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是一点难民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牛夫人一看这场景,眼睛都亮了几分,看都看不过?来,甚至是有?些眼花缭乱,激动得一把捏紧谢明珠的手腕,“明珠,你快看,咋这么多花儿一样的姑娘,我?一眼瞧去,全都满意得很,咋觉得我?那些混账儿子,一个都配不上。”
额,还别说,这玉州来的年轻姑娘们,虽衣衫破旧,但人家洗得干干净净,相貌也清秀,瞧着是挺精神的。
而且小鼻子小嘴,几乎都是瓜子脸,和这边有?些汉人和山民混血的相貌一眼就能区分开。
自?己瞧着也喜欢呢!可惜自?家没个弟弟什么的,不然她也和这帮女?人一样,领几个回?家去。
谢明珠很快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过?也忽然明白为何牛夫人她们如此?狂热了。
然谢明珠竟然在这里看到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沙若婶和阿椿。
她傻了眼,她俩来作甚?何况这个时候,沙若婶不是该在自?家么?
她和牛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过?去找两人。
阿椿先看到了她,一脸激动,像是捡了金子一样,朝她挥着手,等谢明珠一到眼前?,连忙牵着着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小姑娘给她看,“明珠,你瞧这小姑娘,生得水灵灵的,还是断掌,以后肯定出息。”她家阿逖性格太柔软些,找个断掌姑娘以后能帮忙掌家,免得吃亏。
“不是,你这是?”谢明珠有?点不理?解,她家阿逖才多大?
阿椿满脸洋溢着激动,“你不懂,咱们这岭南有?些说法,不说别处,就咱们这跟前?,哪家不是几个儿子?就阿逖他们这一辈,一个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一只手数不过?来,我?要是不早早给他打算,就他那点出息,以后哪里能娶得了媳妇。”
这话叫谢明珠听得一脸瞠目结舌,虽然可怜天下父母心,早早就给他打算未来,“可这,这不是太早了些?”又见这小姑娘身后就一个老太太,不见爹娘。
她正想着要问?,一旁的沙若就说道:“这小姑娘也可怜,地龙翻身的时候,她爹娘惦记家里的粮食钱财,没能出来,就剩下祖孙两个。”
所以阿椿想给订下娃娃亲。
老太太是愿意的,这样她们祖孙俩往后也有?人照应着。
好吧,只是订亲,谢明珠觉得那也成吧,反正他们两家都很满意,虽然没知?会?阿逖这个当事人。
不过?有?些好奇,“沙若婶那你呢?也想给长皋相看?”不是说长皋在外作生意,在顾州有?个相熟的卖茶女?了么?
至于长殷,这年纪还小,才十五呢!没到说亲的年纪。
然沙若还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忽然一阵吵闹就传了过?来。
竟是牛夫人和旁人吵起来了。
几人连忙围过?去瞧。
只见对方是城东磨坊三家的女?人。
磨坊三也是姓沙,因?为家里排行三,又在河边开了个磨坊,故而都喊他磨坊三。
他女?人身材很是肥胖,大家都一直喊胖婶。
这会?儿胖婶两手掐在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腰上,气势汹汹,“牛家的,有?道是先来后到,这姑娘正和我?家说着,你来插一脚算什么?”
“你这一没下定二没成亲?我?为何不能来问??”牛夫人不甘示弱,将声?音提高了些,还朝胖婶逼近了一步。
她个头比胖婶高,那唾沫星子也几乎洒在胖婶的脸色。
胖婶愤怒地抹了一把脸,“你管我?,反正是我?先看上的。”
“你看上顶什么用?人家鸟生蛋还要先搭一个窝,你家老小七口人,全挤在两间屋子里,如今把人家姑娘诓去你家,睡房梁上么?”牛夫人冷哼一声?,满嘴嘲讽。
可话也没说错,毕竟磨坊三是不成器的,烂酒一辈子,就算是磨坊里能有?点收入,全喝酒了。几个儿子也有?学有?样的,这些年是一间屋子没修,全挤在老一辈留下来的两间屋子里。
三个儿子如今还和爷奶睡一间。
而牛夫人说完,转头朝那姑娘家父母看去,语气和善了不少,脸上也挂满了笑容,“我?家有?铺子有?大院子,儿子们都各自?修了吊脚楼,你家姑娘嫁了我?家儿子,现成的房子搬进去就能住。”
那姑娘的父母一听,十分满意,虽说城里登名造册后,能给他们安排田地,但是房屋还要靠自?己建造,也不知?到时候是分在城里还是城外。
所以听得牛夫人家的条件,还是很心动的。
就在要答应的时候,这时候又跑来了第三个人,“你家姑娘若是嫁到我?家,我?家隔壁的旱地直接划给你们做宅地基,到时会?咱们两个亲家做邻居,你们若是想姑娘了,开窗就能瞧见,姑娘想你们做爹娘的了,喊一声?就是。”
谢明珠不认识着跑出来的第三个是哪个,但现在和沙若一样好奇,这一家的姑娘是天仙么?这么多人争相抢着。
势必要挤进去瞧一眼。
奈何这会?儿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她连牛夫人的脸都快看不清楚了。
沙若也垫着脚尖,满脸的好奇。
只是两人终究是人家姑娘的衣角都没瞧见一眼,反而被?围过?来看热闹的给挤开了。
只得无功而返,心想回?头问?牛夫人就是了。
而且没准牛夫人最后获得姑娘家的亲事,那到时候还要请她去喝喜酒呢!
