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凌乱的局面。
原本因为?张月而起的愤怒,在不合理的发泄以后变做了愧疚和不安。
她好像搞砸了。
教室里闹哄哄的,下一节是心理课,老师估计会直接放电影,所以同学们都很放松。
葛思宁在热闹里沉默,她看着自己的鞋子?,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不合群是不同流合污、值得骄傲的特殊。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刚才那?节课张月一直趴在桌子?上,老师还过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这会儿她还维持着原状,小林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复述情?景,葛思宁甚至都能听到?她指名道姓地在骂自己。
这个课间足有二十五分钟,一般是用来跑操的。
但?是期末周学校不设跑操,于?是很多早起的同学会借机补觉。
陈安远昨晚为?了看完电影,硬是待到?最后一节晚自习打铃才回去?。
他到?家的时候江译白已经回来了。
江译白问他吃晚饭没?有,他说吃了,而后两个人协商了一下回老家的时间,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江译白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起来做早饭,捏了几个小猪包,还挺像模像样的。
陈安远吃了两个,江译白把剩下的两个打包给他带上,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江译白说:“帮我给文?重班的葛思宁。”
“就?是葛朝越的妹妹,你记得吧?”
“……”
没?注意到?陈安远不霁的脸色,江译白自顾自地说:“你们是不是还没?见过面?等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或者你送早餐的时候,直接跟她说你是我弟弟也行。”
陈安远咬牙切齿地问:“怎么突然想介绍我们认识了?”
江译白说:“没?有突然,之前也想介绍的。但?是一是没?机会,二是我怕葛思宁会因为?我的关系对?你太好,这样不就?欠人家人情?了?”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还人情??”陈安远举了举手?上的小猪包。
“这个?”江译白只是单纯从葛朝越口中?得知葛思宁早餐没?吃多少,所以想陈安远帮忙带一份给她而已,他实话实说,“她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晚点要在线上开个会,你帮我跑跑腿。”
说着江译白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错过了陈安远深吸一口气的表情?。
他平时说话的语气就?很不耐烦,所以此刻即便怒火攻心,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葛思宁心情?不好关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啊,是得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吗?”
“别那?么夸张。”江译白没?空和他扯掰,搬出最能说服他的理由敷衍他,“葛朝越和他爸妈平时那?么照顾我,我对?葛思宁好点怎么了?”
陈安远气急,觉得葛思宁自己毫无存在价值,完全是沾了家里人的光,把江译白当保姆使唤。
他一言不发,摔门而去?。
包子?被他揣在书包里一直没?拿出来。
一个早读过去?了,他还在生江译白太好说话的气。
后来是想到?,他如?果不跑一趟,葛思宁指不定?还会怎么折腾江译白,陈安远这才从小憩中?苏醒,拎着包子?去?找人。
出门的时候碰到?徐之舟和徐静,后者问他:“你干嘛去??”
陈安远语气不悦:“喂狗。”
徐静:“啊?”
她问徐之舟:“我们学校哪里有狗?”
徐之舟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他想吃独食,找理由吧。”
到?了文?重班门口,陈安远跟前门的人说他找葛思宁。
但?李函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帮忙。
陈安远气急,跑到?后门去?叫,喊了半天葛思宁才回头。
看见是他,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半天不出来。
陈安远真的要暴走了。
他脸黑的跟口锅似的,把凉透的包子?塞到?葛思宁手?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告诉葛思宁这是江译白送的比较好,免得葛思宁知道江译白在学校里有他这个免费劳动力,三天两头找江译白麻烦。
陈安远说:“这是徐静给你的。”
葛思宁看上去?确实心情?不佳,哦了一声,拿了包子?连句谢谢都没?有。
陈安远扭头就?走,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葛思宁也是,把包子?塞回抽屉里,又趴下来。
他两都不知道,他们交涉的时候班里很多人在看。
包括张月。
小林跟张月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和葛思宁说过陈安远的八卦吗?他们怎么认识了?葛思宁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陈安远吧?”
张月心头一跳,“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啊,葛思宁这个人喜怒无常的。之前还约你出去?玩,今天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难堪……对?了,你之前没?答应跟她出去?吧?”
