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她往席上去,倏地蹦了句:“其实当初本官是想让尹大人也入局的。”
“但,娘子也知晓,是他自己不愿。上次在我府里就是,没聊几句就走了,唉。”他说,“看来他宁愿让娘子来,也不想以身入局。真是苦了娘子。”
“他……”她抿抿唇上胭脂,“他不知道这事,我没告诉过他。不是他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决定要来。”
“还请大人不要告诉他……”
“哦?”
陈浔粲然笑道:“原是如此。娘子好胆识,本官当然会守口如瓶。”
宴席之上的菜肴倒少,大多是酒。
她本来有些饿,想着在席上能够吃些,可当看到席上全是什么甲鱼、熊掌,没了胃口,安静地坐在角落调琵琶。
外面下起了雨。刚开始还是和风细雨,待她三根琴弦后,和风细雨成了瓢泼大雨,哗啦啦不止。
“喂,美人,你也过来和我喝酒!”
李盐商喝昏了头,指着她招呼她去。
倒酒的卢妙莲愣了瞬,抬手就往男人嘴上呼巴掌:“死老头,说什么呢!”
朝她挤眉弄眼:“翠烛啊,出去逛逛,正好看看姒公子的马车来没来。”
“哦,好。”
她立马溜出去。
下人们都在屋檐下躲雨,她被挤得没地方躲,还穿了厚重的衣裙,逛来逛去找到间大门敞开的屋子,便门口扎进去。
“欸!”外面似乎有人叫了声。
她无甚在意,提着裙摆在屋里找歇脚的地方。
卢妙莲往她身上戴了许多金银珠宝,衣裳上绣满芍药缠枝的纹样,外罩了件烟粉色纱衣。
头上的步摇钉铛作响,她被压得头皮痛,索性坐在神像下的阶石,将头上步摇一支一支取下,揉揉头皮。
因知晓这处是由道观改建的,所以冷翠烛看到屋里有神像并不惊讶,只是没料到这神像身上,竟还披着青色袈裟,这么多年还跟崭新的一样。
她实在是好奇,便将神像上的袈裟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瞧。
“咦。”她脚边竟然还踩了件月白蝉衣,看样子也是神像身上的。
“那个……”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大跳,将袈裟紧紧攥在怀里。
“谁?”
那清寂如月的声音,是从神像后传来的。
“您可有看见我放在这儿的衣服?我找不到了……”
“衣服?”她瞧着手里袈裟,暗忖那人丢的应不是这一件,这一件镶满宝石,珠光宝气,下人肯定穿不起。躲在这里的,当然是下人,和她一样没地方躲雨才进来的。
更何况她要把袈裟留着,试试上面的宝石能不能抠下来拿去卖钱。
“没看见。”
“好……”
“什么样的衣服?我帮你找找看。”她隔着高大的神像问他。
那人半晌才答:“……忘记了。”
她拾起脚边半透的蝉衣:“这样,我这里有一件多余的,但是被我踩了几脚,你先将就着穿。”
“我给你送过来吧?”
“不用!”
“你、你放石阶上就行,别绕到后面来。”
好古怪的人。
她还是顺了他的意,将蝉衣叠好放在石阶上。
那人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拿。
很好看的手。肌肤像羊脂玉般滑腻,略瘦,手背凹陷出窝,手腕戴了串绿玛瑙手串,松垮的手串衬得手臂更为清癯。
手臂是裸着的,露出的一截胳膊也是。
他迅速将蝉衣拿走,之后许久未出声。
屋外雨停了。
冷翠烛:“你还不走吗?”
“……要走的。”
“您先走吧?”
“我不走,我还要再待一会儿。”
陈大人没让人找她回去,就说明姒青还没来,她还可以继续在这儿待着歇息。
“……好。”
又过了一会儿。
冷翠烛:“你还不走?”
“……再等一会儿。”
他言语中带了些无奈。
过会儿,冷翠烛没坚持住,靠着神像睡过去了,手里还紧攥着青色袈裟。
这一睡就睡到了翌日清晨,陈浔进来喊她。
“娘子怎得在这儿睡了一晚上?”陈浔将她搀起。
她揉揉眼皮,倏地往神像后面望去:“人呢?”
