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有人刺杀你?”
楚怀玉没有理会秦淮的表演,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楚怀玉认为比起虚名,切实的眼前利益才更诱人,他来此处第一日便盯上了赌场。
暗场账本上记录的人名都是假的,但赌注假不了,多是旧朝遗宝,不少达官显贵喜欢收集,以秦淮的身份去查并非难事。
秦淮见楚怀玉一如既往的冷淡,丝毫没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也不生气,乖乖回话。
“今年年初,冀州太守黄绪的夫人在皇后生辰宴上献出一套头面,正是你给我的名单上的淑文皇后宝妆,虽然黄绪得之前转手无数次,但从鹿城流出时,是由柳家出手。”
听到柳家,楚怀玉眼中寒意顿现。
秦淮不解道:“听说柳晗队伍中好几人重金压自己夺冠,他们不过是临时凑起来的一群乌合之众,光靠犯规和杀人可拿不到冠军,这么说这支队伍只是障眼法,柳家真正推举的另有其人?那何必让柳晗露面,完全隐在暗处岂不是更稳妥?”
楚怀玉见秦淮不似装傻,冷笑道:“柳家,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秦淮讶然,“柳家在鹿城也算大族,什么人能让他们甘为马前卒?”
“连秦二公子都没查出来的事,我又怎会知道?”
“……”
大赛最后一日,八进四时,陆靖幸运地抽到八队里积分最低的队伍,赢得有惊无险。
很快场上只剩四队,再比两场冠军便诞生了。
赵珅的队伍也在其中,不过赵珅没有出现,如今由柳晗带队。
两队再次碰上,包幼兰在一旁讽刺道:“呦,都进前四了,不知你们还有多少替补?”
柳慕嘲笑的目光扫过王燕茹与王鸿远,不甘示弱道:“难为你们能坚持到现在,一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人要脸树要皮,有时候我真佩服柳姑娘。”
“包幼兰!”
裁判的哨声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比赛开始后,柳晗等人许是太过自信能赢,没有再恶意犯规,甚至没有针对伤员王燕茹,意外的守规矩。
不过更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开场没多久,程鑫在抢球时杆子飞了出去,正好打在柳晗的鼻梁上,柳晗毫无防备,直接摔下马,然后被柳慕的马踩到了大腿。
随着一声惨叫,比赛被叫停。
程鑫满脸惊恐地表示自己手滑,绝不是故意的,并且愿意承担一切医药费,还说如果柳晗废了,程家会供养他一辈子。
众人听了嘴角微抽,以程家的财力养一个人和养只蚂蚁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程鑫态度太过诚恳,连队友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就在裁判纠结要不要判程鑫严重犯规时,马球场忽然涌进一群官兵。
“朝廷办案,即刻停止比赛,无关人等速速退下!”
观众席上很快议论四起。
“什么案子要叫停比赛,难道有队员被害了?”
“也有可能是某位球手犯罪了呢。”
观众们很快被清离,刚刚在比赛的四支队伍却被留在现场,正当大多数人一头雾水时,官兵头领大手一挥,下命将柳晗的队伍和另一支队伍,以及所有球场工作人员带走。
剩下两支队伍的人面面相觑,神色茫然。
程鑫嘀咕道:“难怪怀玉说不必担心比赛。”
婉姝从替补席走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禁面露疑惑,在大家离开球场时,她走到程鑫身旁,状似无意地问:
“昨日多谢你送怀玉回客栈,他有好好在客栈养伤吧?”
程鑫面色一僵,“啊嗯。”
婉姝看出程鑫有事瞒着自己,并未为难他,回到客栈后,没等她去找人,派去照顾他的侍卫便来传话。
“表少爷有公务,去鹿城衙门了。”
“昨日离开马球场后,他都做了什么?”
侍卫犹豫道:“表少爷与秦公子去办事了,没让小人跟着,晚间才回。”
婉姝微怔,“秦二公子?”
“是。”
婉姝对秦淮的身世有所耳闻,但知道了怀玉在秦家的遭遇,对秦淮的看法再不像之前那样简单。
能在秦家备受宠爱的人,又会是什么单纯无害之人?
秦淮身无官职,有何事需要与怀玉合作?怀玉是自愿还是被迫?
