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娘,我心昭昭,无怨无悔。”
如果他有三十万大军,他肯定会拉着眼前人的手,以诉衷肠,可他只能望着她,祈求她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
他情意流露太过明显,一旁的陶卿仰心有波澜,目光不善。
陆尤川却难得松了些神色,因为要迎回太子,秦颂自当以太子妃的身份掌控中枢,陶卿仰自以为的婚约,迟早化为泡影。
三人心思各异,这厢沈夫子撑膝站起身来,“迎接太子此乃大事,老夫随少詹事一同前去,前往青泽再赶往开封需要不少时日,少詹事速速整理,我等即刻出发罢。”
黎予刚刚浮起几丝甜蜜荡然消散,他不依不舍盯着秦颂,终是颔首听令,“颂娘,一路小心,望早日重聚。”
他其实还想说:想卿,念卿,思卿如狂,盼卿不已。
可他终究没能当众说出口,他愿意等她,等多久都可以。
与秦颂相视一笑后,黎予一步三回头地扶着沈夫子先行离去。
房中只剩下秦颂、陶卿仰和陆尤川三人,气氛显得越发诡异。
秦颂还未开口,陆陶二人早已互相敌视。
陆尤川冷冷瞥向陶卿仰:“陶将军还不快去整顿军备?”
陶卿仰回敬一个不屑的目光:“陆御史合该先行一步。”
两人拱起火药味,秦颂赶紧说正事,“陆大人你乃督察院之首,不可久离京城,还请陆大人早日回京镇守都察院。”
陆尤川官居二品是大虞朝举足轻重的朝臣,即使长公主得权,她也不能擅动陆尤川。
如今看来,秦颂的对手必然逃不过长公主,既然要与她斗,那就不能对京城的情形一无所知。
让陆尤川做这个眼线再合适不过。
虽然他与她父亲本身立场不合,但他毕竟站到了自己身边,就算他不能完全成为她靠得住的人,以他的品行,也能保京城无虞。
陆尤川当然知道秦颂的想法,可他不甚乐意,“你要我一直待着京城?”
“左都御史大人巡查开封一带,还缺理由吗?”
秦颂眼里的狡黠,总是令陆尤川着迷,她在许可他随时前往开封寻她。
来日方长,这样也好。
陆尤川眼里似乎只剩下秦颂了,他自然而然地抬手去撩秦颂的碎发。
然手刚碰上去,秦颂身后之人徒手袭来,欲掐断他的手腕。
陆尤川不是黎予,他并非只会提笔识字的书生,张扬的大手袭来,陆尤川敏锐察觉,第一时间张开手掌稳稳护住秦颂脑袋。
掌风撩起秦颂脸侧的碎发,她不禁眨了眨眼。
红衣宽袖的大手暗蓄劲力,狠狠握住护在秦颂耳畔戴着黑护腕的另一只手。
“拿开你的脏手。”威胁的警告从陶卿仰牙缝中挤出来。
陆尤川腕骨被他捏得生疼,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并不惧怕他的威胁,下一瞬,抬起另一只手,赤手空拳握住对方的小臂,“先打赢我再说。”
他使出两只手,陶卿仰也立马抬起另一只手。
两人赤手空拳较量,出招又快又狠,秦颂能听见拳头手掌相击的搏斗声,光听着都觉得痛。
两人开始的动作离秦颂极近,但真正交手后,都心照不宣地移到了堂中央,想要打个你死我活。
打斗动静太大,春和急匆匆赶了进来,见秦颂镇定站在一旁,吓得脸色都青了。
她赶紧沿着墙面挤进去,拽着秦颂躲到一旁:“小姐,您没事吧?您这么不躲啊?”
秦颂耸耸肩:“他们是互殴,不是发狂,没我的事。”
“哦。”春和认真地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忽又问道:“那他们为何会打起来?”
“大概是……为了我?”秦颂从来到这个世界,好久没人为她打过架了。
春和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她再笨也能想到两个男人为女人打架,是为了什么,不由吃惊地望向自家小姐:“您不做点什么吗?比如,把他们拉开?”
是不是还得慌张无措地喊——陆郎,陶哥哥,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谁受伤了我都会难过的?
可她并没这个打算,她闲闲坐下,替自己斟了壶茶,“拉开做什么?这不好玩吗?”
