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姝还没搞清楚状况,赵珅便踩着蛇群冲了过来,四溅的蛇血似乎惊扰了蛇群,使之开始四处乱窜,有的逃跑,有的胡乱发动攻击。
除了婉姝谁也没注意到刚才诡异的一幕。
赵珅一边挥剑斩蛇一边迅速来到婉姝跟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别怕,有我在。”
婉姝默默转身与赵珅背对背,用弓挥打附近的蛇,蛇似乎很怕她,她一靠近三步之内,蛇便逃开。
此时赶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蛇群也感知到了危险,很快退散。
“小姐你有没有受伤呜呜呜。”春燕腿软起不来,瘫坐在原地哭。
“我没事。”婉姝向大家道谢后朝春燕走去,忽然眸光一动,看见人群中的楚怀玉默默离开。
蛇群的出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其中不乏要人命的毒蛇。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要害婉姝。
王家家主很是头疼,今年他没有特别大办春猎,来的多是年轻小辈,没想到又出了乱子,更别说受害者还是去年就遭过惊吓的顾家姑娘。
清楚今日这事瞒不住了,王家第一时间派人去请王彦青。
王彦青得知此事立刻动身,在当日天黑之前就赶到猎场,亲自调查此案。
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大概经过,到达后第一件事便是召见婉姝。
见婉姝打扮干净整洁,明显梳洗过,王彦青蹙了蹙眉。
“你洗过澡,换过衣服了?”
婉姝愣了愣,接着点头。
那蛇群太吓人,婉姝泡了许久热水澡才缓过来些。
王彦青看着婉姝苍白的小脸,顿了顿,问:“换下的衣物可清洗过了?”
婉姝很快反应过来,摇头道:“我怀疑我身上有脏东西,特意让人收了起来,大人要检查吗?”
王彦青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拿来吧。”
春燕收到指示,扭捏了一下,小声问道:“只拿外衣和饰物就行了吧?”
婉姝理所当然地点头,下一刻却听见王彦青清冷的声音。
“全部拿来。”
婉姝神色微僵,讷讷道:“我今日才来此地,并未换过衣物。”
害她之人可没有机会接触她里衣,除非凶手是春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事情发生在此地不代表凶手就是在此处下的手,任何线索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王彦青出声解释,眼里却透着不容置疑,“还请顾姑娘配合。”
婉姝搅着手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了下头。
春燕心疼道:“小姐,要不还是等大爷来了再说吧。”
小姐贴身衣物怎能让外人检查呢!
婉姝还没说话,便遭到王彦青喝斥。
“朝廷办案岂容尔等徇私,是要本官亲自派人去取吗?”
春燕气鼓鼓地暗瞪王彦青,对他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这会儿说不能徇私了,不是在望月城请我家大爷帮忙破案的时候了?
亏她还曾觉得小姐与他很配来着,呸!
婉姝深吸了口气,知道破案在急,不想因此给凶手逃脱的机会,正要让春燕去拿衣物,怀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不必拿了,我已查到罪魁祸首。”
楚怀玉拎着半死不活的马奴进了屋子,将人扔到王彦青跟前,冷声道:
“将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马奴瘫软在地上,面上并不见伤口血迹,却好似刚遭受过巨大的痛苦折磨,全身都在哆嗦着,听到楚怀玉的声音更是恐惧到了极点,顿时手脚并用地爬到王彦青脚边,像躲恶鬼一样避开楚怀玉的视线。
“是浔阳郡主身边的侍女让奴才在,在顾姑娘选的马鞍上涂了药膏!”
“大人,奴才认罪,奴才什么都招,您快抓了我吧!”
第50章 王权 “大人,少爷说用这个搜查证据,……
马奴交代完,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没一会儿竟晕了过去,可见他之前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王彦青深邃的眸子看向楚怀玉。
楚怀玉镇定开口。
“马鞍上的药物与这马奴是下官与王鸿远、程鑫一起发现审问的, 他们亦能证明我今日未与顾府的人接触过,大人若是不信, 可命人查看受害者外衫是否 残留相同药物。”
王鸿远和程鑫立马点头做证。
婉姝闻言惊诧转头,所以当时怀玉离开是为了避嫌?
