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尔by发电姬
发电姬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关灯
护眼

作者有话说:云芹:[愤怒][愤怒][愤怒]
陆挚:[摸头][摸头][摸头]

第49章 拽耳朵。
她松口时, 陆挚手臂白皙的皮肤上,整齐排布的牙痕像两道长城,先是淡淡的白,再显出红痕。
外头传来何玉娘咯咯笑声, 云芹回过神, 咬了一口, 她也就没气了。
她做贼心虚, 撸下陆挚的袖子。
再抬眼, 陆挚眼底,是满溢的轻柔笑意。
门口,何玉娘和何桂娥悄悄探头,何桂娥:“婶娘, 那我们先回去啦?”
云芹胡乱点点头。
小小的院子里恢复安静,陆挚隔着衣裳, 摸摸手臂那块咬痕。
云芹低头专心拆椅子,他拿起工具帮忙, 这回,她没再赶人。
铿锵一会儿,二人搞定椅子, 云芹取水洗手,陆挚打开倒扣的竹篮, 桌上着实只有一份晚饭。
他拿起碗筷,吃了几口,问云芹:“你要再吃点吗?”
云芹在整理书稿, 说:“你吃。”
陆挚夹了一箸炖肉,送到云芹口边,送到嘴边的肉, 她眨眨眼,还是忍不住,叼走了。
陆挚又夹豆饭吃,忽的发现,两人用同一双筷子,谁也没觉得不对。
他笑了下,就着箸头继续吃饭。
昨天打破先前漫长的规律,有一就有二,今晚自然而然地,情不自禁地靠近,亲吻,抚摸,又弄了一次。
云芹还是趴着,她觉得这样也省力。
昨晚坐起来的时候,她紧张死了,准确来说,那种失控感,让她不敢再试一次,怕颠坏了。
所以,陆挚手掌又来抱她的腰,她捉住他的手。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手心贴着她的柔韧的腰窝,摩挲,按实了。
他呼吸发沉,说:“这次不抱了。”
“慢慢来,就好。”
后面这五个字,不知道是对云芹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如果是后者,云芹觉得他骗人,因为一点都不慢。
两人又出了点汗,陆挚在房中留一桶清水,还有半桶热水兑着洗,夏日不拘冷热,他们便洗了一番。
躺回床上,云芹舒服地喟叹。
陆挚拿一把蒲扇,给她打扇子,说:“以后我们的屋子里,要设个屏风,分出浴房。”
云芹打了个呵欠:“浴房?”
陆挚:“对,地上砌出一口子,名地漏,可排水。”
现在这屋子,就不适合经常洗澡,只是陆挚和云芹爱洁,不辞辛苦。
想到可以不用收拾水,云芹也向往,陆挚用蒲扇划了划,又说:“再打一只大浴桶,可以两人一道洗澡。”
云芹一喜:“那我可以和婆婆一起玩水。”
陆挚:“……”
他想的是自己和云芹……他感觉到自己“不怀好意”,呼吸微滞。
又想,她对母亲是真好。什么时候想到和他一起洗呢?
一时,两人都静下来,蒲扇轻轻摇晃,风带着干净的草木香,淡淡凉凉。
云芹眼皮越来越重,忽的,她撑起眼皮:“陆挚,以后还是寻常时辰叫我。”
陆挚怕她累,问:“你睡得够么。”
云芹心内算了算时辰,说:“够的,我只是睡得深。”简单来说,贪睡而已。
考虑到他是叫不醒自己,她决定教他一个秘诀:“要是我起不来,你就在我耳边说……”
陆挚很好奇,她会为什么而起床,忍不住催:“说什么?”