陈浔:“没来。”
“娘子忙了一晚也累了,先回去歇吧,之后再做打算。”
她只好带着袈裟回去。
路途遥远,徒步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卢妙莲给李盐商打了招呼,让她们同坐一辆马车。
“那姒公子昨晚根本没来,白瞎我喝这么多酒,也白瞎你那碗避子汤了,”卢妙莲靠在她肩头,“等回去,多喝点水,把那汤药排出来吧,莫在身体里待太久了,对你不好。”
“你应该没打算再和那个尹什么再要一个孩子吧?还是说你们早有了。”
“……我都三十好几了,哪可能啊。”更何况冷翠烛也不喜欢孩子,尹渊也不喜欢,冷蓁也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尹渊和冷蓁。
卢妙莲点点头:“那个尹什么身体还真是好,你当初一直在喝避子汤,竟然还能怀上。”
“我们能不聊这种事了吗……”
卢妙莲真是一聊到男女之间那点事就说美了。
窗帘蓦地被掀开,李盐商探了个脑袋进来:“来了。”
“谁?”
冷翠烛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卢妙莲就拉她下马车,将她推倒在地,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抓一把土洒她脸上。
李盐商跑过来:“娘子,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姒公子的车马明日就要走,等会儿要路过这儿,你就倒这儿,安生的哈!”
“等看到马车过来,就哭,放声大哭!”
“我的袈……”
“哎呦,还回啥家啊!都要发财了还回你那破家做啥!”
冷翠烛无奈合上唇。
这两人真是好不靠谱。
她趴在地上,过会儿坐起来拍手上灰尘,扭头连马车的尾尘都没见到。
“还真丢下我走了啊……”她捋捋鬓边发丝,砸吧嘴。
自己捡到的袈裟还在马车上呢。
这么远的路,自己若是走,定是走不回去的。
她索性听李盐商的话倒在地上,盯着地上青草。
耳朵贴近地面,她闭上眼,有顷,听到马蹄声渐进。
看来是姒公子的车马来这了。
她又往脸上抹了些土,挑出几缕发丝挡在面颊,扮作惹人怜惜的模样。
车队缓缓靠近,见她倒在路中央,小厮忙过来唤她。
“娘子,娘子?”
她紧蹙着眉。
小厮嘀咕:“娘子?是不是遭难晕过去了啊……”
“小石,侯爷说了,挡路的拖到一边去就行!”侍卫边走边道,更靠近些,窥见她面容,“呦,怎是个这么漂亮的娘子啊……你等着,我再回去问问侯爷!”
她眉心舒展些。
过会儿,侍卫回来,挥手道:“快,侯爷还是说拖到一边去!”
“我们一起拖,动作快点,侯爷还要回去喂小竹叶呢!”
她倏然哭啼出声,眼里眨巴出几滴泪水:“唔……两位大哥……”
面前两人一齐叫喊:“还活着还活着!”
侍卫又跑回去问了一遍,冷翠烛才被几个丫鬟拉起身,搀扶着上了马车。
车厢里很宽敞,弥漫着淡淡的青竹香。
这马车里哪哪都好,什么东西都有,但只有她一人。
显然,姒青公子坐的不是这辆马车。
冷翠烛这才意识到见这所谓的姒小侯爷一面有多难。
从前这孩子可是上赶着都见不到她一面,时过境迁啊。
“多谢您家侯爷,妾身对他无以为报,”她取下腕上的玛瑙手串,双手奉给侍卫,“这是妾身最为珍视之物,侯爷若不嫌弃,妾身想让这手串陪在侯爷身边,好比妾身始终与侯爷相伴,从未离开。”
她抬头冲侍卫温软一笑。
侍卫看得出神,连连答应:“好、好的娘子!我这就帮你送过去!送完再回来告诉您怎样了。”
“那,谢谢大哥您。”
她对此其实并无多大把握。
若是送个信物就能将人勾过来,陈大人和李盐商也不会绞尽脑汁去创造见面的机会了。她心里其实一直没底,她不太相信姒青还记得她,她还能将他的魂儿再勾一遍。
男人女人都一样,喜欢青涩的肉/体。而她不再同从前那般年轻貌美了,她甚至还已为人母。
更何况年少时的悸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怎么会有人一直喜欢别人十几年呢,她不信这十几年间遇不上更好的,就像她和尹渊一样。
从前她爱尹渊爱得死去活来,现在也相看两厌。
但她除此之外毫无办法,只能一试。
大家的希冀全压在她身上,她必须去试。
她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等到正午太阳高高挂起,透过窗纱缝隙洒进来,洒在她眉心嫩红花钿。
仍未等到侍卫回来传消息。
冷翠烛哪能甘心。
她攥紧手中丝帕,徐徐挪步到窗边,想撩开窗纱一角去瞧外面光景,怎料手头丝帕竟随风飞到外面去。
“哎,我的帕子……”
她撩开窗纱。
男人正站在窗外,抓着手帕一角,抬眼与她对视。
她见他眼里含着泪,被日光照得他双眸熠熠,又很快消失不见。
如他手中的那块丝帕,轻轻松开手,就随风飘离了去。
他目光瞥向旁边马车,似是要走,迟疑不定许久终是垂下眼帘。
又过了良久,复抬眸笑道。
“太阳出来了……”
“好晒,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般雅淡容仪,温柔情态,颀然宛若松形鹤骨的男人,冷翠烛不曾见过。
她竟也有一瞬间的恍神:“那,公子进来坐?”
