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眼前人,他有一瞬惊喜渴望,然而立即恢复冷淡寡情:“你怎么进来的?”
温香软玉贴满怀:“都是你的未婚妻了,要张房卡不是很自然的事 么?”
“你不是,滚开 。”秦令川粗喘着。
“一向温文 尔雅的秦先 生,竟然让人‘滚’?你这般不怜香惜玉,莫非将 我错认成 了姐姐?”
秦令川冷笑:“你就是若真。”
夏若真扳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眉眼处:“你看清楚了!眼下一点 朱砂痣的,t 是妹妹!”
秦令川毫不手软地大力揉搓那颗痣:“不要以为你贴了这颗痣,就能冒充幼臻。我爱的人,绝不会认错。”
秦令川浓眉紧皱,水气 氤氲,他越发 看不真切。
两张脸重重叠叠,秦令川忽然捧住她的脸,动情地唤着:“幼臻,幼臻……”
她也迎面吻上去,紧要关头秦令川又忽然后退一步,痛苦摇头:“你不是她,你不是她,滚!”
“你想 做夏家 的女婿,娶谁不是一样,横竖我和幼臻,连长相都一样。”
若真的手,还要再往下探:“啧,秦先 生的身材,不愧当初能假扮男模,骗得 我妹妹一愣一愣的。”
秦令川攥紧她的手,不让她乱碰,像扔一张废纸一样,把人朝门口垃圾桶丢过去。
他裸着半身从淋浴间出来,抓起案板上的水果刀,顶在若真脸侧:“滚!”
若真也急了:“你有病吧!你是不是不行啊,送上门的都不要?”
秦令川实在难以抵抗药力,眼前人还在挑逗,他忽然握住刀柄,朝自己小臂割了上去。
鲜血流出,混着满身水渍,颜色淡了许多。
秦令川这才恢复一丝清明,不由分说拽着若真胳膊,把她扔到了门外,扣好锁链。
几乎是同时,内部电梯的开 门声响起,幼臻走了出来。
只差半步,她就要撞上先 生和姐姐的场面了。
秦令川懊恼自己有些轻敌了。
幼臻看见他,衣衫不整,并没有过来,转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她越清醒,就感到越残忍。
她有时甚至希望自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反正她跟姐姐有着同样的一张脸,就用这张脸去占有他,只要有这张脸,他就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但她随即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不能接受自己去做一个替身。
秦令川有一次曾说给她作画,她乖乖坐着,可作好画后,他却不让她瞧。
秦令川,你在作画的时候,透过我的脸,在看谁的影子呢。
虽然放了血,伤口疼和酒劲混合,竟麻木起来。
也不知周沅离下了多大剂量,他还是难以自持,踉跄着扑上去抓住了幼臻。
幼臻吓了一跳,几乎托不住他:“怎么回事 ?你发 烧了吗?”
他肌肤上的水流冰凉,可皮肤下面是滚烫的。
秦令川沉默不言,慌张地去抱她。
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将 她全部笼罩,虽然是她亲爱的爱人,可如此洪水猛兽般,滚烫而迫切的占有欲让她下意识推开 。
放在他胸口的手被强势地扼住,按在一旁。
他要她,他要她只是她。
幼臻是愿意的,但悲伤大过心动,他只不过是将 她当成 了姐姐。
秦令川,在你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你会不会有那么一刻想 起幼臻,你会不会恍惚?
秦令川俯身吻在她的香颈,淡愁的细眉和美目越过他的肩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乱着心神 ,连天花板都摇摇晃晃。
“我是谁?”
幼臻很清醒,哪怕知道只要不开 口,就可以得 到他,哪怕是以这种龌龊的方式。
但她还是问了。
秦令川果然停下了动作,他捏起她的脸,突然眼神 一凛。
他摇晃着站直身子,用力拍了拍额头,定神 许久,才低声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很是无地自容,那么珍惜她,看重她,怎么能因为周沅离的错,就发 泄到她身上。
他再次开 口:“对不起。”然后踉跄着走开 。
幼臻抚过眼底朱砂,若是没有这颗痣,他会不会喜欢她多一点 ?
