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乡下来的by啾桓桓
啾桓桓  发于:2025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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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妙的是,安溪能从看过的历史上翻出很多相似的东西。
“魇界历史上,也有这种事情。”安溪道:“在污染之前的历史书里。”
“这不可能!”燕春归立刻道。
虞扶风也直起身体。
安溪不明白两人怎么这么大反应,解释道:“真的,就像这块土地,在没有污染之前的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被欺压反抗平和被欺压反抗平和……这样的历史。”
“只是那时并没有另一个魇界,能让黑暗里的人歇脚停留,他们只能自己走出黑暗。”
“这怎么可能呢?”燕春归看向虞扶风:“蓝星从有记录开始,就能查到魇界的存在,那时候魇界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虞扶风从突然出现的新线索里清醒过来:“不是没有可能,原本就有理论说明魇界文明比蓝星文明要早很多年。”
燕春归眉头紧皱看着虞扶风。
虞扶风的这个说法是得到普遍认可的,因为蓝星前期发展离不开魇界,在蓝星原始社会时期,人们就是从魇界学到更先进的东西,加速度过了原始阶段。
她诧异的点是,魇界怎么还会有没有污染的时期呢?
自她知道魇界,自蓝星知道魇界,魇界就一直是这样。
他们认为,魇界过去是污染与科技共存的时代,只是某个阶段污染不受控制,成为一场席卷全魇界的灾难,最终形成现在的世界运行状态。
虞扶风解释道:“近年来,我们得到越来越多魇界的文字、图画、视频等资料,越来越多研究魇界的学者有很多提出过类似的观点,他们认为魇界历史存在无污染期。”
安溪看着两人:“我们当然有没污染期。”
“活人证明。”燕春归不合时宜道。
安溪看向燕春归,纠正道:“任何一个知道历史的人都知道我们有无污染时期。”
花枝奶奶的祖先就是无污染时期的人,还有公寓的第一批租客们也知道无污染时期历史。
虞扶风忽然道:“你知道什么时候有污染的吗?”
安溪沉默下来。
虞扶风看向她。
安溪咳嗽了一声:“我没注意,这也不怪我,你知道的,我家那边,纪年刚到H18年。”
虞扶风看着她道:“根据我们的统计,目前魇界大部分地区年份统一,是4202年。”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这个时间是停止的。”虞扶风道:“第一批记录者在魇界发现计时的时候,就是4202,最近一批记录者在记录的时候,时间仍旧是4202。”
“你知道,魇界的文字跟语言并不是我们能看得东西,我们花费很长时间才意识到需要魇界人同意,我们才能在不被污染的情况下阅读。”虞扶风:“所以我们能够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我们都以为魇界的时间是停止的,而魇界跟蓝星之间的时间流速又完全没有规律。有时候在魇界待了几个月,蓝星不过几秒钟;还有在魇界待了一天,蓝星却过去几个月。”
安溪听着听着回过味,意识到虞扶风是在给她科普蓝星常识,她想了想干脆拿出纸笔记下来。
虞扶风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
“学者一直没有放弃研究魇界的历史,过去有很多猜测,只是无法得到证实,但近年来我们能在魇界阅读到越来越多的东西,这些宝贵的一手资料,给了学者们更多的思路。”
“目前认同率比较高的一个说法是:魇界经历某种灾难,灾难导致魇界上的一切生命与非生命发生异变,这种异变同时让魇界跟蓝星联系在一起。”
“4202,要么是灾难开始的时间点,要么是灾难结束的时间点。”虞扶风:“前者说明灾难的出现没有什么征兆,当时一切设备停止运行,才会导致我们找到的时间点都是同一个时间;后者说明,灾难结束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还能维持时间设备的运行。”
燕春归目光复杂看向虞扶风,这些信息并没有公布于众,明显是内部消息,他知道这么多,果然是官方的人。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些信息告诉安溪?
