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星by碧绿苔藓
碧绿苔藓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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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烈焰的烘烤之下,有个可怕念头像火炭上的烤板栗,外壳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巨大的余响久久回荡在她脑海。
她是否,还喜欢晋竹言?

第32章 香根鸢尾
伽芙已经无心去深究对错, 因为他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被他用一只手护着,抵在冰凉镜面上, 吻得呼吸紊乱,缺氧窒息。
此刻突然响起敲门声,清脆短促, 非常有节律的两深一浅。伽芙受惊吓, 一颗心重重跌落谷底。
她哼了声, 示意他停下, 晋竹言咬了下她唇瓣,低哑着声音道:“别理他们……”
伽芙想,这人简直疯了。门还在敲, 在双重压力夹击之下, 如同油煎蚂蚁,快焦了。他松了手,于是她两条胳膊也垂下来,愤懑地去拧他的腰, 却没想到他是个铜墙铁壁,拧得她手都酸了, 还是不肯放开她。
“你确定要让人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他轻喘着对她说, 嗓音里含着揶揄的笑。
笃笃声又响了几下, 门外的人似乎确定她不在, 转身离开了。伽芙松了口气, 因为紧张而竖起的耳朵耷拉下来, 转而恨恨地瞪他, “你真是可恶至极。”
“我赞同这点。”他非常溺爱地微笑。
吻过了, 想要温存一会儿, 将她搂进怀里抱着。
“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的旅行。”
他整个人被甜蜜泡泡包裹着。
伽芙埋在他胸膛,泪盈盈的,心里什么也不想,只是觉得妆蹭花了,唇膏也亲掉了,非常烦恼委屈。
最后还是让化妆师回来,被迫承受某种异样暧意的眼神,伽芙恨不得去夹缝里生存。晋竹言已经理好衣衫坐在沙发上,看她端坐着,一只毛乎乎的粉扑往她脸上拍,觉得整个人也跟着松软了。其实口红已经不需要再补,唇色也足够鲜润,他非常胶着地盯着她,意犹未尽。伽芙感受到一旁炙热的视线,脸色很差地瞪他。
可惜她向来没什么恨人的经验,做这样的表情也并不显得有攻击力。晋竹言回以微笑,觉得她不管何时何地都令人爱怜,忽然想到刚才在婚礼上,不知用了多大自制力才没让情绪外露。冰山一角已经让她恐慌,他不敢想象整个暴露在她眼前会有多可怕。
在她完全接纳他之前,他必须得小心克制。
到晚宴时间,伽芙起身和他一同前往宴会厅。她仍未从刚才的亲密接触中缓过劲来,两腿发软,几乎是被他搂挟着往前走。
这样怎么能跳好一支舞?
舞池中心,柔和的光束打在二人身上,他扶着她的腰出声:“看着我的眼睛。”
伽芙凝神,面前仍旧是熟悉而美丽的琥珀色双眼,有种远古神秘奇瑰的吸引力。他不扮演绅士时,实在非常野性。她唇瓣还是蚁噬般酥麻。
静下来紧张,动起来就好了。这支曲子私下里练过无数次,动作都刻进肌肉记忆里,驾轻就熟。
她不由得想起婚礼前的很多个夜晚,他回家时就能看出疲惫,但还是很耐心地陪着她一遍遍练习。她问他为什么如此看重这支舞,他说因为婚礼只有一次。那时候她没再提起以后,两人也破天荒地心意相通片刻,像最寻常的备婚夫妻一样,全神贯注地完成这件事。
后来她忍不住仔细推敲过,如果他们分开,难道他不准备再婚?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真爱上她了,毕竟他从未说过爱这个字,连最初恋爱时也没有。
伽芙在他手中旋转一圈,水晶灯下的裙摆像盛开的重瓣芍药。舒缓的乐声预示着结尾,连贯地做完托举动作后,她整个人往后仰,在他的支撑之下,完成这个非常有仪式感的收尾动作。
胸腔中的跳动与掌声共鸣,伽芙促然呼吸着,与他视线交汇。粼粼的光点落到她眼睛里,犹如繁星碎片,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时间被拉长到永恒的那一刹那,她确定,甚至是肯定,她还喜欢着晋竹言。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的眼神?世界上最温柔的一小片湖。她开始痛恨,痛恨他演技高超,柔情似水,痛恨到想流泪。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时间里,伽芙独自坐在角落,头上笼了一片乌云。晋竹言得去应酬,让她稍作休息,期间很多朋友邀请她去玩,她也只是笑笑,兴致索然。
面前递来一只手,她见是季澜霆,打起精神叫了声“哥哥”。
“你的第二支舞总得留给我。”
家人在侧,伽芙心情忽然好起来,点了点头。
很少和他跳华尔兹,可每次都会觉得安心,一切都慢下来,让她感受到这世上至少还有人真心爱她。
“哥哥,你怎样看待我现在?”
