一米。
照例先在心里喊了一声赵小猫后,李斯才道:“九元同大王可是商议了什么事?”
“并未说什么,都是些恭喜的话。”
李斯颔首,这样神气的日子,是该多说些吉祥话。
不过最近见赵九元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上不少。难道是杏林学府医师开的药起效了?
不过他们这些日,尤其是赵九元,哪怕没多少政务劳形,也不妨碍她宵衣旰食,日日沉浸在为大秦计的顶层设计上。
眼下秦国一统,最需要的便是设计出一套符合大一统的体制框架,来维持这个庞大的国家运转。
赵九元或许私下里已经同秦王说了许多,李斯也隐约察觉到一些。但这不是一个人便能拍案决定的,必须经得起实际考验才行。
好在经过同文学府十来年的运转,秦国目前不缺人才,尤其是可以任职地方的政治人才。
赵九元这才认真的注意李斯,或许是为了参加宴会,花白的头发精心梳理过,秦冠扣在上头,用一根玉簪簪了。棉布的衣裳挂在身上,竟有些松垮,眼窝处发青,这是没日没夜的熬出来的。
李斯从一个市井布衣走到如今的大秦廷尉,离不开卷王的气节,他一个人干着数个人的活儿,每日殚精竭虑,还能活到这岁数,属实基因强大了。
为了让赵九元活得久一点,他连赵九元的活儿也分了一部分去干,却没想过如此劳累,自己也会折寿。
赵九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认识了李斯。如今正是相识的第十三年,李斯也老了。
若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闪烁着智慧的光,赵九元觉得李斯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头。
赵九元再扫视了周围众人,发现大家都在不同程度地老去。尽管面容上都是喜悦,但老态是隐藏不住的。
王渺坐在后面的席位上,偷偷瞧着靠在椅背上的赵九元,以后她便能和南山侯一样,入前朝为官,只要她好好经营,一定会走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一场宴会君臣尽欢。
然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国是扫下来了,该如何定国?
一统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赵九元亲自抱着羊皮卷走入大殿。
“大王到!”
嬴政迈着从容的步伐坐到王座之上,他扫视一眼下方的群臣。而后将目光落到手持笏板还拿着一份羊皮卷的赵九元身上。
他忽然想起当年阿父去世之前对他的嘱咐:你是大秦的王储,便是将来的秦王,你注定要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天下的路。
你先前所受的苦,都是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你要学会利用他们,不要畏惧他们。
他很幸运,年少时有吕不韦挡在身前,给了他发育的机会,后来有了李斯,陪他一同成长,又在二十二岁这一年遇到了赵九元,这个影响他乃至大秦的人。
在他还没一统天下之时,赵九元便问他当如何治天下,那时候他的答案与现在的答案已经截然不同。
治天下等于摸着石头过河,但他并不会因此恐惧。因此而害怕,反而觉得前方有一道更强的目标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