安溪明显是魇界人,甚至可能真的是启航校长的女儿。
等等,启航这么特殊,虞扶风作为官方人员,他难道不想把消息传递回去吗?
启航是危险没错,但是安溪看起来在这里如鱼得水,甚至能开始解决学校危险的难题。安溪肯定能清醒着活下来,如果他能取得安溪的信任,她会不会愿意给后来者提供一些帮助?
甚至,他们能不能借此机会,在启航留下足够的线索给后来的玩家?
毕竟现在启航之所以危险到无人生还,是因为启航出现的问题教职工都处理不了,他们保护自己跟学生都来不及,自然顾不得玩家。
但是等到安溪跟教职工把问题解决,那么到时候对玩家来说,最危险的就是教职工跟学生了。从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启航的居民们对于玩家的态度是偏向于友好的。
他们不会刻意收敛自己的污染,但是也不会主动攻击,在玩家遇到攻击的时候,有些人还会出手帮忙。
燕春归舒了一口气。
在他们八个玩家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她原本就没准备活着离开,她是准备留下足够多的线索跟信息给后来的玩家,为此她一直躲在楼梯间里整理。
现在有官方人出手,燕春归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难免将注意力放在安溪身上。
她可信吗?
死得线索忽然有限又易改,但活人会撒谎,甚至都不需要撒谎,只需要对某些重要节点进行忽略,就能够达到蒙蔽的效果。
楼下老朱在叫吃饭。
安溪大声道:“麻烦帮我留饭,我还要半个小时结束。”
下面答应之后,安溪才道:“你们说得我都记下了,之后有机会我会查看相关资料的。”
“现在还说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事情,三区的李文提出建议,但你并不认同,你们出现了分歧是吗?”
燕春归收敛心思,点头道:“你猜的一点没错。”
“李文认为启航居民很友善,成功的概率要高于失败的概率。”燕春归:“我跟吴探源都拒绝了。”
“我们能活到9月8号,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直面危机到性命的情况,所以我跟吴探源认为,即便我们做好了为后人提供线索,甚至死亡的准备,但也不代表我们就直接选择死亡。”
“我当时其实在想,危机不是针对我们玩家的,启航也在努力寻找源头解决问题,只要启航能赢,只要我们能活到启航赢,我们就能回家了。”
“李文当时看起来被我说服了,但是当天晚上,她的室友来敲我的门,说她上完厕所没有回宿舍。”燕春归垂着眼睛,呼吸都变得沉重:“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燕春归道:“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直到两天后,吴探源在男寝失踪确定死亡。当天晚上,我半夜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跟着声音下床离开宿舍,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倒在地上,不远处站着一个无头的尸体。”
“她站在一号楼里,而我差一步进入一号楼。”
燕春归停顿两三秒,才继续道:“是无头的尸体将我推离一号楼,我摔在地上,疼痛令我清醒过来,我听到一号楼的走廊深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无头尸体试图驱赶我,我看到了她身后走廊深处,有一个漂浮的脑袋,她看到了我,对着我笑,叫我‘燕子’。”
燕春归抬起头,她脸色苍白,嘴角却勾出温暖的笑容,她看着安溪,身后长发如蛇:“那是李文的头。”
虞扶风几乎立刻就做出反应,但紧接着他看向安溪,又松懈下去。
安溪跟燕春归对视,好奇道:“然后呢?”
燕春归笑起来:“然后,她一直再叫我,她说她成功了,她找到了永永远远活着的办法。”
燕春归在此停顿,安溪非常配合接话:“什么办法?”
“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她呢?”燕春归道:“她就在你身后呢。”
话音刚落,安溪耳后有股温热的喘息打在肌肤上。
虞扶风双手揣着,眼睛一闭,呼吸都放轻了。
安溪一直没动。
她没动,燕春归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安溪耳后的呼吸也没动,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具有强烈存在感但没有太大动静的状态。
“没了吗?”安溪缓慢抬起手,温和道:“那就轮到我出招了?”
