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立刻意识到她搞错了一件事。
无脸学生群体的污染不是单纯的沼泽式污染,恐怕他们的污染效果是:让一个人陷入最恐惧的场景里。
所以课前测试里那些学生看起来并不疯狂或失智,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从被困者的恐惧中生出的。
因此大嘴巴看到学生的瞬间,脚下有粘稠般的黑色液体,那根本不是液体,是他之前在上一节课中就面对的头发。
这么来看的话,第一节实践课里,失控污染不是没有出现,它如附骨之蛆般跟随在大嘴巴身后,是大嘴巴的恐惧。
但她之前看到大嘴巴的状态又却是不像是恐惧啊。
安溪压下疑问,看着空旷的走廊。
现在,她面对的就是一个空荡的走廊,她敢说,不仅仅是这个走廊,只要她还在污染里,无论到哪都遇不到一个人。
不仅是环境的空荡,还有一种存在感很强的精神污染——孤独感,在不断侵蚀安溪的精神。
安溪在墙壁上左敲敲又撞撞,又张口发出两声怪叫。
无论什么声音都会传回回音,但除了回音之外,就没有第二个生命制造的声音了。
安溪想了想,站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喂喂,大家好。”
回音:“喂喂,大家好。”
“我是你们的朋友安溪,是的我是一个歌手。”
【教室里】
学生先是目瞪口呆看到安溪放种子,他们思考了下,轮到自己能不能躲开这招。
“很难。”蛇信坦然道,“她速度极快,力量不小,还喜欢偷袭,有能力不要脸。反正就算我知道要防备被她割伤,也很难真的不被割伤。”
“可惜遇到那群失控学生,有没有知道他们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不是水吗?”
“我听说是火啊?”
“上节课不是放了,沼泽式污染啊。”
一群人一群答案,学生们陷入沉默,直到学生跟大嘴巴消失,安溪独自在走廊里,才有人重新说道:
“现在什么情况?”
“失控污染还恃强凌弱,看到打不过的直接跑了?”
“不可能。”蛇信道,“据我偷偷统计,但凡是课堂测试没有回来的,很大可能就是遇到了无脸学生群。”
“之前又没有播放,你怎么知道?”
蛇信竖瞳闪烁,“我有朋友变成他们当中的一个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安溪高歌一曲,从未听过的小调,听得人污染都要失控了。
就在有人撑不住要班主任静音的时候,安溪忽然正经起来,她说:“不能再玩了,该做点坏事了……失控污染应该做得正事了。”
学生们:“?”
有人问:“她其实是失控污染扮演的,对吧?”
第31章 伪装失控污染
安溪没准备浪费时间去找人, 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污染的能力。但凡不是在现在这个时间地点遇到这种污染,安溪都要掂量点,现在嘛, 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她是害怕一个人没错,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很难真的害怕。
首先,这只是一场课前测试;然后, 测试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后,在这场测试里她可是失控污染欸!
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谁比谁厉害啊!
就算它们比她厉害,比她没有理智, 但总有人有理智,等到她做过火后,自然有人出来阻止。
有人出来阻止, 那不就自动破了这个污染了?
毕竟她的恐惧可是“没人”啊!
安溪跳到窗户上, 直接就开始开卡扣, 一边开一边碎碎念, “好恐怖, 一个人都没有, 呜呜呜, 我好害怕。救命啊, 有没有人……不对,我是失控污染,有没有小垃圾来……欸, 开了。”
安溪拆开了卡扣,手顶着防护网往上举,真的把防护网举起来了。
“真的能打开, 那能不能拆开?”
安溪的钻研精神腾一下就升到天灵盖了,她利索非常钻进防护窗里,顺着打开的防护网往上爬。
从防护网爬到三楼后,安溪踩着三楼的开四楼的卡扣,这次比上次速度还快。
“好简单啊,也没有什么污染,这个防护窗到底用来干嘛的?”安溪顺着防护网又回到二楼,她开始找二楼防护网的卡扣。
【教室里】
“有人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吗?”
