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鳞站在原地,炙热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填充着惨叫与呻吟的医务室,好像看到一只怪物,一个即将吞噬她的朋友的怪物。
但先出事的,不是静静,是蛇鳞。
静静是第一个发现蛇鳞不对的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饭时间,静静一边挑豆子,一边思考怎么跟蛇鳞解释她污染的事情。
然后蛇鳞把自己碗里的豆子挑进她的碗里。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小到本不应该被已经劳累很久污染也有些不稳定的静静发现,但她就是注意到了。
“你的污染是不是不稳了?”蛇鳞担忧道,“你就从医务室辞了吧,其实医务室少了你一个,也不妨碍什么。但你要是出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豆子之外,她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好。”静静看着蛇鳞道,“我明天就跟医生说,先休息一段时间。”
“真的!”蛇鳞高兴道,“太好啦!”
她的情绪不作假,高兴起来的时候,仍旧像发光一样漂亮。
画面扭曲了几段,最后呈现出教学楼楼梯间。
静静站在楼梯前,她脸上被各种五官填满了,肌肤长满密密麻麻的蓝色鳞片,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微微站在她的对面,漆黑的眼眸里溢满眼泪,“静静,你不能回去了。你还没有失控,我们去医务室好吗?医生会有办法的,或者,或者我去求宿管,去求我们班的班主任,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相信我,你一定能恢复的。”
“七班的班长失控了。”静静脸上嘴巴蠕动着,发出的声音依旧平缓冷静道,“我容纳过他的情感,我知道他根本撑不过,所以在我的建议下他是第一个割离情感的。”
“他没有情感,对那段记忆也模糊不清,可是他还是失控了。”
“我听说他失控前把自己锁在七班,然后再也没有出来。”静静道,“班长总有相似的地方,我们都连接着老师跟班级的学生,我们都掌握班级唯一的钥匙。”
“我们都喜欢在教室里做坏事。”
微微的眼泪好像停止了,她只说:“他们不会希望你去的。”
“嗯,但我才是班长。”静静走下去,“我不用听他们的。”
微微想要伸手抓住静静。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唯一能在医务室里帮忙的学生吗?”静静忽然开口道,“是因为我的污染是容纳他们的情感,我有不可缺的作用,但现在我已经承受不了了。”
“所以我应该听我的朋友的,我的同学们的建议,好好休息了。”
微微忽地一愣。
也就这么一愣,静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安溪已经睡过了食堂开门的时间。
沐辛然跟微微分别坐在床上,看着中间床铺上的安溪。
微微怀里放着花盆,黑发编织了个套子将花盆套在里面。她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地坐着,跟之前背对着门的姿态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沐辛然也盘腿坐着,她原本是在站在地上守着的,但是微微一上去,沐辛然就跟着上去了。
她很难真正相信微微。
她只是相信安溪。
沐辛然静静看着安溪,安溪的脸上戴着没有五官的无脸面具,只有眼睛位置有两个空洞,但此时面具下的眼睛紧闭,丝毫没有睁眼的预兆。
安溪,很难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她是个很有活力的人,哪怕失去嘴巴,也不影响她发挥。不想她睡着时候却很老实,除了胸口起伏之外,没有任何肢体活动。
好在还有胸口起伏。
“咚、咚”
门被人敲响了。
沐辛然先看了一眼安溪,确定她安然无恙,才低头看向门的位置,从窗口上看到君挽厦的脸。
她想了想回头对微微道:“我先下去说两句话。”
微微垂眸看着安溪的眼睛都没有抬起,也没有给沐辛然任何回应。
沐辛然毫不意外微微没有回答,她之前无法言语就不怎么开口,现在恢复了也没爱上说话。
她不在意微微对她的态度,只要微微对安溪的态度是特殊的,这就足够了。
一打开宿舍门,君挽厦就迫不及待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沐辛然:“事情很复杂,你只要知道,我跟安溪暂时不能离开宿舍就行。”
君挽厦听到这话下意识探头去宿舍里找安溪的身影,却看到正对着安溪床铺位置坐着的微微。
“你们?”
沐辛然简单解释了一句:“她现在不是敌人。”顿了顿补充道,“她是安溪的朋友。”
君挽厦听到这话,就问:“谁不是安溪的朋友?她遇到一朵花都能单方面宣布友谊吧?”
沐辛然想到花盆里的脑袋同学,很难反驳这句话,她只好转移话题:“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那两个男玩家,我确定他们里面至少有一个有问题。”沐辛然道,“你暂时不要跟他们接触太深。”
君挽厦想了想,就直接道:“中午那会儿,你去找他们,就是去打探这个事情了?”