婉姝忍不住胡思乱想,最怕是秦淮刻意接近怀玉,对他图谋不轨。
就在婉姝不知所措时,官府忽然传出消息,今年马球大赛取消,勒令所有人立刻离开会场。
婉姝放心不下怀玉,当即决定前往鹿城,却未想到即将身陷危险的会是自己。
第70章 婉姝被人骗走了!
鹿城柳氏世代经商, 家底丰厚,从五十年前柳老太爷捐官开始,有意改换门庭, 培养长子柳平升入仕为官,由庶子打理家业。
在柳家财力支持下, 柳平升也不负众望升至四品廉吏,负责监督冀州所有官员的廉政,连太守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然而宦海风波, 柳家的财力放到权贵眼里不过是还算肥美的鱼, 柳平升能走到如今地位靠得绝非只是钱财。
柳平升岳父是滁州主簿丁杉,品级不高, 但丁家乃官宦世家,即便如今族中并无高官,多年来积累的人脉却是了得。
而鹿城马球大会这几年夺冠的队伍, 有近一半人数被各地官员招揽, 这些官员大多与丁家关系匪浅。
能够在短短半日间查到这些, 秦淮出了不少力,他脑子灵光, 很快想通了背后的深意。
“被招揽的那些人马球技术并非顶尖, 看来是早与那些官员有了牵扯,冠军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没人会去特意关注靠打马球为生的人。”
秦淮感叹官场弯弯绕绕的同时,又疑惑柳晗在其中有何作用。
楚怀玉让他去查这几年被柳晗淘汰的队伍,很快发现那些队伍大多是赌场备受赌徒青睐的, 也就是最有可能夺冠的。
柳晗连续六年参赛,目标从来不是夺冠,而是做清道夫, 为他人铺路。
秦淮还是不理解,“既然连裁判都能收买,又何需柳晗亲自上场冒险?暗场那些珍宝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柳家又不缺财物。”
楚怀玉没回答,在事情得到证实前,一切都不过是猜测罢了。
况且他才不在意柳晗有何企图。
明日就是决赛,而存留下来的八支队伍有一半队伍有他提前安排的细作,只等柳家暴露,余下的就是鹿城官员的事了。
至于此事会在朝廷掀起怎样的风波,楚怀玉心中唯有期待。
秦淮只知道楚怀玉利用自己查案,却不知他要将功劳让给自己,直到决赛日的早上,他在前往马球场的路上被一位满脸血的姑娘挡住去路。
“救命,有人要杀我!”
那姑娘正好倒在秦淮马车前,秦淮有预感此事与案子有关,便让手下去查看情况,结果看到了胸口插着簪子倒在巷子里的费明。
那姑娘说与费明昨晚相识,约好今早一起去看比赛,不成想他故意引她到无人的巷子欲杀她,但被她察觉反杀。
秦淮知道费明,见他还有救,便让人送他去医馆,并派人去报官。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费明有些精神恍惚,面对官兵的审问,竟然直接将柳晗招了出来,说是柳晗命他杀人扰乱对手,以保证能拿到冠军,又说不是要自己拿冠军,而是另一支队伍,还交代了自己表面上在赌场赌柳晗赢,实则在暗场偷偷买另一支队伍。
出于对柳家的忌惮,鹿城审刑院左使杨柏亲自过来又审了一遍,得到同样的答复后,便有了接下来比赛被叫停一事。
就连赌场下面的暗场也被抄了,不过因为暗场构造复杂,出口太多,官兵只抓到了几个小喽啰,以及从火中抢救出来的一些账本残页,其中一页便记录着淑文皇后宝状。
此事牵扯之广让整个鹿城的官员紧张起来,第一时间将所有知情人以及可能知情的人全部控制起来,并取消马球大会,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楚怀玉与其他数名协查官被集中在衙门一间班房里,明面上让他们查阅往年悬案案宗寻找线索,实则是为防止他们向外传递消息。
“说是联合查案,如今抓到嫌犯却将我们踢到一边,好一个过河拆桥。”
“凭什么软禁我等,放我们出去!”