教室里响起一道疑问,但没有回答的声音。
有人举起勇气询问班主任。
“谁知道呢,”班主任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紧接着道,“怎么,你们都觉得自己也能对付失控污染了是吗?”
教室里的声音就再次消失了。
安溪在欢呼。
二楼跟一楼之间的防护网卡扣很难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但是难不倒安溪,她直接拿小斧头给劈开了一个。
事实证明,这个防护网,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材料,污染抵抗不了,利器能轻松毁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维护的。
难道整个学校所有的学生,都不觉得在这样铁笼子一般的环境里学习,很想让人挑战一下学校牢房的牢固性吗?
这学校不行。
安溪摇头,学生太乖了,这样怎么能抵抗那些诡计多端的失控污染呢?
安溪拆掉二楼防护窗的底部,因为面积太大,不好从窗户拿进来,她还细心地切割成几块分批搬到走廊里。
“现在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安溪反反复复检查防护网,还上手掰了掰,不小心掰断了一节,再次肯定了其材质的一般,该校学校学生毫无探索欲,以及该校失控垃圾的破坏度一般。
像他们学校,那是三天两头重建啊!
安溪颇为得意地想,忽地她看到一块防护网上有一点灰扑扑的颜料。她拿起来仔细观察,颜色已经褪色到几乎看不出原本色彩的程度,但是这种涂鸦风格,实在太眼熟了。
在五官钟表的镜面上,在值班室上锁抽屉里的画册上,都是这种只有色彩看不出形状的涂鸦。
第三次见到就要警惕起来了。
这是污染,还是一个标记?
安溪陷入沉思,普通颜料的涂鸦是有一定概率存在于污染物体上的,但这个前提是涂鸦是在该物体有污染之前就存在。
安溪怎么这么清楚呢?
因为她亲自实验过,很多次,各种地方,包括不限于地面、墙壁、妈妈的桌子、妈妈的躺椅……正是大量的实验过后,安溪才能得到这么严谨的结果。
正因为安溪有这个知识,所以她当时看到钟表上有涂鸦的时候才没有觉得意外,涂鸦在钟表拥有污染之前就存在,就像镜面、表盘、时针等等一样。
第二次见到时,安溪依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涂鸦既然存在,就说明有人画,既然有人画,画在画册里比画在钟表上,要正常多了吧?
现在,安溪不得不在意了。
一个看起来无用的防护窗上,底部为什么会有涂鸦?
这些都是人为画上去的,还是说一种污染标志?
安溪没有太为难自己,她想了会儿,就把这个问题压下了。她站起来开始收拾切割出来的防护网,将防护网竖放在旁边,免得有人不小心绊到了。
收拾完后,安溪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感觉到有点寂寞了,她想,“不能闲着,忙起来就不会寂寞了。”
安溪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到一楼去了,问题堆积这么多,趁着现在有空又没人,不如先解决一个。
比如班主任卧室里那些皮,到底有什么古怪的?
安溪下楼梯也没有正常走下去,她从扶手上身体倒着滑下去,快落地的时候黑发绑着她的腰腹给她扭转回正。她站着落地,展开双臂,俯身鞠躬,“满分!!谢谢,谢谢!”
【教室里】
“她在跟谁说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下楼梯?”
“黑发还能这么用?”
这是同样有头发污染的同学。
“她真的是失控污染假扮的吧?”有人真心实意道,“她现在是我们班长了,应该不会再污染我们了吧?”
学生们隐隐有些担忧,因为他们不会这么下楼梯,更不会这么下去之后还安然无恙脚着地。
安溪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前,办公室被劈坏的门完好无损,门紧锁着。
“啊!我是失控污染!”