方才的淋浴不管用,秦令川索性将 整个浴缸都放满了凉水,一脚踏了进去。
整个身体 的浸入,水花四溅,地板上漫了一地。
幼臻不放心,跟着进来。
“水太 凉,会激坏身子的。”
秦令川摇头,不敢碰她:“你出去。”
“有没有药能缓解这个的,我去给你买?”
秦令川笑了,还好方才没对她做什么,她太 小又太 傻,他会吓坏她的。
他扑腾拍打几下水,半跪在水下,表情艰难忍耐:“你用毛巾,把我绑起来。”
“快!”
他的语气 不容辩驳,幼臻照他的话去做。秦令川双手反剪身后,幼臻捆绑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肌肤,他就一个颤抖。
身后的水慢慢变红,幼臻这才发 现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不浅的伤口。
秦令川根本不让她碰:“快走!别管我!”
像是发 令枪一般,幼臻只有往外走,没有回头的反应。
她也的确是吓着了,立刻奔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没有表,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起伏的心跳渐渐平缓。
她终究放心不下,他手臂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又一直泡在冷水里,这怎么行呢。
估计药效已经过去了罢?
幼臻洗了把脸,换上防滑的拖鞋,也给秦令川拿了一双,敲了敲浴室的门。
没有回应。
幼臻又用力敲了三下:“令川?你还好吗?”
怕不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不行,他手臂上的伤口必须得 处理。
幼臻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秦令川整个人淹在水中,湿透的白衬衫,更 加勾勒线条饱满的肌肉。腹肌在水面下若隐若现 ,质地极好的黑西装裤贴紧修长有力的腿型。
秦令川双眼迷蒙:“你怎么回来了?”
“我怕你出事 。”
秦令川喘道:“我没事 ,你……”
幼臻不等他说完,绕到后面,从水下捞出他被捆绑的双臂,伤口有些发 胀,这人是不知道疼吗?
幼臻擦干周围水流,给他上药,包扎。
秦令川整个人都冻透了,只有幼臻掌心传来的体 温供给唯一的温暖。
像是星星之火,又起了燎原之势。
他将 手臂从幼臻掌心抽离,转过头去。
幼臻忽然用力抓住他,抱紧他,双唇主动含住了他的上唇。
她的心在颤抖,她嫉妒得 发 疯。
从小,什么都让给姐姐了,这一次,就让她抢一次。
凭什么,什么都要让;有本事 就来跟她抢。
她舍不得 他,哪怕一次就好,让她完完整整地拥有这个男人。
只要一次,此后他就是她的姐夫,各不相干。
白天那句话,虽然是赌气 ,却也绝对真心:
嫁过秦先 生,也不至于抱恨终身了……
而他那句话,也让她委屈地落泪:
你也算在夏家 养过几年,配得 上我……
秦令川再也克制不住,双臂用力,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 ,他却将 毛巾挣脱了。
他握住幼臻的细腰,将 她整个人也拉入了浴缸。
他深深望着她:“幼臻,你确定吗?”