王彦青沉思片刻,派杜岩亲自跟着春燕去取衣裳, 很快验证了楚怀玉的说法。
“去请浔阳郡主和侍女霜月。”
浔阳郡主得知王彦青要见自己, 立刻欢欢喜喜地赶来,只不过来人只有她, 并不见霜月。
面对人证物证,她丝毫不慌,故作惊讶地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竟然有这等事?坏了, 午时霜月说身子不适, 我让她去休息了, 已经半天没见到人,莫非是畏罪潜逃了?让月哥哥快派人去找吧, 若她真做了恶事, 我绝不袒护。”
主子犯错让下人顶罪之事屡见不鲜,王彦青办案多年, 此刻见浔阳郡主义正言辞的样子,便知霜月大概已经凶多吉少。
婉姝不解道:“我与霜月姑娘无冤无仇,她为何害我?”
“这就要问当事人了, 霜月是脾气大些,但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或许顾姑娘无意间做了什么让她怀恨在心的事?”
浔阳郡主一脸无辜地看向婉姝, 话里话外暗指是她有错在先。
婉姝察觉到对方眼底的恶意,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过她,但可以确定的是,浔阳郡主真的很讨厌自己。
楚怀玉上前一步挡住浔阳郡主的视线,淡笑道:“既然郡主是无辜的,定然不介意让官兵搜查房间?”
浔阳郡主打量着楚怀玉,确定自己不认识,看他穿着也不像是贵族公子,于是冷笑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发话?”
楚怀玉神色不变,颔首道:“微臣乃清河县主簿,自是不敢在左使大人面前放肆,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浔阳郡主冷哼一声,转头王彦青,立马恢复之前语气,“本郡主问心无愧,让月哥哥若信不过我,去搜就是,不过本郡主的房间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让月哥哥要搜就亲自去搜。”
说到后面,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楚怀玉默然盯着王彦青,眼中意味颇深。
王彦青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凡是今日与顾家人有过接触的,都要搜。”
浔阳郡主以为王彦青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才如此,默默扬起嘴角,横了一眼婉姝。
“顾姑娘的房间也要查吧,万一是她自导自演呢?”
王彦青不动声色地朝杜岩点头,“你带一队人去庄子搜查。”
杜岩领命。
王彦青则要亲自带人搜查狩猎场的帐子,出门时,王家侍卫将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放到他面前。
“大人,少爷说用这个搜查证据,准好用。”
王彦青见麻袋在动,眼神示意手下打开看看,一官兵反应极快地跑来露面,解开袋子往里一看,顿时浑身一抖,腿软摔倒。
“蛇,都是蛇!”
杜岩手疾眼快地上前扯住袋口,才没让蛇从里面跑出来,接着踹一脚官兵让他滚一边去。
王鸿远走过来,小声道:“那药极其稀贵,凶手应当舍不得扔,咱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彦青了然点头,下命每个官兵带一条,两人一组进行搜查,在帐内放蛇,着重搜查蛇停留的地方。
“这些蛇都是无毒的,但不可丢弃,用完及时收回,统一释放。”
“是!”
杜岩领了一袋子蛇便去搜查王家庄子的客房,结果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回猎场复命时,身边的小兵忽然颤声开口。
“岩,岩哥,这些蛇好像疯了。”
杜岩转头看向小兵手里的麻袋,底部有蛇的地方正剧烈地拱动的,可以看出里面的东西非常躁动。
杜岩敏锐地发现一个老妇人从前方路过,立马喝住对方。
“站住!”
老妇人脚步一顿,侧过身朝杜岩福了福身,“官爷有何吩咐?”
“你是何人?”
“老奴是庄子里的下人,年纪大人,主家仁慈,只让老奴侍弄侍弄花草。”
小兵在杜岩的示意下,闭着眼迅速从袋子里抓出一条蛇,朝老妇脚下扔去。
“哎呀,怎么跑了一条!”
“……”
只见拇指粗的小黑蛇盘着老妇的腿迅速爬了上去,从衣摆钻入上衣。
“妈呀!”