安溪的手放在脸上,眼睛透过指间缝隙注视着燕春归,下一秒——
她把脸取了下来。
燕春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身后长发温顺垂落在脑后,原本充满恶意的眼神渐渐被恐惧填充,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着,隐约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极度恐惧下,燕春归的身体根本无法控制,包括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恐惧源头,但她的大脑却是空白的。
她看着安溪取下自己的脸,脸后是一张没有嘴巴的面孔,她看着安溪手上的那张脸上的嘴巴一启一合发出声音。
安溪说:“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为什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就像画音不同步一样,声音仿佛慢了一步传达给她。
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冲上云霄。
“对不起。”
安溪乖巧坐着,非常自觉主动且态度良好开始反省:“虽然我只是听到疼痛能够刺激燕春归恢复理智,所以想要尝试用精神治疗的办法恢复她的理智,当然结果显而易见!效果显著!”
“……我是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吓唬同学。”
“为什么不先让她失声呢?”前来查看情况的兰水道:“现在学校什么状况?一点动静都有可能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你知道人类在受到惊吓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为,为什么不事先做好一切准备?”
比起装睡的虞扶风、虚脱的燕春归,安溪对兰水的话接受良好。
详细指出学生行为漏洞的老师并不常见,但兰水不仅喜欢分析,还喜欢对着视频进行行为分析。
安溪第一节兰水的课就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点,现在只是言语纠正而已。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安溪举着手保证。
兰水又叮嘱两句,目光从虞扶风跟燕春归身上扫过:“有什么事情尽快说明,然后去吃饭。对于门污染的记录已经做好了,下午要商讨怎么处理门污染。”
兰水走后,安溪整个人像一滩水一样松下去,她缓了口气扭头看向燕春归:“你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变化,我想问你,如果我能解决你的污染,你愿意吗?”
燕春归还有点没缓过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没了意识,只记得跟两人讨论历史问题后话题被拉回现实,然后她记忆里的声音跟画面就变得模糊黏糊起来。
等她拨开迷雾,视野清晰的时候,就看到一只细长的手盖在瘦到巴掌大的脸上,然后那只手轻轻一抬,那张脸就像揭开面膜一样被摘了下来。
燕春归想到那个画面,恐惧就像退潮后又涨潮的海水,将她淹没。
“醒醒,醒醒。”
安溪眼睁睁看着燕春归从双目无神到双目恐惧,她拍手将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安溪奇怪道:“我以为你醒过来了,怎么又沉迷进去了,那个迷惑污染还挺厉害,这么一会儿工夫能让你陷进去两次。”
燕春归没办法回答这话。
她总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是被迷惑的?总不能说是被安溪吓到了吧?
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吧?
安溪还在那较劲,嘟嘟囔囔说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到迷惑污染,她才是最强的……之类的话。
燕春归就很难在害怕……在不回想的情况下,很难害怕。
“我先继续说完吧。”
燕春归也是个坚强的人,她硬是稳住了自己,把话题重新拉回原位。
“总而言之,9.10日晚上,我在一号楼门前看到李文的身体,在走廊深处看到李文的脑袋。”
“她的身体在欢迎我、阻止我,她的脑袋在诱引我、迷惑我。”
