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恒之星by碧绿苔藓
碧绿苔藓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关灯
护眼

“别乱使用称呼,我们没有那么熟。”她已然是没耐心。突然失踪,晋竹言一定着急。
她要赶快回去。
可身后两个壮汉像铜墙铁壁围堵着她。
伽芙泄气,重新坐下谈判,“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晋时泽笑得灿烂,“初次见面,林小姐不准备给我见面礼?”
“给点零花钱总行,嫂嫂?”
听到这两个字,伽芙如同炸毛的猫,恨恨的眼神钉向他。
“你要多少?”
他比了个数字。
“八百万?”
“我给就是,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们,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她先作缓兵之计,再找机会尽快逃离。
“是美金。”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提醒。
还只是零花钱而已?伽芙觉得他简直疯了。
“你很缺钱?”
“还是你觉得自己配?”她沉下脸。
“你不给的话,那我只好问他要。”
“对待自己的新婚妻子,他也总该大方一次吧?”
“你凭什么以为他会受你威胁?”
“我想,在此之前你没能从他那里拿到一分钱对吗?”伽芙嘲讽。
晋时泽并不生气,眼神暧昧地去拉她的手,“试试而已。要是不行,林小姐年轻貌美,我也不吃亏。”
伽芙嫌恶地一把挥开,“离我远点,人渣。”
“你骂人也好听。”
他手里似乎还留有余香,装模作样地嗅闻,陶醉了。
“他到底有什么好呢?不如选我,比他年轻,知情识趣,也更会讨你欢心。”
“说是蜜月,其实你也过得很不如意对吧?他这样的人,精明伪善,冷血无情,给不了你想要的爱,还让你患得患失。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哭,真让人怜爱,心都碎了。不如离开他,跟着我,我一定让你更快乐。”
“够了!”伽芙无情打断,耐心已到极限。
“你不用挑拨离间,因为我不会听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与晋竹言之间的婚姻关系由我自行决定,我暂时还没打算结束,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轮不到任何人来质疑。”
“我告诉你!就算他有千般万般不好,你这种在阴沟里窥探别人生活的下流生物永远也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
似乎被戳中痛点,晋时泽神情一寸寸冰冷。
“你说什么?”
“阴沟?下流?”
忽然间,他有些癫狂地笑起来。
“凭什么他就能占尽所有,处处风光?凭什么他可以和你幸福美满,我却只能像老鼠一样啃食他们晋家施舍的残羹剩饭,被勒令永不回国?”
“是不是私生子永远见不得光?你们这些出身高贵的人理所应当将我踩进泥潭里,永远爬不起来?”
他越说越激动,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就是要纠缠,就是要他永远不好过!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要他和我一样永远痛苦下去!”
伽芙愤怒地站起身,想也没想地扬起手臂。
只听见清脆的“啪”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甩到晋时泽脸上。
她这一下带着狠劲,打得他偏过头去,发丝散落下来,遮盖住他阴鸷眼神。
“醒了吗?”
伽芙握紧已经麻木的手掌,冷声问他。
“自己偏往下流走,别人又怎么会尊重你?”
他实在是太扭曲了。
晋时泽颤抖起来,越来越剧烈,伽芙皱眉,才发现他是笑得发抖。
过了会儿,才像沸水平息下来,漠然地抬起下巴望着她,
“你根本不懂。
她根本不想懂。
心跳紧张。
伴随着呼吸默念着。
三,二,一……
伽芙用力推倒小圆桌,咖啡杯碟哗啦啦地砸碎在地,液体四溅。在众人还未反映过来的间隙,她鼓足一口气,拼命往门外跑。
晋时泽瞪大眼睛看她擦身而过,疾声命令:“快追!”