姒青比十几年前要安静得多。
两人肩并肩坐在榻上,相方都不开口说话。
冷翠烛便趁这个机会偷偷去打量他。
他脸上的那些星星落落的小痣,如点点落雪,衬得他肌肤更白,唇色寡淡,面容消瘦却不不是弱不禁风的那一类。
记忆里,姒青脸上倒是没这么多痣,或许好多是新长出来的罢。
“吱吱……吱吱……”
冷翠烛:“啊?”
“怎么了?”姒青微笑问她。
“……没什么。”
她方才应是听错了,以为姒青在与她说话。
“我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一样。”
男人眼睫扑闪,叹息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我还以为这话该我来说呢……”她垂头喃喃,“你现在还真的长大了,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要……”
她不禁想到那晚,他躺在床上,泪光涟涟的模样。
那时他才十五岁,还是小孩心性,喜欢养各种毛茸茸的活物。
一晃十几年过去,现在也长成三十而立的男人了,她却只觉疏离陌生。
“要……”
她欲言又止之际,瞥见肩头毛乎乎的什物,倏地弹起。
“啊!这、这这这是什么?”
那什物坐在她的位子上,举起前肢冲她叫喊:“吱吱!吱吱!”
姒青见状立马将那家伙抓起,捂在手心:“没事的,这是花栗鼠,只吃素不咬人,它是在冲你打招呼呢。”
那小家伙还在他手心吱吱吱叫个不停,狗尾巴草似的小尾晾在外面,扫来扫去。
冷翠烛惊魂未定:“……这样啊。”
他怎么还在养这种小活物?
冷翠烛虽不喜欢这种小活物,但当着姒青的面她也不好多做表现,只柔声问了句:“散养吗?”
“是。”姒青摊开手,将手中的花栗鼠放出来,那小家伙立马顺着他手臂爬进袖子里。
她不想再坐回那个位子,就站着说话:“……它多大?”
“十九岁。”
“哦哦,这么大啊……”她没想到一个小老鼠会比她儿子的年纪都大,看来姒青是真的下了苦功夫去养。
那她就更不好去扫他的性。
“那它叫什么名字呀?”
男人顿了下,抬眸望定她。
“小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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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因为一些原因,之后这几天都是每天早上六点更新。
这才像是个小活物的名字嘛。
她一开始也打算给菟丝子取名叫小黄, 结果他死活不愿叫小黄,说自己有名字,还是这么拗口这么难听的名字, 尤恩的名字就更不用多说, 她就没见过姓尤的取这种名字。
“是的。”
姒青笑着,眼波流转, 却始终不离她面庞,似是要将她勉强的笑意窥个遍。
“我送你回去吧?”
“啊……”她想起自己的任务, 忙跌坐在地, “我家离这远得很, 再加上我脚也不慎崴了, 恐怕……”
“没事, 我命人将你送到门口,坐马车不需要走路。”
她咬住唇, 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
姒青摇摇头,慨然长叹:“可是, 我竟舍不得让你走。”
“留下吧。”他朝她伸出手,腕上手串被日光烤得闪着幽绿微光,“跟我一起吃晚饭,好吗?”