阿椿这会?儿已经和小姑娘祖孙两个说好了,正在找人写庚贴。
写庚贴的也不是旁人,就是追随着王机子来程家这边的那些书生们,这会?儿在程家外围等着看偶像一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能赚几个钱,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背来的书箱直接就做书架,笔墨纸张拿出来。
庚贴一张接着一张写。
虽是简陋,但生辰八字倒也清楚,大红手印按上,阿坎被?打发过?来,拿着衙门的印章就在那里戳啊戳的。
这样一来,中间媒人都省了下来,全是官府作保。
只是盖得麻木了,连自?家女?人阿椿拿着来找他,他都没留意,直至大红印章落下,看到那熟悉的手,抬起头一看果然是自?家女?人,愣了一下,又急忙伸手抢那订婚书一看,顿时傻了眼,“阿逖才多大?”
阿椿反手又给抢来,心满意足地揣怀里,“你整日忙衙门的事情,家里你顾不上一点,我?不操心,难道还要等你不是。”
这可把阿坎急死了,奈何后头还有?人催促他要盖章,这会?儿也没功夫和阿椿理?论,而且章都盖了。
这事儿谢明珠自?然是不知?的,她在阿椿去写订婚书的时候,就准备回?家了。
走的时候,因?为牛夫人她们那里为了抢姑娘甩出的各种?好条路,现在不少有?姑娘的人家,都需要男方尽量提供宅地给他们在城里落脚。
等她去衙门里和陈县令说粮食事情的时候,给姑娘的娘家提供宅地,已经是相亲入场券了。
刚要回?家,就听阿骏娘在衙门口骂牛夫人她们几个。
谢明珠一句话也不敢搭,准备直接抄小路回?家。
偏被?阿骏娘看到,追上来喊她,“明珠,你跑什么?”
谢明珠想说自?己没跑,这都快中午了,她回?家吃个午饭而已。
“婶怎么了?有?什么事?”她扭过?头来,看着阿骏娘还一脸的怒火。
“没事,就是心里堵得慌。”阿骏娘一肚子的火,她一早就凭着儿子在衙门干差,给儿子找了个媳妇,没想到转头的功夫,对方就后悔了,说不要聘礼,就想要一块宅地。
她家房前?屋后是有?几亩地,但自?己种?着粮食呢!也刚好勉强够一家子吃。
要是匀出来给了亲家修房子,以后要到城外去另外开垦不说,吃个菜都要出城,她当然不乐意。
所以只和谢明珠骂道:“那几个死娘们,我?家阿骏好好的一桩婚事,都叫她们给搅浑了,一个个□□里掏不出二两银子,还在那里装阔,给许什么宅地。叫我?说还许什么宅地,干脆修个神龛板,将姑娘一家子都供起来得了。”
谢明珠没敢吱声?。
阿来娘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是把这话给听进去了,立即接过?话骂起来,“可不,一个个要死的,跟没见过?女?人一样,这下不知?坏了多少人因?缘。”
此?话立即引得阿骏娘的共鸣。
两人就直接在衙门口开骂。
谢明珠趁机脚底抹油。
到家中但见沙老头居然在这里,见了她一脸乐呵呵迎上来,“亏得昨天晚上阿坎那小子,不然今天我?就是再有?个几十两银子,只怕也没不到半亩地了。”
哪个能想到,昨晚这些难民才到,今天地皮就涨价,而且还是以这种?速度。
不过?谁也没想到,难民来了后,没像是土匪一样全涌入城里就算了,反而是城里人像是土匪全涌出去,还专门冲着人家的未婚姑娘。
这样的事情,只怕是古今以来,也是头一桩。
玉州来的老百姓们,怕也是没料想到。
一面问?他,“见着阿羡没?”