季澜霆注视着那张与他格外相似的脸,血脉连成纽带,感觉也共通,连疼痛都是加倍的。
“爱情这种东西总是消逝得尤其快。小芙,我不愿意看你吃这样的苦。”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伽芙,事事都力求完美,唯独弄不懂感情。人生在世如同修行,势必会将之前坚守的东西一一翻覆摧毁,只是重塑的过程实在太残忍,他宁愿她这辈子都不要踏足这片泥沼。
伽芙垂下眼睫,感到一阵伤惨,再看他时,已经带着泪花,“我总不可能永远不去体会。”
“我也总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妹妹,你还太年轻。”
或许还把她看作当年秋千架旁边的小女孩,以为自己能永远保护她。
伽芙撇下嘴角,轻微地颤抖着,她也想鼓起勇气再次追寻幸福,可她同样有自己的骄傲。已经失败过一次,她不想再被人轻视了。
“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不要再流泪。”他捧住她的脸,用指腹替她擦去。
怕他担忧,伽芙只得默然点头。
季澜霆软下声音,轻言细语哄她开心。
“想开点,妹妹。至少未来你会非常富有,这个世界上也还有许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去体验。”
“往后的日子一定是光明灿烂的,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伽芙破涕为笑,心想如果靠自己的力量,她要多久才能变得非常富有?
派对还未结束,两位新人将要提前离场,今晚搭乘私人飞机前往巴黎。
最后的相聚时刻,年轻人们都跃跃欲试地围到一起。新娘要扔手捧花。
晋竹言站在一旁笑着看她,伽芙背对众人,卯足了力气将那束铃兰往后扔,又高又远,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抛物线。
屏息凝神的时间里,众人神态各异,看着捧花飞跃自己头顶,稳稳落到站在最末尾的那个人怀里。
林子安灰心地耷拉着脸,又没抢到。转过身去看结果,忍不住吃惊。
伽芙也回头,眼前的一幕像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片。事先准备好的礼花筒齐齐绽开,漫天飘洒着金色小纸片,林玄静静站立在空旷之地,手里拿着那束不偏不倚砸过来的捧花,像刚被爱神之箭射中的普通人,忡怔迷茫。
短暂的恍然后,在众人目光之中,他慢慢转头看向坐在最角落的那个身影。
纪檀枝无措地攥紧膝盖上的裙摆,两个人隔着遥遥的距离视线交汇。
伽芙看在眼里,觉得很是欣慰,希望她精心挑选的捧花能够顺利完成最后的使命。晋竹言在此时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我们该走了。”
她应了一声,不再看了,决定给故事留个悬念。毕竟自己也即将踏上一段新旅程。
被光线遗忘处,西装革履的陌生人影将香槟一饮而尽,始终神情玩味地见证着这场婚礼。
和家人朋友一一作别后,伽芙非常不舍地和晋竹言乘车离开会场。
行李早就打点妥当,只需他们人来即可。伽芙实在是累了,上飞机没撑多久便倒头睡下,十几个小时的行程,睡觉是最好的选择,为倒时差补充体力。
晋竹言洗漱完后,轻声走到沙发床边,伽芙戴着眼罩入眠,无知无觉。大概很少有人新婚夜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度过。他俯下身,亲吻她脸颊,轻车熟路地掀开厚毛毯一角,拥着她躺下。他不管她醒来是否想要推开他,他现在只想黏着她,宁愿永不分开。
与此同时,国内国外有关财产转移的诸多事项正如精密仪器般悄然运作着。除开最初那份婚前协议,晋竹言和季氏还签订一份秘密协议,其中一条承诺将大部分私产都划到伽芙名下。再加上季林两家一早准备的基金债券,股份房产,这份嫁妆也算丰厚到堆金积玉。
犹在梦中的伽芙不知道自己此刻正飞越北冰洋,更不知道一夜的时间过后,她已经变得身价不菲。
凌晨四点半,飞机顺利抵达戴高乐机场。刚接触到冷空气,伽芙便打了个喷嚏,十一月末的巴黎已经很冷。晋竹言拢紧她披肩,打开车门让她先上去。