老妇人应是极怕蛇的,被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边翻打蛇一边尖叫,顿时看着比刚刚年轻了十岁。
杜岩瞪了眼小兵,随即一个箭步冲过去。
“大娘别怕,我帮你哈。”
杜岩很快捏住蛇尾将其拽了出来,而与蛇一起从老妇身上掉下来的还有一个瓷瓶。
杜岩先一步捡起瓷瓶,打开闻了闻,再抬头便看见老妇惨白着脸瘫软倒地。
浔阳郡主亲眼看着王彦青带人搜查了自己的帐子,最后一无所获,心里不由得意。
若不是霜月那个蠢货没有及时将马奴灭口,她怎会被让月哥哥怀疑?
想到霜月,浔阳郡主冷眼看向身边的霜降,趁人不注意时问道:“人找到了吗?”
霜降摇摇头。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霜降低垂下头,眼里闪过痛色。
她与霜月都是寿王府家生子,自小伺候郡主,原以为主仆情深,却没想到郡主只因一次失误便要杀了霜月。
她不知霜月为何逃跑,但她知道,倘若郡主没能找到人,一定会拿霜月的家人出气。
“让月哥哥,这下你相信我了吧?”浔阳郡主见王彦青看向自己,立刻换了副嘴脸,一派天真地小跑过去。
王彦青后退一步与其拉开距离,淡漠问道:“舍妹与郡主一起来参加狩猎,不知现下在何处?”
浔阳郡主愣了愣,接着狐疑地看向霜降,“对啊,燕茹妹妹去哪了?”
霜降回道:“王姑娘听说蛇群之事,好似吓到了,午后去庄子休息便未回来。”
“我还以为她真和我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呢。”浔阳郡主打趣一句,接着又对王彦青道,“让月哥哥放心,我会叫人照顾好燕茹妹妹的。”
“此地是燕茹的姨母家,不缺下人伺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王彦青说完抬步离开。
浔阳郡主早已习惯王彦青不苟言笑的样子,努努嘴,又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不久,王彦青查到婉姝的帐子,公事公办地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便让人请婉姝进来,见楚怀玉也跟来,并未在意。
“你在这歇一晚,我会派人保护,明日再送你回信都。”
婉姝知道浔阳郡主在帐外,走近他小声问道:“能抓到凶手吗?”
从不轻易对人许诺的王彦青微微点头,毫不犹豫道:“会的。”
杜岩赶过来时,浔阳郡主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帐外,眼底充斥着嫉妒与杀意,直到霜降出声提醒才收敛情绪,不过脸色依旧算不上好,冷瞥了眼杜岩便转身要走。
“郡主请留步。”杜岩出声阻止她离开,又见王彦青从帐内出来,拱手道,“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一脸灰败的老妇人被官兵压了过来,杜岩将瓷瓶交给王彦青。
“这东西被她贴身藏着,亏得有蛇帮忙……此人是从寿王府退下来的老奴,她侄子是庄子里负责花草的李管事,五年前接她过来养老。”
帐外多少有些看戏的公子哥,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向浔阳郡主。
浔阳郡主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犀利地目光扫过老妇,落到杜岩身上。
“怎么,从寿王府出来的人若犯了错就要赖到本郡主身上?”
跟过来的李管事连忙出声,点头哈腰道:“老婆子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杜岩扯出假笑,“郡主误会了,小的只是将查到的信息汇报给大人,至于结果如何,自然由大人审判。”
浔阳郡主看向王彦青,再也笑不出来,满脸委屈道:“让月哥哥尽管审就是。”
“打死坏人,咬死坏人!”老妇人忽然朝着婉姝所在方向激动大喊。
杜岩见老妇装疯卖傻,讥笑一声。
“小的跟随大人办案也有些年头了,遇上的硬骨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过呀,大家猜猜为什么有人说我们大人是活阎王?”