沙老头撇着嘴,“他可是个大忙人,我?早上遇着了,没说两句话人家就走了。”语气虽酸溜溜,但想到他如今出息,眼底的自?豪又掩不住。
难民是月之羡带来的,大部分人都信他,一早方主薄就怕难民进城起乱子,又怕在程家粥摊前?打架,急急忙忙喊他去镇场子。
不过?就目前?来看,方主薄白担心了。毕竟如狼似虎的,分明是他们本地人。
“那您老运气还算好,我?还专门去了一趟城南,人影都没瞧见一个呢!”谢明珠笑回?着,见孩子们都在厨房里,很显然午饭快好了。
想到阿椿在城外,也不知?回?来了没,“您老就在这头吃吧。”
沙老头摆着手,“不成,你嫂子没在家,就阿逖兄弟两个,我?得过?去。”他过?来是专门找谢明珠说铺子的事情,打算赶紧将招牌雕刻出来挂上,就不用在草市摆摊了。
这会?儿也赶紧询问?道:“我?们那铺子怎么弄,我?昨儿想了一宿,到底叫个什么名字才好?”
谢明珠示意他先坐下,“心里有?章程了?”
“我?昨儿一宿想了好几个呢!你看看哪个才好?”然后从怀里将昨天晚上让阿坎写的店名都拿出来。
谢明珠只见上头四?个名字,上品鱼干铺、海货店、银月滩鱼干、银月滩甜椰蓉。
一时也是有?些一言难尽,“谁想的?”
“我?和你阿坎哥啊。”沙老头很明显对自?己这几个名字都是满意的。
但就是拿不定主意挑哪个,又有?些发愁,“其实?除了鱼货,我?们还想卖点本地麻布,你是知?道的,咱们织造法子和别处不一样,咱们的麻布又轻又透气,还有?咱们那守着好几座小岛,椰油椰蓉都能卖。”
所以吃的用的都想卖。
“既是这样,那你这几个都不能概括,叫杂货铺吧,货物又不齐全,我?看不如叫银月滩特产店得了。”谢明珠觉得这个合适。
特产店?“咱银月滩有?啥特产?”沙老头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这鱼虾海货,这别处沿海的村子也有?。
唯独是那布独此?一份而已。
谢明珠被?他问?的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讲呢?您也说了,是咱们银月滩的,那就算是别处有?,那也和咱们的不一样,毕竟银月滩只有?一处,咱们现在就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啥是品牌?”沙老头一脸求知?若渴?虽不大明白,但也觉得谢明珠说的有?几分道理?,就算是别处有?一样的又如何?那又不是银月滩。“所以是老字号的意思?”
谢明珠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不过?想要做成真正的老字号,货物质量才是最主要的。”
第116章
“那是肯定的,谁愿意花银子买孬货。”沙老头赞同?地点着头,“你这样说,我心里也有?些谱了,这样我这就先回去,看?看?今晚能不能把?招牌雕刻出来。”
他们这些偏远村子,离县城和其他的村寨都远,要是什么都不会,每次找人来回就要花几天?所以大部分人都学了不少手艺傍身。
沙老头的雕刻技术也不错,这点谢明珠是知?道的,毕竟海神庙里后来新修的神龛就是他雕刻,花样不说多繁复,但只说那祥云就七八种花样,朵朵都灵动?不已。
堆砌在那里,真真是将海神娘娘的神像衬托得?栩栩如?生?。
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在手里,雕出来哪里有?这股灵气?
因此自没有?在这上面多说什么,而是问他:“货架柜台都有?了么?”
“等招牌出来,自然也有?了。”他一早就把?阿坎家那些大小不一的木板都找出来了,管他有?用没用的,反正叫这些小子们想办法。
刚才自己?来时,看?到已经拼凑出了两长条凳,一小方凳,回头再叫他们砍些竹子来,什么货架柜台,保管样样俱全。
他是一村之长,调度能力和领导能力都肯定有?的,如?今有?了方向目标,自然也不用谢明珠再操心什么。
不过想到本地山民虽也会汉话,但还是和沙老头建议着,“月族字也一并刻上。”这是岭南特殊的文化标志,总不能因为汉人的席卷而来就此被淹没吧?