“诸位难道不知这差事本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如今我等置身事外未尝不是件幸事,大家稍安勿躁。”
有人愤怒不满,有人随遇而安,只有少数几人真的在查阅案宗,楚怀玉便是其一。
楚怀玉在进衙门前又得一消息,两年前丁家送了嫡女入东宫为太子良媛,颇受宠爱。
都说太子如冰莹雪至,贤德表明,但不如五皇子得圣心,五皇子若有野心,必然会拿柳家之事大做文章。
此二人相争,他们这些小官此时卷进去便是蜉蝣入海,想要出头难如登天,还不如多看些案宗增长见识来的实在。
楚怀玉偏坐一隅,专心阅读,丝毫不知婉姝留在鹿城没有回家。
婉姝知道怀玉有公务傍身,起初只想见他一面,确认他会顾忌伤势行事后便离开,但当她来到衙门,道明自己来给弟弟送药后,衙役却说衙内没有叫楚怀玉的人。
可怀玉让侍卫转告的明明就是他来衙门处理公务。
就在婉姝求助无门,不知所措时,包幼兰提议去吴家,借着探望吴旻睿伤情的由头打探情况。
婉姝关心则乱,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并未考虑到自己登门会使人误会。
吴夫人正因儿子的伤势心情郁郁,得知婉姝登门探望,顿时来了精神。
人家姑娘主动登门,可见是对旻睿也上了心的。
再想想自家的傻小子,摔成那样还不愿意回家,嘴上说是担心球队受欺,分明是放心不下顾家姑娘。
“快请进来。”
吴夫人自认为看得明白,心情有些激动,待亲眼看到婉姝,见她姿容秀丽,举止得当,不由眼前一亮。
瞧着婉姝眼底隐有忧愁焦虑,吴夫人只当她是在担心吴旻睿,又见她慌忙中挑选的礼物也很周全,还不忘带上包家姑娘作伴,以免惹人闲话,可见是个性子稳妥的。
吴夫人心里别提多满意了,对两位姑娘好一番夸赞,尤其看向婉姝时,目光温柔的像是在看亲生女儿。
“你放心,睿儿从小就皮实,大夫也说了,好好养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哪里用你们劳累,睿儿伤的又不是腿,你们安心坐着便是,我已让人去叫他了,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吴旻睿便进了堂屋。
如今全城都在议论马球比赛取消之事,他自然也听说了,以为婉姝二人是特意在临走之前来探望自己,既惊讶又感动。
直到说了会儿话后,看见包幼兰偷偷朝自己挤眉弄眼,婉姝亦有些心不在焉,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不久后,二人告辞,吴旻睿立刻起身相送。
还没走出大门,包幼兰便凑近吴旻睿,迫不及待地发问。
“听说马球大会那里的赌场被抄了,还发生了命案,你知不知怎么回事?”
见吴旻睿摇头,包幼兰当即不满地拧眉,“你爹可是巡御史,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吴旻睿下意识护着挂在脖子上的胳膊远离了一些,小声反驳道:“你也说了巡御史是我爹,又不是我,我对我爹的公务可没兴趣。”
“嘿,你。”
吴府管家就在后头跟着呢,婉姝怕二人吵起来,连忙拉了拉包幼兰暗中提醒,然后与她调换位置,小声与吴旻睿说话。
“听说官府抓了许多人,怀玉似在其中,我担心他遭受无妄之灾,又不知能做些什么,想着吴公子乃鹿城人士,或许消息灵通些,这才登门叨扰。”
吴旻睿警惕的面容这才缓和下来,他知道自己下场后是楚怀玉顶上的,还同自己一样被算计受伤。
“原来如此,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们今晚留宿鹿城吗?若有消息我派人去知会你。”
“我们住在鹿角客栈乙字三号房,劳烦你了。”
吴旻睿见婉姝神色不安,又安慰了几句,目送二人上马车后,立刻转头让管家派人去打探父亲在哪。
管家神色古怪地应了。
离开吴府已是寅时,包幼兰刚在车厢内坐下便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地看着婉姝。
“刚刚没忍住吃了块点心,更饿了。”
婉姝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急着来鹿城,害的幼兰也没用午饭,歉声道:“我们这就去用饭,你想吃什么?”
包幼兰立刻扬起笑脸,“去宝山酒楼吧,离衙门近,说不定还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婉姝目露感激,转头吩咐车夫去宝山酒楼。
此时并非饭点,衙门附近的酒楼茶馆却全都爆满,无不在讨论今日发生的事,自然也有不少人抱着同样的心思。
莫说雅间,便是大堂都没有空桌。
正打算换地方之时,婉姝听见有人唤自己。
“顾姑娘。”
程鑫与贺枫正在大堂角落一桌,看到婉姝等人立刻上前打招呼,告知她们别处一样客满。
“二位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同桌?”
