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头一听,立即就想到了祭婆婆做的那些干艾草,“对,下次用干的,就不用松油了。”
天晓得,这松油偶尔闻一下,倒没个什么。
可太浓郁了,有些叫人觉得刺鼻。
第18章 蓝月人下山
想是因为他们制作防毒面具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已是无法按照预计的时间进村子了。
出了鱼尾峡走了大概五六里左右,太阳就斜落,而此刻距离银月滩还有六里多的路程。
沙老头看这光景,有些担忧:“今晚得摸黑赶路了,娃娃们怕不怕?”
在鱼尾峡里睡着的孩子,这会儿都醒了过来,对于这陌生的环境,以及即将拥有的新家,他们都充满了兴奋。
一个个兴致勃勃的,“不怕!”
小时那张小嘴更像是抹了蜜一样,最会拍马屁,“有爹爹在,什么都不怕。”
月之羡听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立即就忍不住吹嘘起他跟萧云宴一般年纪大的时候,一个人怎么架船出海,在海上飘了多少天才回来,整个人完好无损。
只是一帮娃娃满脸羡慕崇拜他的时候,他被沙老头一脚踹下了车,“你个死鸭子嘴硬,还好意思提,谁当初一见着我们的渔船,哭天喊地叫救命的?”
月之羡拒不承认,“我当时可没喊救命,只是太口渴了而已。”
“哼,你阿爹阿娘在地下,只怕带着你阿爷阿奶,到处求人鞋底子都磨出火星子了,才保住了你这条狗命。”沙老头扯着嘴角,想起当年的事儿,还是一肚子的气。
天晓得把他们一个村子的人都给吓傻了。
他们出海讨生活的,即便都是架着小木船在近海打渔,但因海上动不动就是大风大浪的。
因此自古便留下了规矩,父子不同船。
而月之羡的阿爹阿娘走得早,他家只剩下他一个独苗苗,村里是不允许他上船的。
最起码,在他未成婚留下子嗣之前,绝对不允许。
他想吃鱼,村里出海的话,都会给他发一份。
可这小子,不让他上船,他自己就偷摸驾着小船出海。
什么都不懂,就随着风浪在海面飘荡。
也是命大,海神娘娘保佑着,老天没将他收走。
但自此之后,大家看管船只都十分严格,绝对不给他半点机会。
如今谢明珠听沙老头提起此事,忽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一直以来,以为此地的人贫穷,一来是受毒瘴所害,二来是人口稀少。
可是她却忘记了,也许毒瘴只是一部份缘由,其实更多的,还是海边的飓风、雷震、水灾。
她太想当然了,竟然以自己那个世界当下为例。
却忘记了,这还是落后的封建古代,没有那些精密的科学仪器,即便他们有观察天气的经验,但只怕精确度并不高。
而且现在的基建材料,几乎都木头,最多也就是山石。
如此即便不是什么大面积毁灭的台风,也足以将他们的小船和木屋给摧毁。
想到此,不禁沮丧地叹了口气,此地要富裕起来,难如登天。
也不知还要经过多少代人的努力付出呢!
月之羡这时候重新跳上了车,沙老头还要赶他下去走路,他连忙拿起干草,“我还要给大家打草鞋呢!”
沙老头这才作罢。
顺便也与谢明珠介绍起他们银月滩,“我们银月滩,原本是住在凤凰山上的蓝月人,不过七十多年前,海上卷起了飓风,那一夜雷鸣火闪的,我们的树屋都被劈了好多。”
好多人都被山火活生生烧死。
不过当时的场面如何,沙老头也不知道,他今年才六十岁,是出生在银月滩的。
但是听祖辈们说起,当时他们蓝月族人的遭遇十分惨烈,并不比银月滩原本消失掉的渔民好到哪里去。
没奈何,他们的族长只能带着蓝月族的人下山来。
到了银月滩这边,却发现一片荒芜狼藉,此处的渔民早就被飓风卷走了,房屋也全部被摧毁。
“那时候朝廷还没派官员到我们岭南来,银月滩以前叫什么也无法追溯,原来居住在这里的渔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他们留下的,也就是珊瑚石堆着的那小祠堂里。”
里面供着海神娘娘的石像,他们蓝月人在山里敬奉山神,如今到了海边,要靠海吃饭,也就改敬奉海神娘娘了。
只是他说完以后,扭头见一帮娃娃都吓得小脸白白的,连忙改口道:“你们别怕,那种毁天灭地的天灾,百年难遇,我们这些年在银月滩,也只遇到两次飓风而已,而且都提前躲起来了,损失并不大。”
但事实上,月之羡的父母,就是死在十几年前的飓风天灾中。
不过月之羡没提。
叫谢明珠他们知道了,也不过是徒添恐惧罢了。
可他们除了随着自己和沙老头到银月滩,也没了更好的去处。
难道真去那边的晒盐场么?