几十分钟车程开往市区,他们将在丽兹酒店下榻。天气灰蒙蒙的,有种世界还未苏醒的静谧,与国内七小时差距,伽芙正是精神的时候。
与晋竹言一起到接待区办理入住手续,订的是温莎套房,有了之前的经历,她对共处一室好像不怎么反感了,毕竟是蜜月。
季澜霆叮嘱她时刻保持联系,外公外婆也等着她传来旅行照片,她不想让老人担忧他们感情不合。
拿到房卡后,两人打算在酒店用早餐,晋竹言牵着她的手往客房走,长毛绒地毯隐去脚步声。
他敏锐地回过头,总觉得背后有人窥视。

“没事, 我们走吧。”为使她放心,他笑了笑,收敛起疑虑神色。
房间华丽雅致, 是非常柔和的蓝,搭配浅香槟色,协调中让人感到放松。伽芙简单理好行李箱, 见到沙发上的巴哥犬抱枕, 忽然很想念家里的海盗和一言, 尽管临走前已经为它们打点好一切。
晋竹言叫来客房服务, 两人在窗边一起吃早餐,薄雾中的旺多姆广场渐渐有了行人。刚烤出来的羊角面包还很酥脆,伽芙在橙汁和咖啡中果断选择热拿铁, 怕下午困。
今天的行程并不紧密, 随意闲逛即可。制定旅行计划是伽芙唯一用心参与的项目,如果是她一个人,大概会选择探索偏远小国,顺便体验极限运动, 但考虑到另一位旅伴,整个行程变得相对保守。晋竹言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表示一切由她决定就好。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巴黎, 卢浮宫圣母院都逛遍, 铁塔也曾经登顶过, 香榭丽舍大街更是乏味。伽芙做主导者, 决定不在市中心打转, 两人吃完早餐后, 乘车前往十八区。今天是周末, 有跳蚤市场可以逛。
她大学时就爱逛市场, 经常淘一堆旧书古着手工艺品回去,季澜霆每次来都会嫌弃皱眉,说她可怜的小公寓里塞满乱七八糟的破烂,要叫人过来都清理掉。伽芙倒是对这些小东西爱不释手,她仍挂念着卧室里那张藤草图案的蜡染挂毯,还有她珍藏的陶瓷和巴厘岛木雕,可惜当初匆忙回国没带走。
居无定所就是这点不好,无法满足她旺盛的收集欲。她一直没决定将来在哪里定居,总觉得下一个地方永远有惊喜,像只不落地的鸟,不靠岸的船。
纵使结了婚也还是这样想。
伽芙也觉得自己很不成熟。
多元文化碰撞之地,各色人种,鱼龙混杂。晋竹言跟在她身后,见她自由地穿梭在各处小摊,反而警惕到格格不入。
他走过去紧握着她的手,嘱咐道:“人太多,别走丢了。”
伽芙放下刚挑中的一对捷克珠耳环,莫名觉得他不怎么开心。难道是她安排有误?当初向他确认时怎么不提?她又不免多想了。
不过出来旅行难免有摩擦,伽芙也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耐着性子对他说:“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晋竹言说好,两人离开圣图安,沿着街道走了有一会儿,又来到另一个人群聚集处。小公园里面,已经有游客在打卡拍照。其实就是一大片蓝瓷砖上写满不同国家的语言,大概两百多种,当地人称为“爱墙”。
伽芙看见一对老夫妻在墙下亲吻,有些感触。晋竹言问她要不要去拍照,她摇头,还是站得远远的。
写满爱的墙,他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晋竹言沉默,没再说什么。两人牵着手前往蒙马特高地。和普通游客一样,逛了会儿圣心大教堂,穹顶上的镶嵌壁画非常美,这种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在她眼里总是森然肃穆,但又想到之前朋友吐槽来这里被抢劫两次,顿时觉得很有违和感。
出来了,走过几段蜿蜒小径,决定找个露天咖啡馆休息。面前是条斜坡,一阵冷风迎面扑来,伽芙又忍不住打喷嚏。其实今天天气差,风大,最好还是八月份来。
晋竹言贴心地将面巾纸递过来,担忧她,“去喝杯热饮。”
伽芙点头,路过很有名的双风车咖啡馆,是《天使艾米丽》的拍摄地。于是站定着让晋竹言替她拍照。她穿了件苔藓绿的羊毛大衣,映着身后建筑鲜明的红,倒也相衬。
她总算觉得和晋竹言旅行是个正确的选择,由他掌镜几乎没有失手过。至少他们不会因为拍照的事情争执。
各自点了玛琪雅朵和双份浓缩咖啡,伽芙接过相机翻看着,很满意,于是破天荒地关心起摄影师。
“你今天很沉默,是对行程不满意?”
