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尔by发电姬
发电姬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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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挚手指轻按住她的嘴唇。
云芹眨眨眼,看他笑道:“阿芹,别急着给我回答。”
她当然喜欢他,他知道的,可她或许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又不完全一样。
至少,和他比起来,云芹口味“清淡”,就没吃过醋。
为此,陆挚感觉出一点羞愧。
甚至不久前,他知道云芹冒险救了汪净荷后,对汪净荷,产生一种微妙的不爽。
自然,这种情绪,他隐瞒着云芹,否则就显得自己器量狭小,多少圣贤书都白读了。
至于彼此的心意,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摸索,探寻。
他说完后,云芹懵懂地点点头。
她想,她会真的懂的。
困得狠了,她上下眼皮一合,不过一息,便坠入梦乡。
她一睡着,就什么响动都吵不醒了,一张巴掌大的面庞,安宁丰润,陆挚跟着心神一松弛,也感觉到一股困意。
他搂着她,合眼,先进入一个有她的梦。
云芹送陆挚的那条鱼,终究没能养大,因为没两天,就被一只彪悍的狸奴翻过院墙,翘着尾巴,给叼走了。
陆挚一改书生作风,追了狸奴三条巷。
实在没追回来,云芹偷笑完,赶紧安慰他,说:“它也饿了,给它吃吧。”
中下游受灾,人的食物都不够吃,何况动物。
如此一来,陆挚勉强释怀。
何家因食物不够,大家也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连洗澡水都改了往年夏天频率,成五六天洗一次。
万幸的是,受灾的灾民,汪县令花了十多天就安置好了,长林村因地理位置缘故,接收的最多。
民众信服汪县令,偶有小摩擦,却没发生大动乱。
淮州的官兵是第七日的时候到达的,朝廷的钦差,在第十九日到达阳河县。
随钦差一道回来的,还有秦员外。
淹没县城的大水,等到第二十七天,才彻底退了。
这样的天灾,饶是提早两个时辰,安排百姓撤离,可当天大雨,阳河县是中县,有七八千户人口,终究有些人,意外葬身洪水中。
为防止瘟疫,尸体不管有没有被认领,都投入火坑焚烧。
火坑的熊熊烈火里,汪县令神色悲戚,他瘦了整整一圈,形销骨立,似乎就要羽化而去。
百姓潸然,纷纷上前道:“大人,保重身体啊!”
“青天大老爷,受小的一拜!”
“……”
朝廷钦差段方絮从堤坝骑马回来,便见此场景。
阳河时隔十几年,再度决堤,令皇帝十分牵挂,这里造的船,将将出了点名声,眼看可以打造成重要造船工场,若如此不安稳,船坞也没必要安置此地。
因此,段方絮此行下县的目的,除了安置灾民、调查阳河决堤可有人祸缘故,还得再勘察地形,以判断情况。
他为官十数载,倒也不常见县令能如此得民心的。
身旁,副手道:“段大人,这位县令看来是爱民如子,这次决堤,全是老天无情,唉。”那堤防他们方才也看过了,全是按规定修的。
段方絮不置可否,反而突的想到什么,问:“陆拾玦、姚延雅是不是就在长林村?”
副手:“好像是。”
段方絮:“我去会会他们。”

这日姚益和往常一样, 日上三竿才躺下。
阳河县发洪水,他也不好受,因为知道他有闲钱,有几个衙役常用的治水的名目, 来打劫, 叫他推拒不了。
再听拍门声, 他真想当自己晕过去。
不过, 未免后续的麻烦, 他还是叹气,亲自开门接见。
原先他想好借口,一看门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但见他戴乌纱帽,着紫袍公服, 佩金鱼袋,眉间间距紧凑, 目如鹰隼,络腮有须发,凛然不可犯。
他认出, 此人乃段砚的兄长,名段方絮, 当朝三品工部左侍郎。
姚益心中一震,拱手作揖:“学生拜见大人。”
段方絮打量他居所。
他虽是段砚兄长,姚益和他却谈不上熟悉, 因他们像差了辈分。
段方絮已入仕十几年,性子严肃,因此他一沉默, 姚益就有些无措。
须臾,段方絮道:“你是六年的举子,被舞弊案牵连,怎么去年不参与恩科?”
姚益解释一通,如天资不足之类的。
段方絮便随口考校,问了《孟子》里几句话:“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如何解?”