云芹小声说:“说:馒头被谷子吃完了。”
陆挚:“……”
第二天早上,刚过卯时,陆挚睁开了眼睛。
他克制自律惯了,身体里埋着一把钟漏,就是前日一晚两次,到点了,他还是会醒来。
云芹背对着他睡觉。昏暗里,她一头乌发松松散散,落在枕上与身上,发梢贴着柔软的衣裳,沿着一身线条,玲珑起伏。
陆挚看了会儿,耳尖微红。
他不由笑了笑,又去看她的面上,果然,她睡得双颊粉嫩,嘴唇红润,无知无觉。
悄悄地,亲了一口。
接着,他蹑手蹑脚起来,洗漱,束发,换了一套深黛的麻布襕衣。
今日不是云芹做饭,不过,等到他取饭回来,她还没醒,看来昨晚的吩咐,着实是“未雨绸缪”。
他起了试探心思,靠近她,把那句话换了几个字,道:“阿芹,起来了,豆饭被谷子吃完了。”
云芹继续好睡。
陆挚:“烤饼都被谷子吃完了。”
云芹:“……”
陆挚想了想,换了个人名:“馒头被知知吃完了。”
依然无用,他这才一字不落:“醒醒,馒头被谷子吃完了。”
骤地,云芹眉头一耸,眼睛都没睁开呢,整个人像是被弹弓弹射出去的小石头,“咻”的,就爬了起来。
陆挚未料如此,毫无防备,唇角被她额头撞了一下。
他捂住唇角,轻声:“嘶。”
云芹缓过神,睁开眼睛,她好像撞了个什么豆腐,看着陆挚的动作,才反应过来:“陆挚,你没事吧?”
陆挚虽是有些疼,但又好笑,用手指触碰云芹额头,说:“我还好,你疼吗?”
云芹摇摇头,她额上当然没有半点痕迹,陆挚的唇角却肿了,还好没被牙齿磕出血。
不多时,她用冷水浸帕子,给他捂着消肿,那肿痕就变青红青红的。
云芹皱起两道眉毛:“对不住,很疼吧。”
陆挚宽慰她:“该挨的打,躲不过。”
话音落,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觉得好笑,又是笑了好一阵,以至于陆挚出门的时辰,都比平时晚了一刻钟。
晚了的这么会儿,叫陆挚在大门口,遇上北院邓何夫妻吵架。
何家大门口,邓巧君冷着一张脸,抱着两个月多的小金燕,指使邓家婆子把行李装车。
何善宝在一旁求她:“姑奶奶,你这样回娘家,我怎么办啊?老太太那边,我、我怎么交代?”
邓巧君厉声:“我管你呢!你没有半点进项,就只会花钱,要不是我家有钱,我早饿死几回了!”
小金燕被吵醒,哇哇哭,邓巧君赶紧哄小孩,半个眼神不给何善宝。
以前,何善宝和林伍那帮帮闲走得近,时不时赖在县城吃酒,邓巧君虽然不喜,却也管不住,常人说有孩子后就好了,她以为也是这样。
可有了孩子后,何善宝起先还好,做得点慈父样子,不过两个月,就故态复萌。
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因为孩子,就有所改变。
所以,她即使很少同娘家哭委屈,这次倒是气急了,真叫人装行李了。
何善宝抹了把脸,信誓旦旦:
“我再不去吃酒了。我昨夜去吃,是林伍去州府拜访,州府那边定有好差事,我就想从他那入手,拿点差事做嘛……”
邓巧君:“我呸,你用你屁。眼想想,林伍算得人物吗?”
林姓家族,也是阳河一片的乡绅大户,在盛京承办古董生意,很有排场。
只是,林伍虽姓林,却不是主家,而是林家边缘人物,不然,也不会混到成了秦聪的“爪牙”。
二人吵得“酣畅淋漓”,待见陆挚提着书箧,疾步走来,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噤声,面上还难掩惊讶,一个劲盯着陆挚瞧。
暗淡天光里,向来清冷雅正的陆挚,唇角却有点青红交替,近了看,更明显了。
何善宝问:“表弟,你嘴角怎么了?”
陆挚抬手摸了下,道:“摔了一跤。表兄要回去探望邓家父母?”
何善宝:“……对,对。”
陆挚没多寒暄,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依然噙着笑,也不管邓何如何作想,就走了。
这下好了,邓何二人也忘了吵架,都琢磨起陆挚的伤。何善宝疑惑:“摔跤,能摔到嘴上吗?该不会是……弟妹打的?”
邓巧君下意识反驳:“你两只眼睛长来干嘛的,秀才走时心情那么好,像是被打吗?”
何善宝:“说不准是装的呢。”
邓巧君:“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只有装好男人的本事?”
何善宝委屈:“你怎么替他们说起好话了……”
邓巧君愣了愣,准确说,她是替云芹说的,不过一年前,她还一直等云芹拳打何玉娘,脚踢陆挚呢。
随即,邓巧君理直气壮:“说好话怎么了?云芹在我怀孕时,做了多少好吃的,你呢。当时就不上心,成日不知道滚哪去了!偏我还对你有多少指望!”