“不嫌弃不嫌弃。”包幼兰摆摆手,率先坐了过去。
“多谢。”婉姝朝程鑫点了点头,也跟着过去。
程鑫忙让小二将桌上残羹剩饭撤走,重新点了饭菜,而后才问二人为何还在鹿城。
婉姝知道程鑫是怀玉好友,便未瞒着。
程鑫立刻道他也在找怀玉。
“好像是有人为了马球赛冠军而谋害人命,并借此在赌场敛财,据小道消息说是柳家干的,就是柳晗他们家,他家在鹿城颇有影响力,他爹又身居要职,这案子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如今与本次案件有关之人全被关进了衙门,而怀玉是外调辅官,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若他真如你说进了衙门,也应是奉命行事,顾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婉姝闻言心中稍定,公务上的事她不好多打听,便道:
“我也不是非要见他,只是不放心他的伤,想嘱咐他几句罢了,哪怕送些药也好。”
程鑫立刻表示自己会想办法联系怀玉,若能见到定会告知,接着看了眼抱剑靠在窗边的贺枫,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就拜托贺兄悄悄走一趟衙门,他轻功一流。”
婉姝随着程鑫目光看去,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衙门可不是能随便溜进去的。
“贺公子与怀玉早就相识?”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他留在这是为了找人,不过没说在找谁。”
婉姝微微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殊不知,贺枫要找的人是她三舅舅。
而楚河此刻正坐在距离酒楼不远的茶棚内,直到婉姝从酒楼出来才跟着动身。
傍晚,吴旻睿来到鹿角客栈给婉姝送消息。
他本想让小厮来的,是他母亲非要他亲自来。
“父亲说楚公子等人都在衙内办公,只是不许与外界通信,不会有危险,你们大可放心。”
婉姝心底的石头总算落地,“他们要在衙门待几日?怀玉伤得不轻,药不能停,也不知他带了没有。”
吴旻睿摇摇头,歉声道:“我父亲说这件事牵扯甚广,让我们不要再打听,且鹿城最近不太平,建议你们尽早回家。”
婉姝与包幼兰对视一眼,随即表示明日就离开。
“对了,这是家母让我带给二位的礼物,是些鹿城特产。”吴旻睿将两个礼盒分别放到二人面前,他不好在女孩子房间久留,很快告辞。
吴旻睿走后,包幼兰一边打开礼盒,一边乐道:“吴夫人真是热情,咱们去是探病的,走了还有礼物拿,不知道还以为……”
说着说着,包幼兰忽然停了下来,婉姝也终于发觉不对劲儿。
两人默默对视,眼中皆是“糟了,吴夫人怕是误会了”。
包幼兰忽然起身朝门外追去。
“我帮你找吴旻睿说一下,让他赶紧跟吴夫人解释清楚。”
包幼兰跑出门时,吴旻睿刚踏上马凳,一只脚迈上车辕。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拽下来。
“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一时情急竟忘了吴旻睿手臂骨折。
吴旻睿毫无防备,伴随着一声惊呼,他身子猛然失衡,不受控制地扑向包幼兰。
“公子!”
包幼兰只觉眼前一暗,下一刻便仰倒在地,被吴旻睿砸了个结实。
“吴旻睿!”包幼兰下意识要发火,听见吴旻睿异常的惨叫声才想起来他胳膊有伤,顿时脸色一白。
待吴家小厮将人扶起来,包幼兰看见吴旻睿惨白如纸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
吴旻睿已经疼地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包幼兰一眼。
吴家小厮也愤怒地瞪她一眼,而后匆忙扶吴旻睿上马车。
“公子忍一忍,小的这就带您去找刘大夫。”
包幼兰刚被小环扶起来,吴家马车便从身旁呼啸而过。
小环咽了咽口水,“小,小姐,吴公子好像摔得不轻,怎么办?”