姒青公子的居所在两县毗邻处,那地方水明山秀,风光旖旎, 实乃胜境。
冷翠烛仰头望天上成群结队的白鸽子:“这些全是你养的?”
“当然不是,我不常来这处私宅, 平日里大多是小石他们在负责,”姒青与她站一起,抬手指鸽子, “那只是它们当中最年老的,叫小暖,是一只十五岁的母鸽子,爱吃剥了皮的玉米。”
抬手时,宽大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一截手臂,和臂上绿幽幽的手串。
姒青公子怎么老是把袖子撩起来,炫耀自己的手串?冷翠烛暗忖这人真是怪,侯爷的身份,什么漂亮的手串没有,偏偏炫耀这个,她估摸着那手串的成色,应也没有多值钱。
“我家里也有个爱吃玉米的。”她提着裙摆,跟姒青一前一后往院里走。
院子比尹府的要小,但考究更甚,种满各种她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嘉卉灌丛,蔚若邓林,到处都带了古淡隐秀的意趣。
院子里的下人就掩藏在这绮卉佳木之中,定睛去看才能从中窥见一两个人影。
姒青正给她介绍院中花草皆是从哪移栽来的,从掩映的树丛见冒出个深蓝色的大东西,羽毛打到她的脸,她倏然往姒青身后躲。
“这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啊?”
她靠在男人肩头,愁眉去问。
“没事的,这是孔鸟,也叫孔雀,”他蹲下身去给孔雀喂食,“你可以叫它脆脆,它喜欢吃脆的食物,脆脆今年三岁了,它还有个姊妹叫酥酥。”
他就这样忙着喂孔雀,把她撇一边了?
冷翠烛躲在树后面,万般无奈。
这地方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活物?
她来这里可不是专程看什么鸽子孔雀的。
“妾身好累……能否先进屋休息?”她不信屋子里还有。
男人仍低头喂孔雀:“当然可以。”
他答得很快,没带丝毫犹豫。
她刚进门,就被吓得跑了出来,往男人怀里躲。
她躲得很顺畅,男人也任她靠着,轻抚她肩头,其余哪儿都不碰。
她嗅到男人身上淡雅的嫩竹香,心安些,缓言去问:“屋里怎么……”
“哦,它叫小竹叶,是一只小青蛇,四岁了,喜欢吃……”
“我没问这个!”她急得捶他胸口,惊魂未定,连声嗔道,“屋里怎么可以养蛇?哪个寻常人家会在屋里养蛇啊……你还不告诉我,吓死我了。”
男人微愣,抚肩的手下滑,抚弄起她脊背,将她每一寸脊椎骨摸遍,与她相偎。
“姐姐,我以为你会喜欢。”
她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蟒蛇,声音细弱:“……没见过侯爷这样的。”
“那,我们换一间?”他眉目带笑,“要去我的房间吗?”
“现在天色还早。”
冷翠烛自是答应:“行,走吧。”
“不过,里面养了只大猫。”
她依旧颔首。
猫再烦人也没有光滑的蛇可怕。
待她跟在姒青身后进屋,才知所谓大猫其实是只站起来比她还高的老虎。
罢了,老虎再可怕也没有无毛的蛇悚人,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屋里不算宽敞,桌椅板凳摆满各种精美的瓷器钟表,地面铺满各色地毯,还镶了一整面墙的秋水明镜。
照得她羞赧。
“它叫什么?”
她指着卧在地上,舔爪子的老虎。
那老虎似是刚餍足一番,懒洋洋地在地毯边眯觉。
“小脆枣。”
姒青让她在榻上坐下,给她递了披帛,而后与她共坐一榻,中间只隔了个圆枕。
“那,喜欢吃什么呢?”
姒青瞥她一眼,勾唇微笑:“肉。”
“小竹叶也爱吃肉。”
小厮进来奉茶,怎料倒茶时手滑将茶水瀽倒而出,恰好倒在冷翠烛衣裙上,濡湿大片。
小厮愕然失色,连忙跪下,自扇巴掌。
“啊,没事没事……”她想去拉小厮,被小厮扇巴掌的力度给吓得收回手。
角落里小憩的老虎张嘴吼了声,连带血红的舌头也吐出来。
它从地上站起,琥珀色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榻边。
小厮扇巴掌的力道更重,几乎是要把牙齿都震出来。
姒青抿了口茶:“姐姐,有没有被烫到?”