夜色逐渐在大家的话语中变得浓烈起来。
但海边的天很干净透明,每逢此刻,谢明珠都总有一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她缓缓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些星星,对于未来的恐惧和不安,也逐渐慢慢减少下来。
可是她也意识到,天灾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办法预测的,所以还是得想法子离开,这里不能长待。
而且听沙老头他们的意思,即便是靠着大海,也大多是每个人吃个五六分饱。
想来也是了,此处虽不至于还处于刀耕火种的时代,可地势偏僻落后,朝廷派任官员到此也不过五十多年而已。
隔着这重重大山,他们完全处于闭塞的时代,不管是文化还是技术,都远不如外面的人。
所以他们的船只也不过是平底小渔船,只能在近海一带打渔。
捕鱼设施也都落后老旧。
这样一来,收获自然不是很大。
难怪一开始,月之羡说到了银月滩,有吃不完的螃蟹虾子蛤蜊,搞了半天全是带壳的。
只因这些带壳的会时常上岸,他不下海可以在海滩上抓到。
再有此处香料也远不如外面丰富。
久而久之,这海鲜吃多了也会腻。
可种植对他们来说,又一窍不通,就那糯稻给他们种的,在从县城出来的时候,谢明珠可瞧见了,稀稀落落的,看着实在是一言难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种子的挑选不达标,导致种植出来收成不好。
也亏得此处得天独厚的环境,有着丰富多姿的野生果树,使得他们一年四季都不缺水果。
倒是完美地弥补了维生素缺乏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她挨着孩子们,竟也生出些疲惫感,眼皮子不听使唤地合上。
远处的星辰与一望无际的山峦树丛,离得也越来越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摇醒,是宴哥儿醒来了。
她一张开眼,发现自己所靠的地方还挺舒服,竟然连头都有一个支撑点。
“到了么?”整个人还有些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没去多想此刻靠在何处?
银色的月光下面,却见宴哥儿一脸的别扭,仍旧轻轻地扯着她的袖子,“母亲。”
“怎么了?”她疑惑,一面试图坐直身体,扭头一看,只见身后是月之羡,以一歪歪斜斜的方式坐在那里,手里还在摸着黑给自家娃娃打草鞋。
她心头大惊,表露出来的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害羞,而是十分歉意,连忙给月之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这是宴哥儿喊自己的缘故么?
