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胖哈  发于:2025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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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矛盾了, 除非陈双两人自爆身份。
两人跟罗高飞快对视一眼。
妻子赵丽苦笑,抬手作揖:“公子尊贵能耐, 非同小可, 果然瞒不过你们,其实我与夫君确实不算普通人,也是有些资产的富商,住在吉祥苑,做些古藏书画生意, 出外地走商谈事,涉及生意机密,不想暴露,这才伪装寻常人,换靴子也是习惯所在,并非与今夜失窃案有牵扯,还请诸位不要误会.....”
吉祥苑富贵奢华,园林层栉,地价贵得吓人,以黄金起算,确实是帝国富商才能住得起的好地方,仅次于某些权贵官邸所在的住宅区。
陈皎:“一介商贾,撑死了也就是有点财帛,还伪装寻常人?真是可笑。”
“这什么驿站啊,一个比一个能装。”
这什么破嘴啊,一张口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拂夷的丫鬟跟陈皎的随从们表情都端不住了,两眼一黑。
拂夷揉了下眉心,下意识去看蒋晦言似卿那边。
陈双瞥了陈皎一眼,淡淡道:“陈公子的扇子落款为诗书大家剪鱼先生吧,但它是伪造的。”
陈皎面红耳赤,哗啦一下阖上扇子,正要反驳。
言似卿:“否认了?这样也很好,那你们就更难解释另一件事了——你们两夫妻刚刚说是为了外出密谈生意,简装而来,我记得你们到的时候,各自只有一个软囊包裹,最多装一套换洗衣物,是怎么再装第二双换洗靴子的?”
“除非这里有你们认识的人,或者有人卖那么靴子,或者你们跟驿站早有合作,驿站有安排,再不然,就是罗大镖主给了你们靴子,你们一番换衣换靴,也是商谈好了说辞,以闹大此事报案。”
“恐怕官府跟你们上家都会怀疑你们私相交易,监守自盗,暴露后还巧言狡辩。”
“都这个罪名了,也没办法说实话吗?”
罗高跟陈双夫妻这下没办法了,苦着脸色一起朝言似卿作揖。
“公子厉害。”
“我们此前确实是在马厩私会,但并不是吞藏玉佩,而是按照原有的计划交易——因为在长安交易的安排是用来混淆视听的,真正的交易地点定在此地,有彼此密信为证。”
“我们两夫妻也都是玉贵坊的舌人。”
舌人,指的是隐秘交易中替主人口舌传话的人,也是最接近主人的密人,话语权很重,也代表主人意思,能来跟罗高交易,确实符合他们计划的二层保密设计。
而提起玉贵坊,言似卿他们不陌生,在场前往长安的人也都不陌生,都知道那是替长安权贵们服务的。
那些西域往来的珠宝香料布料乃至隐秘物件,基本第一上供的就是给这些人。
陈双非富商,而是玉贵坊的舌人,其实比前者身份更无惧陈皎。
只因背后主子权势背景必定不弱于周刺史跟周家,甚至彼此间有权衡的体面,不可能为了陈皎撕破脸,何况还是陈皎惹人在前。
既然提到玉贵坊,这里除了蒋晦,别人也不敢往上探究那位上锋的身份,到此为止。
言似卿也没倚仗蒋晦破局,她顾自顺着陈双两人跟罗高一致的坦白,问:“交易时发现了?飞钱凭信、密信、玉贵坊舍人身份的凭证能看看?”
她缜密,没有因为两边说话就深信不疑,但语气温和,认真,不惹人生气。
何况,若钊上前,笑盈盈:“诸位放心,我们大公子跟九公子还不至于贪墨诸位的物件,只在此地检验,并不拿走。”
“不敢不敢,非此意,我们自然是信得过两位公子的。”
陈双两位舌人还能看不出谁厉害?
本就忌惮。
罗高:“拿吧,如此才能证明我们三人无辜,不然就真的说不清了。”
他说这话,拂夷等人也想到了——此前这位九公子迅速逼问,不给任何反驳狡饰的机会,但最后反而留了间隙让两夫妻否认,就是掐这个破绽,让他们在完全被揭露破绽后,无法修缮自己前面的说辞。
若是合法身份,合理私会交易,为何在珍宝失窃后不肯说明,非要伪装没有见过面?