周沅离教过她的,这时候,女人应该主动温存才好,但今日若是姐姐来,他的浓情又是对着别人的了。
幼臻若无其事 地回答:“无比确定。”
秦令川渐渐靠近,薄唇快要碰到她的前一刻,抬眸看了眼,幼臻闭上双眼,等待着他的接近。
她是愿意的。
也好,虽然今天发 生了很多事 ,但毕竟订了婚,她是他的人了。
这不是个好地方,也不是个好时机,但他很开 心,幼臻重回他的怀抱。
确定了她的心意,秦令川试探而克制地,极尽温柔地吻了几下。
唇齿间酒精气 味氤氲,他有些不高兴地道:“以后不许喝酒。”
幼臻睁开 眼,捧着他的脸笑:“好。”
秦令川捏住她的指尖,放在自己后腰,平淡地开 口,委婉斟酌,又小心翼翼:“幼臻,我白天被你气 得 不轻,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幼臻无动于衷地笑笑,反正今夜之后各奔东西,也用不着出于之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身份跟她解释什么。
秦令川见她沉默,心也随之一沉,没想 到她又主动凑上来,便 再也忍耐不住,深深吻住她。
他原先 将 她放在身下,可水太 凉,对她不好,又抱着她翻转过来,自己枕着浴缸边沿,将 水龙头打到温水那边,继续放着。
他抱过她的双腿,沿着腰线抚过肩颈,手背青筋暴起。
幼臻伏在他紧实的胸肌上,听见秦令川动情地轻声唤她:“小七……”
心底最后一丝绝望的挣扎被彻底撕裂。
哈!他终究是把她错认成 了姐姐,这个她无比讨厌,避之不及的小名,被最心爱的男人以这样的方式叫出来,幼臻无耻地看轻自己。
像是报复一般,抵死缠绵。
第22章 堕胎药 遂了您的心意,孩子终于没了。……
日光高照, 秦令川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没有人。
衣服规规矩矩穿着,腰带扣着, 手臂上重新包扎好,打了结。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竟一点没听见。
他酒量极好, 绝不存在酒后忘事 这一说 。
正打算起身,往床头柜上扫了一眼,台灯下压着一个信封。
秦令川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 打开一看,里面有200块现金, 抖搂抖搂, 还有钢镚。
他打算打t 电话过去,才发 现所 有联系方式全被拉黑了。
秦令川气笑了, 真把他当男模了?
还是只值201块的?!
眼眸里旋转着筹措的凝光, 他打算去找若真,没想到在路上,就 听说 了夏若真和夏姑姑一同出了意外的消息。
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满地鲜血,以及匆匆赶来的幼臻。
自那之 后, 幼臻就 被周沅离控制了起来。
联系不上幼臻,秦令川先去找周擎岳谈判。
自从在伦敦被刺伤之 后, 秦令川因祸得福,反倒搭上了周擎岳这条线。
毕竟周家还是爷爷说 了算,天伦之 乐,他何 乐而不享。
这么多年了,周擎岳总算找回了长孙。
曾经在他膝头玩乐, 不见到他不肯进 家门的长孙,终于回来了。
沅离也好,但他不喜欢这第二个儿媳范佳,连带着害得他白发 人送黑发 人。
现在,多一个人帮他管事 ,他不知 有多开心。
秦令川站在周氏老宅的二楼书房内,房中布置已被他暗自记下,他特意没有去看那个保险箱。
他背对着黑漆书柜,面向老爷子,不卑不亢:“周家一直想吞并夏家,我替您筹谋,也是为我自己。”
周擎岳洞若观火地打量他,诚然真情里掺杂了几分算计,他依旧得意:“这才是我的好孙子,不过那个夏幼臻是我的心头大 患。你也知 道,她和沅离走得近。”
秦令川先斩后奏,早有准备:“同样是孙媳,您现在,可不止有一个孙子了。”
周擎岳撑着龙头拐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事 我听老黎说 过了,你本 是和她的姐姐订婚,幼臻虽说 没和周沅离举行正式的订婚宴,但亲朋好友也都默认他们就 是一对。若是你们兄弟、姐妹交叉错位,人言可畏啊……”
“我不在乎人言。”秦令川冷笑,寒声,“况且,与我订婚的本 就 是幼臻小姐。出席订婚宴的是她,我要娶的人,也本 就 是她。只不过让人掉包,弄错了请柬。”
老爷子:“有这等事 ?”
秦令川:“况且,她的姑姑还没有找到,另外30%的股份一直没有到手,您也不想一直悬而未决吧?”
老爷子一下又一下敲着拐棍,将心头烦乱一下又一下重申。
秦令川继续出谋划策:“只要解决掉她的姑姑,把幼臻牢牢控制在我这里,那么夏家的控制权,还不就 都是您的?”