安溪叫着咒语,三两下将门踹开。
卧室的门同样关着,不过没上锁,安溪直接把门推开。卧室里的格革不在,地上的痕迹也不在。
安溪打开衣柜:“哈哈,皮也不在。”
安溪不信邪,一个一个衣柜打开,又把抽屉、床底、衣服口袋都翻了一遍,还真是一张皮都没有。
难怪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还以为班主任对这里掌控不强呢。
安溪失望地离开卧室,开始地开始翻找办公室。
班主任的办公室纸质材料比宿管值班室多多了,办公桌上就有文件夹,安溪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白色封面:
《……》
字迹就像泡在水里的颜料,大块大块的黑与白一瞬间填充安溪的眼睛,她大脑像被针扎进去又搅拌一样疼痛。右眼污染在刺激下被触发,安溪右眼的瞳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色”,三个呼吸间暖棕色的虹膜几乎与眼白同色。
她右眼虹膜与瞳孔逐渐透明,透明的眼眸里倒映出纸张上的字迹——
《安溪……》
安溪什么?
安溪眼睛如火烧般疼痛,视野充斥着黑与白,在灼烧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右眼的麻然。
安溪右眼的眼白正在迅速透明化,很快,她眼睛周围的肌肤,轻薄到能看到肌肤下的血肉组织——右眼污染的速度被加速了。
安溪猛地闭上眼睛,抓起文件夹,把这个刺激出她右眼污染的罪魁祸首往挎包里塞。等安溪把文件夹塞进挎包里之后,迅速拿出一根不透明布条,动作熟练而又快速将布条从右眼上绕过,在后脑勺上打了个死结。
右眼失去视野后,污染渐渐收归回体内,安溪扶着桌子闭着眼睛有三分钟,才感觉到双眼的灼烧感消失。
安溪擦了擦留下的眼泪跟汗水,刚刚的灼烧感以及头疼,不是右眼污染的副作用,它的疼是感觉不到被污染部位的麻木。
安溪缓过来后,摸着挎包的手就蠢蠢欲动。
既然没有杀死她,就说明也就这样。
【安溪】
安溪什么呢?
为什么班主任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文件封面上会有她的名字,为什么这个文件防护这么厉害,仅仅是打开就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班主任写了她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吗?
安溪严肃低头看着挎包,就看到地面上浮现一行字:
【学校财产,放回去】
安溪非常自然地移开视线,不经意往前走了一步,双脚踩到字迹上。
虽然装作没看到,但她很清楚,等到从这里离开,她根本来不及看到这个文件夹上到底写了什么。
甚至不用等到她离开这里,之前在卧室的时候,班主任不就让格革过来阻止她探索卧室吗?
但是她右眼污染被激发也只是看清楚两个字,而下一次再使用右眼污染最少要等一周。
【教室里】
安溪翻开文件夹的时候,画面闪烁了下,变成另一个样子。更准确来说,就是换了个主角。
屏幕里出现的是沐辛然,她教室里的讲台底下蹲着,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露出的眼睛却没有太多恐惧,甚至平静的跟整个人的姿态有很强割裂感。
教室外,铺天盖地的黑发填充了整个走廊,黑发如黑色岩浆流动。
“怎么回事?安溪呢?”
“这种程度的黑发污染,微微?”
“她们在干嘛?躲猫猫?”
“班长呢?安溪呢?她看到了什么东西?”蛇信说着压低声音,“卧室那些皮都叫我们看了,一个文件夹里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
“本来就不应该只播放班长,课堂时间就这么点,里面又进了三分之一的同学,只播放班长,其他人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其他同学都看倦了,也应该多播放新来的转学生。沐辛然有什么好看的,跟昨天杨天力一样迟早被污染,然后就死了。所以咱们直接看班长吧。”
“要不是你开口就叫班长,我差点就没收住污染。”
但不论怎么说,画面里都是沐辛然,学生们渐渐沉默,因为他们发现班主任一直没有开口。
黑暗里,没有人能看到,但这么吵闹都没声音,这就很不班主任了。
“你说,”蛇信的声音被嘶嘶声压下,除了旁边贴近同学,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他还在上面吗?”
安溪不知道教室里种种情况,她摩挲着挎包,深沉的思考表情没有维持一秒,就把挎包打开了。她取出文件夹放在桌前,又把保温杯拿出来拧开杯盖,将蓝宝石饮料倒进杯盖里。
然后就见她闭着眼睛,一手打开文件夹,一手拿着杯盖往纸面上泼饮料。
在听到水落的瞬间,安溪迅速睁开眼睛,看清楚封面上的字后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安全报告》?”