吴公子是吴家独子,万一残废了可不得了。
包幼兰从惊吓中回神,急声道:“快让人牵马车来,我们跟去看看。”
婉姝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让包幼兰替自己去有些不妥,很快也走出客栈,不成想晚了一步,包幼兰已经乘车离去。
从客栈伙计口中得知事发经过后,婉姝又惊又悔,正打算也跟去看看吴旻睿伤情时,两名官兵从拐角出现。
伙计见官兵要进客栈,立刻笑脸相迎,“两位官爷用饭还是住店?”
一名方脸官兵侧目看了眼婉姝,另一人则问伙计是否有姓顾和姓包的姑娘入住客栈。
伙计下意识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婉姝,两名官兵随其停下,目光略显犀利。
“小女子顾婉姝,信都人士,两位大人可是寻我?”
方脸官兵闻言朝婉姝抬了抬手里的令牌,语气带着些安抚性的笑意。
“我等奉命带顾姑娘与包姑娘到衙门候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些马球场上发生的事,还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不知包姑娘可在客栈?”
见二人穿着衙服,婉姝并没有怀疑,只希望去了衙门有机会见到怀玉。
“包姑娘有事方才离去,我也不知她具体去了何处。”
“无妨,我们留下一人在此等包姑娘,便请顾姑娘先随我去衙门吧。”
“可以带丫鬟一起去吗?”
“当然。”
方脸官兵向另一人点了下头,然后带领主仆二人往来路去,拐过街角,入眼的便是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夫也是个穿着衙服的官兵。
“天快黑了,路不好走,衙门马车简陋,还请二位莫嫌弃。”
婉姝方才还在想从此处走去衙门至少要半个时辰,没想到衙门这般周到,连忙向对方道谢。
婉姝二人上车后,方脸官兵坐上车辕,对同伴使了个眼色。
“走吧。”
天色昏暗,两名官兵驾车而行,自是一路畅通,无人敢拦。
约莫一刻后,楚河立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房屋上,看见马车中途改变方向,往衙门相反的方向驶去,心中一沉,立刻运起轻功追去。
程鑫花重金买通了负责给衙门倒夜香的大爷,自己乔装打扮混进衙门,好在晚上光线暗,也没人在意一个夜香郎。
他捏着鼻子不知倒了多少桶秽物,才终于走到楚怀玉所在的班房。
班房内还算安静,被关了一日的年轻官员们都已接受现实,坐在位置上或是做做样子翻阅案宗,或是发呆,也有个别人寻了角落睡大觉。
楚怀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偶尔能看到外面路过的衙役。
忽然有人贴着窗户走过,楚怀玉微微抬眼,恰好与鬼鬼祟祟的程鑫对上眼。
程鑫赶紧朝楚怀玉挤了下眼睛。
“……”
看门的衙役看了程鑫一眼就给开了门,程鑫低头弓背进屋后,也未得到太多关注。
待程鑫走进盥洗室,楚怀玉已经等在里头,用眼神询问他的来意。
程鑫压低声音,长话短说,“用不用我帮忙做些什么,伤药带了吗?顾姑娘也十分担心你,四处打探消息,现在还没离开鹿城呢。”
听到后面,楚怀玉的表情才有了波动,有些许讶然,随即便是窃喜,心道婉姝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
不过心里高兴是一回事儿,理智还是在的。眼中亮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肃然。
楚怀玉严肃道:“我不会有事,帮我转告婉姝,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明早尽快离开。”
程鑫点点头,张嘴还想问几句,楚怀玉却没给他机会,洗了把手便出去。
程鑫叹了口气,只能捏着鼻子提起恭桶,出去后悲催地发现,楚怀玉是见完了,但夜香还没倒完。
等他完成任务从衙门出来,已是半夜。
程鑫推着粪车拐入一个巷子,将粪车还给大爷,大爷走后他赶紧脱了臭烘烘衣裳扔到一边。
贺枫从墙上跳下来,看了程鑫一眼,默默远离两步。
程鑫嘴角微抽,“明早我们就离开鹿城,你有何打算?”
贺枫摇摇头,他之所以跟着程鑫,是因为在马球大会看见过楚河坐在他房间屋顶上,似乎在保护他,加上那次踏青时两人也同时出现过,他便以为楚河是程鑫的暗卫。
跟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盯错了人,贺枫回想前两日与程鑫住在一家客栈且参加过那次踏青的有好几人,一时也难以判断楚河到底在保护谁。
贺枫动作一顿,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可知楚怀玉父亲是谁?”