只是看宴哥儿这小模样,估计也才醒来没多会儿。
月之羡这肩膀,还是女人头一次靠过来。
也是头一次,这么近地挨着女人。
明明他看谢明珠,浑身也没二两肉,只剩下皮包骨了,可是怎么靠在自己身上,除了预想的轻飘飘之外,还软软的。
让他想到了海水。
一点都不硌人。
不过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总觉得好像自己成了流氓,亵渎了人家一般。
又听到谢明珠如此窘迫地给自己道歉,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就是,他是你男人,靠一靠咋了?阿羡媳妇你放心,我们蓝月人和你们中原人不一样,没那么多讲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年人瞌睡少,都这个时辰了,沙老头仍旧精神抖擞的。
没有半点的困意。
而大家这一说话,其他孩子们也陆陆续续醒过来。
这时候能感觉到风比往常要大许多,就仿佛是前面的风吹来,没有受到半点阻挡。
风里,似还带着些海藻散发出的清新味道。
和谢明珠在自己那个世界海边闻到的咸鲜大不相同。
一时间,不但是她,连带着几个孩子也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舒服的味道啊。”
月老头一脸的得意,“到银月滩了,穿过前面那片椰树林就是了。”
此话一出,大家的瞌睡彻底没了,小孩子们哪怕腹中有些饥饿,但流放路上,早就学会了忍耐。
所以都表现得很开心。
他们终于不用流浪,要有自己的家了。
虽然听小爹爹说,暂时还没房子。
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应该都要一直住在这片海滩边了。
椰树林不是很大,确切地说,椰树林横面很长,一路绵延铺满了整个海湾。
而银月滩就在这海湾深处的椰树林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百姓们早就已经睡下,整个村子里,现在只有珊瑚石堆砌出来的祠堂里亮着灯。
以及沙老头的家里。
沙老头指着那两处亮灯的地方分别介绍,“村子正中间亮灯的地方是祠堂,那里面的油灯一直由村子里各户人家轮流续上鱼油。”
以保证海神娘娘眼前的灯火一直不灭。
“那东边靠前的,是我家。今晚你们娘几个就去我家休息。”沙老头对谢明珠一行人,总是个和善慈祥的模样。
只是一转过头,面对哪怕抹黑也只打了四双草鞋的月之羡,就是横眉冷对,“至于你这混账,滚回你的树屋去。”
月之羡当然不同意,他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的,很少储存食物。
饿了大半天,叫他回去哪里睡得着?
因此自然是不理会,心里打定主意,要跟着去沙老头家里吃顿饭再走。
沙老头显然也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驱赶他,但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村子里的房子多为独立的吊脚楼,以密集排列的竹篾为墙体,屋顶则以椰树叶子和茅草铺盖。
这和县里的房屋出入不大。
不过说来也是,这种温暖潮湿的地方,的确得住吊脚楼才能有效避免地上的潮湿。
而且房屋高一些,也能更加通风。
毕竟此处植被过于茂盛,低矮的地方,哪怕就在这海边,感受到的风也不是很流畅。
再有,如果真遇到海水涨潮漫延到了村里,也是有一定的防御作用。
不但如此,对于蚊虫叮咬,也减轻了不少。
可见便是此处贫瘠,但是老百姓们的脑子,其实也是充满了大智慧的。
他们能在仅有物资的条件下,建造出对抗自然灾害最好的房屋来,已是十分了不起。
所以其实自己也不能太过于悲观,也许日子并不似自己所想的那样艰难。
转眼骡车穿过村子里的一幢幢独立的吊脚楼后,便在沙老头家门口停了下来。
骡车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吊脚楼上还没歇息的沙婆子。
只见随着楼上的灯火越来越亮,谢明珠条件发射地望过去,便看到了是个年过半百,戴着一头银饰①的妇人。
她举着灯朝楼下照,显然已经看到了沙老头,俩上顿时露出喜色,“海神娘娘保佑,眼见着村里其他人都回来了,就不曾见你们两个,我还以为山里遇着了吃人的狼。”
而车上下来的谢明珠和一帮孩子,她自然也瞧见了。
约摸猜到,阿羡这小子还是得了个媳妇,但又觉得匪夷所思,这怎么多娃娃?
一面提着灯咚咚下楼来。
等她来开院门,谢明珠已经领着五个孩子和沙老头站在门口等着。
所以她一开门,就见到了一堆娃娃和一个妇人。
又见阿羡跟在后面牵着骡子。
于是她的目光来回在谢明珠凹凸不平的脸上和俊美的月之羡身上看,又瞧了瞧一帮孩子,“老头子,这?”
这再缺年轻媳妇,那也不能给阿羡找这样一个丑婆娘啊。
年纪大带孩子都不要紧,可这也太丑了吧,瞧着跟癞疙宝一样。
阿羡可是银月滩最好看的少年了。
此时此刻,如果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她是恨不得上去狠狠掐死老头两把的。
都是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她那来回飘浮的眼神,沙老头哪里还不明白,一边介绍,“这是阿羡媳妇,这帮孩子以后的是阿羡的娃娃了。”
一面又说:“他们不是真麻子,就是路上为了安全,使了些手段,过一阵子就养好了。”
沙婆子听了,暗自松了一口气,那还好还好。
这如果没了麻子,也是有眼睛有鼻子的,应该不至于丑到哪里去吧。
她就说嘛,老头子就算是怎么糊涂,也不能给阿羡找这么一个丑媳妇。
而且阿羡又不是傻的,如果真这样丑,怎么可能就答应了?