转眼间她已经跃出门外,背后追赶者几乎是贴着她脊背。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为甩掉追兵,伽芙心一横,义无反顾冲进车流,一时间喇叭声四起,队列散乱,交通瘫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穿过马路的,大概肾上腺素飙升的那一霎那,全身上下神经细胞都活跃,让她像踩着双倍弹簧,擦着无数汽车引擎盖飞跃到对面。
然而这也只是她想象中的画面,旁边没有摄影机,她也不是在拍一部生龙活虎的动作片。
离路沿还有一步之遥,伽芙累得心脏骤停,一辆机车正以疾速行驶而来。她偏过头,瞳孔猛缩,怔住了。
一股巨大的力道使她立刻脱离地面,伽芙闭上眼,整个人倒在马路边。
不是被车撞飞的,是被人抱着。
等她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伽芙摸索着坐起身,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忍到现在的委屈和眼泪一齐迸发出来,似开闸洪水,紧紧搂住他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
失而复得的爱意顿时填补他空缺心房,晋竹言轻轻拥住她,怕碎。
“终于找到你。”
两行热泪断线,滑落她脖颈。
“你有没有事?”他小心翼翼问她。
伽芙吸吸鼻子,摇了摇头。
他扶她站起来,她才发现他手受伤。刚才充当肉垫,替她挡去大部分冲击。
“我们去医院。”她擦干眼泪,很是心疼。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的晋时泽正注视着他们。笑得怪异,举起手作投降状,渐渐的,手放下来,也敛去神色。有种童心未泯成年人恶作剧未得逞之后的失望麻木。
晋竹言始终用一种恨毒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身影在穿梭的车流中消失,伽芙主动牵起晋竹言的手,“我们走吧。”
见了血,她担惊受怕好一阵,所幸只是擦伤。去医院处理好后,他们回到酒店,天色暗下来,唯余下室内温馨的暖色调。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出乎意料的和睦时刻。伽芙拉过他包着纱布的手翻来覆去看,“什么时候能好?”
“过几天,我恢复快,你别担心。”
她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偌大一个城,要快速找到她其实很不容易。
“定位软件,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从来巴黎,他就隐隐察觉到异常,不得不准备应对之法。
一想到街头惊险一幕,他仍然背后发凉,倘若她有个好歹,就算是死也难赎罪。也不知道她是有怎样的勇气跑出来的,又是一个最艰难的时刻,他还是没能陪在她身边。
听见她关心的话,更觉得整个人愧疚亏欠,酸软无力。
“你受委屈了,都是我造成。”
“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
伽芙偏向他,支着脑袋安慰地笑笑,“我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关键时刻我跑得可快了。你也别太自责,毕竟没有哪个人应该时时刻刻照看另一个人,遇到危险时,我还有好多自救的办法。从前一个人去旅行,什么事情都碰上过。”
“再说了,我还打了他一巴掌,用了好大的力气,整个手都麻了。放心吧,我一点事也没有,吃亏的另有其人。”
伽芙语气轻快地向他复述事情经过,没注意他一直沉默着。
等她声音小了,才发现晋竹言已有泪光。侧脸迎着台灯米色光线,美丽而脆弱,好似明代白色薄胎瓷。
她忍不住去捧他的脸,又如“掬水月在手”,最怕转瞬即逝。
“怎么了?”
她一问,他眼泪也就落下来,隐没在她指缝。
“我只是,太想你了。”
她失踪后的每分每秒,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伽芙笑了,声音也跟着沙哑。
“我不是在这里吗?”
“因为我哭,真难得。”
她用拇指拭去他泪痕,心里想:度个蜜月,不是你哭就是我哭,这天底下没有哪对夫妻像他们一样好笑。
可惜,她的疑心病还未彻底痊愈。她怕吊桥效应。
头脑一热,却还是带着点不确定性,轻声问他:“你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你只喜欢我一个人。”
“对不对?”