只要人还没死,总有办法让她开口。
老妇人自然听过王彦青的名头,闻言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恐惧,慌乱之下不由朝浔阳郡主看去。
只是那双浑浊的双目尚未锁定浔阳郡主,下一刻老妇便被人抹了脖子。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妇的侄子李管事,李管事杀人后就被官兵按倒在地,他并不挣扎,只痛声大喊。
“去年我女儿不小心冲撞了顾姑娘,害姑娘落水里,没两日便失踪了,姑姑对您怀恨在心才做下这等错事,是李家对不住您,今日以命相抵,只求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小人的家人。”
李管事说完,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很快气绝身亡,原是他吃了毒药自尽。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令在场之人都变了脸色。
有人怀疑李家为郡主做了替死鬼,亦有人相信李管事的话,觉得是婉姝心肠歹毒,逼得李家沦落至此。
婉姝看着满身鲜血、死不瞑目的姑侄二人,又见浔阳郡主恢复从容、傲然藏笑的眼,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权贵势力的恐怖,不禁脸色煞白。
“不要。”婉姝踉跄一步,推开欲扶自己的怀玉,伸手抓住王彦青的衣袖,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艰涩开口,“不要再查了,就这样吧。”
王彦青垂在身侧的拳头猛地收紧,隐忍到额角青筋暴起。
他身为审刑院左使,亲眼目睹王室贵族玩弄人性,挑衅律法,怎会无动于衷?
四年前,悦然就是死于蛇口,诸多疑点表明她遭人谋害,如今终于找到凶手,他怎能不查?
杜岩留下驱散人群,整理现场。
杂乱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婉姝眼眶发涩, 扭头钻入帐内,抱膝坐到榻上, 埋首将自己缩成一团。
春燕同样担惊受怕,站在旁边一时说不出话,不知所措间朝楚怀玉投去求救目光。
楚怀玉走到榻边, 蹲下身单膝着地, 微微仰视婉姝,坚定而温柔道:“我保证, 会让害你之人付出代价。”
婉姝猛然抬头,露出满是泪痕的脸,狼狈摇头, “不要, 我们斗不过的, 都怪我不知收敛,惹了郡主不高兴, 怀玉, 我不要查了,否则害了父兄, 也会连累你。”
她受了那样的委屈,却这般自责,连哭都不肯发出声音。
楚怀玉知道, 婉姝不是被魏浔阳的阴险毒辣吓到,而是太过聪慧,经此一事看清了那些所谓贵族是何等有恃无恐, 只手遮天。
她怕的是权势滔天者惩善扬恶,居于高位者狼狈为奸,她怕得罪了他们,给顾府带来灭顶之灾。
“不要这样想。”
楚怀玉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婉姝脸上的泪珠,同时直视她的眼,认真道:“朝廷能够安稳至今,必然不是一家当权,只要肯钻营,寿王也算不得什么,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婉姝怔怔地看着怀玉,听他说大逆不道之词,明知是狂言,却因那双透彻如瞳的眼而忍不住相信他。
“官场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怕……就算你不信我,也要相信你父兄并非软弱无能之人。”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从没有受害者向罪犯屈膝的道理,对么?”
楚怀玉眼眸深邃而沉稳,周身的温柔与从容似一道无形的墙将婉姝包围,令她内心逐渐安定。
婉姝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郎早已不再是几年前瘦弱无依的小男孩,已经成长为能够让人轻依的男子汉。
内心的偏见陡然消失,婉姝从未像这一刻庆幸有怀玉在身边,不由露出委屈之色。
“怀玉,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深夜,一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浔阳郡主帐外,很快解决了外面的侍卫。
蒙面人靠近帐门时,忽然一道暗影从头顶袭来,蒙面人险险避开,接着二人交起手来。
二人疾如风,影如魅,剑法直来直往,但招招毙命。
浔阳郡主的暗卫很快意识到蒙面人与自己一样,是死士,心中顿觉不好,当即折身闯入郡主帐内。
微弱的灯光下,只见一道细长的蛇影映在帐墙上,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声音,接着猛然俯冲下去。
暗卫毫不犹豫地掷出暗器,仍是晚了一步。
暗卫一眼认出毒蛇,立刻抱起浔阳郡主冲破帐子逃走。
蒙面人没有去追,进入帐内用剑挑起被钉死在床头的毒蛇。
蛇身越长一米五六,有两指粗,蛇头尖端凸起,棕褐色三角纹遍布全身,是一种还未成年的尖吻蝮蛇。
此种蝮蛇毒性不会立刻让人死亡,但会令人多处出血,像眼口鼻等部位,且被咬处会逐渐溃烂蔓延,血肉模糊。
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余生都将在痛苦中度过。
杨跃默然将蛇放回原处,出来时正好看见楚怀玉从隔壁帷幕中走出来,身边跟着满眼兴奋的秦淮。
“一起做了坏事,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楚怀玉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秦淮亦步亦趋地跟上,自顾自道:“其实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就算没有我帮忙也能做成这事,你就是想我和亲近才找上我的,对吧?”