“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是处在什么样的状况。”燕春归:“我跑回去找到了静静。”
“静静是李文的室友,她是个很友好的人,她乐于帮助任何人,哪怕是我们玩家。”
“静静说,李文被一种她没有见过的污染侵蚀了,但她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静静去找了宿管。”燕春归:“宿管说,她最后容纳了污染,但是在容纳的最后一刻,她砍掉了自己的脑袋。”
安溪闻言瞪大眼睛。
燕春归道:“容纳污染的时候,她的理智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她清醒过来,脑袋最后做出指令就是砍掉头。”
“所以,她清醒的身体没有思维能力,具有思维能力的脑袋,只是污染的容器。”
安溪屏住呼吸看向燕春归。
“最后,宿管处理了那颗头,将身体带走了”燕春归。
安溪想起之前她撬开值班室窗户,看到里面的李文陷入沉默。
忽然,她想到什么,开口道:“值班室有压制污染的功能,能够让李文得到平静。”
这还是之前在治疗汪桃的时候,把变成汪桃污染源头的汪石脑袋放在值班室里得到的结果,最后也被花枝证实。
燕春归愣了一下,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悲,四五秒后她呆愣道:“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安溪没有接话。
她知道未来,知道未来只剩下身体的李文成为五官钟表里的教具,就像只剩下一个脑袋的燕春归。

燕春归最后决定接受污染。
这是安溪意料之外的答案, 燕春归不可能不知道只要有污染在,哪怕她能够活到副本结束,也离不开魇界。
“我知道。”燕春归点头:“但那要付出多少代价呢?我承受不来更多了, 我是个怯懦的人, 我不想给自己摸不到的希望,也承受不了再次失望。”
“留下也没什么。”燕春归:“李文只有身体,也能阻止我踏入危险。”
“希望我能留下一个脑袋, 起码有嘴巴能提醒后来者危险。”她眨了下眼睛说道:“这里对你来说,是过去,你见过未来的我,就在这所学校, 不是吗?”
安溪张了张口。
18年时,安溪将燕春归的脑袋装进塑料袋里带进宿舍,午休的时候关进宿舍的衣柜里。
那天午休, 沐辛然被污染, 是燕春归的脑袋撞击柜门声将沐辛然唤醒。
按理说, 燕春归那个时候已经是作为失控污染的存在, 不应该还有自主意识。但是此刻, 看着眼前鲜活明亮的燕春归, 安溪很难做出完全客观的猜测。
或许, 人类对于失控污染的了解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完整呢?
根据安溪从最近认识的人们的言语中的了解, 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区居民都没有那么容易去研究失控污染。
处理方法一直是简单粗暴的直接清理。
当然,没说这个不对,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是这里难免会减少很多对失控污染的了解, 失控污染中是不是也会存在某个污染在某个瞬间,依靠丧失理智之前的本能行事?
安溪清楚自己不会对失控污染手软,也会告诉每一个询问她如何处理失控污染的人, 不要将失控污染还看成是原来的人。
“是的。”安溪道:“你在跟我们做室友的,曾唤醒过我一个朋友,我非常感谢你。”
燕春归笑起来,像春日里最绚烂自由的飞燕:“再好不过了。”
吃饭的时候,只剩下虞扶风跟安溪在一起吃饭。
老师们吃完就离开了,燕春归则去男寝寻找有关吴探源的线索。
之前她麻木到只想把信息整理好,然后迎接死亡。现在她发现在魇界,死亡跟死亡是不一样的。李文的身体保留下来,还能保持平静待在女寝值班室里。她就想去找一找吴探源的身体,有机会的话,也去找一找其他玩家的身体。
虽然那些玩家身体是真的死了,不能像李文一样,但是她问了安溪,学校是允许焚烧后进行埋藏的,如果有意愿,甚至可以举行一个小型的葬礼。
燕春归一下就忙起来了。
她需要先去查找吴探源的情况,看看吴探源的身体是不是“活”的,如果是,能不能留在值班室。
然后她要把几个玩家尸体搜罗出来,再整理他们的资料,回忆是哪个区的,葬礼都是什么模式,有没有忌讳之类的。
如果想不起来,虞扶风也不知道,那就按照八区的形式举行。
她风风火火离开了。
安溪跟虞扶风在一起吃饭,安溪吃,虞扶风坐在附近发呆。
安溪很快吃完了,抱着水杯,也不喝。
“燕春归还是走向她原来的结局。”安溪忽然道:“如果我没说李文的事情,她还会想到以同样的方式留下吗?”