程鑫蹙了蹙眉,“他幼年丧父丧母才投奔了顾府,我只知道他老家是青州的,你问这做什么?”
贺枫想到顾夫人正是青州楚氏,一时间眼神几经变幻,最终归为平静。
“明早我便不送程兄了,一路顺风,告辞。”
贺枫说完消失在原地,来去如风,只留脸色微黑的程鑫。
“怎么说我也是你曾经的雇主,好歹把我送回客栈再告辞啊。”
程鑫一人来到鹿角客栈,给了伙计一锭银子让他帮忙留意婉姝,便打算去睡觉,结果得知婉姝被官兵带去衙门,愣了好一会儿。
“不对吧,我和顾姑娘是一个队伍,没道理只审她啊,包姑娘呢?”
“傍晚出去了,至今未归。”
程鑫心觉不妙,立刻返回衙门,自报身份主动受审,却被大门看守当成可疑之人,要把他关进大牢,他才知道婉姝并没有来衙门。
他想报官,说都尉府千金失踪,又怕毁了婉姝的名声,一时间陷入纠结。
幸而在前往大牢的路上,贺枫忽然出现将衙役打晕。
程鑫激动地对贺枫道:“快去找怀玉,婉姝被人骗走了!”
楚怀玉自打见了程鑫后便没心思看案宗,此时班房已经熄灯,多数人已经入眠,睡不着的人也寻了地方躺卧休息。
唯独楚怀玉还坐着,透过窗户缝隙观星月,他在想婉姝今夜是否安眠,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睡不好,有没有带他送的安神香……
正出神之际,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暗影,接着一个小球穿过缝隙向他砸来,楚怀玉下意识拿起文书挡住。
看到是个纸团,他犹豫了片刻才弯腰捡起,借着月色看清内容后,猛地站起身子。
凳子擦过地板发出难听的声响,在深夜中尤为刺耳。
第71章 “你,不能这样做。”……
楚怀玉发出的动静引起最近的人注意,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只是傻站着没有其他动作,很快收回视线。
直到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 那人又抬头看过去,发现楚怀玉已经不在房间, 愣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终是默默躺了回去, 没有多管闲事。
楚怀玉出门时, 门口的守卫已经被贺枫打晕。
“是你?”
贺枫没有解释自己的可疑行为,朝楚怀玉点了下头, 然后将他带到程鑫面前。
程鑫急忙说了所知道的一切,又怕是自己搞错了,猜测道:“会不会是婉姝身上的线索比较重要, 需要秘密审问?”
只见楚怀玉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知是因为太愤怒还是害怕, 攥紧的双拳微微发颤。
楚怀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会去查, 多谢程兄告知。”
见楚怀玉要走, 程鑫连忙快步跟上,道自己可以帮忙。
“别的本事我没有, 但只要是花银子可以解决的事,我一定能办妥。”
鹿城有两大赌场,分别在城东与城西, 明面上互相对立争斗,实则背后主子是同一个人,孙蛇。
孙蛇从小混迹赌场, 因一手出神入化的赌技闻名,后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了鹿城的地头蛇,人称龙爷。
因为马球大会的事,两大赌场全部关门待查,龙爷的手下大多对此嗤之以鼻。
“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要想过得舒坦,也要看咱们龙爷的心情,这些狗官每年拿咱们那么多银子,还整这些幺蛾子,我看就是安生日子过太久了。”
“龙爷不是说了嘛,这次闹得挺大,太守要亲自来鹿城主事,做做样子罢了,不过是关了两扇门,你看咱们现在不照样做生意?”
“说的也是。”
一个不起眼的酒肆内,伪装成醉汉的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有人进来,立刻开始喝酒划拳。
“客官打酒吗,带走还是留店?”
程鑫扫了眼狭小朴素的酒肆,有些怀疑自己走错地方,心里的紧张也淡了些,给小二扔了个大锭银,按照怀玉教的开始演戏。
“少废话,快点带路,若本公子真得了心仪的宝贝,少不了你的。”
看守暗场入口的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小二见程鑫面生,自然不会轻易让他通行。
程鑫生气道:“马球大会的暗场与你们不是通气的吗,本公子的西域藏宝图还在你们那压着,马球赛没了,本公子还没让你们还东西呢,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