“我就说嘛,我们有着相似的同年,同样的经历,连长相都俊美的有些相似,品性和志趣自然也差不多。”
“哎,你要是没离开秦家,说不定我们比亲兄弟还亲,当然了,现在开始亲近也不晚……”
秦淮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丝毫不在意会否被人发现,一直说个不停。
直到楚怀玉冷眼看过去,才止住滔滔不绝,状似示弱地压低声音。
“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如何能确定那蛇会咬魏浔阳,莫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你说买了谁呀,哪位勇士这般有胆量敢对魏浔阳下手?”
秦淮似乎也没指望怀玉会回话,自问自答道:“有机会近她身的,不是女人就是男宠,据我所知魏浔阳对王彦青喜欢的要死,应该没有男宠,那就是女人了……”
楚怀玉见他又多话起来,脸色微黑,冷声打断。
“侍女霜月是不是在你手上?”
秦淮果然闭了嘴,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接着又笑眯眯地弯起眼睛,语气含笑道:“不愧是我看好的人,真聪明,那个侍女呀,恩,来之前我让人送给赵公子了。”
说到后面,秦淮声音渐小,略显心虚,并偷瞄怀玉的神色,似是怕他生气。
楚怀玉只当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到分岔口时才再次开口。
“今晚过后我们之间便算扯平了,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对顾家下手,休怪我不客气。”
秦淮停住脚步,目送怀玉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中。
一旁的杨跃皱了皱眉,暗道楚怀玉真是不知好歹,过河拆桥。
秦淮抬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沉默,直到回房才满脸纠结地发出疑问。
“他说的是我在望月城设计婉姝失踪一事,还是花朝节那日对顾家马车动手脚,然后查他底细之事?难道是怪我把霜月送赵珅了,亦或者他知道了清河县令为难他跟我有关系?”
“哎呀,他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么,我做了那么多事,到底哪个算跟他扯平了?想不明白这事我会无法入睡的,我还是去找他一趟吧。”
“算了,万一撞见他做坏事,又是一桩罪过,好不容易得到一点信任呢,啊哈,好困,估计睡不上两个时辰就要起了,真烦啊。”
杨跃:“……”
顾承封赶到时,天还没有大亮。
整个狩猎场已被封锁起来,审刑院最高长官司寇董大人亲自坐镇,势必要抓到谋害浔阳郡主的人。
出于昨日发生的事,董正很难不怀疑这是顾家的报复行为,于是在排查嫌犯时,重点审问的便是顾家人,包括楚怀玉。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且证人身份不是王家人就是官兵,楚怀玉更是有王鸿远和程鑫两人做证,说昨晚他们三人同宿一帐,谁也没有外出过。
就在董正准备找理由扣顾家人,用些手段再审时,顾承封到了。
“信都城司马指挥使顾承封,见过董司寇。”
“原来是小顾大人,早闻顾都尉之子年轻有为,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久仰董大人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若非时机不对,晚辈定要厚着脸皮讨教一二。”
“小顾大人谬赞了,令妹的事本官已经知晓,好在没有受伤,凶手也已抓到,本该皆大欢喜,谁承想浔阳郡主又出事了,如今郡主生命垂危,本官不敢有半点马虎。”
“听说郡主被蛇咬了,且凶手作案手法与谋害舍妹之人一样,可晚辈怎么听说凶手已经畏罪自尽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顾承封几句话将婉姝从嫌疑人变回受害者,堵得董正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光凭臆测就断定人家是凶手。
两人又打了一会儿官腔,董正话里话外诉说着自己的难处,又时不时抬出寿王府压人,就是为了阻止顾承封将人带走。
顾承封嘴角的笑意渐淡,目光也变得犀利起来。
“听说浔阳郡主涉嫌谋害舍妹时,因为没有证据,从未受到过任何拘束,如今董大人不肯让舍妹随我离开,是怀疑她谋害郡主?敢问证据何在?若是没有证据还不放人,便是董大人见我顾府无权无势,故意欺负人了!”