沐辛然看向她,“他们跟你说了?”
“说了,他们说你很奇怪,好像在引诱他们往图书馆去。”君挽厦直言不讳,“又说你跟安溪跟魇界人走得这么近,有没有被同化很难说,那个谁不就是被同化了,但现在还活跃吗?”
君挽厦有些烦躁道,“玩家太分散了,互相怀疑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的怀疑理由也都能站得住脚。”
“所以我很难再去说服他们,越说越像我也有问题。但是我没想到你也在怀疑他们有问题,而且已经确定有一个人一定有问题。”
沐辛然先解释了自己并不是引诱他们去图书馆:“我是想让他们说更多东西,但很遗憾,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最后总是指向再去一次图书馆。”
解释完了之后,沐辛然说自己的怀疑原因,“他们之间的氛围变了,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发言越来越一致,就好像一个人的意识。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压力太大又同生共死后,发生的正常变化。”
“但在安溪提出《手册》有问题之后,两人依旧怀疑是安溪的问题,《手册》的事情可以再看一下。”沐辛然道,“这又不是一件事关生死的东西,也不是此时此刻必须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要再去呢?”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有人提出有问题,不论真假立刻远离吗?”
君挽厦若有所思。
沐辛然,“所以我怀疑他们里面至少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两个人同一个思想,有可能是受那个有问题的人的影响。”
“但也不排除两个都有问题,是吧?”君挽厦想了想,“他们两个在一个宿舍一个班级,现在我们没人跟他们一起,很难知道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样吧,我去找他们班的同学问问。”
“他们在高一(4)班是吧?”
沐辛然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什么道:“四班的女同学,我们没有认识的,但你不是在七班的吗?你们班里有一个叫林念湖的女学生,她住在我们楼上。嗯,跟安溪是朋友。”
君挽厦沉默了。
“她有多少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沐辛然张了张嘴,干巴巴道:“这个问题我很难跟你解释,因为我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君挽厦是个急性子,她很快放下这件事,问沐辛然:“你让我找她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知道很多事情,比起一无所知的四班学生,不如去问林念湖。”
沐辛然道。
安溪没有直接跟她说过林念湖的污染,但她跟林念湖面对面接触过,刚刚在教室里,安溪又说过“林念湖一定知道”这样的话。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林念湖知道很多信息。
于是,两个女玩家凑在一起细细商量了下细节。讨论之后君挽厦动身前往二楼,在离开前她回头问沐辛然:“她没事,是吗?”
沐辛然知道很难彻底瞒住君挽厦,点点头给君挽厦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很快就会醒的。”
君挽厦听沐辛然这么说,也就这么相信了。她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即将要面对的林念湖身上。
君挽厦其实对林念湖并不陌生,毕竟她们在同一个班级,但更进一步的交集还是因为圆念念。
之前圆念念没有去上课,林念湖凑过来找她说过话,牙龈密密麻麻的嘴巴声音就像大合唱,“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室友被宿管带走了。”
当时君挽厦的耳朵就往外流血,不过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污染,所以她就没有跟大家提起过这件事。
君挽厦一边想怎么说才能达到目的,一边往二楼走。一进到二楼,君挽厦清楚感受到二楼的湿度一定比一楼高很多,整个楼层弥漫着潮湿的阴冷腐霉味道。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君挽厦心脏猛地一缩,她很快稳住情绪,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林念湖。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你的目的。”
君挽厦闻言就选了最符合她脾气的一个说辞:“既然这样,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需要我付出什么?”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林念湖裂开嘴巴,露出密密麻麻的小嘴巴,唇瓣一张一合,“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拿你的秘密来换。”
君挽厦闻言警惕道:“只需要说我的秘密,没有其他要求?”
听到林念湖正面回答,君挽厦松了口气,回答道:“没问题。”
林念湖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安溪选楼层长只需要得到高二(7)班跟高三(1)班两个班级同学的支持就可以吗?”
君挽厦甚至不知道安溪在选楼层长,这不是她们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二天吗?
为什么安溪好像在这里已经生活很久的样子?不仅结交很多朋友,还选楼层长了!
她们在同一个副本吗?
她午休的时候还需要担心,同寝室那个别班的女同学别把她烧死。
“我不知道,”君挽厦道,“这跟我想要的答案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啦。”林念湖小嘴巴一起道,“因为其他班的学生都是需要清理的垃圾呀。我听到了宿管跟一班班主任的对话,每一个在被清理之前,都是预备垃圾。”
已经从安溪那里知道垃圾意思的君挽厦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林念湖的目光存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恐惧。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先一步听出对话里的危险。
林念湖恶劣笑起来,声音密密麻麻响起:“你说的那两个男同学在哪个班呀?”