自身理亏,才得在后面的调查中让渡权益,割让隐私。
陈双跟赵丽对视,后者拿了东西,一一摆放,叹口气:“我们没想到罗老板一打开匣子,匣子里面的《双尾相思佩》已经不见了,我们三人如晴天霹雳,公子怕是不能理解我们这种为人差遣的下人如何惧怕主人追究,而且说白了这玉佩是主人要拿到后秘密上供给那位未来世子妃的,亮点跟诚意就在这私密之事上,若是我们两人的舍人身份暴露,被外人所知,其实对于主人来说就不只是此前投入的黄金三千两与人脉心血付之一炬,更是脸面上的过不去,也让我们玉贵坊的名声受损,我们三人商量过后,只能及时止损,把我们两人摘出来,再让罗老板报案查玉佩所在。”
“未曾想在九公子您面前全然暴露了.....”
他们这番坦诚,其实也有另一层隐意——在这是暴露了,大家都知道,但玉贵坊背后势大,那位主人要拿玉佩去上供宴王府未来世子妃,又连着王府权贵,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都要守口如瓶,可不要大嘴巴胡咧咧,往外丢这些贵人的名声。
其实到这,玉佩已经是小事了。
及时止损,才是重点。
——————
威胁的不是两位出身显贵的公子,而是其他人。
哪怕陈皎这种蠢货都听明白了,何况旁人,何况言似卿。
她也听到了蒋晦冷笑声,更察觉到对方反复瞥来的眼神。
当没看到,她垂眸查看同样已经摆放在桌子上的飞钱密信等物......
蒋晦也在看。
密信是真的,玉贵坊的。
玉贵坊舍人身份的凭证也是真的,不论材质还是印记,都一般无二。
他接触过玉贵坊,才敢装玉贵坊的人,言似卿更与之交易过,久居雁城,长期用密信往来,更不缺熟稔。
只稍看两眼就确定了真伪。
至于飞钱凭信更是铁一般的事实,是最实际的官方钱财流通之物,从印记材质都记在户部,若有能伪造的,那对于帝国来说都是天大的谋反份子了,何止诛九族。
三样物件都看过一遍,蒋晦已然确定为真,但隐晦察觉到言似卿似乎....对那飞钱凭信多看了两遍,葱白玉指还在上面摩挲两下,然后,放下了。
罗高有点紧张,“是有什么问题吗?”
言似卿:“没有,都是真物,玉贵坊两位舍人身份毋庸置疑,那这玲珑匣依旧是内封状态,是罗大镖主后来又关闭了它?”
陈皎不甘心让别人出风头,总想插点话,又觉得反正都得罪了俩舍人,何必一味下风,于是找茬:“前面摘人出去的说辞也就算了,现在又闭合玲珑匣,总不是为了周全那位玉贵坊之主的隐私吧,你们能做何等解释?”
罗高还真不慌,摸摸鼻子,只对言似卿两人委婉道:“没有什么私密,主要是里面替换之物实在不宜袒露于人前,原本是想拿出扔掉的,又怕耽误案情调查,毕竟官府查案讲究人物齐全追踪前因后果,若我私自处置,反而惹嫌疑。“
陈皎讥笑:“这不是已经私自处置且串谋了吗?”
嘴巴怎么这么讨人嫌?
那周刺史能留他办事,搞不好还真是有几分喜爱的,不然这种后辈留到过年见一面都得煽死在灶台上。
罗高三人斜眼瞥他,忍下了,专心看着言似卿跟她身后寡言冷厉的蒋晦。
蒋晦听见是“不宜之物”,以为是什么危险物件,上前一步,侧格在言似卿前面,若钊几人也如临大敌。
“打开看看。”蒋晦说。
廖青跟驿站老板也是这般意见,他们都不想沾染嫌疑,能查清最好。
陈皎上蹿下跳最厉害,也凑最前面。
拂夷在后面不动,既避开,也不躲着,挨着柱子一览无遗所有人,目光扫过聚拢在物件桌子的众人,重点在蒋晦两人身上停留.....
罗高无法,拿起铁钥匙弄进玲珑匣钥匙孔,手指左两下右一下扭了扭,啪嗒一声,封闭的玲珑匣应声解开机扩枢纽,盖子弹开缝隙,罗高顺势打开盖子。
“哝,就是这个,原本红布上是摆放整齐的双鱼佩,结果现在变成了这.....”
陈皎这类人,内在怕死,但外面爱称场面,看盖子打开后里面没有弹出什么凶器,也没有外露什么毒气,顿时明白这东西不是什么危险之物,至少他看蒋晦这些人没有躲开。
那......