他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没回答是与否,而是慢慢握住她捧在他脸上的手。
落针可闻的室内,她听见他哽咽到有气无力的告白声响起。
不是喜欢,而是她期待已久的那个字。
“伽芙,我一直,真心地爱着你……”
他说他爱她。
才十二月初,巴黎的春天竟提早到来了。
伽芙闭上眼,与他额头相抵,心意相通。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这一路走来,实在吃了太多苦。得到最想要的答案,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不会再有比今天更幸福的夜晚了,幸福到想流泪。
她抱着他,闷闷出声:“我也好喜欢你,一直一直。”
连最恨他的时候也还是喜欢。
“至于以后,那要看你表现。我还没有彻底原谅你,不要得意忘形。”
她才不会轻易对他说那个字。
晋竹言抚摸着她脊背,靠在她颈窝,突然生出一种幸福至极的困倦。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是他最好的恩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知道,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因为我爱你。”
“再说一句听听。”
“伽芙,我很爱你。”
怎么都听不够。
哭了这些时,在沙发上抱了很久,两个人都觉得非常困倦。
一只手伸出来熄灭床头灯,晋竹言往被窝中间靠,伽芙非常自然地埋进他怀里,两人相拥着入眠,心脏距离最近的一次。

第35章 蛇莓
经过这次意外, 伽芙不想待在巴黎,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便商量好, 收拾东西飞往意大利。
佛罗伦萨离得近,直飞不到两小时。十二月初气温偏低,去岛上度假海水又太凉, 当初做旅行计划时出于保守考虑, 伽芙决定在市区玩两天, 再去翁布里亚的古堡酒店待一段时间, 遗世独立的宁静,群山和田野最能疗愈人。
自从和晋竹言敞开心扉后,她开始依赖性地想和他待在一起。到底是新婚蜜月, 彼此感情浓度逐日上升, 如同甜稠藕粉圆子羹。
起初也就是逛各种美术馆博物馆,拉着手在大街小巷漫步,像是初来乍到的普通游客。伽芙发现他比较喜欢这种偏静态化的旅行方式,对于他的稳健型人格, 她略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她察觉到这种因循守旧的心态只是针对于她。
得到一丝安全感, 先前隐藏的阴暗面也渐渐显露出来。她就像根被他攥在手中的风筝线, 一旦有飞远迹象, 便会被他立刻拉回。
起初她只是觉得不能下水太遗憾, 提议明年夏天再来, 她决定去撒丁岛体验深潜。而晋竹言听了却皱眉, 说是危险。她有点异样, 耐着性子说去阿拉斯加漂流也行, 他迟疑, 仍然觉得危险。
伽芙心一沉,那种熟悉的被管束的感觉终于来了。她和他结婚,但不代表要以失掉自由为代价。更可况从前爸爸和哥哥都没这样插手过她的事。
有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就能引得矛盾爆发,吃晚餐的时候伽芙始终沉默,晋竹言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好与她交换,轻声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
知道还问?伽芙叉起一块沙拉嚼嚼,没好气地说:“我们现在不要讲话了。”
他看着她,怔愣一会儿,又很快低下头去,敛去晦暗神色。
吃完饭后,两个人略显疏离地回到酒店。伽芙先去洗澡,出来时看见他在理行李,将她的东西分类放好,明天要穿的衣物熨烫后挂进衣柜。她一直不排斥晋竹言碰她东西,出来的这些天,她的箱子也一直是他在打理。
只见他半蹲在地,默然地将伽芙的小药瓶们装进收纳袋。光影下,露出后颈一块白皙皮肤,随着动作,薄薄的浅蓝衬衫被绷得很紧,显印出背后肌群的形状与走向。
从前只觉得他是清瘦型,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两个人的体型差距,和他那张脸一样具有欺骗性。
伽芙看见床尾凳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睡裙,心情复杂,随即不冷不淡地对他说:“我洗好了。”