张月掐着校服的下摆,撒谎了:“……没?有,我怎么会跟她出去?。”
“那?和你拍四宫格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的。”张月手?心里全是汗,“我以前的同学。”
小林惋惜地说:“好吧。”
上午的课都很水,基本上都在看电影和自习中?度过。
葛思宁借这个空闲想了很多事情?,她下定?决心和张月谈一谈,于?是写了纸条去?问。
【中?午你吃完饭,到?图书室等我好吗?】
张月一直没?回。
中?午放学住宿生去?食堂的时候,葛思宁听见小林对?她说:“不要去?。”
张月下意识看向葛思宁,而葛思宁也在看她。
她还对?饮水机和陈安远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以至于?忽略了葛思宁眼底的渴望和期待。
见张月表现出抗拒,葛思宁说不受伤是假的,但?是她觉得自己也有点咎由自取。
她已经和王远意说好中?午自己在校外?随便吃点就?行,但?是一出校门觅食,就?看到?了葛朝越的车。
他真是闲的。
“干嘛还是不开心?”哥哥摸不着头脑,“因为?昨晚我打扰你睡觉了?还是今天早上我起晚了?不是,就?两分钟,葛思宁你至于?吗?”
葛思宁不说话,抱着保温桶吃饭。
她吃得很快,赶时间。虽然张月没?有答应她,但?是她还是决定?去?图书室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张月会来的。
但?是这幅景象落到?葛朝越眼里就?变成了,葛思宁想快点吃完回去?,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到?底是什么事惹她这么生气?葛朝越真想不到?。
那?就?只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找谁呢?
昨晚葛思宁见过谁呢?
就?只有江译白了。
哎呀。葛朝越看她关上车门跑的飞快,一拍脑门,暗骂这小妞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他跟江译白实时汇报:“咱弟不给力啊,咱妹一点气没?消。我寻思着是你昨晚走的时候没?跟她说?她不是最在意这个了吗。”
葛思宁顶着寒风跑到?图书室,剧烈运动以后喉口一阵腥甜。
她在窗外?看,里面空无一人。
推门进去?,也没?有人。
葛思宁找了个位置坐,心想等到?午休结束,如?果张月不来,就?算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外?传来动静,葛思宁回头,果真等到?了张月。
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昨晚有难过、多失望,内心的小火苗燃起来,以为?张月既然来了,就?代表着她们有和解的机会。无论是空间的事还是早上的事,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张月慢吞吞地挪过来,开口第一句却是。
“你怎么认识的陈安远?”
葛思宁的微笑僵在脸上。
张月见她沉默,觉得自己还是直白点好,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于?是她又问:“你应该没?把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告诉他吧?”
陈安远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平时又总一副别人欠他十七八万的表情?,张月是真的害怕他找自己算账。
她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否则,她没?什么好跟葛思宁说的。
葛思宁万万没?想到?她会提及陈安远,并且问出这样的问题。
原来在张月心里,她是这样的人?
昨晚所提出的设问在此刻全部被证实了,葛思宁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类似被背叛的感觉在她体内四处乱窜,混沌占据了她的大脑,以至于?她暂时失声,没?有辩解。
张月也知道自己这样揣测不好,但?是她就?是个无名小卒,实在不想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扯上什么关系。
她企图求和:“思宁,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朝我发脾气,但?是平心而论,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之前我们一起坐的时候,我和你说了很多别人的八卦,包括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也和你分享了很多秘密,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出去?玩这件事,葛思宁就?好像被按下了电源,记忆像芯片植入一样回溯到?她的身体里,她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我和陈安远不熟。”葛思宁几近艰难地垂下眼,难以想象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考虑张月感受,先解释她最在乎的事,“你和我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张月果然立马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那?就?好。”
葛思宁心更痛了,向前一步,走近她。
“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的气势太凌人,张月往后退了一步,问:“什么?”
此时她们两个人都沉在对?峙里,全然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对?女生经过。
高个子?拉住了矮个子?,指了指里面。
见到?葛思宁,高个子?比了个“嘘”的手?势,偷偷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
矮个子?问:“能录到?声音吗?”
“能。”
葛思宁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发q.q空间为?什么屏蔽我?为?什么我们一起拍的四宫格,你发的时候要把我的脸打码?”
张月闻言表情?一僵,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葛思宁知道。
因为?葛思宁人缘不好,所以她觉得不会有人那?么多事,截图给她。而且,谁会猜到?厚码背后,和自己拍照的人会是独来独往的葛思宁?
葛思宁看着她眼中?淌过的心虚,心已经凉了半截,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质问:“和我做朋友很丢脸吗?你很怕被别人知道我们关系好吗?”