陈皎反而上前一步,“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能是什么不宜之物?跟石疙瘩似的,让你们害怕成这样?不过,我倒是在我大伯父膝下教养过几年,他博学广识,曾说滇边跟西域多奇石玉矿,但原石本身就是普通的石头样子,浑不起眼,也许啊,你们买来的所谓双鱼佩就是滥竽充数的原石,大食国那番外小国糊弄你们玉贵坊呢!毕竟谁人不知那首富海富贵拿捏其国经济,真有什么稀释珍宝,他还能让流出大食国....”
他越说越来劲儿,自觉这才是真相,声量也大了,还随手抽了筷子去戳那黑疙瘩。
“你们看....”
“哎呦,还戳烂了?这比原石还不如?”
“果然,哈哈!”
“这东西肯定原本就是个假的,根本没人盗取。”
众人也惊讶,都顾不上埋汰这人的显摆,目光落在被筷子戳破的黑疙瘩上。
这么一戳就裂开两半了,露出里面藏青色的粉末物,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瞧着不是原石,更不是什么珍宝。
“也许真品恐怕早就被那海富贵送给他的那个什么相好了吧,不是说他在沿海某城有个姘头....”
言似卿微微皱眉,嘴唇抿了抿,没有反应。
以前没有蒋晦这些龙相虎皮的时候,在沿海诸城,言似卿也常年做到了被人“敬罗衣且忌其能”,何况现在如虎添翼。
虽然现在本质是阶下囚,但利益一体,也可以借力打力。
但她没有。
蒋晦抵着剑柄的手指本来已经微微动,察觉到言似卿的细微表情,思索了下,手指扣回去了,不动武,但走文的,忽说:“既然已经盗走,还故意留下这样的物件填充,实在多此一举,有可能是某些毒物,这里还有舟车劳顿后体虚的女眷,还是多小心一些吧,别碰了。”
“姓陈的,你愚蠢不堪,所言实在没道理,让开,让我处置这物件。”
在场人就没有不顾忌他的,一听都纷纷赞同,也以为他提起的女眷是拂夷。
起码陈皎是这么认为的,今天屡屡被羞辱,他怎能不恼火,觉得蒋晦是故意的,当即反驳:“什么毒不毒?这东西能是毒?”
“当我没见识?毒不入体不入口,这种破烂东西如果是石头,必有异味,嗅了有味道才可能中毒....”
“这有味道吗?有吗?”
他看起来冲动,又有底线,只小心用沾染了一些粉末粘物的筷子在鼻子下面嗅了下。
罗高睁大眼,欲言又止,但终究没开口。
言似卿愣了下,抬手抽帕轻掩了口鼻,退了一步。
蒋晦:“没有味道?”
陈皎皱眉,但自觉身体没有不适,笃定这东西无毒,否则罗高这些人还敢留在手头?另外腾出不行?
他梗着脖子:“没有!这绝对不是毒物,你敢与我对赌?!”
蒋晦:“那它确实不是毒物。”
陈皎:“?”
罗高会心一击,“陈公子,这是干化的一般马粪。”
蒋晦:“也不一般,它没味道。”
在场的人实在没忍住。
罗高委委屈屈:“就是太不雅了,我才得盖着啊。”
“真是的.....”
“难为陈公子了,唉....你能别这么看我吗?”
“不过只是闻闻,又没尝。”
“不碍事。”
“对了,真没味道吗?”
陈皎如同已经吃了一般。
这一次,拂夷总算可以堂而皇之走远一些了。
不走远才不正常啊。
虽然在她看来,这陈皎的恶臭恶心胜于马粪。
早就认出那黑疙瘩、因为掩了口鼻嫌弃的言似卿也被逗乐,眉眼弯时,又瞧见世子殿下又跟恶作剧戏弄别人的少年人一样回头看她。
别人,是陈皎,因为说了让她不喜欢的话。
她有顾忌,没对付,他出手了。
所以他明明白白来邀功了。
他在她面前确实装不了多少。
言似卿的笑意淡了,避开目光,走了两步,到桌子另一边,在陈皎大怒发作之前。
“偷了东西还这么恶作剧,不太礼貌。”
“当然,杀人替换身份,更不合法。”
“两位不觉得过分吗?”