何善宝被好一阵骂,不敢言语。
邓巧君出了气,又想,天色隐隐要下雨,小金燕还小,受不了这种颠簸,便也收歇了回去的心思。
她却将“云芹打陆挚”一事,记进了心里。
没两日,云芹在厨房蒸蛋羹,是邓巧君点名要的,她切了一把水葱,洒在蛋羹上,再盖上盖子闷熟。
邓巧君悄声来了后,就站在门口,时不时看看云芹,欲言又止。
云芹了然,说:“蛋羹就要好了。”
邓巧君小声说:“我不是来取蛋羹的,我有话跟你说。”
云芹:“?”
她示意云芹出来,两人到了厨房外,避开胡阿婆,
这下,邓巧君才明说:“你要打人,就不会打在看不见的地方吗?我抽打善宝,荆条也不好往脸上招呼啊。”
好一会儿,云芹明白了,陆挚唇角的伤痕叫邓巧君看到了。
陆挚嘴角的青痕消了,家里也没几个知道这事,但云芹不否认“打”,毕竟陆挚真受伤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邓巧君:“管你故意不故意,我又不为他心疼。但你若要再训他,就用别的法子。”
云芹请教:“什么法子?”
邓巧君看她上道,就舒心了,说:“你拽他耳朵啊,耳朵酥脆的,不留痕迹,又疼。”
云芹恍然:“哦。”
终于教授心得,邓巧君满意地离开了。
邓巧君脾气不比何老太好,胡阿婆等她二人在外头,叽里咕噜说完,她问云芹:“她没说什么不好的吧?”
云芹:“没有。”
她摸摸自己耳朵,问胡阿婆:“家里什么时候吃酥脆的猪耳朵?”
这阵子,天空像是漏了个洞,人睡前在下雨,睡醒了,也下雨。
陆挚休假时,天上落着小雨,他穿上蓑笠出门,去找姚益。
云芹懒得冒雨出行,没有和他一道去,给了他一把伞,又一副蓑衣,叫他别淋着。
不多时,陆挚抵达姚益的山外有山。
山外有山的草木一片清亮,雨水淅沥滴答,河流奔腾哗然,再品几口薄酒,真是听雨的好时节。
但陆挚来这,并非为吃酒,也不为休闲,因他攒了好些润笔的活计,还没做。
黄梨木长桌上,铺开许多纸张,陆挚站着,一手挽袖,笔端游走如龙,凝神写字。
姚益在一旁桌子吃茶,怪里怪气“捧”他一句:“陆大人,你这是把山外有山当‘廨宇’了。”
陆挚头也没抬,嘴角衔笑:“谢大人借地。”
他应了云芹送金簪,之所以不在家做润笔活,除了这笔钱不过明账,还有个缘故,近来雨多,怕纸张带来带去,淋坏了。
想着云芹看到金子后,发亮的眸子,他“下笔如有神”。
不多时,姚益看他写得差不多了,道:“拾玦啊,从前也没看你这么积极挣钱。”
陆挚轻叹:“当时我不懂。”
他以为自己会孑然一身,直到入朝为官,才会考虑婚姻嫁娶。
于是,他做着“穷秀才”,赚着够数的钱,把全副身心,放到科举上,甚至在“娶了”云芹后,他以为,会一如往常。
陆挚自省,早知今日,就该早些攒钱。
姚益挽袖替他斟茶,道:“有一事,不好瞒着你。你替那林伍写了拜帖,那老大人着实见了林伍。”
陆挚:“这倒是好的。”
姚益道:“你知那老大人是谁?原是国子监祭酒大人,保兴五年致仕,他读过你的文章,认出你的字,托林伍带话来。”
陆挚笔端悬停,问:“什么话?”