晋竹言“嗯”了一声,没情绪。
她表情讶异,注视着他走进浴室,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怄气。
玻璃先生名不虚传。
伽芙生气地躺在床上看杂志,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看了一通,觉得没意思,又扔到一边。
是她太过分了吗?好像不应该使用冷暴力,太伤感情。可在气头上谁管这么多?他手伤还没好,洗澡会不会不方便?伽芙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走近浴室,决定等他出来好好聊聊。
一扇门距离,里面传来淋浴水声。伽芙背靠墙,在考虑要不要向他道歉,她这个人就是心软,别人对她一丁点好就抵抗不了。
水声还响着,开始夹杂一两声低喘气音。她疑心自己听错,睁大眼仔细听,非常细微的,某种湿腻低沉的叹息。
伽芙忽然觉得无措,耳朵根也有点烫。
在这方面上,结婚以来他一直很尊重她。他从没主动提,伽芙都快以为他没这需要。
其实她也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两个人不可能一直做名义上的夫妻。感情到了,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她也并不抗拒,就当作人生中一次新奇体验。
她不希望他总是在她面前忍受。
水声停止,门在这时开了,伽芙神经敏感地回过头。
晋竹言没想到她堵在这里,刚才在里面,大概都被她听去了。他面色不显,只是更沉默。
伽芙也没说话,盯着他只裹了一条浴巾的躯体,裸露的皮肤没有一丝瑕疵。头发还未擦干,遗留的水珠往下落,他低头看她,真丝睡裙领口处被水滴洇湿。
她鬼使神差伸出指尖,从他胸前下滑,一直往下,颇带探寻意味地勾勒出腹部肌肉线条。
他捉住她的手,类似适可而止的警告。
伽芙大胆望向他,“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晋竹言眸色变深,“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那就做给我看,你究竟想要什么。”
她心脏怦然,勾住他浴袍一角。
他喉结滑动,仍不放心地再次确认,“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伽芙点头。
晋竹言伸手搂住她,将她往面前推了点,俯身下来吻她。伽芙顺势抱住他背脊,两人亲密贴合在一起,认真而缠绵地亲吻彼此。
其实自从婚礼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过,就算后来夜夜相拥入眠,也没想过要做些什么,现在看来,简直克制到不可思议。
他圈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逐渐加重力道。伽芙气息紊乱,但也没叫停,搂紧他脖子决定放纵这一次。
不接触还好,一碰犹如患上皮肤饥渴症。两个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体温上升,那种幽秘香气都被蒸腾出来,如同令人迷幻的剧药,勾起啃咬吞噬的欲望。
伽芙被推倒在柔软床铺,脖颈和锁骨因为刚才的接触泛起点点痕迹。她摊开双臂,不解地看向上方停滞身影,“你想要的就仅此而已?”
呼吸还未平复,他的影子压下来,在她唇边浅啄,歉意地低声道:“我没有事先准备。”
他不希望初次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发生,那样对她不尊重。
可他怎么能做到在如此关键时刻清醒地停下来?伽芙顿时有点委屈,两只手臂拥住他,不管不顾地吻上去。
“如果我只愿意今天给你机会……”
两个人凌乱地滚作一团,他咬她耳垂,已然非常不舍,“我可以等待。”
“就尝试一次。”喘息声中,她同他商量。
“伽芙,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他一再确定。
“我现在很理智。”
他起身下视,似乎亲眼见到她神情才放心。伸手从床头抽屉中取出东西,随即揿灭台灯光。
视线一片黑暗,伽芙略微紧张,“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
“不好看。”
“以后再看好不好?”