沙老头听了,只觉得?好,“还是你们这年轻脑子好使,这样一来,等山里的山民们下?来,也是有?那不认识汉字的,自然是仅着咱们银月滩的铺子里钻。”
如?此,高?高?兴兴回去了,饭也不吃。
等宴哥儿兄妹几个将饭菜搬来凉台上,却?见他已经走了,有?些遗憾。
还特意给他炸了一碟椒盐虾呢!想着他不在这边吃饭,也能带过去下?酒。
谢明珠则是瞧着堆满了半个院坝的荻蔗,一个头两个大,月之羡是回来了,可人是他领来的,他怕是没空来管家里。
庄如?梦现在又忙,卫无?歇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这些荻蔗是一个人也指望不上。
而且一会儿还要摘菜。
算了,一样一样来吧,荻蔗晚点收拾也不要紧了。
她接过了小晴递来的碗筷,“一会儿吃了饭,今天怕是没空午休,你们拿草帽来戴着,咱要多摘些菜。”
也不管是什么品种了,能吃的就摘就拔。
几个孩子听得?认真,宴哥儿更是想到了她一下?要摘这么多菜是作何所用?直接问:“是要给城南送去么?”
“嗯,咱家没什么粮食,菜什么的凑些过去给他们。”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莫叶风沙那几家,如?今正是艰难之际,却?还是送了不少鱼货。
她家鱼货没多到能送人,但菜的种类和数量城里却?是无?人能及。
宴哥儿这时候像是小大人,“也是,都是逃难来的,粮食没来之前,咱各家拼拼凑凑的,也能管他们个肚皮半饱。”反正肯定不能叫人饿死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最?关心的,还是粮食什么时候来?忍不住期待起来,“伯伯他们都去了这么些天,也不知?几时回来。”
谢明珠也期盼着,只要他们能从州府带着粮食来,那目前最?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而且现在听得?陈县令和方主薄的意思?,城里本来也空,如?今玉州来的老百姓如?果和本地百姓结成姻亲关系,那么在城里留下?,倒是将稀稀落落的城池给填补得?热闹些。
反正本地人愿意为了给自家儿子娶媳妇,将房前屋后的田地给亲家做房基宅地,衙门这边是乐得?其见。
这样的话,他们便会往城外?开垦田地,那么就不会局限于自家房前屋后这几亩地了。
毕竟都出城了,种一亩是要出城,种十亩也是要出城,那正常人思?维,肯定不可能只种一亩。
到时候广茂县的耕地面积,肯定能大大地提升。
那么以后这县衙也许真能修起粮仓,跟别的地方一样,能储存起应急粮食呢!
而且这样的留城方式,各凭本事?,不存在走后门一说。
所以最?后没能在城里留下?的,就在城外?二三里的那些水塘边直接建个小村落,他们也没二话。
因此可以说,其实这些难民们如?何安置,他们已经有?了谱,眼下?就是等李天凤来做决定罢了。
吃过午饭,一帮孩子都戴着草帽和她进了菜地里,连小时也提着小竹篮,装些韭菜黄瓜的。
力量虽小,但来回多跑几次,还是凑出了满满的一竹筐。
眼见着一下?都有?了半车,谢明珠便打发小暖去衙门里跑一趟,喊他们赶车过来拉。
如?此,一个下?午就在这忙忙碌碌中度过了,阿来最?后一趟来拉菜的时候,看?着满身汗水的母子几个,挥着手示意他们快些去休息,“这够了,煮粥做凉菜都足矣。”
不过他主要想和谢明珠说的,是柳颂凌已经以和气钱庄的名义,送了一千多斤谷子过去。
这对柳颂凌现在来说,应该是他们钱庄伙计掌柜们好一段时间的口粮了,如?今这样大方爽快捐出来,阿来都忍不住悄声说道:“她也是个好心肠的,回头那位郡主真要找她的麻烦,咱也不会坐视不理。”
谢明珠连忙给打断,“瞎说什么,郡主也不是那等人。”真是闲的他。
匆匆挥手赶他走后没多久,沙若终于来了。
她算是在谢明珠家帮佣,有?什么做什么,有?空就过来,每月有?银子拿。
但今天为了去城南看?热闹,顺便帮银月滩的后生?们相看?,直至发现衙门里拉了好几车新鲜蔬菜,认出是谢明珠家这边的。
便急忙过来。
但见此刻已经摘完了菜,一脸歉意,连忙活动?起来,搬了铡刀在阴凉的树下?,准备给荻蔗分段。
宴哥儿他们看?着,准备上前帮忙,谢明珠给拦住,示意他们去洗澡换衣裳,自己?到沙若跟前,“这会儿相看?成了多少?”