安溪放下杯盖,将文件夹拿起来横看竖看,封面上都只有《安全报告》四个大字。
“难道我终于失控了?”
安溪说着将文件夹举到脸前,鼻翼翕动,纯粹的纸张味道,没有一丁点掺假,也没有一丁点蓝宝石的味道。
安溪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蓝宝石饮料,冰凉刺骨的滑腻感顺着口腔浸入,她条件反射打了个冷颤,很快她就感觉体内许多躁动的污染瞬间被冻结了般冷静下去了。
右眼也没有了任何不适感觉,安溪拆掉布条放回挎包。然后她拧上杯盖,将保温杯也放回挎包里。
放好东西,安溪长长舒了口气,坐到班主任的座位上,打开文件夹再次查看,依旧是《安全报告》四个大字。
很明显,排除她老眼昏花这个可能性之后,真相只有一个,班主任又做了些不为人知的手脚。
这样就更说明原来那个文件夹有问题。
安溪看着现在的文件,感觉自从进入这个学校之后,她需要思考的地方格外的多。这个时候就非常痛恨过去没有好好学习阅读理解的自己,否则也能思考个一二三四出来。
好在,安溪最不怕就是困难,她过去能花十几年从实践课倒数爬上去,现在也能静下心努力思考。
新文件内容熟悉又陌生,大概就是说不允许在教学楼区域嬉戏打闹、点火、放烟花、攀爬砸窗等等。
《安全通告》以及《宿舍管理手册》里都有类似的内容。
“这不合理啊。”安溪开始思考,“一般来说一切规则的制定都是先有行动。”
就像她那个查封的学校里,就有规则禁止学生午休时掰开同学的嘴巴强行投喂。
这就是因为她偶尔吃到一个好吃的果子,在思思午睡的时候掰开思思的嘴巴给她分享之后有的规则。
但这不能怪她呀,谁让学校还有规则,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允许叫醒处在睡眠状态的同学?
她只是忍不住立刻分享而已,而且后来思思不是把她嘴巴污染一个晚上,没让她吃饭吗?
怎么就没有规则严禁封住同学的嘴巴呢?
安溪思维很快就飘远了,回过神继续接上走神前的话题,“所以,启航高中学校的学生需要这些规则吗?”
再往后就没有了。
安溪拿起文件夹抖了抖,很遗憾没能抖出来多一张信息,就这么点东西,用了一个文件夹。
糊弄幼儿园小朋友都没有这么糊弄的。
但这个文件夹既然存在,就说明这些规则曾经存在。
两个文件,都有问题。
前者不能让她看到,后者跟这个学校有严重的不和谐感。
安溪手搭在文件夹上,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文件夹。
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带着她名字的文件夹能有什么内容?无外乎就是个人资料、档案、某些计划、观察日志、实验日志这几项。
个人信息或者档案没有必要对她本人保密,后面几个可能的的确确不能让她本人看到。
观察与实验基本上是针对植物、动物或者一些特殊污染、失控污染,她一个大活人,除非班主任神志失控,没必要搞这个。
从之前他那些手段来看,他或许是一个很有掌控欲的人,所以那个文件夹极有可能是针对她的计划。
安溪被自己的聪明折服。
这个推测完全就能说通班主任前后态度变化,他发现她不像他计划里的那样,作为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就会暴躁想要纠正“错误”,让事情重新回到他的计划中。
一切都通了!
安溪奖励自己吃了颗糖,看着手下的文件夹,继续思考——
这个文件,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没有实施搁置的空规则,因为没有必要,学生们不可能做出规则里那些行为
第二种就是,实施过并且成功了,现在学生不需要这个规则,它自然就作废了。
两个可能的可能性都很大,安溪一时之间没办法从里面选出一个可能性更大一点的。
“奇怪,”安溪忽然道,“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班主任没有派人过来呢?”
从之前经历来看,就算没有派人过来,失控污染群也应该有其他动作,为什么一直没有来人,也没有动静呢?