很奇怪,燕春归之前并没有那么活跃,但她是有可能尝试再活一次的。后来知道李文的事情之后,她就像是阳光再次注入这具身体,她醒来了,然后坦然走向原来的结局。
是的,安溪怀疑,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现实中并没有你的干涉。”
虞扶风道。
“我知道。”安溪。
虞扶风看向安溪,沉默片刻怂恿:“如果你想改变结局,你可以试试直接清理她的污染。”
“别试探了。”安溪道:“我不会的。”
“我跟她说明了一切,她也不是无法做出选择的状态,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让她按照我的想法来。”
“你是为她好。”虞扶风语气古怪道。
安溪奇怪地看向他:“谁定义的好?”
虞扶风被安溪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下意识垂下眼睛,避开视线。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很容易被发现问题,立刻补充道:“显而易见的事情。”
“那太糟糕了。”安溪喝了口水,并没有去深究虞扶风为什么避开视线,而是顺着虞扶风的话题,接着道:“显而易见的好却要违背本人意愿。”
“她是个有理智、有自主能力的成年独立人。”
“很多人都会忽略这点。”虞扶风话锋一转:“你对钟表污染有头绪了吗?”
“老实说,有点。”安溪道:“我看到了燕春归整理好的规律,跟我们18年的并不完全相同,但能清楚意识到随着时间流逝,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规则迟早会变成18年那样。”
“其中有几条参考了你背诵的内容。”
虞扶风回忆了下说道。
“是的,有几条她应该是有模糊概念,18年的信息给了她一点启发。”
“这种现在是由未来的我参与而形成的感觉怎么样?”虞扶风问。
“感觉?”安溪想了想,老实回答:“感觉就是,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钟表污染的危险之处了。”
过去只是过去,但当参与到过去当中的时候,就会发现,此刻的行为在一步步走向已知的未来。
虞扶风:“你会认为正是你此刻的行为导致学校的未来吗?”
“不,正相反,是我被影响才有现在的我的行为跟认知。”安溪:“是他们总结了规则,我才会在未来知道答案,是他们自己的努力,我才会在未来认识他们。”
“这里只是一段保留的记忆,这段记忆里所产生的所有成绩,都是他们自己用聪明,细心,谨慎,勇敢,无私以及生命取得的。”
远处不知名的钟声忽然响了一声,房间里秒针走动的声音愈发清晰。
在秒针“哒、哒、哒”的声音中,安溪弯了弯眼睛,说完最后一句:
“我想,想要容纳这个钟表,或许最重要的就是不会迷失自己。”
虞扶风抬了抬杯子,敬向安溪:“了不起的认知,了不起的坚定,我相信你永远不会迷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安溪把杯子凑过去碰了一下,笑道:“当然,知道来时路,就很不容易迷路的,是不是?”
杯子里的水激荡起阵阵波纹,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能看到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水杯之外,大到整个时间线,都仿佛泛起涟漪。
远处又有钟声一声声响起,声音由远及近,就像发出声音的东西在一步步靠近,秒针在飞速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画面在巨大的钟表下浮现又消失。
02年,五官钟表诞生。它的时针是一只眼,分针是一只耳,秒针是一张嘴,从此眼睛注视、耳朵倾听、嘴巴警示。
同年,制造者离开学校,五官钟表自此只作为普通钟表提供报时服务。
12年,学校污染影响到五官钟表,五官钟表发生变化,主动开始污染再正常时间不在正常地点的学生,将其拉入钟表里的时间线。
15年,学校发现钟表是在跟门污染争夺学生。
16年,学校发现规则污染被扭曲,停止大部分规则,只保留污染程度很浅的,由玩家提供的规则。
18年,安溪入学。
安溪看着画面一个又一个在眼前浮现又消失,听到尖细如孩童的声音在耳边细细碎碎。
钟声响起,安溪在阳光中睁开眼睛,闻到了被褥上阳光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个五官钟表在哒哒哒走动着。
她看着钟表,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到大脑里,嘴巴无意识道:“七点四十八?”