于是也露出一个笑容,“闺女,路上辛苦了吧,快进来,我给你们烧饭去。”
第20章 盖房子
沙老头也顺势给谢明珠介绍:“这是我家老婆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她就是。”
沙婆子连连应声:“对对,只管找我。”
谢明珠连带着孩子们给沙婆子见礼,一帮娃娃也赶紧叫‘祖母’。
沙婆子白天才见过冷家和庄家的那两个媳妇也是这样行礼的,心想果然是京都来的,都是这么讲究。
又听得孩子们都喊自己祖母,只觉得开心,“都是好孩子,不过叫我阿奶就更好了。”
于是几个孩子也赶紧改口。
眼力劲要有,今晚得吃人家睡人家的。
沙老头见着都相互认识了,催促起来,“老婆子快去烧饭,别饿着了娃娃们。”
月之羡也趁机从大门里挤进来,牵着骡子往楼下的圈里去。
沙老头便引着谢明珠一行人上楼。
只不过谢明珠也不好意思饭来张口,本来就是来蹭吃的。
所以将孩子们送上楼后,就下来帮忙。
厨房是另外搭建的,与整幢住房都分开,但同样也是底下用粗壮的木头搭建了框架。
因为牲畜都关在了住房楼下的圈里,所以这厨房下层没有墙体,可直观地看到粗壮结实的木柱子。
做饭便在二楼,铺了一层木地板,用的自然不是内陆传统的灶台,而是用珊瑚石垫有成年人膝盖那么高的石墩子上,掏出一个小坑,像是地灶的样子。
一口小沙锅就这样放在上面。
而旁边同样还有垫高的这种炉子,里面有热碳,应该是从这边的灶里挑过去的。
炉子上面就铺着一片粗糙的铁网,竟然是烤架。
厨房和住房虽都是各自独立,但两房之间,有一条廊桥连接着,如此来往间也不用特意上下爬楼。
她这会儿走了进来,沙婆子见着,忙笑问:“是有什么忌口么?”听说庄家那个媳妇,不吃紫苏。
谢明珠摇着头,“我来帮您。”不是一个两个人吃饭,就她们家便有六张嘴。
哪里好意思让人家一个人煮饭?
沙婆子本来想拒绝的,虽不是自己的媳妇,但到底是新媳妇,而且阿羡在自己眼里,也是如同亲儿子一样。
所以不该叫她第一天来就进厨房。
但想到那么一堆娃娃都饿着,也不忍心。
便安排谢明珠做个轻松的活计,“那你把竹篓里的蟹子都烤了去。”
谢明珠接过她递来的竹篓,只见里面装着四只梭子蟹。
这个季节的梭子蟹,最是肥美了。
蟹都是刷洗干净了,用棕叶捆绑着,她直接拿到烧烤架上放好,沙婆子就端着一个小簸箕来,但见里头有些生姜片、蒜头以及紫苏叶。
“我不知道你们中原人吃什么样子的口味,这是家里的调料,你自己看着放。”沙婆子说着,又去墙上的架上取了一个小石舂给她,扔了几块亮晶晶的青白色晶体放进去。
“这是崖盐,我们都是边吃边捣碎。”
其实她拿出这些调料的时候,谢明珠就已经很意外了,这比自己所预想的要丰富些。
而且吃的还是崖盐,这就是海水随着浪飞溅到海边的礁石上,水蒸气蒸发后自然形成的盐晶。
这比现在市场上的盐少了许多苦涩,其实算得上是珍品了,倘若拿出去变卖,多的是富贵人家挤破了脑袋争抢。
不过看这数量,应该不是很多,不然的话,他们怎么想不到哪去换银子呢?