图书室里针落可闻。
冬风在拍打窗户,她们立于?温暖的室内,可脸色如?出一辙地苍白。
最后是张月先笑了,无奈的,又带点自嘲。
她问:“思宁,我们真的是朋友吗?”
葛思宁皱眉,“什么?”
张月摇摇头,并不打算把心里的话托盘而出。因为?她知道对?于?葛思宁这样自我的人来说,这些话除了激化她们之间的矛盾以外?,不会改变她任何。但?是她心里也有一口恶气想出,所以张月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句。
“葛思宁,你知道吗,在你面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你是那?么傲慢,自私,从来不顾虑哪怕只是一丝别人的感受,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遵守,不留情?面,敢于?拒绝,铁面无私。
葛思宁好像被一把锤子?从头顶敲开,整个人都快碎成一地了。
她的防御机制在张月平静的声音中?开启,这心理操作着她的表情?和动作,以致于?此时的葛思宁看上去?依旧是完美?无瑕、冷漠理智的。尽管她为?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次“什么”,但?是在张月看来,葛思宁这句什么并非不解,而是质问。
她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转身就?走。
葛思宁伸手?将她拉住。
“你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张月挣扎,“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葛思宁心都碎了,“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是朋友?和我拍聊天、拍照、出去?玩,都是因为?那?时候你还不认识小林,没?人和你玩?”
张月被戳中?痛处,脸色很难看,她不想解释,只一个劲的挣扎。
她和葛思宁的身高差令她看起来处于?弱势,而葛思宁的执着更是令她身心俱疲,张月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挣脱,她外?套都乱了,面对?失态的葛思宁,她不觉得她有多狼狈,反而觉得她这样做很假惺惺。
“思宁,别演戏了,其实你也没?把我当朋友吧。”
说完张月就?小跑着离开了,她心里还是害怕葛思宁恼羞成怒的,无论是当场动手?还是事后报复,她都斗不过她。
葛思宁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外?,摄像头结束了录制,两个女生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下午只有一节语文?是主科,上完就?可以放学了。
上午看电影看得意犹未尽,同学们的心思都不在课本上了,尽管是班主任的课,也频频走神。
吴思为?此一直抽问,但?是大家都破罐子?破摔,觉得马上就?要放假了,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呗。
班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故意出难题,抽了一组开火车。
轮到?葛思宁的时候,吴思换了个站姿,语气也温和了一点,还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在期待自己的爱徒能够给其他同学做一个表率。
结果葛思宁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副压根没?听课的蠢样,还说了句:“老师,我不会。”
班上有人窃笑,吴思和她对?视了几秒,也没?让火车轮下去?了,直接说:“坐下吧。”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葛思宁今晚本来是打算上晚自习的,但?是今天一天的大事小事累积下来,她感觉自己再继续待在学校的话,会疯掉的。
所以她收拾好书包,打算坐公交回家。
掏抽屉的时候她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早上陈安远送过来的小猪包。
葛思宁看着已经失去?食相的包子?,情?绪操控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着恶心,把包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喂!”
好巧不巧,被陈安远本人看见了。
葛思宁看他单手?拎着书包出现在后门,心里想的却是,还好不是徐静看到?了。
不然她又要伤别人的心了。
葛思宁不想理他,背起书包就?走,这反应反而把陈安远搞懵了——她就?这么毫不愧疚地践踏别人的心意?
她走前面,陈安远大步流星地迈了两步,长臂一伸,直接扯住了葛思宁的书包。
“喂。”
葛思宁回头,看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一副“你最好有事”的样子?。
陈安远被她这副样子?唬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他之所以会来找葛思宁,是因为?江译白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在他们学校外?面。
不过他不是来接陈安远的,而是专门来找葛思宁的。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江译白居然特地叮嘱他:“你去?告诉她我来接她放学。她爸已经同意了,让她现在出来。”
陈安远气急败坏地问:“为?啥你还要帮忙接小孩啊??”
江译白回复:“你哪来那?么多话?不是都说了她心情?不好吗?”
在江译白眼里,葛思宁心情?不好是头等大事。
但?是放在陈安远眼里,就?是矫情?精作怪。
葛思宁仗着葛家肆无忌惮地折腾江译白这件事让陈安远很生气,再加上他亲眼目睹了葛思宁浪费粮食的恶行,所以在通知她的时候语气非常难听。
他阴阳怪气地说:“你哥在校门口等你。”
葛思宁听完,脸皱在一起,不明白怎么会是他来和自己说。
他认识葛朝越?