她的语气很温柔,跟蒋晦的恶意乖张显然极端,但更可怕,也一下静寂了刚刚还喧闹可笑的气氛。
众人震惊,再次目光凝顿,既在她身上,也在她言谈的对象身上。
那两人。
两夫妻。
陈双跟赵丽。

这两人错愕, 但还未有所反应,蒋晦抬手一个手势,若钊等人就刷刷包围了他们。
陈双脸颊抽搐,“什么, 什么意思?九公子, 你这话何意?”
赵丽也委屈难堪装, 紧张红眼,“九公子,我们是做错了什么,让您依旧怀疑我们呢?”
“难道这些飞钱凭信或者密信跟舍人凭信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蒋晦很笃定,但涉及言似卿,他都不自信了。
好在言似卿从不爱长篇大论耽误时间。
“是真的。”
“破绽有三, 其一飞钱凭信虽真, 但上面沾染的油润气味乃为羊油,今夜店内因我们一行人杀羊, 我等口味不爱油腻, 驿站厨房就留用了许多羊油,自然会用在其他菜品上面, 诸位身上多少沾染点,但能沾染在飞钱上, 说明你们在清洁自身时, 再没碰过它。这不合理吧,毕竟发现玉佩失窃,罗大镖主一方最为恐慌,要承担失窃主责,关心的是玉佩去向, 而你们,肯定在分责的同时要顾好交易的黄金,那这飞钱凭信,你们竟然没有检查清理?这可不是一般舌人的行径习惯。”
为人做工的,哪有不害怕的。
他们嘴上害怕,又筹谋细致如何摘身份保全,却罔顾了最重要的黄金三千两飞钱凭信?
它不是钱?
不,它才是钱。
玉佩都可以用它购买。
那大盗不碰它不合理,他们两个舍人不检查它更不合理。
陈双瞳孔晃闪,手指有细微焦躁的小动作,但还是镇定道:“九公子果然敏锐细致,不过这可以解释,我们是检查了的,只是没有清洗擦拭。”
言似卿:“其二:能打开玲珑匣的只有钥匙,刚刚罗大镖主也证明了匣子的机扩功能完好,能做到封藏之能,钥匙又一直在他手里,若非他自己监守自盗,旁人要在不破坏匣子的前提下取走里面的东西,实在匪夷所思,除了一个可能——就是在交易之前,你们一定先查验过彼此的钱货,一方看黄金飞钱,一方看玉佩真伪,在检验的过程中,玉佩就已经被取走了。”
罗高迷茫,旁人也愣了愣。
言似卿:“之所以要填进马粪进匣子,是因为罗大镖主作为老道的镖师,对任何护送物品的重量必然是心里有数的,玉佩是不吃重,可随身携带的轻重偏差容易察觉生疑,在第一轮打开匣子先检验玉佩时,因为马厩晦暗不明的环境里,视觉受障,手感洞察是舌人跟镖师的拿手能力。”
“为什么是马粪而不是别的物件,就是因为你们交易的地点刚好是马厩,随手可取。”
“罗大镖主,你之前不是提到自己跟他们交易的时候,是陈双与你谈事且交易黄金凭信,而赵丽站在你边上准备收匣子吗?”
罗高刚刚就在听言似卿一番言语呢,努力理解了前后,有点晕晕乎乎回忆起前事,又逐渐明白,此刻恍然大悟,一拍手掌,大叫:“啊?对啊,之前我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也确实有两次复验,最后交易,结果那会刚好有边上马匹嘶鸣一下,我跟陈双就走神了,去看那马匹,因为怕有变故吗,反而被吸引了心神,东西就是那会被另一边的赵丽给置换了?结果他们把东西换了,还在第二次复验的时候贼喊抓贼,说东西不对,可把我吓得!老子当时都恨不得把这马粪舔干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玉佩!...好啊,是这样?!你们俩夫妻是雌雄大盗吗?配合如此狡诈!!好厉害的身手!!”
他情绪浮涌起来,根本打不住,又自我疏导,详细回忆,又夹带对陈双两人的怒骂,甚至一挥手,“来人,给我拿下他们!”
镖师们本来就人多势众,还都能打,加上若钊等人,言似卿他们都不用退让,蒋晦也不用出手,不出几个呼吸,两人就被死死包围着,即将拿下....