而对方如此热情,谢明珠一肚子感激的话,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也只化为干巴巴的两个字,“多谢。”
“客气什么?阿羡跟我的小儿子一样,你自然如同我的媳妇一样。”
大抵是此处环境的问题,的确没有资源给月之羡找一个年纪相仿的媳妇了。
所以哪怕谢明珠年纪大些,还带着一帮娃娃,但沙婆子已经觉得有个媳妇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因此对谢明珠也是真拿出了对媳妇的真心实意来。
过会儿她又取来了米酒。
谢明珠用紫苏叶子浇了些米酒水撒在梭子蟹上,随着炭火的炙烤,酒精挥发的同时,腥味也散了不少。
不但如此,经过这米酒的加入融合,使得这梭子蟹的肉质更加鲜嫩。
很快,等她这梭子蟹烤好,能干的沙婆子已经在砂锅里煮了一大锅蛤蜊,此刻正打算出锅,抓了一把切碎的九层塔洒在上面。
除此之外,还有芭蕉叶包好的糯米粉团,以及砌成小块,放在椰子壳里的各种水果。
很丰富的一桌了。
月之羡喂好了骡子,还跑去村子后面的瀑布下面洗了一个澡回来,顺道又摘了好四六七个椰子扛着回来。
咚咚上楼就到厨房里来帮忙,“沙婶,我来帮你烧火了。”
沙婆子将那砂锅里的蛤蜊倒入一个大大的土陶盆里,“等你烧火,怕是年夜饭都吃不上,快把这个抬过去。”
待月之羡端着土陶盆离开,沙婆子似有些担心谢明珠,会不会嫌弃这阿羡太过于年轻了些,不懂事。
于是不自觉就替月之羡说起好话来,“这孩子你别看他平日咋咋呼呼的,但其实心地不错,等你和他相处时间久了,你就晓得。”
这点其实毋庸置疑了,谢明珠相信月之羡本质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混账的成份当然可能也有一些,但是他这个年纪嘛,谁不曾浪荡不羁呢?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笑起来更可怕,但还是不自觉露出微笑,“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其实她更想说,是个好孩子。
沙婆子也很满意她的答案,取了一把筛子来,连带着谢明珠烤好的梭子蟹,和切好的一部份水果装在里面,看样子也是要送到对面去。
这流放路上谢明珠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最起码她这力气是练了出来。
而且孩子们也不娇气,对于各种艰难环境也不再充满畏惧。
“我来吧。”说着,她双臂一展,便将筛子抬起。
沙婆子笑盈盈地看着,越发觉得满意,很勤快有力气,和那两家的娇滴滴的媳妇不一样。
随后自拿了筷子木勺,以及一叠椰子碗,又装好饭团,便也是抬着竹筛过去。
今晚的晚饭其实是谢明珠他们这两个多月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了,水果肉菜都有,而且一家人终于可以围着像样的桌子吃一顿饭。
但实在是太晚了,哪怕银月当空,但孩子们匆匆吃了后,胡乱洗了一把脸,都去睡觉了。
谢明珠其实是想洗个澡的,因为她发现月之羡已经洗过了,而且她听到有流水的声音,显然附近是有河流或是瀑布,但又不放心几个孩子,便想着明日再去询问月之羡。
顺便和他好好商议一下这婚事的问题。
自己比他大那么多,还拖娃带崽的,怎么可能真的这一辈子就攀连上了他?
如今跟着他们来银月滩,其实不过权宜之计罢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必定要还他一个清白之身。
而且那月之羡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懵懂少年,哪里知道是什么是夫妻,又懂什么情爱?