老爷子忽然变了脸色:“夏幼臻!夏幼臻!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迷药,要你们兄弟俩,为了争她一个,闹到这种地步。”
像是台风天来临前的天空,风吹云走,速度快而厚重,不知 何 时就 要袭来一场暴雨。
秦令川依旧冷静,无甚感 情地一瞥:“我的游戏规则里,是不包括女人的。爷爷只说 ,要不要那30%股份就 是了。”
周擎岳狠狠记了秦令川一眼,巴不得将他整个身形都从这个空间挖出去,临了临了,被一个小辈摆了一道。
他摆摆手,不置可否,示意秦令川出去。
秦令川摆出一副极孝顺的样子,默默退出,还带上了门。
事 情比他想象得顺利许多,家族出了这样的丑闻,二十几年前的旧事 被翻腾出来,若是老爷子顾及尊严不肯相 认,他自然会以股份相 要挟。
没想到,老爷子不但就 此认下,还把酒店业务让他一并管理。
秦令川只格外提出了一个要求:住进 周家。
周擎岳欣然应允。他需要一个人来制衡周沅离,周家素来清白,不能让他这娇惯的孙子为所 欲为,让全家人都到监狱里养老。
秦令川自然也就 拿到了接近书房保险箱的密码。
令他意外的是,保险箱里并没有贵重物品和机密文件,而是一枚小小的纸星星。
从纸张的折痕来看,这枚纸星星恐怕跟他的年龄不相 上下。
同样的一枚,他也在夏姑姑那里见过,是母亲留给她的。
想不到,就 是用这样一颗廉价的、小商品城几毛钱就 可以买到的星星,骗了一个女人一辈子。
她将祖传秘方,家族企业拱手相让,最后客死他乡。
某种程度上,秦令川在幼臻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他不能让她重蹈覆辙。
命运似乎不停轮转,难道这是对他的惩罚?
秦令川越发 心神不宁,他想要立刻见到幼臻,一刻都不能等。
刚踏出书房,范佳迎面走了来。
他对这个女人仍保持着最后一点绅士:“范姨,来找爷爷吗?”
范佳看起来有些局促:“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
秦令川瞥了眼走廊深处,将她让到转角处:“范姨有什么话,开门见山地说 吧。”
范佳很久没有跟他这个年龄段的人相 处过了,除了自己儿子,她有些吃不准现在的年轻人爱听什么话:“我们一直没有好好地聊过。”
她看了眼秦令川的脸色,滴水不漏。
“我打一见到你,就 知 道你和我们家有些关 系。你可能不觉得,但是你的眉眼长得和沅离像极了。脾气也像。”
秦令川一直瞄着走廊那头,他知 道,周沅离总喜欢站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搜集别人的私事 。
范姨继续道:“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占据这个位子,沅离也是。我知 道,我知 道你喜欢夏小姐。沅离还小,以前若是做了什么事 ,得罪了你,得罪了夏小姐,我替他赔罪。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只想他给我养老,请你不要伤害他。”
秦令川冷眼看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范佳知 道她这是不同意,缓缓仰头望着他:“我知 道,我霸占着这个位子很多年,如今,把周家的企业让给你,也不算什么……”
秦令川猛然眯了眯眼:“‘让’?您可真慷慨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令川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打算继续这场对话:“刚才您说 ,我和周沅离脾性相 像。我却不这么觉得,周沅离温文尔雅,但是我……”他忽然转身,直视着范姨,“脾气很差。所 以,你千万不要惹我,也不要去招惹幼臻,不然,代价你付不起。”
范姨在他强大 气场下,不由退了一步:“我、我说 错了什么?”
她想错了,秦令川是个自负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施舍。可是周沅离呢?
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性格上有相 像的地方。周沅离过了二十几年养尊处优,说 一不二的生活,家中以他为大 ,突然多出个哥哥来,他怎么能接受?
果然,秦令川接着就 问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周沅离的意思?”
范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没和他说 什么,这都是我的妇人之 见,哪句话没说 对,你一个大 男人也别跟我们妇道人家计较。”
秦令川漠然:“消息这么快传到你这里来了,周沅离能不知 道?”
“真的不是他告诉我的。”
他在书房与老爷子的对话绝对私密,范姨既然都知 道了,恐怕消息早已传开。
幼臻也知 道了么?