姚益心惊胆战,加之到底疏漏,答得有些磕绊。
段方絮:“哼,耽于享乐,‘一日暴之,十日寒之’。”
后半句话也出自《孟子》,他训姚益缺乏恒心,不能持之以恒。
姚益汗颜,连连称是,暗道当学生就是不好,任何前辈都可以过问两句。
等以后延雅书院发扬光大,作为院长,他也要这样折磨别人。
姚益的家族,段方絮有所耳闻,因此他放弃科举,他不是太惋惜,训过就训过。
但陆挚不一样。
段方絮直言:“我听说,陆拾玦在做私塾先生?”
姚益:“是,是。”
段方絮:“胡闹!他如今在哪?”
如此这般,姚益赶紧把这尊大佛请到延雅书院的茅屋。
前阵子阳河县大暴雨,茅屋屋顶被冲掉了,还是小陆娘子夹着一捆茅草,哼着曲儿,上屋顶修好的。
除了房子,被灾害影响的,还有学生,今年扩到三十五人的书院,一场洪水后,只有二十人回来上学。
大部分是家里负担不起了,就缺这口劳动力。
陆挚和姚益也无法,人总是要先生存的。
到书院门口,门上贴了一张画,寥寥几笔,勾出一只长相三分彪悍,三分憨厚,三分可恶的狸花猫,下书:“狸奴勿近”。
段方絮冷哼。
姚益隐约记得,段砚提过,其兄最恨学子玩物丧志,画画对他而言,也在这个范畴。
这门上最好就是贴几篇《孟子》,而非一张狸奴画。
他讪笑几声,找补:“大人,这估计是小孩画的吧,画得真好。”
段方絮:“这小小村庄,还有画画这般传神之人?”
姚益暗道麻烦,真不知这猫怎么惹陆挚了,他那样好性的人,竟还和它较劲!
两人在屋外说话,早已惊动屋内。
陆挚出门,自也认出那眉眼、官服。
实则他和姚益一样,和段砚往来多,是因为他们都是萧山书院学生,但段方絮早早入仕,身居高位,他们对他是敬畏。
当时申时三刻,距离下学还有半个时辰,在姚益示意下,陆挚先给孩子们下学。
他敛袖一作揖:“学生见过段大人。”
段方絮颔首。
姚益不敢把这尊大佛送回“山外有山”,早就吩咐随从,带了一整套汝窑青瓷茶具、一盅山泉水,并炭火之类。
片刻,简陋的茅屋里,冒出袅袅茶香,真有些陋室隐居的趣味。
吃茶前,段方絮先考校陆挚。
也不知是不是那幅“狸奴勿近”激怒了他,他问得十分刁钻,考的不止《孟子》,还有《书经》。
旁听的姚益忍不住落下冷汗。
陆挚却对答如流,一来一往,丝毫没有露怯,他不骄不馁,姚益却是渐渐的挺直腰杆,舒服起来——
自己在段方絮这吃的憋屈,总算是平息了!
好一会儿,察觉陆挚没有落下功课,段方絮神色稍霁,吃了口茶,又问:“那‘偷鱼案’,你传到盛京的?”
陆挚:“不敢相瞒,正是学生。”
段方絮:“乙就是阳河秦家,甲呢?”
陆挚抬眸,淡淡道:“大人如果不能翻案,莫要再打搅受害者。”
此话一出,屋中一阵寂静,傻乐的姚益也梗住,低头倒茶,只做什么都不知。
陆挚拿着茶杯,细品茶水。
突的,段方絮却也不怒,笑了一下:“你倒当得起与文业争锋之人。”
陆挚:“谬赞。”
段方絮问“甲”,果然并非要为人家出头,揭过此话题,他又说:
“这次县里能及时避灾,你帮了大忙,汪县令是做实事的,只是你是白身,再如何,也没有你的功名。”
陆挚笑了笑:“尽人事,听天命。”
段方絮沉吟片刻。陆挚知晓大概也没大事,他看了眼天色:“大人若有旁的事,得改日再提。我得回家了。”
姚益闭眼,心里催:你快问啊,快问啊。
段方絮果然问:“你家中有急事?”
陆挚露出满意的、温和的笑,道:“荆室等我回去吃饭。”
段方絮:“……”
那茶水正是洪州白露,陆挚问姚益:“我能带点白露回去么?”