因为要拿活口,周遭人都未短兵刺致命处,采取近战擒拿,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关卡.....两夫妻没了兵刃的直接威胁,身体跟无骨的蛇蜥一般,吸溜一下避开他人的擒拿,靴子腾跃,双双从袖下甩出丸子,朝着柱子上的烛台火焰扔去。
只要它烧了既可烧出一些粉雾....甚至是毒雾。
“哈哈哈,一群蠢货!本想不动干戈拿走这玉佩,结果你们非要揭露,那就别怪我们了!”
同时,这两人身法一个诡谲一个阴魅,已经顺势腾气,这哪里是若钊他们能拿得下的身法速度,也不是这些镖师能拿下的。
若钦一眼认出对方身法,“是雌雄大盗无面夫妻??!”
这名声可是赫赫于江湖,大盗中排名前三的厉害人物,配得上《双尾相思佩》的珍贵程度。
这两人手段也是厉害,之前假借对方人多顺势示弱,让若钦他们以为可以近战擒拿,现在反而成了对方脱身的契机。
碍于那飞出的丸子,唯恐有害,只能分心去追,无法全力追杀两人。
混乱中,两人在大厅吊炉边上的烛光中已经分别攀跃向天窗口....
眼看着就要逃走。
剑出鞘。
剑鞘飞左,雷厉击打一般精准打击在赵丽的后背上,把人打得半空吐热血。
剑刃离手,回旋飞射....圆弧抛物一般已经绕切过即将落在烛台火焰上的丸子。
剑刃削飞了丸子,阻断其落燃烧出雾,回旋的剑刃回归....铿!
若钊已经追过去拿下了被打落下的赵丽,且将那落下来的剑鞘接住且抛回。
蒋晦双手齐全接回剑与鞘。
铿锵,剑鞘回归,入鞘的声音清脆,在他斜后方,被他刚刚一脚踹出的板凳已经变成粉碎的木棍,跟同样被砸下来的陈双一起落地。
他看都没看这俩大盗,只耷拉冷酷桀骜的眉眼,在生来清贵漂亮的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
“让你们走了?”
“急什么。”
陈双两人虚弱且惊愕,质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尤其是蒋晦。
什么权贵公子能有这么可怕的武功?
他们问,别人也好奇啊,都看着呢。
结果蒋晦就没有为下位者解答的习惯,都没留意他们,只勾了勾手指。
下属拽着俩吐血的大盗回来摁在跟前,蒋晦抽出昂贵的丝帕擦拭了剑鞘,再看言似卿,语气温和且慢条斯理很多。
“还有吗?”
言似卿发觉自己对这位世子殿下的了解跟评价依旧是不够到位的。
这般厉害武艺,上了战场,那其名之显赫,理所应当。
言似卿:“没了,人都抓到了,问东西在哪就好了吧。”
她一直都是温和无锋芒的样子,陈双两人成了阶下囚,最后逃脱身法自爆身份,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搜身后发现玉佩并不在。
只能逼问。
陈双无法,“我们原以为此事已经妥了,就准备在报官后脱身带走它。”
此前他们两个是被摘出去的,没人怀疑他们,就是罗高还在为他们俩做伪装呢,殊不知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他眼下可气死了,再次逼问他玉佩到底在哪。
“在后院的碗莲缸里面,用鹅卵石藏了。”
.....
那碗莲缸子脏得要死,都没人打理,青苔遍布,充满腥气。
根本没人能怀疑下面藏了价值黄金三千两的珍贵玉佩。
这俩大盗真是一绝啊。
众人震惊之余,也一起去后院找玉佩。
“反正大家现在也算洗净了嫌疑,但玉佩还没找到,案子就没定,当做个见证了,其余就交给官府了。”
“是这个道理。”
“罗大镖主,等下找到玉佩,其余诸事就是你们自己跟官府的事了,可别牵累我们这些过往旅人,明天一开日光,大家也都要启程回长安了。”
“就是,可说好了。”
众人熙熙攘攘的,但也没烦到蒋晦面前,此时外面虽没有下雨,毕竟是春夜,有点清寒,拂夷打算跟过去的时候,耳边听到。
“天色不好,似要下雨,别出去了。”
拂夷偏头,看见纤长风雅的人影沐浴淡淡月光走向大缸位置。
她没尾随去院子里,只在屋檐下看着,也只有丫鬟知道她的目光始终在哪。
院子里不止一个缸,大大小小的,堆积荒废。
驿站老板解释说是日子久了,总有些不用的东西堆积,“有些是酒缸,有些是装载杂物的......让诸位贵人看笑话了。”
蒋晦眼神示意,若钊等人假借找玉佩,先一步随便翻看了下这些缸。
没什么猫腻,也没法装人。
至于真正装玉佩的缸....是那最大的缸。
在陈双两人的指认下,那缸很快围满了人。
“这里的缸实在多,我们也怕弄错,就随手找了最大的一个,它底下有鹅卵石,玉佩用红布袋子包着,压在下面。”
若钊:“我来。”
他不放心别人,更不可能让两位公子去捞玉佩....