说完陈安远就?走了,没?有给葛思宁提问的的机会。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讨人厌的倔强,葛思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之前从来不会去?想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无论是明显的还是隐晦的,都无所谓。
但?是在听过张月的话以后,葛思宁突然觉得好累,她发现自己其实是脆弱的,还是会在乎的,只是程度不同。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也坚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像确信这道题的答案是A,结果是E,但?她试卷上只有ABCD。原来正确答案她看不到?,是合群的人共享的密语。
离开学校的路上,葛思宁的脸被风吹得麻木,四周都是结伴放学的人,她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他们给她定?了一个罪名叫“独来独往”,一般交不到?朋友的人就?会被定?罪,被朋友抛弃的人也会。
好多问题和情?绪在罪犯葛思宁的脑袋里奔腾,像栓不住的野马飞渡城池,越出她的认知。
然而等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枯藤下的江译白时,葛思宁顿时把所有的疑问和纠结都丢到?脑后了。
她出现的瞬间江译白就?发现她了,隔着短短的马路,他小跑过来。
围巾垂下的那?一角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一顿一顿的,像葛思宁自己勉强拼好了,但?是还在泛痛的心脏。
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天黑得差不多了,只余一线橙光被压在暗淡的云层后面。月亮挂在梢头,平静地观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月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葛思宁觉得不一样。
人声鼎沸里,江译白因为?靠近而逐渐清晰的声音显得十分宁和温柔。
有风吹过,很冷,他自然地伸手?帮葛思宁挽整齐了头发。
“还好等到?你了,不然我都要进去?找了。”
江译白想开玩笑说自己差点就?要跟男生借校服。
可是还没?开口,就?感受到?发丝划过指腹后残留的湿意。
他一愣,愕然垂眸。
入目即是葛思宁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脸庞。
-----------------------
作者有话说:关于防盗的问题,我设置的是最低的比例30%,意思是购买v章的字数要超过全文的30%才不会受这个机制的影响TUT大家可以看一下够不够 不够的话等防盗时间过了就可以看了
第一次抱到他, 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那个乌云逐渐垂下的傍晚,四周灯火初明,风在他们身旁环绕,好像整个冬天的凛冽都是奔着葛思宁而来。
十七岁, 对周遭的一切人?事的感?知远比十三四岁时来得更为?清晰, 无论是被人?讨厌还是被人?喜欢, 再怎么安慰自己不必在意的同时,心里总会有一小块自留地?是脆弱的。那长久坚持着的自我信仰,唯有在乎的人?可?以践踏。而她错放了一个伪劣信徒,将她心里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骄傲和?自尊统统掀翻、碰倒了。
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她流下的泪水好像也闪烁着锋利的光, 刺痛着江译白的心。
他什么也没?问, 用袖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而后伸手将她揽过, 在人?来人?往里将她的眼泪埋葬在自己的怀中。葛思宁最要面子了,江译白一直知道, 所以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失控的伤心, 一定?是马上需要人?拥抱住的伤心。
他拉开?外套, 将她裹进来。
葛思宁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 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嗅到这阵香气。
心猿意马的悸动短暂地?打断了她被友谊抛弃的痛彻心扉,尽管身体?深处仍传来一阵阵抽痛,可?在他怀里,在他柔软的毛衣里被短短的绒线蹭过脸颊的时候, 葛思宁依旧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治愈。
她紧紧地?搂住他,放任自己抽泣。
明知道这声音会引起?路过行人?的侧目,却仍在江译白的包容中卸下盔甲,让一直坚持着走出了很远的自己停下来,哭出声。
那天他送她回去, 葛思宁眼睛红得不能看了,害怕父母担心,于是叫葛朝越出来打掩护。
葛朝越被她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仿佛自己的家的小鸡出去一趟回来就被拔光了毛,他气得头?发倒竖,火冒三丈地?冲过来,问:“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谁干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葛思宁感?觉自己的脑子还是麻麻的,她只是平复了,不是平静了。所以此刻面对哥哥有些滑稽的怒气,她没?有说话,懒得应付。
江译白伸手攥住了要冲出去的葛朝越,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激动。
他用嘴型说了句‘我晚点和?你说’。
葛朝越见他这样平和?,心里大概有数了,但是看到葛思宁折这幅恹恹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抿抿唇,说:“爸妈现在都在客厅,你现在进去肯定?要经过他们。”
葛思宁:“哦。”意思是那你想?办法。
葛朝越撇撇嘴:“我进去拿个暖炉出来,陪你在院子里待会。”
“好。”
葛朝越一边进屋一边大骂:“你顺便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上个学回来就这样了!”