没有记错的话,她进入钟表的时间是H18年11月4日周三的早上七点四十八。
安溪意识回归,她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窗外,疑惑道:“我回来了?”
她有些怅然若失看着钟表。
两次时间线的离别,都是跟虞扶风一起,第一次是主动离开,第二次是突然离开。
但却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再见……再见不了,那个虞扶风现在大概率已经刷新了,应该说晚安。
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参加燕春归举行的葬礼。
短暂惆怅之后,安溪很快坐起来,思考正事:“容纳失败了?”
容纳失败,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个污染就不可能容纳成功。
一个是因为,这个污染里储存了太多的时间线,那根本不是人力能拥有的东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因为——
这个污染活了。
在最后时刻,钟表发出的声音是“核”的声线,钟表说在制作它的时候,“核”把自己眼睛、耳朵、嘴巴分给它,校长赋予这些“器官”“活性”。
某一天嘴巴忽然感觉到眼睛、耳朵在哭。
它告诉花枝。
花枝问为什么。
嘴巴说:“因为眼睛看不见核看不见校长,耳朵听不见核听不见校长。”
花枝说:“这是思念。”
从此它就“活”了。
安溪,或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不破坏钟表污染的情况下,容纳钟表的污染。
因为很难说是污染赋予钟表活着的特性,还是钟表赋予污染活着的特性。两者紧密相连,关系甚至比生命体与天生污染的关系更亲密粘合。
污染与钟表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而容纳本质上是要取走一部分原宿主的污染进行融合。
安溪不可能在知道这点之后,还要强行容纳五官钟表。
安溪不知道学校是不是知道这点,她猜测大部分教职工是不知道的,起码兰水不知道——兰水是真切希望她能够容纳钟表。
钟表自己已经是知道的,在最后的时候,钟表不仅告诉安溪钟表自己的情况,还告诉她关于这场“容纳”的目的。
测试她不会沉溺在时间里。
她通过了考验,所以重新获得了钟表的所有权。
安溪身上是容纳前换上的睡衣,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练功服,舒适宽松不束缚手脚不影响活动。
她背上挎包到五官钟表面前,在打招呼的时候,安溪忽然想起初见。
她踏入宿舍楼,尖细刺耳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时的她以为这是一场热情的欢迎,原来这是久别重缝的喜悦。
“好久不见。”安溪回忆在钟表时间里看到的某个场景,补上了时隔几个月的回应:“我亲爱的小时。”
“核。”五官钟表发出尖细版本的核的声线:“我,小时学会了想你们。”
安溪捂住心脏的位置,咧开嘴角,灿烂笑道:“我想,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你这个好朋友了。”
安溪离开房间的时候,仍旧没有任何老师过来寻找她,这其实很不对劲。
首先,教职工不会放任她一个人没有意识的躺在那里;其次,教职工不可能不观看她在五官钟表里的行动,既然观看就应该知道她已经醒了,教职工们哪怕知道容纳失败,也应当会派至少一个教职工守着她;最后,空气里污染的浓度太高了。
安溪离开房间之后,没有朝着门的方向移动离开综合楼,而是往综合楼里面去。
从进入这所学校之后安溪其实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学校为什么没有《学生指南》。
她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她的经验里,无论是什么学校都应该有这个东西——这就是关键所在了。
安溪的全部经验都来自于安息山,而安息山毫无疑问是她的妈妈、启航的校长建造的。换句话说,她会有这种经验,完全是因为她妈妈有这样的认知。
那么,启航这所由校长一手建造的学校会不会受到校长的认知影响呢?
毫无疑问,会。
这里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校长是在建造学校之后才知道学校有指南这种东西;一个是校长在建造之前就知道学校会有指南……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学校最初一定会有指南的。
从钟表快速掠过的时间节点看,18年没有任何指南的原因是,学校发现规则污染出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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