她边饮茶边盯着陶卿仰那张充满蛊惑的脸,心下暗道:陶卿仰,你装不下去了。
“小姐, 怎么办?陆大人腿被踹了,陶将军手臂又被折了,啧, 两人的脸都被打了。”
春和虚着眼睛, 缩着脖子,不忍直视两人打死打活的场景。
秦颂悠闲喝着茶,好似无动于衷。
只有十分了解她的人才能关注到她脱着杯盏的手,无意思地摩挲着杯口。
她一个从未见过战争的人,不知道有多喜欢和平,打架这种事, 她并不喜欢。
之所以任由他们动手, 只是她发现陆尤川和陶卿仰之间早就在暗暗较劲,她被一步步推到了今天的局面, 接下来必须步步谨慎。
如果要让陆尤川和陶卿仰同时为她共事, 那就不能让内部存在缝隙。
故而当她发现陶卿仰意欲软禁她时, 她便找了陶窈询问过陆尤川和陶卿仰之间的过节。
原来连陶窈都曾怀疑陶卿仰与她之间的关系,怎么能怪秦颂对他设防呢?
不过陶窈不清楚陶卿仰完整的打算,她只道:“我之前也查过这件事, 云州兵败之后,我哥详细调查过阿川表哥的行踪, 他打探到阿川表哥为了一名女子夜闯雷家别院, 动用私刑阉.割了雷家嫡子, 而那个女子就是你, 我猜我哥接近你大抵是为了报复阿川表哥。”
“什么?”秦颂难掩震惊, 不是因为陶卿仰的目的,而是雷赫扬的下半身是陆尤川动的手。
怪不得冬至宴那晚,会有皇后安排的杀手暗杀陆尤川。
所以都察院当初紧咬雷家, 也是因为她吗?陆尤川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对她动心了?
秦颂陷入沉思,陶窈又立马解释:“抱歉阿颂,我替我哥怀有不良目的靠近你向你道歉,但是阿颂你信我,我哥从未伤害过无辜,更没有轻贱过任何女子。我不知他对你做过什么,但是阿颂,私心来讲,我希望……”
陶窈顿了顿,长吁了口气,才郑重说出口,“我希望你能接纳我哥,我哥这些年过得很苦,太医诊断过他得了心病,受到过度刺激后会忍不住失控,上回,他与你一同失踪回来后昏迷不醒,帐中军医替他诊治才得知他昏迷之前犯过病,醒来后,听闻军医问他遇到了何事能让他镇定下来。他说,是你。”
“阿颂。”陶窈进一步靠近秦颂,期盼地望着她,“你能接纳我哥吗?”
秦颂当然愿意接纳一切干净美男诚意投靠。
重点是诚意,陶卿仰到底是对她有情,还是执念用她报复陆尤川,她得弄出个结果。
她没有明确回应陶窈,而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据我所知,陆尤川的母亲和令堂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原本如此亲近的关系,你哥和陆尤川为何如此要如此针锋相对?”
陶窈闻声脸色骤变,方才的期许转而晦暗,“陶家满门被诛是他上的折子,因陶家被灭一案,他连升三级,成了御前最受宠的心腹重臣,后来更是如履平地,一路走上都察院之首的位置。”
陆尤川参奏诛杀陶家满门?
秦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之间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渊源。
既然如此,这一架他们迟早要打,他们若不能放下芥蒂抑或秦颂不能确定他们能为了大事暂停干戈,那便无法共谋大业。
秦颂思绪飘远,恰在这时,听到动静的陶窈急匆匆赶了过来。
房门大敞,陶窈一眼望见房中情形。
她最爱的哥哥和最怕的表哥居然赤手空拳,殊死搏斗。
她胸中大惊,猝然焦急起来。
几步跨进屋后,她原本想凑上前拉开两位哥哥,目光一扫却见到一旁腾然起身,眼中带着明显局促朝她望过来的秦颂。
陶窈眉头紧蹙,疾步走向她:“阿颂,你在?”
秦颂舔舔唇,抑制不住地紧张,“我,我一直都在。”
情急之下,陶窈不由指责:“那你为何眼睁睁看着他们互殴?你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有过节,就不怕他们打死对方吗?”
秦颂莫名淹了口唾沫,双手紧拧,想跟她解释,但陶窈心念着两位哥哥的情况,不等秦颂开口,二话不说冲进大打出手的两位哥哥中间。
她不顾被误伤的风险,率先一掌披在陆尤川左肩,又一个弯腰,紧紧抱住陶卿仰的腰:“哥哥,冷静。”
因陶窈的出现,两人总算拉开了距离。
陶窈紧紧抱住哥哥,立马望向陆尤川,愠声质问:“阿川表哥,你连陶家最后一点血脉也要赶尽杀绝吗?”