“没有,能和你出来,我很开心。”
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直勾勾看着她。
“不舒服就讲出来,行程可以改的,去你想去的地方也行。”
“一点也不。”他微笑着,随即道:“伽芙你在意我的感受。”
怎么又来了?她将盘子里的布朗尼叉掉一小块。
“别多想,从前和朋友出来我也会这样。”
晋竹言笑得更开心,“所以你愿意把我当朋友?”
这人是不是只拣自己爱听的?伽芙白了他一眼。
“至少为了外公外婆,我们暂时和谐相处。”
“我知道,也赞成。”他对她眯起眼睛,化身一只摇着蓬松大尾巴的红狐狸。
伽芙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妙想逗笑了,叉子当啷地落到小瓷盘里。
但她没想到两个人很快又吵架了。
下午逛街走得很热,看见路人吃冰淇淋,浓郁的巧克力上洒满坚果,顿时勾引出馋虫。
晋竹言却说今日天气凉,不让她吃。入乡就得随俗,伽芙早就把国内那套养生法抛开了,见街上人手一只,心痒难耐。最后还是在他愁怨的目光下自己掏钱买了,但什么也没让加,她坚果过敏。
晚上他问她要不要去第九区听音乐剧,伽芙想也没想就拒绝,她要留在红磨坊看歌舞表演。
晋竹言怕她还在为白天的事耿耿于怀,只好顺从。
舞剧很精彩,但伽芙是为那部大名鼎鼎的电影来的,年少时看莎婷和克里斯,剧情虽然很老套,但还是还为此哭过一场,心疼莎婷之死。她从来讨厌悲剧结尾,总会联想到自己将来,在这座爱情至上的浪漫都市,时时刻刻都能触动柔软心肠,也总是被提醒,她的感情生活究竟有多苍白匮乏。
除却生死,她总是羡慕别人轰轰烈烈。
已经很晚,表演散了场,她一言不发跟随着人群走出红磨坊。两人漫步了一会儿,在空旷的街心,他忽然停顿下来问她是不是被他惹生气?
情绪脆弱的人最禁不起问,更何况根本不是一只冰淇淋的事。她火气上来了,不管不顾地将他用力推远,眼泪也就跟着落下来。
见她流泪,他整个人都慌乱,用了很大力气将她按压进怀里,无论她怎样挣扎都不松手。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止不住地去吻她发顶。
伽芙打了几下,被禁锢得没力气,也就不动了。只是埋头在他胸膛,没形象地涕泪横流,哭得很伤心。
夜风浸着刺骨寒意,将她面颊上的湿润风干。她渐渐不再啜泣,冷静地将自己封闭住,说她想喝水。
晋竹言叫车来送他们回酒店,拧开水瓶递给她,看着她很快喝掉一大半。肆意发泄之后,她变得沉默,像株烈日烘烤后的沙漠植物,只知道麻木地补充水分。
她是被他抱回房间的,坐在沙发上仍然没理他。浴室门开着,暖黄色灯光倾泄出来,像融化的芝士蛋糕。晋竹言在给她放洗澡水。
“去泡个澡,然后安心睡觉。”
他半蹲着看她,语气很和缓。
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意义,伽芙站起身,任由他脱下她大衣。
按照惯例晚上还会有些娱乐放松活动,可现在什么也不想做,洗完澡后,一股脑地缩进被窝里。本以为咖啡因摄入过量睡不着,却没想到沾床便萌生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塌陷下去,温热的躯体靠过来,从背后拥着她。他将下巴搁在她颈窝,轻声说:“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永远可以对我发脾气。只是有一点,不要不理我。”
伽芙迷迷糊糊地“嗯”了声,整个人被他贴着,像裹了层温暖的水膜衣,用指尖一碰,软软地晃悠晃悠。
意识在下坠,她觉得嗓子好痒,压低声音喃喃:“晋竹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黑暗中,晋竹言非常温柔脆弱,鼻尖抵在她脖颈上蹭了蹭,令人上瘾的触碰。
“这一整个世界,就只喜欢过你。”
眼睫略微濡湿,也不知她听没听到,最后还是比他先睡着的。
第二天清晨,他被咳嗽声吵醒,外面天空还灰暗着。被窝掀开一角,伽芙弓身坐在床沿,咳得很厉害。他打开床头灯,光线照亮她,睡裙很是单薄,因为低头露出大片后背,突显出一截触目嶙峋的脊骨。