竟然还录了音,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他不会用此等阴险的招数。
只怕是他如今大 权旁落,这家中处处都被周沅离安装了录音和摄像头。
秦令川径直从她身侧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我要取回我应得的,还有,以后不要叫我令川,叫我大 少爷。”
“至此,他为了拿回周家长孙的身份,和夏家的产业,牺牲掉了大 部分自己的产业,又被周沅离的手下追杀,才在那个雨夜被你所 救。”
听完姑姑说 的这一些,幼臻简直不敢相 信自己的耳朵。
瑾玉小心凑到她身边扶着,生怕她一激动跌下去。
“这么说 ,秘方本 来就 是秦令川妈妈的,本 来就 属于他。而他收购夏家企业,用的都是自己的资产?”
姑姑点点头:“这孩子,总是默默做事 。我躺在ICU这么多天,你想想,周沅离为什么不趁机下手除掉我,还不都是令川暗中保护。”
姑姑推动轮椅上前,握住幼臻的手:“是我不好,不该给你埋下复仇的种子。这么多年,也没能解了令川心里的结。姑姑白活了几十年,似乎做事 总是半途而废,什么都没成功过。”
“不是的姑姑,”幼臻扬起小脸,眉目间一片坚定,“如果不是你从中斡旋,秦令川还不知 要怎么报复我们家……”
“姑姑的意思是,既然你们俩阴差阳错订了婚,不如就 这么过下去吧。我知 道,他怀了你的孩子……”她紧了紧幼臻的手,“小九,做回你自己吧,打学生时代起,你就 活在小七的阴影下,你该走出来了。”
“不!”幼臻忽然站起身,就 t 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更不能这么做。
“我要回去了。”头脑里塞的东西太多,幼臻一时不能消化,她茫然地往外走,磕磕绊绊。
瑾玉不太放心:“幼臻姐,你这就 回去么,还没吃饭呢?”
“我、我回去了,回去、吃饭了,吃、吃饱了……”她神志不清地嘟嘟囔囔,姑姑仍在后面喊道:“幼臻你去瞧瞧令川吧!”
幼臻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天色擦黑,宾客们都散了。
大 厅里一片狼藉,就 像她处理的这件事 一样。
二楼的书房虚掩着门,风平浪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 生过。
她知 道,周沅离此刻肯定在里面。
今天事 情的发 展,于他而言,没有一件是顺利的。就 像是画室之 于秦令川,周沅离有什么心头事 ,都喜欢呆在书房排解。
秦令川住东侧那件独栋,幼臻想了想,还是推开了眼前书房的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将走廊的光线挤了进 去。
周沅离周身冷冽地靠在书桌上,摇晃着酒杯,显然在等她。
幼臻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素面朝天。
周沅离神色光彩了一瞬,有些挪不开眼:“我竟没有发 现,幼臻长大 了,何 时出落得这般标致?”
他站直身子,一步一步走近,抬手缓缓摩挲幼臻左脸,眼神浓郁得化不开:“我一手将你打造,秦令川对你这般销魂,我竟不知 ,你是这么的有魅力。”
幼臻忽然躲了,她是第一次躲他:“师哥你……”
“小九啊,我的好小九。你还真是养不熟啊,你跟秦令川设计套我?”
幼臻一时吃不准他知 道了多少,依旧拿出从前跟他说 话的平和语调:“我没有。”
“没有?好,你把这碗汤端去给秦令川喝了,我就 相 信你的忠心。”
幼臻扫了一眼书桌上的药碗,还热气腾腾冒着气。
“是什么药?”
周沅离轻笑一声,附耳:“堕胎的。横竖孩子不是你的,你不会可怜他吧?”
幼臻克制着心慌,阴阳怪气说 :“我想不通这跟我的忠心有什么关 系。”
“哦?”周沅离又笑了一声,寒森森的,呼吸在她耳侧的空气都是凉的,激得她想要躲开。
“那么还有第二个法子。”
幼臻转过脸看着他,问 :“是什么?”
周沅离忽然去扯她的领子:“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幼臻开门往外跑,周沅离拽着她的胳膊猛地拖回来,然后愈发 激烈地去探寻她的红唇。
酒气弥漫:“你在我面前演什么?是你主动到书房找我的,你不是知 道孩子是你的了么,你还回我这里干什么?”
木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书桌上的两 个人都僵住了。
秦令川逆光站着,瞧不清他的表情。
幼臻快速将周沅离推开,周沅离知 趣地掸了掸袖子,故意从秦令川旁边撞了过去。
秦令川负手而立,气极:“这就 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把自己献给他,好拿回证据?”