陆尤川呼吸一滞,瞪着陶卿仰的眼睛霎时覆上一层复杂的情绪,他喉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声未吭。
陶卿仰用舌头顶了顶泛红的腮边,镇定扯开陶窈环在他腰间的双臂,“来人。”
守在前方衙堂的守卫早就听见了后衙的打斗,只因陶卿仰特地交代过,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后堂,故而他们只能按兵不动,静候陶卿仰的指示。
陶卿仰一声令下,十几名精锐应声而至,纷纷持枪提剑,将陆尤川团团围住。
时机到了,秦颂行动起来。
她快步来到陶卿仰身旁,紧张问:“陶哥哥,你没事吧?”
女子担忧的声音响起,陶卿仰、陆尤川甚至陶窈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秦颂。
陶卿仰抬手摸了摸微微刺痛的嘴角,弯起眉眼与她视线纠缠,“阿颂妹妹关心我?”
“那是自然,”秦颂掏出怀中的绣帕,递给他,“你手臂又出血了。”
她背对着陆尤川,若不看她含情脉脉的表情,举止也不算特别亲昵。
她倒要看看陶卿仰会如此反应。
陶卿仰喉结滚动,双瞳微颤地盯着她,好似经过了艰难的思想挣扎。
良久,他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绣帕,自行捂住肩头伤口,头都不抬地命令,“带下去。”
如此反应……如她所愿。
秦颂会心一笑,抬手抹掉了陶卿仰嘴角的血迹,拦住了他的命令,“陶将军等等。”
陶卿仰始终流连在她脸上,执着于她的称呼:“唤我陶哥哥。”
他没有改换任何命令,守卫们却纷纷停下动作,静等他的进一步指示。
秦颂听话地改口:“陶哥哥,你要处置陆大人?”
“你要为他说话?”
陶卿仰舒展的眉头又收紧了些,一直没得到秦颂关注的陆尤川也目光微动,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秦颂拽了拽陶卿仰的衣袖:“刚才就说了,陆大人回京不能耽搁,而且我还有事要问他。”
陶卿仰终是拿她没办法,没应声,默认她与陆尤川对话。
秦颂这才转回身,依旧紧靠在陶卿仰身旁,相隔五步之遥与陆尤川问话:“陆大人,从青泽回来后,你负责盯着云州城的动静,你可知薛词的情况?”
陆尤川身上淤青不少,不少地方隐隐作痛,但他分毫不在意那点痛楚,眼前人与陶卿仰亲昵的反应而带给他的失落才更让他心头苦涩。
“当日我并未发现薛词,但我抓住了贡时良支进城欲再次投毒的几人,后来便赶去了城楼。”
陆尤川像一尊望妻石,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秦颂,可她始终未曾靠近他半步,稳稳立于陶卿仰身侧。
陆尤川低头苦笑了一声,忽地问道。“阿颂是怀疑我与薛词又关联?”
当然不是啊!
她只是想与他共商薛词之事,她爹留下的书信告知,薛词与北蛮勾结并非本愿,皆因他的家人被人挟持。
薛词知晓云州全部内情,但他要见到自己的家人才愿意交代。
秦颂被她误会,步子松动,忍不住向前靠近,三两步来到围着他的守卫身后,“怎么会?我只是想拜托你找到薛词的家人。”
秦颂言辞诚恳,态度略显急切。
陆尤川满脸的阴霾挥散大半,寒潭般的黑眸陡然明亮许多。
她还是在意他的。
陆尤川心下笃定,他目光越过秦颂向其身后的陶卿仰兄妹掠了一眼,暗自想通了原由。
——陶卿仰掌握兵马,阿颂现在并不得自由,她不是更在乎陶卿仰,而是更依靠陶卿仰。
没关系,他不比陶卿仰差。
陆尤川镇定道:“放心,我知薛词家人在何处,昨日都察院传来消息,他们在京城找到了薛词的家人,潘成杰已将人藏了起来,他们现在很安全。”
“如此甚好,”秦颂笑眼弯弯,仰头望着他,“那我将薛词也带到开封。”
她的意思是请督察院将人交给她。
“好。”陆尤川应下。
“那还等什么?!”远处传来一声怒气明显的呵斥,“还不滚!”