她什么时候这样清瘦?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晋竹言担忧地伸出手,才触到她肩膀,伽芙便回过头,“别碰我了。”
他像给针扎了一下,火燎般缩回指尖。见她起身往浴室走,掩着门还能听到剧烈咳嗽声。他立刻打电话请医生上门,隔着一扇门距离,小心翼翼出声:“医生很快就来,伽芙,至少让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不要进来。”声音已经嘶哑了。
晋竹言等不及拧开把手,见她坐在浴缸边缘,非常痛苦地抱着脑袋。
他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眼里的忧虑满溢出来,“婚礼上我们彼此承诺,不离不弃。”
伽芙抬起头,双眼红肿,昏沉滞重。
“会传染的。”她知道自己不是普通感冒。
“不怕,要传染也没关系。”
他伸手碰她额头,果然发烫,耳朵也红了。
“去躺着休息好不好?”他耐心地同她商量。
伽芙点头,两只软弱的胳膊环着他脖颈,被他抱回床上。
“我讨厌自己总是生病。”咳嗽中,她有点气愤地说。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要搁置了,计划被打乱让她心情很糟糕,旅行本应该是件开心事,可她却总是掉链子。
“生病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问题。
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还是没照顾好她。
“也不要有任何负担,安心养好身体后我们再出发。”
他将她面颊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神情十分怜惜。
伽芙看着他,忽然想到昨天晚上那句表白。
到底是真是假?

第34章 异木棉
没过多久, 酒店安排的医生上门。给伽芙量过体温,发热得厉害,于是打了一剂退烧针, 叮嘱卧床休息,留了药便走了。
伽芙面颊通红地躺着,呼吸也灼热。晋竹言打算一整天都陪着她, 搬来椅子在床边, 时不时探看她体温, 准备热柠檬水补充水分。
伽芙看着都觉得累, 沙哑着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紧张。”
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她早就习惯了。
晋竹言将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塞进被窝,脸色很不好, “我没办法看着你痛苦还安之若素。”
她略微有点鼻酸,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说不触动是假的。尤其重新认识到自己心意之后。可是从前……伽芙不得不承认他向来会伪饰,她有了成算,决定先考察他一段时间。
偶然接到来电, 是季澜霆打来的,晋竹言按下接听递给她。
伽芙莫名紧张起来, 清了清嗓子, 低低说了声:“喂?“
“生病了?”敏锐如季澜霆, 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样。
她心一沉, 还是没瞒住, 压抑住喉咙痒意说道:“小感冒而已, 别担心。”
“你也才出去两天, 怎么弄的?”季澜霆语气很不好, 伽芙已经能想象他在电话那头黑着脸。
“是天气太冷。”
“你把电话给他。”
伽芙看向晋竹言, 面露难色。她最了解季澜霆的火药桶脾气。
晋竹言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我来跟他说。”
他拿走电话,似乎不想让她听到,人往会客厅走。
伽芙知道两人一向不对付,还是怕吵架,心里忐忑地担忧了好一会儿。
晋竹言很久才回来,酒店正好送午餐来房间,伽芙被他扶起来喝了点汤,解释道:“我哥哥有时候说话是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他也没错。”晋竹言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都聊了什么?”