她俩一个拉铡刀,一个往刀下?放荻蔗,倒也配合得?不错。
一边还能聊天。
宴哥儿他们换了脏衣裳下?来,放在木盆里泡着,见她俩这边说得?眉飞色舞的,也都凑了过来,竖着耳朵仔细听。
南城那边实在是太热闹了,以至于沙若这个性格算得?上是沉默寡言的,如?今也是合不上嘴,巴拉巴拉地一直讲。
“牛夫人家还是财大气粗,那位虽没成,但后来她又相中了两个姑娘。而且我跟你讲,那两位姑娘家里,一家是读书的,亲家老爷还有?秀才身份,这可了不得?。”沙若说起来牛夫人这位亲家的时候,眼底满是羡慕。
不说银月滩了,这么多年就供出了一个阿坎来,但也只是多认识些字。
而秀才对于广茂县来说,更是珍稀无?比。
因此她才如?此羡慕,一时想起和长皋来往的那个卖茶女,如?今倒不怎么欢喜了。
忍不住叹起气来,“也是命啊,长皋就没赶上好时候,他但凡晚些和那卖茶的姑娘扯上关系,我是无?论如?何,拼出去这张脸,也要给他也说一门有?学问的媳妇回来。”
果然,没有?对比的时候,只要是个女的都觉得?好。
莫说样貌年纪出身,就是品行不好,仍有?人要娶。
可现在有?了对照组,沙若就没那么高?兴了。
谢明珠虽不知?道长皋和那卖茶女最?后是否能走到一起去,但还是觉得?沙若这想法不对劲,连忙给她纠正,“什么学问秀才的,日子是孩子自己?过,叫我说还是要孩子自己?做主的才好。咱们做长辈的,就是替他掌掌眼得?了,何必去操那心?”
沙若也是肯听劝的,“你说的也对,一代人不管二代事?,他若真有?本事?,自己?找个媳妇回来,我也高?兴,不管他屋子里的事?情。孩子需要我看?,我就去看?,不需要我就去地里。”其实最?主要想,想要找个秀才家的女儿,人家未必又看?得?上自己?这儿子。
说到底打铁还要自身硬。
“这才是对的,各人活各人的,纵使是至亲又如?何?反正是不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别人身上。”谢明珠连附和着。
又扯了几句,话题逐渐有?些偏。
那边凑过来听热闹的宴哥儿几兄妹急了,还等着听牛夫人家另外?一个亲家是什么身份呢!
小晚更是急得?直接打断她们的闲话,朝沙若追问,“沙若奶,你还没讲牛奶奶家另外?一门亲家做什么的?”
沙若却?是笑得?一脸神神秘秘的,“你们猜一猜。”
“这怎么猜?不猜。沙若奶你要是不讲,我们自己?去街上问。”小时没耐心,也不吃这一套。
沙若见此,没好气地笑起来,“你这小丫头,越大就越不好玩了。”
然后才转头对大伙儿说:“他家啊,祖上传下?来的纸扎手艺,以前在他们玉州,也是在县里开纸扎铺的,十里八乡最?是出名,说这用纸糊的马儿,和真马一样骏,逼真得?很,放在马厩里,要是都不动?,一眼未必能判真假。”
“那会扎纸人么?”小姑娘们连忙追问。过年那会看?皮影戏的时候,大家说鬼故事?,还说了一个纸人报仇的,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沙若点头:“那肯定会的,只要是咱有?的,他们都能用纸扎出来,那手可巧着呢!”说到这里,抬头朝谢明珠看?去:“你看?,牛家本就是和木头打交道的,虽然没专门做寿材木,但哪里有?好的,他们肯定心里有?数。他们家儿子又多,没准以后哪个儿子分出来,专门做这一行,那和这纸扎铺,不就是天生?的一对么。”
这话还真有?些在理了。
小时也一脸赞同?,“对,这就是门当户对。”
纸扎铺的姑娘嫁给卖寿材木的。
说了牛家的,又提其他人家的。
但都是孩子们一边收拾分段好的荻蔗,一边询问沙若。
谢明珠就在一旁听着,不过却?是意外?发现,这些玉州来的老百姓们,只有?一部分是正儿八经刨土靠天吃饭的,有?三分之一都是手艺人。
而且听着这手艺还都不错,还都快把?三百六十行全覆盖了。
所以越听也是越兴奋,眼下?的广茂县正是要大兴土木之际,百业待兴,若是什么最?缺,那当然是手艺人了。
一时也有?些激动?。
不过孩子们比她还要激动?,因为听到城里好些人家,为了儿子能快些娶到媳妇,竟然将房子和在城里的田地都给分了不少出去。
算是聘礼了。
这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前所未闻的。
这也实在是太大方了。
原本对于玉州老百姓来说,是赔钱货的姑娘们,如?今都成了真正的千金了。
价值千金!