“高一(4)班。”君挽厦声音干涩回答。
“四班。”林念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四班,四班。”
那些小嘴巴都紧紧闭着,只有脸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有些飘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教导主任确认,全体师生全部死亡。”
“对,全体师生,全部死亡。”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想到了,后来不知道是谁打开了4班的门,有学生从门里走了出来,但谁知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林念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她皱起眉头,“好像,我记得,好像有人没有回来,谁没有回来?谁没有回来?我记得,我,听到,我说过,我认识我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牙龈上每一张嘴都说着不同的话。与此同时,她身上水的痕迹越来越重,一开始只是印记,到后面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记得……我不记得”
“我听到……我没有听到”
“我说过……我……我说过什么……”
君挽厦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放轻动作往后退,眼睛紧紧盯着林念湖,但直到她退到楼梯口林念湖都没有注意到她。
在下去之前,君挽厦鬼使神差侧头再次看向林念湖。
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学生正熟练地将林念湖放倒,似乎察觉到君挽厦的视线,其中一个寸头女学生直勾勾看向君挽厦。
君挽厦打了个冷颤,脚步匆匆离开二楼。
“汪桃,那是安溪的朋友。”一个女学生道,“没污染吧?”
汪桃摇头,看向林念湖道:“她又发疯了,你觉得安溪能治好她吗?”
女学生道:“那就回七班吧,自从班长锁了门,咱们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说不定班任跟班长都在七班等着我们呢。”
君挽厦跑到一楼的时候,还有些心绪不宁,不仅仅是被魇界人可能会污染她吓得,更是因为她好像,好像看到了跟课本上跟蓝星认知里,不太一样的魇界人。
好像她头一次意识到,魇界人也会有朋友……是朋友吗?
她们放倒林念湖是怕她……失控?
这种陌生角度的猜测,这些陌生的词汇,是或直接或间接从安溪那里学来的新东西。君挽厦很难顺畅运用它们,她每想到一个点就要卡一下,就像在对抗某种好像能够颠覆世界观的东西。
那么安溪呢?
她怎么就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呢?
她是官方的秘密武器吗?
所以她才会理所当然知道更多,所以她才会自然而然接受?
君挽厦站在1101前,敲响了房门。
“这么说的话,只能说明两个人存活的可能性很低。”沐辛然更冷静,她分析道:“但你记得吗?两个男玩家的室友,在一天早饭的时候,给安溪推荐了食物。”
“也是因为他,男玩家才能知道去食堂。”
君挽厦被沐辛然的态度感染,渐渐稳住心神,她很快从记忆里想起来沐辛然说得是谁。
“季同学?你是说他?”当时安溪好像就提到这么一个人,“但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两个男玩家的室友?”
“我跟杨天力是同桌,他在上课前说过这个,他当时是说齐蛙跟季同学是同寝室,但还不如安溪先知道人家的姓。”沐辛然道,“我想他们既然是跟着季同学一起到食堂,大概率是见过人的,这话应该可信。”
“你的意思是,林念湖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我看她不像说假话。”
“不,我的意思是,要更警惕!”沐辛然严肃道,“你说林念湖说‘谁知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没错吧?这话可以理解成,他们也没办法分辨出来的人的真假,你不觉得这个概念很熟悉吗?”
“同化?”君挽厦小声道。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个信息告诉我们一件事,钥匙打开的门出来的人不一定就是原来那个了。”
沐辛然:“圆念念为什么被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到底是违背规则被宿管带走惩罚,还是说她偷走的钥匙导致她已经不再是她?”
君挽厦目瞪口呆,下意识握紧自己新配的钥匙,过了很久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是说,魇界人在帮我们清除了危险。”
“我没有这么说,”沐辛然道,“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这个副本跟其他副本的区别,不要用过去的经验应对这个副本。”
“你需要比过去更警惕、更谨慎,因为我有种感觉,这个副本里最危险的不是这些与众不同的魇界人。”
“不要去再接触那两个男玩家了。”
第二天安溪还没有苏醒,沐辛然不敢碰触安溪,盯着她胸口的位置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是起伏状态,又问微微:“你能感受到她的状态吗?”
她有些拘谨询问,“用你们的那种……能力?”
“污染,”微微道,“我只能感受到她的状态很平稳,就像她之前每一次睡着的时候一样。”
沐辛然先是稍微放松,紧接着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她呆滞看向微微,“你之前,都在听她睡觉?”