“我有我的方法,不用你管。”幼臻整理好领子,坐直。
周沅离方才用了蛮力,她胳膊被扭青了一片,不动声色将袖子放下来,又把手背到身后,以防秦令川看见。
“如果,我偏要管呢。”他上前一步,看到了那碗堕胎药。
热气渐渐消散,药味弥漫。
秦令川修长手指盖在上面,幼臻怎么拿都拿不动。
两 个人暗自较劲。
幼臻双手用力,还是夺不下,忽然站起身,泪光点点:“你干吗对我这样!”
秦令川探寻地重新与她对视。
“是我们夏家对不起你,是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我做不到!”
秦令川依旧平静望着她:“你都知 道了?”
“是,我全都知 道了。我们走到这一步,我纵然有错,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就 像个傻子一样。”药汁在她的努力争夺下,洒出了些许。
秦令川一只手捏住她,好死不死,就 是方才被周沅离捏青的地方:“我不在乎。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他们害得我从小就 没了家。就 当之 前什么都没发 生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一切都来得及的。”
幼臻一手紧握成拳,戒指的钻石割得她手疼,眼泪大 颗大 颗落下,她深呼吸几口,依旧无法跨越内心的屏障。
他若是知 道这是她的孩子,是她靠那样龌龊的手段得来的,他该怎么恶心自己?
荒唐过一次,不能再自私第二次。
这就 是她那晚不顾一切得到这个男人的报应,终于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心魔难敌,幼臻把心一横:“我做不到。求你放过我吧。”
秦令川眼尾猩红,盖在她手背上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这就 是你知 道全部真相 以后的回答是吗?依旧不能接受我,依旧不能接受这个孩子?”
“幼臻,你想让我喝吗?”
秦令川眼眸里有波澜的星光,一只手紧攥着腹部的衬衫:“你不想要它?”
幼臻将手从他的掌下抽离:“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你留下。”
“如果我说 ,我爱的人是你呢,夏幼臻!”
幼臻震惊地看着他:“你说 什么?”
秦令川上前一步,将堕胎药也拢近一步:“我说 ,我爱的人是你,夏幼臻!”
幼臻觉得有些窒息,房间里闷热异常。
“我自始至终,都只爱过你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将你和你姐姐弄混过,我两 次想娶的人,一样都是你。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怎么……可能?”幼臻呆若木鸡。
秦令川只是觉得语言苍白,只想把人揉进 自己怀中:“怎么可能,是,我都觉得怎么可能。我看见你流泪我就 心疼,看见你受伤就 要疯了。你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幼臻懵了,秦令川爱的是她?唤的臻臻也是她?那么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表现,岂非更加罪不可赦?
秦令川再进 一步:“我问 的,不是有没有喜欢过,有没有心动过,而是,有没有爱过。”
难堪的沉默在二人面前蔓延。
秦令川自嘲地勾起唇角,她不说 话,就 已经是答案了。
“如你所 愿。”秦令川挥开她的手,端起药碗,一饮而下。
泪水混杂着药味,一同被吞咽下去。
他终于离开了她,幼臻反应过来,攥住他的领口,将他一把拽回来:“不要!”
秦令川不听她的,幼臻直接打碎了药碗:“不许喝。”
秦令川已经喝下小半碗,也不再看她,只是空茫地望着某个虚空。
这样的眼神,幼臻记得,是在他眼睛刚拆下纱布的时候,在她否认自己是妹妹的时候。
药效起得很快,秦令川骤然一手环住腹底,疼得直不起腰,唇齿间细碎呻吟。
幼臻托住他脱力的身子,心底一片杂乱:“陶北!陶北呢?”
陶北向来不会离他太远的,果然闻声进 来,看见地上的碎瓷渣,骇了一跳。
幼臻声量都提高了些:“快去叫黄医生!”
陶北大 脑完全来不及反应,像个得了指令的机器人,转头就 朝外奔。
幼臻几乎是将人抗在肩上:“令川,令川,你的安胎药呢,不是每天都随身带着,快先吃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