姚益:“那话是:十年又有正科,怕秀才耽误,想这年就助你到盛京。”
资助读书人的“生意”,不止姚益在做,那些大人物,但凡有点身家,都不吝于出资。
尤其是陆挚这样,因时运不济,从举人老爷回到秀才,又因丁忧错过恩科的。
这位致仕的大人十分阔绰,一开口,就是三百两。
姚益最早“资助”陆挚,不乐意有人中途截道,可他秉持君子之交,不想瞒着陆挚。
陆挚将笔搁在山形水晶笔架上,道:“你回他:我承好友许多好处,担待不了其余恩情。”
姚益自是知道陆挚品性,笑道:“那我就这么回了。”
经这么一提醒,陆挚心里盘算,九年,他就得进京。
从前,何大舅和韩保正以为他去淮州州府考乡试,实则不然。
按父亲陆泛的籍贯,他得到盛京县城参与乡试,虽然京畿才人多,考试更难,他却是不畏难。
再者,他不想带着母亲和云芹奔波几回,直接去盛京,则是好事。
既聊到科举,他和姚益,便说起几月前的殿试。
没有意外,同窗段砚中了一甲第二名榜眼。
正说着,何家的邓大披着蓑衣来了,他跑腿带句话:“老太太让陆大爷回去,亲家云家来人了。”
上午,云芹把衣绳挪到屋檐下,绳子挂着一些衣服手帕,因这几日雨大,她摸不出是不干。
她把衣服贴在脸上,这才肯定:不干。
这样下去一条绳子,不够用了。
正想着,胡阿婆来东北院报信:“云芹啊,你娘和你弟弟来咯!还带来了鱼!”
云芹一愣:“鱼?”
鱼在阳溪村,可是稀罕玩意,她打了一把竹骨伞,提着裙子来到正堂。
门外倚着两副蓑笠,正是云家的。
进了屋内,文木花和云谷在吃热茶,云芹扬眉一笑:“娘,谷子,你们怎么来了?”
何老太也在,笑说:“可不是么,这么大的雨,都是在家躲懒才是,竟就为了送鱼。”
文木花笑嘻嘻道:“哎呀,夏天还好,不怕着凉。”
何老太:“就是阿挚会友去了。”
文木花:“不碍事,不碍事。”
又问鱼怎么来的,云谷说:“村里秦家庄子的河上,好多鱼跑出来,大家都去摸鱼了!”
今天,村里人没别的事,就是捋起袖子裤脚,去浑水里捕鱼,也不管庄头怎么骂,有鱼就捞,一扫郁气。
云芹:“原来是这样。”
又坐了会儿,文木花说要看云芹如今的卧房,何老太怕耳朵被吵,便说去吧。
到了东北院,云谷在外头守着,他仰着脑袋,张大嘴巴接雨水玩。
文木花关上门,和云芹说:“王婆来家里,说有衙役来问状纸谁写的。”
“她没交代出你半句,只说是个过路的秀才。你要是遇到有人问,就装作不知情,知道了吗?”
云芹道:“我知道。”
那些衙役们只查男人,是万想不到,状纸出自女人之手。
而且,云芹这边,陆挚就不用多说了,何老太也不糊涂,不至于宣扬出去。文木花还算放心,又想起这事,说:“秦刘林这些人家,真是心黑。”
原来,汪县令之前判了五户人家,一人赔王家十两,足足五十两。
但他们五家做惯了人上人,故意不给,以此羞辱王家,如今事情闹大了,他们这才肯给钱。
这场人命官司,也要落幕了。
文木花:“王家也累了,唉,逝者已逝,有钱总比没有好。”
正说着,只听云谷一声响亮的:“姐夫!”
母女二人悄悄话完了,开门一看,是陆挚回来了。
他脱下蓑笠,鬓发有些湿润,眉眼俊美而温和,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往屋檐下一站,这院子都多了许多文气。
陆挚朝云芹一笑,又对文木花作揖。
文木花说不出的满意,笑说:“既然和友人有约,没必要这么折腾,来来回回的。”
陆挚:“岳母来,小婿自得回家。”
文木花笑得合不拢嘴。
才说了几句,她眼角余光,瞥见晾衣绳上好几条巾帕,一数有四条,便问:“怎么洗了那么多?”
她是唠叨云芹,陆挚却说:“下次留心。”
文木花又说:“这下雨天气,又不干。”
陆挚谦虚:“是。”
文木花:“你洗的啊?”
陆挚:“是。”
云芹:“……”
文木花咳嗽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训斥云芹懒惰,连帕子都是陆挚洗的,女婿爱洗就多洗。
不多时,文木花和云谷又去见老太太,她还没和何老太唠叨够。
陆挚去摸手帕,果然都不干。
他却不像在文木花面前那样当“好女婿”,只低声对云芹说:“岳母教训得,不太是。”
云芹眼神闪烁,嘀咕:“教训得是。”
陆挚:“不是。”
云芹:“很是。”
想到这些帕子干什么的……刚刚文木花说的时候,云芹半点不敢吭气,还好,文木花没发现。
偏陆挚还说这些。
邓巧君说,拽耳朵好用。
云芹抬手,摸向陆挚耳朵。他耳朵边缘薄,耳朵凉凉的,又软软的,她的手刚一摸上去,就怕拽坏了。
她不由多摸了几下。
陆挚愣了愣,低头让她更容易摸点。
他耳尖边缘泛上薄红,直直看着她,也不和她争了,改口:“岳母教训得很是。”
云芹:“……”
作者有话说:邓巧君:白教!