“小顾大人言重了,误会了,本官并无此意,只是大家都留在此处配合调查,唯独顾府的人着急离开,只怕会引人非议,本官也是为了你们好。”
“呵,旁人愿意配合是因为他们没有遭遇不测,舍妹自幼胆小,连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都能吓哭她,如今遭遇蛇群险些丧命,此刻怕是怕的连话都说不出了,董大人要她如何配合?我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心的缺德东西要说她闲话!”
“……”董正看向被顾家人护在中央,毫发无损的顾婉姝,有些无语。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久未露面的赵珅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我找到人证了。”
“是畏罪潜逃的侍女霜月!”
霜月被赵珅推到董正跟前,原本木讷的眼神在听到浔阳郡主名头时浑身一抖,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瞬间惊恐地跪到地上,开始咚咚磕头。
“一切都是浔阳郡主让奴婢做的,郡主嫉妒顾婉姝被王家提亲,得知王大人对顾婉姝有意,便让奴婢用当年杀死张悦然的手法杀顾婉姝,奴婢的家人都是王府下人,奴婢也是被逼无奈……”
寿王府的人想上前阻止,被顾承封拦下。
霜月言语激动,语速快而清晰,很快说出了许多浔阳郡主曾做过的恶事。
“这贱婢疯了!董大人还不快命人堵住他的嘴!若坏了王府的名声,你担待得起嘛!”
董正从震惊中清醒,然而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有失偏颇,于是下命将霜月和赵珅一起带走,作势要继续审问。
顾承封目光扫过脸色阴沉的王彦青,又看了眼站在自家侍卫当中,正低头与婉姝说话的楚怀玉,目光沉了沉。
这小子……
第52章 猜忌 “魏浔阳,你这辈子,下辈子,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顾承风自然是要旁听董正审案的,确认婉姝没有受伤后,便安排人送她先回家。
婉姝看到了董正的态度, 担心哥哥受到为难,并不愿意离开。
“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此事没个三五日得不出结果, 哥哥无法照顾你,听话,早些回去, 别让母亲和你嫂嫂担心。”
“可是……”婉姝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楚怀玉温声劝道:“方才的事有许多人见证, 这么多人盯着,没人敢徇私舞弊的, 婉姝表姐留下反而会让表哥分心,不如我们先回信都,将事情经过告知表姑, 也好早做打算。”
婉姝闻言沉默下来。
昨晚她一夜没睡, 也想通了些事情, 权贵欺压百姓、轻贱人命,无非是认准了他们势单力薄。
而当今圣上贤明, 顾家虽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 但父兄身居要职,寿王再得宠信也不敢明目张胆残害忠良, 包庇罪女。
怀玉说的没错,是她把朝堂之事想的太浅显了。与其留在这拖累哥哥,倒不如早些回家搬救兵。
“好吧, 那我和怀玉先回信都,哥哥你也要小心,这个香囊你贴身带着, 可以防虫蛇。”
顾承封接过香囊,看向楚怀玉的目光多了丝警告,“你如今是朝廷命官,不可擅离职守,落人口舌。”
楚怀玉颔首受教,谦恭回道:“昨日我已派人给朱县令送去消息,待将表姐送回信都我便赶去清河县,不敢偷懒。”
此时董正等人已经走出些距离,顾承封没再多言,深深看了楚怀玉一眼,嘱咐一句路上小心便去追人。
猎场大门外,婉姝正准备离开时见到了陈妙玲,十分惊讶。
“玲姐姐何时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陈妙玲上前拉起婉姝的手,快速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充满担忧。
“昨日我来的路上特别晕车,便一直没出门,晚上才听说了你的遭遇,本想今早来看你,谁知又出了那样的事,幸好赵公子及时抓到那侍女,否则谁又能想到浔阳郡主竟如此恶毒。”
婉姝想到张悦然的死因,亦是愤然,“做了这么多恶事,她不会有好下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