“嗯。”微微坐在床上,垂头散发,宛如一张恬静仕女图,她说:“我想趁她睡觉的时候寄生她,失败了。我以为她在装睡,但她好像是真的在熟睡。”
沐辛然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过了会儿,她又开口:“班级允许学生请假吗?”
“嗯。”
沐辛然就道:“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一下假?我留在宿舍里看着她。”
微微转动脑袋看向沐辛然,疑惑道:“你有什么用处呢?”
沐辛然稳重地看向微微,平静道:“能进入宿舍的人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宿管。宿管进来,我可以挡在床前,除非我死绝不挪动一步。”
“你跟安溪是朋友,对你们的友谊没有丝毫关系,但你受过宿管的恩惠吧?”沐辛然目光不躲不闪,“宿管让你离开,你会怎么选?”
9.3日.多云.周三
早上九点, 1101宿舍里沐辛然站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的脑袋同学,犹豫要不要给她浇浇水。
微微去上课了,安溪还没有苏醒, 沐辛然主动要求承担照顾脑袋同学的责任, 微微就把脑袋同学留下来了。
脑袋同学虽然只有一个脑袋,但是看久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毕竟比起一个失去生命体征的人体一部分, 她现在更像是一个雕塑作品。
简单来说,沐辛然习惯了,脱敏了,甚至开始思考怎么照顾脑袋同学才更符合魇界习惯。
她到阳台找到一个喷壶, 里面是干干净净的,一滴水都没有。沐辛然接了半壶水对着脑袋同学的后脑勺,动作非常僵硬地喷了两下。然后又怕脑袋同学发霉, 拿了张干净的纸动作麻利给她擦掉了。
擦干净水渍之后, 沐辛然正准备扔垃圾, 就那么一瞬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身体僵硬在原地。
她刚刚, 碰到了, 还碰了好几下?
这要是本小说, 名字就叫《一觉醒来,我在副本擦脑袋》。
沐辛然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安溪床铺的位置, 安溪依旧是平缓稳定的沉睡,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活力满满大笑打招呼,又好像她会一直这么……
沐辛然立刻甩开晦气的念头,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队友……嗯,朋友。相信自己的朋友能够顺利治疗污染,然后苏醒。
要是放在之前,沐辛然根本不会去想什么治疗污染,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现在不同了。
沐辛然静静坐在宿舍里,看着安溪床铺位置。
宿舍里静得可怕。
原本沐辛然是能够耐得住性子的,但现在大概是心里压着事情,她很难坐住。
沐辛然再次转过身,将目光放在脑袋同学身上,“我应该适应。”她想,这个副本与众不同,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跟魇界人打交道已经是必然的趋势。
其实就是人在焦虑的时候,总想忙一点。
沐辛然把脑袋同学小心翼翼从花盆里取了出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真是的魇界人……的脑袋。
现实里当然也有各种魇界人的模型,包括他们的污染具象化的模型,学校里、社会上甚至家庭里都有。
实际上魇界在现实占据人类的大部分生活:义务教育最重要的课程除了素质教育,就是针对魇界的各种课程;官方每年在公立魇界模拟所投入大量资金;医院分为魇界治疗医院以及其他医院……更不用说各种魇界相关保险、影视作品、文学艺术。
还有魇界是人类起源,每年都要抓进去一批搞魇界复兴活动的。
但,沐辛然看着脑袋同学,大概没有人像她这样,平静且毫无防护的近距离观察魇界人的脑袋,还是失控污染后的魇界人脑袋。
按照两边说法区别,失控污染也就是他们口头语所说的“鬼”,官方说法是“第二类魇界人”“污染源”。
真是一种想都不敢想的体验。
沐辛然站起来俯下身仔细观察脑袋同学,不看脑袋同学诡异的灰白质感,单单从相貌皮肉骨骼看,她跟蓝星人没有什么区别。非要说的话,或许就是后脑勺格外的圆润,想来如果扎个马尾或者丸子,应该会很好看吧。
沐辛然再次坐下,脑袋同学的五官都很秀丽,凑在一起就是看起来很漂亮的面容。
她伸手先小心地触碰脑袋,然后轻轻把整个手掌贴在脑袋同学的后脑勺上。跟之前擦拭时的感觉相同,触感并不柔软,也没有什么弹性,反而有些坚硬光滑,像冰凉的玉制品。
摸完之后,沐辛然用喷壶一点一点喷洒在上面,认真专注地把脑袋同学整体包括脖子下的截面都清理了一遍。
截面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灰白质感,摸起来都是一样的坚硬光滑。
沐辛然做事向来仔细认真,这次也不例外。除了她没有像安溪一样,掰开人家的嘴巴之外,每个角落都照顾到了。也因此沐辛然发现脑袋同学耳后有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图案,不知是纹身、胎记还是印记。
图案的形状像一笔雁,又像是小波浪。
沐辛然看着图案,猜想是某种印记,比如污染外露的表现,这在魇界人身上并不特殊。
她记下这点之后,将脑袋擦拭最后一遍,看着脑袋同学皮肤变得富有光泽,简直像抛光打蜡过一样,陡然生出一种成就感。
她满意看着脑袋同学,又去检查安溪的状况,发现没有任何变化后,决定把花盆也清理一遍。
高一(4)班
“安溪没去上课,沐辛然也没去。”
李刀对齐蛙道。
齐蛙呆呆低着头,等李刀说完后慢了两拍,才慢吞吞转头看向李刀,道:“你说什么?”