她觉着腿肉应是被烫红了一块儿,但哪能和姒青说这些:“没有,我没事的。”
“快点让他起来吧,我没事……”她不禁去瞟跪在地上的小厮。
小厮止不住般,仍左右手换着扇巴掌,颊肉已被扇得糜烂红肿。
小厮的惨状,莫名让她联想到冷蓁和自己。
他们皆是无权无势之人,犯了错只能靠自虐谋求谅解。
不该如此的。
至少,她不想一辈子都过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一点都不想。
小石从外头进来,笑脸将小厮搀起。
“唉,侯爷、娘子,这是我老家的弟兄,从前在乡绅家,遭虐待惯了,这不看自己烫伤了主子,心里害怕,才做出了这种蠢事。”
他贴在小厮耳侧,笑道:“老弟呀,侯爷心善,不会怪你的。起来、起来吧!”
小石将犯了错事的小厮扶了出去,过会儿,几个丫鬟进来收拾残局,合力牵老虎去外头。
姒青端起茶杯:“听他们说,你嫁予了他人。”
“他待你可好?我很想与他认识一下,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啊?”冷翠烛是定然不会答应姒青的。
若真让尹渊与姒青见上面,那还得了,再说她今日来这,是欲行不轨,又不是做什么正当的事。
“还是算了吧……夫君他,每天很忙,我也鲜少与他见上面。”
不知为何,她腿心烫伤的那处愈发得热,还猫挠似的发痒。
闻言男人颔首:“这样的话,就算了罢。”
“娘子渴吗?要不要喝点茶水?”他凝着手中茶杯,“让他们重新给你倒一杯吧?”
她不自在地扯裙摆,并拢腿:“不用……不劳烦他们……”
但她的确越加口干舌燥。
“可是,这杯我喝过了。”
他嘴上这么说,却将那杯茶递到她面前,转了半圈:“喝这边吧。”
冷翠烛绝没有这个意思。
但姒青公子将茶杯递到她面前来,也正好顺了她的务。
她来这儿,不就是要与他做这种柳影花阴之事吗?
她将头伸了过去。
姒青喂她喂得很仔细,缓缓将茶杯倾斜,轻柔地揩去她唇边溢出的水渍。
她喝得急,呛水咳嗽几声,他就伸手轻拍她脊背,直至她将杯中茶水饮尽。
她烂瘫在榻上,凝着男人如玉面貌,色授魂与:“侯爷……我身上……好热……”
“那,要扇扇子吗?”
男人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给她扇扇。
指尖挑起她额间汗湿的绒发,拨到一边。
她倏地抓住男人手腕。
腕上那串绿玛瑙手串被抓得唰唰作响。
“我……我还是难受……”
“哪里难受?”
“腿……”她腿心好烫。
有什么要流出来般,根本忍不住,再忍只会逼得那些嘤咛从齿间溢出。
“姐姐,撩起来。”男人俯身贴在她耳侧,柔韧的吐息呼在她颈际。
“我看不见。”
她真听了他的话,用抖个不停的手,将裙纱往上撩,被他哄着,一直撩到腰间。
男人温热的手覆了上去。
“这里吗?”
“嗯……”
“是被烫到,红了。”姒青沉吟道,“我给你上点药吧?这样舒适些。”
他起身去拿药。
“别!”
她抓住他:“不用上药……我……”
身子愈发软了:“我难受……”
“对啊,”男人坐回榻上,安慰地说,“上了药就不难受了。”
“姐姐不是自己说的,腿难受吗?”
“不是……”她搞不懂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充愣。
她顾不上了,抓着男人的一只手,引他,往里探了去。
“我是……”
“是这里难受吗?”
她陡然仰长脖颈,差点叹出了声。
他揉着,她不觉这热症减弱了些,倒更为急迫。
“我还是难受……好难受……”
“做这种事,怎么会难受呢?”姒青抽回手,指尖在日光下粼粼闪光,宛若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鱼鳞黏了上去,犹带微温。
他瞧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下人,眯起眼:“好晒,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以关下窗吗?”