“他说,我现在唯一的职责是你。”
“职责……”听起来做她丈夫是一份相当艰苦的工作。
“就算他是我哥哥,你也不用完全在意他说的话。”她不希望他碍于情面受掣肘。
晋竹言看出她愿意为自己操心,尝到一丝幸福滋味。
握着她一只手,“伽芙,其实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糟糕。”
“另外,把你当作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
“你是我的妻子,我本应该承担起丈夫的职责,照顾你、保护你,使你永远快乐。”
“所以我唯一的请求是,在脆弱的时候你能多依赖我一些。不要觉得别扭,毕竟我们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我也应该是你新的家人。”
这句话彻底戳中伽芙软肋,他们已经成立一个小家庭。她甚至想,如果他们做不到情人之爱,那有家人之爱也是好的。她虽有一颗自由之心,却永远割舍不了家庭牵绊,类似于力量源泉,最原始而踏实的安心感。
于是她看向晋竹言,难得流露出柔软神情,“我会尝试着去做,请你给我一些适应的时间。”
晋竹言慰然点头。
到底是年轻,躺了两天也渐渐好转了,估计也有他悉心照料的缘故。伽芙有了精神,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浊气。一直关在房间里,心里发烦,躁动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晋竹言严格检查了她的装束,确定足够保暖后才放她出门。不知从何时起,他也变得爱操心。
今天他们打算去玛黑区,伽芙病愈后又恢复活泼,觉得心情格外好。两个人拉着手逛了孚日广场和毕加索博物馆,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大多时候是他听着伽芙滔滔不绝,偶尔露出会心笑意,附和一两声。
稍晚的时候他们路过巴黎市政厅,有对新人刚完成结婚仪式,正在街头举行庆祝活动。亲朋好友都欢呼捧场,新婚夫妻甜蜜拥吻。
站在漫天飞舞的彩色泡泡中,伽芙被这种幸福感染,眼睛红红地驻足在此。
晋竹言知道她心结,揽着她瘦削肩膀,疼惜地俯身下来吻她,“我们也会幸福。”
伽芙也不知道听进去没,说她想吃小甜点,拉着他的手离开了。
找到一家老字号甜品店,刚要进去,正巧接到林子安电话,伽芙顿时感到一种爱的负担。蜜月才开始没多久,她和季澜霆便三天两头来电。
她让晋竹言先进去点单,指名要了香草华夫饼,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林子安激动的声音,告诉她纪檀枝与林玄已复合,相信不日就能收到他们订婚消息。伽芙起先还惊讶太快,不过想到是纪檀枝倒也不稀奇。爱情降临总是犹如电光石火般迅速,她也是由衷祝福她兜兜转转终于修成正果。
真好,时间的指针滴答往前走,她也一直在见证身边人得到幸福。那么下一个,是不是也该轮到她了?
晋竹言点了好多伽芙爱吃的甜点,作为她不能吃冰淇淋的补偿。他脸上挂着微笑,到门口问她是否打完电话,然而,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唯独不见她身影。
他表情凝固,一种阴凉的预感像毒蛇爬上后背。
空旷的咖啡厅似乎被人刻意清过场,伽芙脑袋眩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挟制着往里走。
她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巴黎街头,竟有人明目张胆绑架。
头套被猛地扯下来,她眯着眼,逐渐适应强光线。
身后两个健壮劫匪按着她肩膀坐下,伽芙抬头,对面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从浅色眼珠能看出混血感很强,但整体气质更偏亚洲一点,他对她说的也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你好,林小姐。”
他笑着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推到她面前,“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给女孩子点焦糖玛奇朵总没错。”
她面无表情,“我没心情陪你喝咖啡,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
他知道她名字,想来也已经盯上她很久了。伽芙感到一阵后怕。
年轻人两手交握,下巴搁在上方认真打量她,始终带着点不明的笑意。他的眼睛类似某种兽类或者猫科动物,看似慵懒散漫,其实盯上猎物时非常具有攻击性。
这样的瞳色让她莫名想到晋竹言,他是没有生命力的琥珀和古井,内敛不外露的深沉,却依旧美丽到令人神往。而这个人,她直觉危险,尤其想逃。
盯够了,抑或是觉得起到施压效果,他用小匙搅了搅咖啡杯,方才说道:“其实我们也算关系匪浅。”
“按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嫂子?”
玩味的表情让伽芙感到一阵恶寒。
她从来不知道晋竹言还有弟弟,只是两个人气质迥异,让她很难往这方面联想。
晋竹言的家庭是他沉痛往事,更何况他和他父亲早已形同陌路,伽芙对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兄弟自然没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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