到了下午申时末, 看看时辰,文木花就要和云谷回去了。
何老太留人:“亲家,来吃个晚饭再走。”
文木花:“不成,家里一摊事呢, 改日天气晴朗了, 我再来了。”
何老太:“也好。”
村里每家每顿吃的饭, 都是有定数的, 尤其是何家这种大家庭。
多两张口蹭饭, 又得花钱买上许多菜,文木花才没那么没眼色,省得给云芹招烦。
她瞧云芹气色好,心里欢喜, 还是改不了唠叨的毛病:“你记着,不要仗着天气热, 就偷偷洗冷水澡,女婿啊, 你盯着她些。”
后半句是对陆挚说的,陆挚无有不应。
几人到了何家大门口,云谷却一直低着头, 走得磨磨蹭蹭。
文木花叫他:“谷子,干嘛呢, 地上有金子吗?”
云谷嘴里含糊:“哦,来了。”
文木花听出来了,问:“等一下, 你在吃什么?”
云芹和陆挚也疑惑地看云谷。
云谷只好抬起头,他手上还有半块糖糕。
文木花一惊:“哪来的糖糕,家里带来的?”
云谷另一只手挠着脑袋, 说:“刚刚有个妹子给我的。”
文木花“嚯”了声:“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一直和我们一块吗?”
云谷:“大姐夫回来之前,姐夫也见到她了。”
当时,有人来找云芹,不过,看到云谷在外头蹲着,她就走了。
陆挚回想,明白了:“是大房的表妹,月娥。”
何月娥是何家大房的姑娘,何宗远和何二表兄的妹子,先前,也经常和何桂娥以及二房的姐妹,被邓巧君当丫鬟使唤。
她今年十五岁了,还没定人家,何大舅妈最近也在给她相看,大抵和她姐姐一样远嫁。
云芹倒是奇怪:“月娥来做什么?”
陆挚:“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他给了何家两娥各二十文,防着哪日云芹没起来,她们去厨房替她,桂娥那次就帮上忙了。
这段时日以来,云芹再没起不来的时候,何月娥不好一直拿着钱,今日就来还。
既然陆挚说不是事,云芹就也没问。
文木花听说那女孩儿十五岁,正好的年纪,又寻思,陆挚两个舅舅都看轻女孩,糖糕可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吃到。
要不是何善宝年纪大了,不爱吃甜腻腻的东西,糖糕还真轮不到何月娥吃。
可何月娥就这样,把糖糕给了云谷,难道?
文木花目光射向云谷,开始评估,云谷今年十四,窜了个子,已和云芹差不多高。
最主要是,他眉眼好看,有三分像姐姐,这三分,就足够用了,让他比村里其余同年龄男孩,生得都出彩,一把声音也过了鸭子嗓阶段,听着尚可。
所以那女孩儿可能是……文木花心跳加速。
忽的,云谷小跑去屋檐下,又仰头,去接屋檐下的雨水,砸吧砸吧洗嘴。
云芹不忍看:“噫。”
文木花的心也死了,也是,怎么可能,她简直想太多,这个儿子完全是个憨货,何家的女孩哪看得上。
她给云谷后脑勺一下:“脏不脏!”
云谷:“糖糕太甜了嘛。”
文木花:“人家给你你就吃,贪嘴!”
云谷抱着脑袋:“给我我干嘛不吃啊!”
陆挚笑道:“既然谷弟渴了,进屋吃点茶?”
文木花忙摆手道不用,便这般,他二人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不在话下。
云家送来的,是两条十寸的白鲢鱼,东北院今晚的饭桌上,多了一碟外酥里嫩的煎鱼饼,和一道鲜美的炖鱼肉。
云芹和陆挚边吃,边说今日的事。
不多时,两人吃饱,他收拾着碗筷,思索片刻,便问:“这些鱼是从秦家庄子逃出来?”