云芹喜欢喝这个。
姚益高兴极了:“拿吧拿吧,拿多少都好。”
他看段方絮那脸色,安详地想,这世上,总算不止他一人被陆挚这厮秀夫妻伉俪了。
何家昨天收到一张请帖,请云芹品茶吃饭。
送请帖的是汪净荷的贴身婢女,她坐马车来的,说可以用马车接云芹进县。
从长林村走去县里要一个时辰,若天气尚可,坐马车最多只要半个时辰,云芹就动心了。
她又问那婢女:“茶是洪州白露吗?”
婢女:“娘子要喝这个,自然使得。”
贵茶,云芹笑眯眯:“那我去。”
婢女把消息带回秦家。
得知汪净荷要定酒楼,她以为,娘子在意云芹和秦聪从前的关系。
婢女从前暗暗替汪净荷较劲,可人家救了汪净荷后,婢女是真心感激的。
她还反过来劝汪净荷:“当时大水,三爷他居然……唉,要不是陆娘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看婢女误会,汪净荷笑道:“我知道,过去那些都不重要。”
婢女:“那娘子为什么不在家宴客?”
汪净荷环视周围,宽阔轩宇,锦屏绣幌,她淡淡地说:“这里不是我的地方。”
转眼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晴空,光是这天气,叫人半点想象不出,两个月前的那场大雨如何可怖。
阳河县里还是有了很多区别。
云芹趴在车厢窗口,看着变化。
洪水退了一个月,百年城墙只剩断壁残垣,地上仍能看见淤泥,蝇虫飞舞,城内好得许多,虽不如从前繁华,街边也有零星小贩。
酒楼有两层,翻新了一层,摆上幌子,照常营业。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小二一甩布巾,迎上来热情道:“陆娘子,二楼请!”
云芹踏上被水泡得有点软的楼梯上。
走入一个清静的厢房,她从那仿古的仕女图屏风上,认出这是从前姚益吃酒招待她和陆挚的房间。
汪净荷候在其中,起身道:“叫你颠簸这一遭了。”
云芹:“还好,坐车很省力。”
也好玩,她这辈子没坐过几次马车,自然新鲜。
很快,小二上菜上茶,她们两人吃着一些,汪净荷低声说:“从前,我买了李娘子的绣样,拿去平秦玥的官司……”
其实就算她没有这么做,汪县令要保秦玥,办法多得是。
汪净荷:“抱歉,我不知她是你二嫂子。”
云芹:“没事,她也不卖了。”
汪净荷还没习惯她的直白,脸色一红,更为羞愧。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没了话题,就静静吃了大半桌,隔壁婢女来敲门,说是秦琳找汪净荷。
那天秦聪抛下汪净荷,终究叫秦琳心生恐怖,最易半夜惊醒,叫着“不要丢下娘亲”。
因此,汪净荷虽在酒楼赴约,也只能带着他。
她抱着秦琳,对云芹抱歉笑笑,又叫 秦琳:“叫婶婶。”
秦琳恭敬拱手:“婶婶好。”
云芹对秦琳挤了下眼睛。
小孩很敏感,收到了什么讯号似的,瞪大了眼睛,盯着云芹,一直等下一个讯号。
汪净荷放秦琳到一旁玩,和云芹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秦琳就开始往云芹身边凑。
汪净荷呵斥:“琳儿,不得无礼。”
秦琳一瑟缩,云芹用布巾擦擦唇角,笑问他:“飞高高吗?”
秦琳:“那是什么?”
云芹问汪净荷可否抱一下秦琳,汪净荷自是点头。
下一刻,云芹高高抱起秦琳,转了一圈,果然是“飞高高”。
秦琳欢呼尖叫,玩得非常开心。
一旁婢女差点吓晕过去,汪净荷却也跟着秦琳笑。
她想象中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而不是她一直求人抱小孩。
她也想这样抱着秦琳玩,却“飞”不起来。
云芹一眼看透症结,笑道:“你力气不够,多吃点。”
汪净荷:“好。”
饭毕,汪净荷抱着秦琳走在前面,云芹在后面,几人下了二楼。
云芹扶着扶手,下到最后一级台阶,那小二跑过来,双手拢着两个热乎乎的熟鸡蛋。
云芹以为是给汪净荷的,因汪县令还算是个好官,百姓心善,送家眷吃的也寻常。
却没想到,那小二凑到自己跟前:“陆娘子,这个送你。”
云芹指指自己:“我?”