安溪思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的脚下,影子如风过火烛飘晃了下。
安溪放下文件夹,准备再去翻开书桌其他东西时,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
安溪抬头看过去,一个没有五官的学生站在门前,他“看着”安溪的位置,开“口”道:“上课了。”
第二阶段的污染开始了?
还是说,第一次尝试失败,进行第二次?
安溪对沼泽式污染的运行方式不太熟悉,对这种针对人的恐惧而进行污染的失控污染更不熟悉,只能根据对方行动猜测。
失控污染没有理智跟思维,所以它的行动目的就非常简单明了——就是为了污染。
这是它们所有的行为目的。
安溪疑惑看着来人,没有动,难道她还有什么她本人不知道的恐惧?
“不去怎么样?”
违背沼泽式污染里的要求,会被针对。
这点安溪是知道的。
她做好了攻击准备,就听到无脸学生发出嗤笑:“不愧是乡下来的垃圾。”
安溪:“?”
黑发几乎在无脸学生最后一个词说出口的瞬间飞出,眨眼间缠绕着无脸学生将人拉到安溪面前。
无脸学生还在发言。
她脸上没有丁点笑意,对无脸学生的垃圾话不置一词,一手拧开保温杯就往学生脸上倒。
“你你你以以为真真有人”
无脸学生在蓝宝石饮料的冲刷下,声音开始卡带,但周围多了许许多多的无脸学生。他们里三圈外三圈将安溪包围在中间,密密麻麻的声音虫子般往安溪耳朵里脑子里钻。
“你真的以为有人喜欢你吗?”
“别天真了,谁会喜欢一个乡下来的污染?”
“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吧?”
“谁会喜欢你?谁愿意跟你说话?”
“乡下是什么样子的?到处都是失控垃圾吧?”
“能活着是不是很不容易啊?”
安溪沉默放下水杯,“太慢了。”她想。
她低下头,单手从挎包里取出蓝宝石跟刀。
她不是只想在脑子里想不说出口,是她再想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发现嘴巴很难张开,她被污染了。
其实她知道,在她愤怒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次污染中她愤怒,才是顺着污染的牵引走。
但她想,她还是不够强大,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不愤怒。
安溪的嘴巴从脸上消失了,她就不再开口,只是平静着用刀在没有五官的学生脸上的嘴巴位置上,划了个口子。
“你生气了?”
“哈哈哈乡下来的小垃圾,还会生气?不是一直傻笑着吗?”
“山窝里活着不容易,能爬出来可不就要……”
安溪将蓝宝石塞进划出来口子里,她一只手死死捏住伤口,手下无脸学生身体开始抽搐。
安溪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笑容,一串话在嘴边又堵回去。
一只只手从身前从身后从每一个角落伸过来,扯着安溪的衣服,拉住安溪的肢体,但她知道,她要赢了。
她死死按住手下的无脸学生不撒手,手下学生的动作越是激烈,拉扯她的动作越是急躁。
不知道是哪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却勾住红绳,将红绳扯了下去,发质并不算柔软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
“这是什么?”
一道女音响起,非常熟悉的女音。
“一根绳子。”
是安溪自己的声音,所有无脸学生的脸上都长出一张嘴巴,唇齿开开合合发出安溪的声音。
“好像很珍贵啊,劣质的垃圾绳子也值得珍贵吗?”
安溪感受到右眼在痛,是无脸学生的污染想要侵蚀右眼,跟右眼本就存在的污染起了冲突。
这说明,她又一次被牵引了情绪。
课本里的知识果然只具有参考性,沼泽式污染就应该在遇到的瞬间给清理干净,她过去的实践课应该拿满分才对!
安溪发了狠,又摸出一块蓝宝石,从捂住伤口的手指缝隙中就要往里面塞。
【等下!学校资产!】
眼前桌面上浮现字迹,与此同时门外有疾跑的声音传来,安溪加快动作把蓝宝石塞进去。
脚步声到达门前,安溪在满地面具中抬起头。她头发散落,没有嘴巴,看过去的眼睛依旧炯炯发光。
她看着来人,随手抬起手边一张人脸面具,挡在脸前。
于是,狰狞痛苦的人脸面具上,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忽地弯起,像在说:“下午好!朋友!”