他面部青白,眼底有厚重的黑眼圈,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但他到这个学校满打满算只有两天两夜,第一天的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精力满满。
齐蛙感觉自己好像跟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他提不了精神去思考,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坐着,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只有一片空白。
当李刀的声音穿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听到了,但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要回答这件事,已经过去有一点时间了。
李刀好像没看到齐蛙的异样,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她们两个都没有上课,一定有问题,不知道跟昨天见到的那样有没有关系。”
齐蛙过了好几秒钟,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思考李刀说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前面桌子坐满了学生,讲台上没有老师。
齐蛙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很快这种想法就从脑海里消失了,他再次浑浑噩噩低下头。
李刀道:“我也不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
教室里明明坐满了人却显得异常空荡,李刀跟齐蛙两人的窃窃私语,简直就像在空旷里对话,就差有回音响应了。
他们对此毫无察觉,仍旧在小声讨论。
“她们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们,她们藏着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们?”李刀道。
齐蛙道:“找出她们的秘密。”
李刀:“没错。”
他说:“找出她们的秘密。”
他如释重负般笑起来,对齐蛙说道:“你说得完全正确,我们要找到她们的秘密,可以先从君挽厦开始。君挽厦在……”
“七班。”
下课铃声响起,一排又一排的学生站起来,一个接着一个从前门离开教室。
齐蛙跟李刀混在人群后离开教室,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是季同学,他在最后锁上门,装好钥匙,跟上前面四班的学生们离开教学楼。
齐蛙两人没有跟上他们,更准确来说,他们刻意拉开了跟前面同学的距离,一前一后慢慢下楼。
齐蛙在前,李刀在后。
李刀影子一样跟在齐蛙身后,两人动作出奇一致,从墙上影子看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两人刚到教学楼下,就被一个锅盖头黑镜框的学生拦住了。
“我记得你们找过我们班的安溪跟沐辛然?跟她们一起吃过饭?你们是朋友吧?”
齐蛙像是灵魂终于回到了躯壳里,他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学生,红血丝从眼眸里消失,活力重新注入身体,警惕防备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溪的朋友,跟安溪、沐辛然一个班。”大嘴巴抬手扶了扶镜框,“安溪病了,我很担心,你们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吗?我看她今天好像没有在医务室。”
“安溪病了?”
李刀上前一步问。
齐蛙听到问话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怎么能这么回呢?这不是明摆着说他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吗?
眼前这个学生到底什么目的,他们没有丝毫的头绪。敌暗我明,这种对话简直就是投敌。
不是蠢吗?
齐蛙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飞快转动起来,他想不起之前那种状态,感觉好像做了个迷迷糊糊的梦,而现在梦醒了。
他没有再试图掩盖同伴错误回答造成的后果,而是沉默等到大嘴巴说出那句意料之内的话。
“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还好,他没有再加一句,“你们不是朋友吗?”齐蛙心想。
齐蛙道:“不知道,所以安溪到底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没有去医务室的话,是不是说明没有那么严重?你说不知道她的情况,她早上没来上课?”
他一口气说完,一个气口没留。
一串问题砸下来,别说大嘴巴了,就是旁边的李刀都扭头看向齐蛙。
李刀:奇怪,怎么感觉刚刚隐约听到了某位安姓朋友的声音。
“我,”大嘴巴很快回过神,“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们要不找个地方细说?”
在齐蛙开口之前,李刀先一步答应下来。
两人跟着大嘴巴去了三食堂。
学校里有四个校门,三个食堂。其中女寝在东门,一食堂在女寝对面,安溪之前一直在三食堂吃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