汪净荷早听小二提过,便笑着看她。
小二说:“娘子不记得了?那日大暴雨,我跌进坑里,是娘子把我拉出来的。”
“……”
傍晚时,陆挚循着旧路快到何家,突的听到马车碾着乡道泥土,发出的骨碌碌声。
云芹今日和汪净荷吃茶吃饭,他回头,果见到后面一辆秦家的马车。
这要是以前,陆挚决不能这般冷静,看云芹和汪净荷往来,只是,承认自己妒忌、不喜欢秦聪后,他坦荡许多。
毕竟汪净荷不姓秦,云芹也不为秦聪而去。
而且,人以群分,云芹愿意和汪净荷往来,可见,汪净荷并非秦聪那种败类。
他在前面等着,等马车近了,唤了声:“云芹!”
云芹撩开车帘:“我在呢!”
离何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云芹和车内的汪净荷、婢女道别,她跳下马车。
落日熔金,几乎将她的睫羽照得发亮,她眼底酝着一汪清泉,嘴角带着笑,怎么看都是心情极好。
陆挚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问:“跟她吃茶,就这么开心?”
云芹:“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转过身去。”
陆挚背过身,听她在身后窸窸窣窣一下,说:“好了。”
他再回头,云芹两只手各捏一枚鸡蛋,用鸡蛋遮住自己眼睛,晃了两下。
陆挚:“鸡蛋?”
云芹挪开鸡蛋,露出一对盈盈笑眼:“嗯,你猜它们哪来的?”
陆挚心知,肯定不是买的,要是买的,她就不会这么开心了,那就是人送的。
但汪净荷应当不会送鸡蛋。
就算是别的朋友送的,云芹虽也欣喜,但不会“惊喜”,那就是陌生人送的。
再想最近的水灾,他一下猜到,是不认识的县民送的,还是受过她帮忙的县民。
他心里有了章程,接过一个鸡蛋,却问:“一文钱买的?”
云芹:“不对。”
陆挚摩挲鸡蛋,还有点暖热,可见云芹一路护得小心,又问:“秦娘子送的?”
云芹更是得意,笑说:“呆,还是不对。”
这还是她第一次“骂”自己呆,陆挚听得一怔,心都软了。
他认输,说:“不好猜,到底怎么来的?”
云芹:“是个男人送我的。”
陆挚面上如秋风过境,凌乱了片刻,什么男人?
还好,云芹没发觉他的不对,继续说:“因为那天大雨,我帮了他。”
陆挚又风和日丽了。
他低笑几声,脑海里骤地浮现段方絮所言:没有你的功名。
他回的“尽人事,听天命”,还算潇洒,可是,他不是汲汲营营之流,却也并非真的淡泊,不然就学父母当年,隐居罢了。
但此刻,他觉得,功名又如何,还不如这两个鸡蛋,能逗妻子开心。
陆挚剥了一个鸡蛋,给云芹。
云芹珍惜地小口吃着,想起这一两年的事,她再无法像以前,直接同陆挚说,汪县令是个好官。
或许真是官不好做。
她哧溜整个鸡蛋,咽下,对陆挚说:“你以后不能和汪县令一样。”
陆挚也吃着鸡蛋,问:“如何解?”
云芹:“他大包大揽,手下却没几个真有能耐的。”
听说,汪县令留下两个衙役在上游盯水位,秦家庄子庄头宴请他们,灌他们吃了许多酒,他们竟醉得睡着了,误了时机。
再说县丞,汪县令累晕过去,他就没了主心骨,虽然也是陆挚厉害,但他几次三番,都找陆挚出主意,这人本身也不行。
可见,如何管好手下,培养可用之材,是一门学问。
陆挚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不过区区秀才,便笑问:“你知道我能当官?”
云芹一愣:“你不能吗?”
她似乎没想过他不能。
陆挚不敢逗了,当即说:“能的。”
云芹知晓陆挚读书好,可刚刚他一问,令她也疑窦丛生。
她提议:“要不,你也去州学吧?”