响起撕包装袋的声音,她下意识攥紧床单。
“我随时停下。”
他安抚性地亲亲她。
第二天下午,两人乘车前往瑞斯丘。
伽芙沉默着,看着窗外瘦瘦的柏木一颗颗从视线划过,越来越快,产生一种令人眩晕的错觉。
她不由得想起昨夜,有点沮丧。试过一次,最后没成功,非常痛。怕伤到她,只好作罢。酒店提供的尺寸不合适,她能感知到晋竹言也非常痛苦。
总体来说,对两个人都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事后他们汗涔涔地相拥,他吻她脸颊,触到湿润的泪,非常自责。
伽芙郁郁寡欢,其实也是担心以后,万一不和谐?那实在是太糟糕。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过要和他分开的打算。
可今天的矛盾还没解决,他们之间要面临的问题仍然有很多,难怪外婆当初语重心长告诉她,婚姻需要苦心经营。
是她从前想得太简单,可她现在实在觉得累了。
过了一会儿,晋竹言忽然坐起来,怀抱空落落的,她哑声问他做什么。
他不语,握住她小腿曲起,俯身下去。
后来,猝不及防地经历了,她脑子被异样感搅得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唯一记得清晰的是,他发丝时不时擦过腿部皮肤,真的很痒。
想到这里,她心情微妙地愉悦起来。
座椅上,她主动伸出手与他食指相扣。晋竹言起先意外,转过头来,十分感触地对她微笑。
在冬天里,今天阳光很少见的好,两人依偎在后座,浑身都暖融融的。
车子开到酒店,古堡被群山环绕,远远望去,大片广阔的苔原,非常静谧。伽芙刚到这里,便觉得尤为神秘,据说前身已有一千多年历史。
办理入住后,到露台吃晚餐,面对着雷希奥山,一直吃到天完全黑。桌灯亮起,烛光摇曳,将晋竹言的脸映得非常温柔。
一开始提到留学,伽芙好奇地追问他念大学时的经历。在她印象中,英国雨水多,总是湿腻腻的,她是夏季型人,长时间见不到阳光会抑郁。换做是她,可能不会在伦敦停留超过一个月。
可真当晋竹言向她说起时,伽芙又突然走神了。她视线完全被那张脸孔蒙蔽,再也看不见其他。她有时候也想,她能这么快喜欢上他,大概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伽芙?”他疑惑地提醒。
她这才回神,不小心碰掉桌边小汤匙。
他偏过头,弯腰拾起。
伽芙撑着脑袋看他,忽然说:“其实你侧面最好看。”让她想到之前逛乌菲齐,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
只不过石像是死的,被精准丈量过的冰冷影子,比不上他。
他听她这句话,脸色却很快变了。
“所以你只是喜欢我侧面?或者某一角度。”
伽芙很快反应过来,觉得这样说的确不太好,随即否认道:“没有,我都喜欢。”
晋竹言面无表情,显然没有完全信。
在从前,这是他引诱她的唯一手段,可现在他却无比憎恶这张脸。他想要的更多了,想要她看见他的心,接纳他的一切,甚至是,爱他……
可惜这样的事只能是奢望。
“Miyaa?”此刻一旁传来陌生男音。
伽芙茫然地回头,对上一张年轻笑脸,如同热带阳光。
“一早就见到,不敢认,原来真的是你。”
“Ivan Kwan?”她迟疑地出声,搜肠刮肚地想起这个人来。
他是伽芙大学时期的校友,因为都是华人,一起玩过一段时间。据说是新加坡一个显赫老钱家族的三公子,没有继承人的压力,所以非常随心所欲。
伽芙对他印象不错,两个人当初也很是聊得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也礼貌性地对他微笑。
关伊文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座位上的女孩正向她挥挥手,长相非常甜美。
“带我妹妹来欧洲度假。”
“这位是?”他似乎这才注意到另一个人。
晋竹言神色淡淡的,用英文道:“我是Miyaa的丈夫。”
伽芙听见他疏离到没有感情的RP腔调,忍不住想笑,赶紧拿起桌上的莫吉托喝了一口。
关伊文讶异地向她求证,迎着晋竹言炙灼视线,她连忙回答:“是的,我才结婚,来度蜜月。”
对方见她手上婚戒,心情惨然几分,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笑意,“这几天我们都在,有空可以一起吃饭,或者打网球。”
伽芙应了,晋竹言始终持冷淡态度,没出声。
等人走后,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略有不悦地叹气:“你刚才又是何必?”
“他从前追求过你?”晋竹言直截了当地问。
她不想对他撒谎,默认的姿态。
当初不是没考虑过,两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就连家世也算相当,要恋爱自然是情理之中。只是她当时一心扑在学业上,季澜霆也劝说将来异国太辛苦,同气连枝的宗族家庭又太复杂,这才让她彻底断了念头。
可他竟然因为这件多年前的小事质问她?伽芙觉得受气,愈发愠怒地讲话:“你是不是想要提醒我,让我时刻牢记我已婚?”