云芹擦着唇角,说:“谷子是这么说的。”
她有点可惜,她要是在,能捞更多。
突的,陆挚同云芹说:“秦家庄子揽了阳溪村的阳河上游,鱼跑出来,那就是上游水泛滥了。”
“县里,约摸要不好。”
云芹吃了几口粗茶,含在口中,她一愣,片刻才吞下去。
她小声说:“要发大水了?”
至于长林村,因没什么主流,便是支流水多了些,大家也没发现不对。
见云芹眉头轻蹙,陆挚说:“不过,阳溪村保正若没把此事报去县里,或许是我多想了。”
云芹摇摇头,说:“他昨天刚好就走了。”
前阵子的人命官司里,那王家的状纸,是读过书的阳溪村保正,写了一遍,让他们誊抄的。
且说那保正在村里有些威望,却完全敌不过秦家。
就在昨天,汪县令亲自率部,骑马过来,请他关注上游,说是若上游无事,下游就无事。
哪成想,听在保正耳里,汪县令的话无异于“秦家没事,你才没事”。
送走汪县令,老人家吓得丢了三魂,丧了七魄,疑心是秦家知道他帮人写状纸。
他思来想去,总怕秦家报复,昨天,借着探亲的名义,躲出去了。
总之,保正不在,村里也没别的“官”。
再说阳河上游被截断,已经十几年了,上次泛滥,也十几年,对于发大水,村里人很不敏感,遑论上报。
陆挚轻叹:“倒是不巧。”
外头,天空仿佛倾倒,雨帘如瀑布,天色全黑了,但这事拖不到明天。
他将碗筷放好,心下一定,说:“我等等就去县里,通禀汪县令。”
云芹:“我也去。”
陆挚愣了愣,道:“好。”
云芹去找出房里第二件蓑衣,外头雨声里,多了一道春婆婆叫喊:“阿挚啊,云芹啊,快来啊,你们娘会说话了!”
陆挚和云芹忙到屋外。
春婆婆竟是狂奔来的,就算打着伞,也叫雨水浇得半个湿透,她顾不得别的,催促:“快跟我去老太太那!”
春婆婆那话,很有歧义,何玉娘从前就会说话。
但她和小孩一样,用词简单,表达也简单。
而就在方才,何玉娘说了一句,这一年多以来,最长的、最有逻辑的话语。
这要从今晚吃的鱼说起。
东北院的鱼饼和炖鱼肉,在老太太房里也上了一份,炖鱼肉十分鲜美,鱼汤奶白,鱼肉不腥,肉质紧实。
因何玉娘爱吃鱼目,鱼头就放到了陶盆里,让她去挑,边吃边玩,何桂娥陪着。
当时,何老太还一边吃饭,一边和春婆婆指点,说:“云娘子真是吵得紧!”
春婆婆瞧出何老太不是埋怨,故意说:“可她一走,家里怪冷清的了。”
何老太:“好你个老货,没得编排我爱聒噪的!”
就也是这时,何玉娘戳着鱼目,忽的说:“急躁白鲢。”
何老太和春婆婆都静下来,以为自己听错。
只因像“急躁”这样的词,这一年半以来,何玉娘从未说过。
反而是何桂娥不解,问:“姑祖母说的是什么?”
何玉娘又天真地笑了,却说:“以前,青舟带我捕鱼,鲢鱼会跳出水面,还跳到我们船上,这就是急躁白鲢。”
青舟是陆泛的字。
这么长一句话,居然是现在的何玉娘说出来的。
何老太当即手抖,颤声问:“玉娘,你,你清醒啦?”
何玉娘怔怔地吃着鱼,没有回应。
春婆婆大骇,什么也顾不上,赶紧去东北院了。
路上短,春婆婆却重复那句话,重复了四五次:“真的,她就说,青舟带她捕鱼……”
陆挚喉间微微发涩。
很快,三人回到何老太屋里,何老太正逗何玉娘说话:“是不是鱼肉好吃,是不是陆青舟带你捕的这种鱼?”
何玉娘点头,却不肯再说一句。
见外孙和孙媳来了,何老太背过身,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
何桂娥起身去倒茶。
陆挚在何玉娘身边蹲下,道:“娘,你现在可好?”
何玉娘笑嘻嘻:“阿挚。”
她又看云芹,用勺子挑了鱼目,高兴地催:“云芹,过来!”
云芹轻轻笑了笑。
她不爱吃鱼目,就假装不知道何玉娘的意图。
只是,这般看来,何玉娘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好像方才说的那长句、那记忆,不过稍纵即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