陆挚:“……”
她掰着手指数:“我们家里存的钱也够多了,整整二十六两和一贯铜钱,我也有稳定的进项……”
眼看云芹盘算起来,陆挚当下后悔,就不该拿读书开玩笑。
他道:“我不去州学。”
他牵住她的手,低声说:“若我们分开,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
“但我……会想你。”
云芹看看左右,还好路上也没什么人,她心跳加速,脸颊微红,“唔”了一声,权且当做回应。
陆挚耳尖也泛红,却是突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到了房中,陆挚去提热水,今日是家中分洗澡水的日子,提走原定的份额后,他问胡阿婆额外留了热水。
胡阿婆轻车熟路:“半桶是吧?”
陆挚道:“一桶吧。”
提了桶回家洗过澡,云芹和陆挚又吃过饭,陆挚拿出一包洪州白露茶叶,两人用冷水泡着喝。
陆挚也清楚,云芹最开始喜欢喝这茶,是因为它贵,但喝着喝着,就真的喜欢上了。
可见,还是得品质好,才能真吸引她的注意,就和人一样。
所以她想让他去州学,是盼他更好,只不过,陆挚觉得,有点不对。
夜里,两人交颈,喘息声渐渐加重,先是一次后,陆挚调整姿势,靠在床头上,忽的,抱着人坐起来。
云芹双腿后勾,手指沿着他的双臂滑落,就没了力气。
她眼睑上,有一滴温热的汗,摇摇欲坠,她忍不住阖起眼睛。
陆挚抿掉那滴汗,忽的问:“……你会不会想我?”
云芹瞪大眼睛:“嗯?”
陆挚扶着她的腰,轻笑了下,低声说:“让我去州学的事。”
“会想吗?还是,不想?”
云芹:“……”
作者有话说:陆挚:讨厌州学[爆哭][爆哭][爆哭]
州学:清汤大老爷!

家中素布床帐洗久了, 用旧了,不太透光。
一只大手挂起床帐,光线黯淡,照出被褥一片狼藉, 揉成一团, 隐约的, 不知是汗渍, 还是什么, 浸透了它。
陆挚扫了一眼,竟也不敢多看,倏地卷起被子,打算明早比平时早两刻钟起来洗。
他做惯了, 很快,床上铺好干净整洁的被单。
他再抬眸, 烛光下,云芹斜斜靠在榻上枕头, 一只手撑着下颌。
便是天已入秋,方才他们都出了很多汗,还好陆挚预留了足够的水, 泼洗一通,比擦洗更舒服点。
此时, 云芹已经洗好了。
袖子随她动作,布料落下,露出她手臂漂亮结实的线条, 手臂内侧,被啄咬出一枚红痕,肖似雪中梅花。
她粉面桃腮, 半阖眼睛,呼吸轻盈,陆挚怀疑他再慢点,她就睡着了。
他轻声走来,要揽着她抱起,云芹不要,只自己脚踏地面,说:“我自己走。”
是陆挚太过头了。以至于,她现在碰到他的手,就会觉得自己的手,也麻麻的,进而蔓延到全身,身体也不由绷紧。
那种紧张又放纵的感觉,自打两人的次数多了,越来越明显。
见她裹着被子躺下,趁着夜色正好,暧昧未消,他坐在床沿,小声问她:“还是不喜欢坐着?或者说,不喜欢我那样?”
云芹拿被子盖住脸,才刚把那感觉赶出脑海,陆挚两句话,那感觉又卷土重来,叫她脚趾微蜷。
忽的,她也问他:“其他人会事后讨论吗?”
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陆挚脸色也红了,虽然他不清楚其他人如何,但在他看来,床事是可以学的。
学习么,就是: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自然,就会衍生各种讨论。
他说:“应该会吧?”
云芹把被子拉高了点,盖住鼻子,瓮声瓮气:“那你呢?你喜欢我那样吗?”