她夹紧腿,点头应下。
整个过程于她而言极为漫长,哆哆嗦嗦转过身,费劲心力指尖都绷到泛白才将窗牖合上,腰间的裙纱还随动作往下掉了些。
她转回身,见男人仍坐在榻边,一脸关切。
识趣地将衣裙又往上撩了些,朝他岔开腿。
“所以,究竟是如何难受呢?”他皱着眉头,“姐姐,我不明白。”
“我自然是不像你夫君那般,与你心有灵犀的……”
她咬唇,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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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又要打小三。
“被他知晓该怎么办?”
他并未给她答复,而是垂下眼睫:“我也要像你当初那样,不负责任吗?”
“你……”
她又羞又气, 抬手扇他。
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男人脸侧。
男人敛息喟叹了声。
“那次过去这么多年, 该如何做,我早忘了。姐姐, 你要教我如何去做,好不好?”
“我不会这些的……”
前几日还在教尹渊夫妻间该如何相敬如宾, 现在竟又要教姒青如何淫乐。
她心跳得很快。
跨坐在他腰际。
满室旖旎。
待两人折腾完, 太阳早落了山。
冷翠烛今日一直没吃什么东西, 还与姒青来上这么几次, 便如同晕厥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只朦朦胧胧瞧见鸟笼边的虚影。
“侯爷……”
姒青只披了件薄青色寝衣, 鬓丝撩乱。
他正喂麻雀,闻声扭过头:“是饿了吗?”
她没力气去答, 低低嗯了声。
“你是忙着回去和他吃?”男人将手中麦粒放回去,长吁短叹, “那,我去让他们给你备马车。”
她费力从唇齿间挤出几声:“不是……”
“什么不是?”
“不饿?”
她咬唇不说话了,羞愤不已。
“姐姐,怎么不理我?”
男人在床边坐下,抚弄她肩头发丝:“留下来吧,说好和我一同用晚膳的。”
“即便你是正妻, 他孤独了,也是会纳妾的, 才不需得你去忧心。”
“就像你总等不到他,就纳了我。”
姒青这里的膳食自是比绝大部分酒楼都好吃,汤饭也全由下人侍弄。
只不过, 用餐的不只是她和姒青,还有小烛、小冷、脆脆、酥酥、小竹叶。
“小脆枣白天吃饱了的,晚上这顿就不用了。”姒青顺顺花栗鼠的尾巴毛,“它喜欢在院子里玩,就让他玩吧。”
花栗鼠正坐在桌子上啃松子,两只大眼睛滴溜溜转。
冷翠烛怕吃一嘴毛,就勉强喝了碗米粥。
小厮进来站到她身边给她剥虾,她忙抬手去拒,摸到小厮胳膊时骇然失色。
袖子是空的。
他没有胳膊。
抬头,是白天那个倒茶的小厮,此刻正惨着脸,空着右手冲她笑。
姒青:“小石。”
小石笑嘻嘻进来,介绍这个小厮与白日那位是孪生兄弟,两兄弟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位缺了条胳膊,是早年间做觅汉被锄头砍断了的。
他带着小厮给冷翠烛道歉,抱歉吓到了她。
“……没事。”她全然没了胃口。
小石带着小厮走后,丫鬟们进来收拾碗筷,顺便把小竹叶抱了出去。
小竹叶嘶嘶地直吐信子。
“今晚,留下来吧。”姒青边饮酒,边望着窗边月色,“天黑了,也不好赶路。”
“听闻这附近常有猛兽出没,特别是夜里,很不安定呢。”
冷翠烛笑笑。
最猛的兽其实全在他这儿。
但她的确不想走。
她举起酒杯,冲他敬道:“好,那就多谢侯爷……愿意留妾身在这儿一宿。”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宿竟宿了七日。
自从喝了那杯酒后,她像是中了邪,直拉着姒青行淫,那男人也不拦她。
她欲求不满,他就将自己全给她,翻云弄雨,昼夜不分。
刚开始她还算清醒,心中还挣扎。
她在这儿待这么久,若是尹渊发觉该怎么办?
尤恩和菟丝子会不会找她找得焦头烂额?
冷蓁呢?万一又被尹夫人欺负……
后面,她就全然不顾,或者说是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