人?声渐远。
葛思宁站在院子里,攥着书包的双肩带,沉默。
江译白还没?走,是在等葛朝越出来。
他觉得这个时候让葛思宁一个人?呆着,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哪怕只是五分钟。
悲伤过度的人?一般不太?想?说话,但是江译白也有过和?葛朝越一样的顾虑,所以在离开?校门之前,他问过葛思宁类似的问题。
而葛思宁只是摇头?,既不问他为?什么来接自己放学,也不说自己情绪崩溃的原因。
江译白庆幸自己带了纸巾,擦干净她的泪痕以后又顺手用纸巾捏住她的鼻子让她用力,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葛思宁很不好意思地?覆上他的手背,瓮声瓮气地?拒绝:“……我自己来。”
他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人?欺负你?”
“没?有。”
葛思宁无法将这些事情定?义成欺负,尽管她为?此受伤了。
回去的路上,江译白一直在想?该怎么和?她谈一谈。即便不能开?导,至少要知道原因——葛思宁上一次哭成这样,还是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面,她和?葛朝越打架的时候。
而那时候的导火索,于当时心智未熟的葛思宁来说具有巨大的打击性。
那么这次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而伤心?
江译白冷不丁地?想?到葛朝越杞人?忧天的阴谋论。
还有他在校门口抱着葛思宁时,被巡视学生放学的老师走过来盘问的场景。
“你们两!哪个班的!?居然敢在学校门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葛思宁解释说这是她哥哥,江译白还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
老师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咳嗽一声,嘴硬道:“那你们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就非得在放学高峰期,当着那么多学生和?家长的面,这……样?”
葛思宁阴沉着脸不说话,是江译白握着她的手善后:“知道了老师,我们这就走。”
“下次注意点啊!”
如此草木皆兵,可?见早恋问题已成为高中老师的一大困扰。
江译白不知道,葛思宁的眼泪是否和?这个困扰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想?,他应该会跟着葛朝越去提人?。
他在思考的时候,葛思宁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他们站得很近,影子都融到了一起?,仿佛亲密无间。
可?是不久前真正体?验过亲密无间的葛思宁,已经无法满足于这种精神?胜利法了。
她想?自己现在看上去应该很可?怜。
其实她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了,哭过一场以后,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困惑也好,悲伤也好,理智也好,都被哭走了。葛思宁现在像一个空心人?,情绪暂时失调了,只有内心最渴望的想?法在跳动。
像心情不好时只想?休息或者吃点甜食一样,很纯粹的,只想?做那么一件事。
一件做了肯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她开?口的时机和?江译白撞一块了,她抬头?朝江译白靠近了一步的时候,江译白刚好开?口:“思宁……”
如果是平时,葛思宁肯定?会让他先说。
但是今天她不想?那么礼貌。
她想?霸道,想?随心所欲。
“哥哥。”她抽了抽鼻子,哭过的声音还沙哑着。
江译白听得心凹下去一块,同时又控制不住地?皱眉。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把她弄哭了?
葛思宁说:“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如果讲礼貌的话,她应该问“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但是现在的葛思宁不想?隐藏了,她只想?进攻。
并非向他请求,而是直接索取。
江译白虽然有过半秒的愣怔,但是很快同意,他觉得这是正常的、理所当然的。
妹妹伤心的时候,哥哥向她敞开?怀抱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他也朝葛思宁走了一步,向她张开?双臂。
葛思宁俯首埋进去,额头?抵在他贴身的毛衣上。
健康且精硕的身体?在室外也保持着炙热的体?温,葛思宁像是怕冷的小动物一样,找到了可?以避难的温暖洞穴,她的双手穿过外套内侧绕到后面,直接搂住了江译白。
这比在校门口时更加亲密,也更加暧昧。
她却“浑然不觉”,似幼兽朝信赖之人?敞开?肚皮,让自己进入他的臂弯。
江译白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葛思宁是这样信任他,依赖他,将他视作亲人?。
他心里掀起?一阵涟漪,在葛思宁从他身上获得暖意一样,他也在葛思宁这里得到了被需要的满足感?。
他满腹柔情地?说:“没?事的,思宁,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话音刚落,怀里就传来轻轻的躁动。
她似乎是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于是换了个姿势,贴他更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