察觉到她生气,他的声音立刻软弱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用餐巾用力揩干净每根手指,往桌上一扔,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伽芙……”
晋竹言伸手,没拉住她。
伽芙急匆匆地穿梭在走廊,心里一股急火,觉得两个人性格差异实在太大,相处起来好累。
才开门进客房,晋竹言便紧随其后,将她围堵在角落。
“能不能让开?”她抬起头瞪他。
他靠近,挡去她所有退路。
“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晋竹言慌乱道歉。
伽芙已经不吃他这套,非常失望地对他说:“每次都这样有什么意义?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早就出现问题了吗?不管今天遇见谁,也不管以后遇见什么事,我们始终会爆发矛盾,因为真正原因根本没有得到解决!”
他被她吼得一愣,“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伽芙快被他气笑,但还是决定忍下。正好趁此机会把所有事情都讲明白。
“信任!你觉得你信任我吗?”
“我对我的过去问心无愧,如果你想要知道,我当然可以把所有事全都说给你听。”
“可是你刚才那样冷冷质问,就好像在怀疑我对婚姻的忠诚!”
“晋竹言,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不是的。”这话实在太重,他突然觉得百口莫辩。
“不是这样,我只是太害怕……”
“这个世界上诱惑太多,我无法接受你从我身上移开目光。”
他眼里立刻汪着一层薄泪,看起来比她还委屈。
“你不会永远喜欢我的对不对?假如我有一天年老色衰,你就再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她对这张脸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他本身,这让他对未来的恐慌和危机感日益渐深。
伽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她正在讨论信任问题,他都扯到哪里去了?
晋竹言也是不管不顾了,伸出手臂抱紧她,闷声道:“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很难相信我自己,幸运不会永远落到我头上。”
他这个人太糟糕,伽芙愿意同他结婚就是个奇迹,他怕她知道他真面目,也没把握做到永远吸引她。
伽芙推了推他,没动,觉得一阵无力。现在谈永远是不是太早?他们感情都还没稳定下来。
“晋竹言,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如果不合适,还要一辈子相互捆绑,那岂不是彼此都痛苦?”
“大概没有人会花上一生的时间去深爱另一个人,我无法保证做到的事情,没办法向你承诺。”
“我们只考虑当下,可以吗?”
听了这话,他喉头哽了哽,没出声,感情都汇集在眼睛里。看着她,默默闪烁泪光。
伽芙无奈,突然不想吵了,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没有说不喜欢你。只是我们都先冷静下来,等一会儿再讨论好吗?”
她怕自己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太伤人。
晋竹言点头,眼尾红红的,非常潮湿。
“去洗澡。”她轻声哄他。
他也便乖乖地去了。
伽芙脱力瘫倒在床上,心里还是特别烦。她发现自己不敢给季澜霆打电话,要让他知道他们吵架,势必又要迁怒晋竹言。她到底还是在意他,不忍心令他难堪,只好把气往肚子里咽,可又有谁来理解她?
她滚来滚去,又缩成一团,烦躁得想要大喊大叫。
当初只有协议的关系倒还好,谁知道有了感情反而是烦恼,怕这怕那,抛不开,走不脱。这才刚结婚,脾气上头的时候也牢记着不能提那两个字,要换做是她以前,简直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好想逃,想去念书了,可还没收到面试通知。伽芙将脸埋在被子上,灵魂早已飞跃大西洋。
晋竹言穿好衣服出来,见伽芙背对着他的身影,走过去坐在地毯上。他拉着她的手,吻她手指,明显的讨好意味。
“现在清醒了吗?”她从被窝里偏过一半脸颊。
“嗯。”
“说吧,究竟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乱吃醋。”
看见他一本正经的神情,伽芙觉得好笑,但还是立刻板住了说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遇到很多,要是每次都在意,岂不累死了?”
“下次你还这样吗?”
“我尽量克制。”他低眉顺眼,认错态度良好。
其实现在并非完全是异性,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看见有人在她身边打转就受不了,永远赶不走的蜜蜂蝴蝶。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