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相互生活在一起,所以谢明珠觉得有必要和他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说清楚。
不然以后在一个屋檐下,到底是尴尬。
想着这些,她很快就睡着了。
海边的夜里比山里要凉爽多了,而且竹屋里也没有蚊虫,几个孩子都睡得很好。
她也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的觉。
东方破晓,海上日出的时候,金色的阳光从小床里挤进来,谢明珠便醒了过来。
沙婆子果然最是疼爱这月之羡,连带着爱屋及乌,只因谢明珠他们如今的户籍都挨着了月之羡,所以也连带着享受到了沙婆子的疼爱关怀。
一早醒来,沙婆子就送了一堆衣裳来。
虽然都只是些普通的麻衣,但远比他们身上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最重要的是这衣裳透气吸湿,而且十分凉爽。
所以哪怕都是旧衣裳,但去村后面瀑布下的小水潭里洗澡换上后,个个都神清气爽的。
衣服的款式也十分简单大方,女子的裙子有些像是宋制的襦裙,上衣也有对襟和交领的款式。
与中原人最大的差别在于袖子上。
袖子多为七分袖。
不过也能理解,这是海边,女子虽然不下海,但也经常去海边赶海,如此一来,这七分袖自然就方便了许多。
而七分袖又分阔袖和窄袖,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袖口边缘都会绣上些栩栩如生的花草。
因此即便只是一件普通的麻衣裙衫,但也十分精致。
沙婆子家他们一家子都换上了本地的衣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他们脸上身上那些疹子,今天看着比昨天晚上刚看到时候小了不少,也没有那般红了。
尤其是几个小孩子,想是恢复得更快,有的地方已经可见正常肤色。
瞧着就十分喜欢,“等你们安顿了下来,老婆子我得空了,再去给你们重新置办新衣裳。”
谁也不知道谢明珠会带着这么多小孩子来,所以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衣裳,这些都是沙婆子从家里翻出的旧衣裳。
但好在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穿着也忒合身。
谢明珠一早还没见到月之羡过来,按理他没那么不靠谱,应该不会将他们一家子扔在沙拉头就不管了。
但现在洗完澡回来还不见人。
在谢过沙婆子后,方问起。
沙婆子笑指着院子里那五个竹筐里的海货回着,“小子半夜就起来跑海边去了,捡了不少海货回来,一早就催促着老头去海神娘娘的庙里投圣杯,若是不出海,他今儿就要盖房子。”
第21章 都听你的
原来沙老头本就是银月滩的村长,所以是否出海打渔,一般都要等他这个主事者去海神娘娘的庙里投掷圣杯,倘若海神娘娘同意,方可出海。
倘若不同意,那就只能在海边捡一捡海货。
也是这样,沙老头在县里的时候,才想赶紧回来,就怕自己一直不回来,村里的人着急。
就怕错过了为期五天的出海准备。
沙婆子也不知今天海神娘娘是否准许出海,所以生怕谢明珠担心一直没房屋会嫌弃月之羡,便连忙安慰着,“你也不要太着急,现在出海最多三天就回来了,而且建房的材料都是现成的。”
虽说毁天灭地的台风千年难遇,但海边嘛,大风大浪还是常有的,所以村子里都备着不少建造房屋的材料。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很快月之羡和沙老头就回来了。
海神娘娘不同意出海。
但同意月之羡盖新房。
月之羡为此高兴得步伐都飞起来,吃过早饭后,就喊着谢明珠:“走,我们去找新的宅地,正好我带你在村里转一转。”
几个孩子想跟着去,但谢明珠有些话想单独与月之羡说,便同萧云宴使了个眼色。
这老大就是懂事,立即就哄住了妹妹们,“我们不去了,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多热啊,我们就在院子里,看阿奶撬牡蛎吧。”
几个妹妹一听,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果然歇了心思。
谢明珠便和月之羡一同出了沙老头家的院子。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银月滩挺大的,而且村民房屋没有任何规划,东一幢西一栋。
每家房前屋后,几乎都有椰子树,上面的椰子好似常年不断。
木瓜和芭蕉树更是常见,以及龙眼树也看到了几株。
当然,也遇着了村里不少人,都算是友善,看到月之羡也都纷纷打招呼。
又见他身旁跟着谢明珠,少不得打趣起来,“哟,阿羡都有媳妇了。”
就是转头走远了,还是忍不住蛐蛐起谢明珠这张脸来。
谢明珠下意识摸了摸,颇为尴尬,“要不,我找个东西挡住脸?”
月之羡浑不在意,“怕什么,这么热的天,再捂着,什么时候才能好?”
说完好像担心谢明珠误会自己嫌弃她不好看,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捂着你难受。”
其实月之羡觉得,虽然谢明珠脸上看起来的确不好看,可是她的眼睛多美啊,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那些说她丑的,都是瞎了眼睛的。
谢明珠见他那着急的样子,觉得还怪可爱的,忍不住笑起来。
见她笑了,月之羡也松了口气,笑嘻嘻地开口:“他们笑你丑,你就笑他们黑。再说你只是丑一下,他们得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