突然被这么问,陆挚目光微微闪烁,呼吸忽的发沉。
云芹拿被子盖住整张脸了。
须臾,陆挚也拉起被子,躺了进去,笑道:“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一张被子里,气息温香,两人目光相对,不需要言语,渐渐的靠近,鼻息试探,唇齿交接亲吻起来。
这个吻很缱绻,缠绵着彼此的温度。
怎么会这样呢,云芹闭着眼睛想,最开始,明明是疼的,还得看着他缓解。
可原来,闭着眼,又是一番滋味……
不一会儿,察觉云芹就睡着了,陆挚松开唇,替她擦擦唇角。
在真正做这种事前,他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值得“讨论”的地方。
只是感觉,还有得探索。
就是云芹总是懒得紧,不肯动。
很快,他心想,这么爱懒的人,能接受两次,可见他有进步,于是又笑了。
倒不急一时了。
到底是灾年,今年的中秋,过得就没去年那么热闹,何宗远甚至没回来,说是功课繁忙。
原来州学最近掀起一场小风波,自打县城发了洪水,许多学子得知陆挚调度灾民避难,却从不高调宣扬,纷纷称道。
有好几个学子,虽然从未见过陆挚,却也心驰神往,联名向州学的老先生推荐,请陆挚入学。
看着联名书信,老先生好笑,是他不想请么,是请过了,人家不愿来而已。
而何宗远身在州学,便经常听人提陆挚的义举。
他心生后悔,当时他为何不回去?陆挚若叫他,他也一定会回去的。
只一点,他愈发不敢承认,陆挚是自己表弟。
每每想到自己被父亲卷入“阳河榜”案,声名颇受影响,陆挚却扶摇直上,他心里就压着一座大山。
也因这座大山,何宗远更为勤谨,别说吃酒消遣了,是半分不敢懈怠,故而连中秋都没有回家。
只是吃住都在县里,必定花钱。
等何宗远盘缠见底,他才发现,家里已有两个月没给自己送钱了,忙使了两个铜钱,请人去催。
待家里收到要钱的口信,何大舅也愁。
自打他丢了典吏的活计后,日日在家闲着,又得筹措还钱,手头更紧了。
大儿子要钱,二儿子家过得也一般,虽然替家里管着土地,何老太不会让他吃亏,可今年雨水多,收成差,家里人吃得都没往年好。
他有心让二儿子接济大儿子,可人家也过得不宽裕。
盘算一番,何大舅决定再向韩保正借点钱,先给何宗远那边。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韩保正就为难:“先前亲家借的钱,还没结清,只怕我家那位不肯啊。”
何大舅:“我知道,为平我身上惹的事,我同你借了五十两,还到现在还剩三十两没还,你放心,这钱我一定还。”
韩保正笑道:“实不相瞒,之前,我侄女也跟我借了五十两,你看这……”
去年,韩银珠非要同何宗远一道去县城住,就同韩家借了五十两,何大舅这才记起来,顿时臊得慌,再不敢和韩保正提钱。
晚上,他就问妻子说:“月娥翻了年都十六了,婚事怎么没着落?”
大舅妈说:“前两年要提,被你娘压下来,说人家还小,非要再养两年。”
他又说了欠韩家八十两的事,何大舅妈就懂了,也是时候嫁女儿了。
很快,何大舅妈就把“嫁女收彩礼”的意图,散播给远亲近邻。
还真有一门“合适”的婚事,送上门来。
这日,何大舅妈抱着肩膀,哆哆嗦嗦迎着寒风,小步跑去何老太房中。
老太太房中是最早供应炭火的,比起外面暖和多了,何大舅妈却还是上下牙磕磕碰碰,打着颤,看来心情十分激动。
“娘,月娥也到年龄了,有一户人家,有意来娶。”
何老太问:“哪户人家?”
一旁,何桂娥沏茶,竖起耳朵,何月娥虽是她姑姑,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差。
何大舅妈说:“县城那林家有一个叫林伍的子侄,你知道林家本家是开古董行的,和那盛京还有关联,林伍钱多人闲,是个好夫婿呢!”
“月娥嫁去这家里,妥妥地享福!”
何老太冷笑:“那你说说,月娥怎么会嫁那么好,你给她百两嫁妆了?”
何大舅妈尴尬,收了得意神色,小声说:“就是那林伍三十了,前面有个妻子,出了点意外,没了。”
原来是要女儿给人家当续弦,两人还差了十五岁。
何老太胸膛起伏了一下,道:“你想让女儿吃狗屎,自己先去吃!这种人家让你嫁,你自己敢不敢嫁!”
何大舅妈早知会挨骂的,作势擦泪:“他家出了百两礼钱,娘你不知道,我们房最近不好过。”
便说了何宗远要钱的事。
既是大孙子需要,何老太叮嘱春婆婆,从她房里出钱,给大孙子支使。
如此,何大舅妈成全一桩心事,可林伍那女婿,她并没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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