格革站在门前石头样的脸上冷漠坚硬。
安溪将面具稍稍往下放, 露出上半张脸,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眨了两下,似乎在说:不要这么严肃嘛?
又好像在说:我已经做啦, 怎么样?
然而实际上,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表情说了什么完全看对方如何解读。
“假设你没有清理掉他,是有机会清除, 起码是缓解你身上的污染。”格革走进来,在一堆人脸面具中捡起一个没有五官,但质感看起来依旧很人皮的面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彻底失去嘴。”
安溪取下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原本属于嘴巴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能说话的感觉对她来说是个折磨, 但不是什么新奇到难以忍受的体验。
毕竟, 难道安息镇只有一个思思会嘴巴污染吗?
安溪并不觉得难受, 不过这是得想办法解决, 一时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跟一直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 差别还是很大的。
至于格革的话, 安溪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失控污染的污染靠失控污染清理, 这话简直就是笑话,没有失控的宿主都不能说清除该宿主造成的污染,更不用说失控污染了。
安溪捏了捏手里的面具, 面具上的人脸的五官立刻痛苦到扭曲,一张年轻的男孩的脸,安溪并不认识。
她将面具放在桌子上, 又很有素质地把地上几十张人脸面具都捡起来放在桌面上,最后指着格革手里的无脸面具,手心朝上往前一伸。
格革:“……”
有些人哪怕不开口,也能轻而易举在别人的脑子里播放语音。
他感觉自己耳边仿佛响起了声音,热情的、肆意的、理直气壮的:“我的战利品,请给我吧,谢谢!”
格革将无脸面具递过去。
安溪接过面具看了看,捏了捏,揉了揉,闻了闻,然后到饮水机前用水冲了冲,往嘴巴位置就是一放。
一只手非常迅速且及时拉住安溪的胳膊。
安溪抬眼看向格革,使劲抬了抬下巴,露出嘴巴位置平整光滑的肌肤,眨了眨眼睛。
啃不了,没嘴!
格革手指僵硬地松开,他保持一个石头最优良的品质,沉默。
安溪活动了下被抓住的胳膊,将面具塞进挎包里,这是失控污染的污染源头,宿主死亡,它会渐渐消散,或者另一个倒霉蛋被污染,然后它就再次长成第二个无脸学生群——失控版本。
安溪放好面具,好奇地看着格革的右手,不是肉刃模样的右手,抓住她的时候,感觉很奇怪,像铁一样冰凉坚硬,唯独不像活人的肉体。
是个人体质还是污染副作用?
安溪绕着格革的右手转悠,在她准备拿出纸笔直接询问的时候,格革往后退了两步,很严肃地告诉安溪:“你就算吃了右手,也没办法得到这个污染。”
安溪就愣住了。
她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第二反应是老家风评吹到启航了?
但紧接着安溪就察觉到不对劲,她刚刚对面具的一系列动作,在有嘴巴的时候的确下一个动作就是啃一啃试试实力。但是正常人会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认定她是要吃,然后迅速出手阻止吗?
难道,他其实也好这一口?
安溪揣摩了下,从口袋里取出纸笔,“你不跑吗?我是失控垃圾,任务是杀掉你们所有人!”
她甚至在叹号后画了个不知道什么,看起来是不规则的图形。
格革没在意那个图形,他只盯着安溪看,现在她倒是记起来自己的职责了?
人没见攻击,失控污染倒是清理了一个。
安溪收起纸笔,也没有攻击的意思,回头看着一桌子痛苦面具,想了个主意,她从挎包里取出塑料袋,将所有面具小心翼翼收进塑料袋里放好,然后系上塑料袋。
安溪拍了拍挎包,非常庆幸去年收到这个生日礼物,具有罕见的空间污染的物体,空间容纳很大,副作用很小,就是会偶尔想把挎包主人也装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