“这水真脏。”
“你们俩也不嫌弃。”
“偷鸡盗狗之辈就是没什么品味。”
罗高有点因爱生恨的意思,此前多信任这俩夫妻,现在就多痛恨,骂骂咧咧的。
若钊已经拨开碗莲叶子,手指准备往下,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指腹下面好像有软乎乎细密的东西。
他胆子大,也不在乎肮脏跟诡异,要继续往下捞。
“别动。”
言似卿的正要攥他手腕拉出来,却发现一手搭着一手....
她的手指还没搭在后者腕上,蒋晦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三只手,上下。
若钊这次可真被吓到了,一个哆嗦,立刻抽出,后退一步。
作揖弯腰。
“两位公子,下面好像有东西。”
言似卿回头看蒋晦,后者没什么表情,拉开她,拔出下属的刀,连刀带鞘往水下一滚一卷。
很快,那刀就卷开了缸面上密密麻麻的碗莲叶子跟水草杂碎,也因为水体的涌动,露出下面的....黑乎乎的丝线?
好多火把,本来也不昏暗,人人都看见这大缸下面有东西咕噜噜冒出来。
——————

刚刚蒋晦跟言似卿前后脚到大缸边上, 后者来的时候,旁人乖巧让出蒋晦身边位置,陈皎都避讳着。
前者凶悍,后者睿厉, 都厉害, 他也不蠢。
言似卿一来就多看了大缸的厚边口上的湿润青苔, 但有一截口子青苔没了,露出下面的缸质砂底,好像被一下子剐蹭了一大片。
她记得这俩雌雄大盗身上没有沾染青苔这些杂物,不然就太失水准了——前面的事干得好好的,没什么大破绽,到了藏玉佩的时候,这么大破绽?
他们也没多少衣服可换吧, 何况换衣本来也是麻烦事.....
那这么大剐蹭就不可能是藏玉佩的时候弄下的。
现在知道了。
因为, 众目睽睽之下,杂乱发丝下, 惨白惨白的头颅就这么浮出水面。
紧接着下面的尸身也抻浮出来。
人, 一个死人。
还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姜!!”
“姜...姜公子!”
“姜灵信!”
所有人震惊无比。
连言似卿跟蒋晦都决然没想到缸中有死人,死人还是姜灵信。
对了, 此前查玉佩失窃,唯一没到场的好像就他, 不对, 是三位书生都没来。
火把光照在姜灵信的脸上,不少人都想到了长安的姜氏势力,也想到了堪堪不久前还爽朗文雅的大才子.....
这位热衷于游历山水,广交好友的世家子弟,在世家中也是少有能读书还有望得不菲功名的子嗣, 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缸中。
貌似,姜家也是少有世家中多出读书人的显贵,在朝大员不少,姜灵信大哥姜无邺就是上一届的探花,如今已是君上面前红人了,前途可见,堪称一门双杰。
结果.....
人一旦死了,再暖的火光都照不亮他的惨白。
反而越显得寂寞惨淡。
蒋晦是最不慌的了,姜家再恼怒也不敢招惹自己,别人就怕死了,一片恐慌。
罗高呆滞了好一会,然后手都在抖,来回看周边,最后锁定言似卿,“九,九公子,您,您还查吗?能继续查吗?”
廖青都破嗓了,大喊:“这还能是谁杀的?肯定是这俩大盗啊!”
“还能有别人?”
旁人一想也是啊,还能是别人吗?
那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唯一关联的罪魁。
陈双赵丽俩大盗表情不似作伪,如今还震惊中,骤见这些人同仇敌忾要把凶杀罪名推到自己身上,顿时气笑了。
“虽说以我们曾经偷盗的事迹,死罪是必然的,这杀人之罪也是死,可我们也不愿意接这黑锅。”
“我们也只在下面埋过玉佩,绝无杀人。”
“何况我们杀他干吗?不图钱的事,我们当盗贼的会做?”
“盗亦有道。”
有点好笑,天下顶级的大盗在那理直气壮喊着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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