陶卿仰今日已对他网开一面,再也忍不了他与秦颂你侬我侬。
若非秦颂意愿,他不保证会让他活着出去。
陆尤川双肩依旧挺直,他并打算轻易离去,昂首看去,“我与阿颂同行出城。”
“我同意了吗?”陶卿仰三两步来到秦颂身后,目光凛冽睇向陆尤川。
言讫,围着陆尤川的守卫都纷纷围拢了些。
察觉局势不对,陶窈先佯做厉声道:“陆大人,你堂堂二品大员,难道不该以大局为重吗?京城任务紧急,你还是快马加鞭赶回去吧。”
陶窈太急切了,明显就是不想让陶卿仰与陆尤川再次杠上。
陶卿仰没打断秦颂摆脱陆尤川之事,那他肯定不可能要陆尤川的命,但秦颂现在很在意陶窈的情绪。
她也催促起陆尤川:“云州和京城双双遭变,朝务必定繁杂,都察院恐怕早已案牍成山,陆大人先回京吧,希望能尽早在开封见到薛词的家人。还有秦府和陶府上下人等,还望陆大人设法周全”
在陶窈和秦颂两人的催促下,陆尤川最终没再逗留,先一步出城赶回京城
卫兵紧接着出了后堂,陶窈还在生气,也一句话没说就回了房。
秦颂望着陶窈不悦离去的背影,心下不安,她想追上去,却被陶卿仰揽住肩膀拉了回来。
春和杵在原地,见势不对,赶紧追着陶窈的身影跑了出去。
陶卿仰扶着秦颂的双肩,让她面向自己。
“阿颂,你在意我的吧?”陶卿仰的桃花眼里带着几丝不自信,“你刚刚关心的是我,首先靠近的也是我。”
秦颂迎上他的视线,脑子里想起他对她利用,好像已经解开了谜团,原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的表现很好。
她思虑其他,没来得及立马应声,陶卿仰眼神中的慌张更甚。
秦颂正欲开口,他却猛然低头吻下去,用力含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
她唇舌进攻,动作虽缓但力道很重,双手渐渐抚上她的肩背,将她拥进了怀里。
伤口崩开的肩头还在渗血,他却不管不顾,拥着她贴近自己,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胸膛,与她融为一体。
陶卿仰的表现,让秦颂心情大好,她毫不反抗,踮起脚尖,给他回应。
他动作更加凶猛,湿软的双唇时而含住她的唇瓣,时而吮吸她的小舌,如情场高手般轻咬含.弄。
上一回,秦颂心里怀着芥蒂,且身体对他还存在本能的颤意,导致并未认真感受他的吻,这次她决定接纳他之后,才发现他的吻猛烈得叫人上瘾。
似乎不用什么特殊的技巧,就能让她身子发软,脚底发虚,越发想要缠上去,与他缠绵到底,不死不休。
然而秦颂忘乎所以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粗喘着呼吸,不去多看一眼她充满湿意的迷离眼神,扶着她的后脑,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指摩挲着她的后颈。
“没关系,不用说了,我们可以慢慢来,慢慢来。”
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秦颂才发觉他还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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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卿仰常年行军打仗锻炼出来的体魄强建平稳, 刚刚激吻的粗喘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只有胸腔里那鼓鼓心脏声似乎快到要蹦出来。
秦颂的小脸被他的大手按靠在他胸前,炙热的体温夹杂着迷迭香的味道, 丝丝缕缕包裹着她, 令她渐渐乱了分寸。
心头的乌云散去,秦颂发现陶卿仰确如陶窈所说,他很好很好。
他目的不纯地靠近,却从未伤害过她,甚至从丽娘只言片语中,她听到的是一个对女子毫无偏见, 愿意帮助弱小的大男人。
哪怕焦急想要追去青泽, 还是坚守本职,苦守战场, 领军收复了澹州, 可谓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这些细节或许早就打动了她, 直到今日,他明明有机会利用她刺激陆尤川,他却没有那么做。
所以他的利用早已变了味道, 她也大可不必继续拧巴。
秦颂双手环上陶卿仰的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欲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其实——”
“将军。”
秦颂刚开口, 门外副将突然闯了进来。
“抱, 抱歉。”郭副将窘迫顿在门口, 脚底一滑欲调头离去, “末将打扰了。”
然他身影还没走出门,陶卿仰“咳”了一声,唤住了他:“何事?”