谢明珠作为后世来的,自然不喜这种风气,为什么姑娘家就一定要待价而沽?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封建时代,姑娘的价值高?了,她们的日子也相对会好些。
姐姐们唏嘘的同?时,小时则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还问沙若,“那往后谁想娶我们做媳妇,是不是要给更多的田地?”毕竟她觉得?,她们姐妹几个更好看?,而且也是干活的好手。
不过这话说完,还没等沙若回复,她就忧心忡忡地看?朝宴哥儿,“原来哥哥你才是赔钱货,以后娘要给你娶媳妇,是不是也得?将咱家田地分出去给你亲家?”
越想越着急,还急得?直跺脚,“大哥你真是个赔钱货,要是他们到时候要了田地不满意,还想要咱家的猪鸭鹅咋办?”
小晴姐妹三个原本刚听到的时候,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吓了一跳。
这什么嫁娶的话,哪里是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说的。
但是下?一瞬又听到小时说猪鸭鹅,终是没忍住,哈哈大声笑了出来。
不过这时候谢明珠的手已经揪上小时的耳朵了,疼得?她缩起脖子嗷嗷叫,“娘,您揪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错没错的,先不说,可你做妹妹的,能这样说自家亲大哥么?”谢明珠有?时候觉得?自家这小姑娘真的是聪明绝顶,软软糯糯,全天下?最?可爱。
可只不过有?时候又觉得?这孩子脑回路不对劲,有?点缺心眼。
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鬼话?
沙若也忍着笑,“小时啊,小辈是不能称亲家,亲家是长辈才能称呼的。”
小时此刻疼得?呲牙咧嘴的,可不管什么小辈长辈的,只瘪着嘴朝宴哥儿求救。
宴哥儿心软,毕竟这是最?小的妹妹,被流放的时候,还是自己?和娘轮流背她呢!叹了口气,“娘,您别和妹妹较真,她懂什么。”
“正是不懂才要纠正。”可不能由?着她。所以谢明珠即便是松了手,还是往她屁股上去拍了两巴掌,“以后我看?你还瞎说,看?我不把?你耳朵揪下?来。”
小时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跑,躲到哥哥姐姐们的身后去。
而听到她刚才嗷嗷叫的酱油罐和小黑爱国也气势汹汹杀来。
不过到谢明珠跟前,立即就偃旗息鼓。
小黑和爱国开始左右张望,生?怕谢明珠发现它们来此的目的,而酱油罐演都不演,直接在原地躺下?,抱着半截荻蔗就开始磨牙。
小晴连忙过去,从它怀里将那半截荻蔗抽走,手掌温柔地在它脑袋上搓揉了几下?,“酱油罐听话,这个不能啃,要做种子的。”
酱油罐似有?些不满,从她手底下?抽身离开,然后大摇大摆出门玩耍去了。
不过它聪明会认路,大家也没去多管。
闹了这一回,天边又卷起来了黑云团。
谢明珠发现了,阵雨特别容易出现在日暮之时。
这时候的雨好啊,省得?菜地都不要浇了。
宴哥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娘我去池塘边。”这种阵雨鸭鹅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他主要是去捡鸭蛋鹅蛋。
甚至鸭子在遇到雷雨天气,还会仰着头听雷。
反正没有?人为干预,它们就仰着脖子站在雨里。
谢明珠应着,“快去快回,若是来不及,就不管了,躲雨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