郭副将硬着头皮转回身, “兵马整顿好了,将军检阅后,随时可出发。”
陶卿仰“嗯”了一声,示意知晓了。
郭副将也不多逗留,拱手后退欲转身离去。
“等等。”秦颂挣开陶卿仰,快步拿来他的面具,“陶将军,正事要紧,我们得尽快出发。”
陶卿仰垂目看了秦颂手里的面具一眼,无奈接过,“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秦颂抿了抿还有些发热的嘴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意,“嗯,快去吧。”
陶卿仰沉醉于她漂亮的梨涡,执拗地想抬起她的下巴,看个够,亲个够。
但郭副将还站在门口,他忍住了没动她,只命令道:“好生休息,什么事都不用做,等我回来帮你。”
陶卿仰离去后,秦颂确实什么事都没做,她快步去了陶窈房里,一心想要哄好她的闺中好友。
她十分珍惜原身给她留下来的这位嫡长闺。
陶窈房里,灵动英气的美人坐在床上,怔怔发呆。
不仅生气,还脸色煞白。
“阿窈,你怎么了?”秦颂见状立马到了杯热水递过去。
陶窈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过去,只傲娇地转过身子,不去理她。
秦颂又转到陶窈另一边坐下。
陶窈又仰着头,“哼”地一声转到另一边。
“阿窈,你真生气了?”秦颂没再转过去,就坐在陶窈身后,温声问她。
陶窈抱臂仰头,懒得应她。
“阿窈,别生气了,我错了,你理理我,理理我嘛。”秦颂挠着她的背撒娇。
陶窈鼻孔朝天的气势被她挠得绷不住,用手肘向后捅了捅,“别动。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冷眼旁观,事不关己,放纵两位哥哥大动干戈,我更不该拈花惹草,四处招惹,让两位哥哥大打出手,都是我的错,阿窈,你就原谅我吧。”秦颂说着,伸手拉着陶窈的胳膊轻轻晃动,又用头蹭她的肩膀,撒娇耍赖。
陶窈没有推开她靠着她的姿势,只扭捏着拽回袖子,秦颂却不放:“阿窈,我的好阿窈,原谅我嘛。”
陶窈拽不回袖子,生气地转回身,撅着小嘴,看起来气坏了,但说的话一点也不刻薄,只就事论事道:“阿颂,不是我生气,我哥有伤在身,陆尤川拳脚又极好,万一伤到我哥怎么办?甚至……算了,我哥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秦颂被她问住了,原来陶窈担心了这么多,她心里多了一丝愧疚。
她拉起陶窈的手,温声解释:“阿窈,你多虑了,哪怕陶将军躺在床上动不了,陆尤川也赢不到最后,你忘了,你哥手里还有三十几万大军呢,哪是深入镇北营内部的陆尤川能占到便宜的?况且陆尤川佩刀在身,从未碰过一瞬,他根本没打算动真格,大抵就是一场下了狠手的切磋吧。”
陶窈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方才担心过度,根本没考虑这些,经秦颂一提醒,她才恍然得悟。
她面色微讪,端起秦颂端过来的茶水,假意喝水,轻声嘟哝,“那你,不早说?”
“是我说晚了,我道歉。阿窈,以后不许生我气了好不好?”秦颂也弯腰下去,歪着头从下面去瞧陶窈的眼睛。
陶窈被她凑上来的脸看得不好意思,端着杯子又调过身子,面向了另一边,徒留给她一个背面。
“是我自己着急没听你说,你道什么歉?这么看,你也…没那么坏蛋。”
陶窈说完,仍不好意思地背对着她。
秦颂好喜欢她羞赧的模样,忍不住抿唇笑了一声。
笑声落下,望着她的背影却开始慌乱,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忐忑道:“阿窈,如果我真的是坏蛋,你还会理我吗?”
“那你不当坏蛋不就好了。”
“可是,我已经是坏蛋了。”秦颂决定坦诚。
陶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意思,当即转身看向她,“这是何意?”
“阿窈,我其实,”秦颂舔舔唇,殷切望着陶窈的眼睛,“和长公主是一样的人。”
陶窈满脸疑惑,睫毛微微颤抖,“哪方面?”
“放浪形骸,玩世不恭,不守妇道。”秦颂没有用这个世道更难听的词来形容自己,因为在她的观念里,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为了陶窈她不得不去用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行事准则来衡量自己。
陶窈难以置信,“那你,你…你养了几个?”
“倒也不需要我养,”秦颂怎么感觉比对她爹坦诚还要紧张呢,她松开抓这自己的衣摆的手,比出三根手指,“如果亲亲也算的话。”
“三十个?”陶窈瞪大眼睛,震惊到快要跳起来。
秦颂立马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陶窈心直口快,更加震惊,“三百个?”
哪有那么多,她哪有那个福气。
秦颂赶紧按住震惊到快要破碎的陶窈,笑眯眯地试图化解她的反感:“没有没有,只有…三个。”
陶窈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完全松下去,三个对比三百确实可以用“只有”来形容了。
她调整了一番神色,才勉强冷静地问:“其中包含我哥吗?”
秦颂点头,“亲过。”
亲过?下一步就是生孩子了吧?
陶窈脸颊羞红得要死,她可不知道这事是如何进行的。
她心里略微庆幸,至少有她哥哥。
转念又开始担忧,“我哥知道吗?”
秦颂继续坦白从宽,供认不讳,认真点头。
陶窈倏然起身,眼神都不知往哪里放,佯作义正言辞道:“那,那既然我哥都愿意,我能说什么?但是,但是,你你你,你必须偏爱我哥。”
秦颂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她居然说的是偏爱他哥,而不是要求让她必须清理另外两个。
不愧是她的嫡长闺,对她果然包容。
虽然她后来才知道,陶窈只是因为太突然,被这事洗劫了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另外两个的事,很久之后她才渐渐接受了这件事。
作为大军主帅,陶卿仰一直很忙,但他遣走了沉星和降月,秦颂身边就只剩春和一个婢子,他竟说到做到,真得亲力亲为照顾秦颂一日三餐,洗漱换衣,事无巨细。
只要他在,连春和都不用近身伺候。
一切准备就绪后,秦颂提来薛词,随陶卿仰整备的十万大军一同出发,不过两日就进入了戎阳。
军队庞大不宜进城,加之陶卿仰需得在军队抵达开封前,与秦颂一同绕去江南,故而行至戎阳后,陶卿仰将兵马交给陶窈和几名副官带领,他和秦颂则悄然改变行程,秘密前往江南。
陶卿仰时刻跟在秦颂身边,哪怕就寝也要睡她外间。
秦颂倒也没意见,而且一路上她都没再推开他。
大抵是因为亲过好几次了,对于接吻之事似乎已经心照不宣地许可,但是再往下,他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秦颂之前想跟他说的话,也一直没有说出口。
不过她现在还有事要忙,她没着急告诉陶卿仰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们现在日夜同行,若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免不了做到最后一步,那她一路上除了睡觉吃饭,就只用做那一件事了。
想想……还有点期待呢。
秦颂本想屏蔽这件事,偏偏越想越多,脸颊不觉开始发烫。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摇摇头,试图将脑子里蚕食她的不良画面清扫出去,结果却被陶卿仰捕捉到了异常。
“阿颂妹妹,这是想到什么了?脸这么红?”跟秦颂挤在一辆马车里的陶卿仰眼神几乎黏在秦颂身上。
秦颂一开始不适应,现在已经被他看习惯了,低头继续端看手中那一沓新奇作物和先进技艺,随口回了声,“想你。”
陶卿仰微微一怔,盯着她淡定整理手中图样模子看了片晌,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穿衣服的样子?”
秦颂:“……”
刚刚压下去的画面,又飞速灌回了脑子里。
秦颂无奈抬起头,迎上他既探究又期待的目光,坦然点头,“你要脱吗?”
“嗡”地一声,陶卿仰脑子里的阀松了,几乎没有思考,他躬身凑上前,猛然抵着她贴到厢壁上,“随时奉陪。”
话音落下,他含住她的唇,亲吻猝不及防。
为了出行舒适,陶卿仰特意找了一架工艺极好的对门式马车,虽然隔音效果一般,但若无传唤,车外人轻易不会闯进来。
亲吻声与水渍声被马车行驶的声音和树叶婆娑声掩盖。
辗转腾挪间,陶卿仰原本扶着厢壁,欺身拢着她的动作,早已换了上下。
待两人神色稍微清明,陶卿仰已将她抱于腿上,手也渐渐握到她的腰窝,秦颂整个身子都伏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