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采用秦历纪年,但秦历纪年是源于他制定的《太初历》!
秦历纪年之说,已经让刘季时期的秦臣越发相信天幕所透露的消息为真。
阳历与农历一出,凡是对天文有所了解的秦臣,已是彻底信服。
这绝非此世之人所能制定的历法!
可若是历经数千年演变,故而得此历法,这就说得通了。
低调的太史令此刻站了出来,向满朝文武讲述“农历”是何等难得。
【秦念:……】
秦念回复一串省略号之后,果断转移话题。
【秦念:刘季时期的韩信,你看完前八个话题之后,可能会对刘季有点意见。但这一次他应该不会负你,你可以再信他一次,你也只能再信他一次。别养门客,和所有文武官员保持距离,朕相信你这一世依旧能成就兵仙之名。】
韩信:“……”
刘季原本会负他?
兵仙……
纵然被负,也成就如此盛名?
【刘季:……】
刘季的笑容僵住片刻,很快又笑了起来。
应是他忌惮韩信的能力,才会有负他之举。
兵仙,如此称号,实在令人见之生惧。
秦念此言并非是讥讽自己,相反,这是在助他。
可倘若韩信不养门客,不结交官员,那便是极有能力的孤臣。
刘季怎会不能容他?
身为太子义父的韩信若有所思。
成就兵仙之名……
若无刘邦的赏识,他如何能建立功勋,得后世之称颂?
韩信依旧是容易受情感左右之人。
他教导刘恒已有两月有余。
【秦念:那现在就该说如何改制。】
【刘彻:始皇帝的过错你就只字不提?】
霍去病:“……”
他是真没想到,陛下先是吃了闷亏,又得后世秦皇的称赞,现在居然又主动挑事。
卫青只得希冀于秦念不要提及他与去病。
他早就习惯陛下这般作为。
【秦念:刘邦话题时,也没见你跳出来指出他的过错。】
【刘彻:……】
一句话把刘彻干沉默之后,秦念也意识到同事应该是在提醒她。
可能甲方想看她把所有皇帝的过错都说一遍,包括祖龙。
但她早就立下敬重祖龙的人设,不能像指责其他皇帝那样指责祖龙。
秦念很快就想出对策。
第159章
【秦念:说起来, 历朝儒家史官是给祖龙造了不少谣——刘彻,你倒是说说祖龙有哪些过错?】
按人设秦念不能主动说始皇帝的过错,但可以借辟谣的名义, 让刘彻来说。
谣言部分刚好可以澄清。
对于不是谣言的部分,可以转向制度改革。
【刘彻:……】
“陛下,不可中计。”
霍去病已抢先一步谏言。
秦念既然如此自信,她必是知道哪些是伪史……这些伪史甚至有可能是汉朝史官所编造。
“朕知道。”
刘彻当然不会贸然说始皇帝的过错。
他刚才也就是过于得意于《太初历》一事。
此前多次遭到秦念讥讽,刘彻早就想看秦念如何指责始皇帝的过错。
结果真到始皇帝的话题,秦念居然略过不提。
多月以来的期待落空,刘彻这才没忍住,说出“始皇帝的过错你就只字不提”。
如今看到秦念说历朝历代给始皇帝造谣,刘彻连汉朝史书的真假都分不清, 那就更不知秦史的真假。
倘若说出伪史, 岂不是又要被秦念冷嘲热讽?
【秦念:你这就怂了?】
霍去病暗道不好。
“陛下……”
【刘彻:焚诗书、坑术士一事, 是真是假?】
刘彻已然相当谨慎。
他又不是直接指责始皇帝的过错,只是询问真假。
即便是假……
刘彻突然意识到,如果是假,那就是高祖皇帝编的。
【嬴政:朕不知此事。】
【秦念:祖龙, 关于你的过错, 一般都是指统一之后的事情, 现在的你确实都不知情。】
【嬴政:……】
【秦念:刘季,这事是真是假?】
焚书坑儒是真是假,现在也是争议性很大。
秦念注意到刘彻说的是“坑术士”,而不是儒生。
这很合理,毕竟《史记》的相关原文是:“及至秦之季世, 焚诗书, 坑术士, 六艺从此缺焉。”
根本没提坑儒生。
刘邦惊讶,秦念问的怎么是刘季而不是自己?
“咦,这女子……”
刘邦已然意识到,秦念选年轻的自己作答,定是欺刘季不懂天幕规则,亦不知汉朝史官如何记载秦朝史实。
好在这事可不是他编的。
【刘季:确有此事。】
刘彻放下心来。
他就怕此事也为高祖皇帝编造。
既然是真,那就是始皇帝的过错!
【秦念:焚诗书一事,李斯给出的理由是“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刘彻,你怎么看?】
翻译过来,就是如今诸儒生不学习现在,反而去学习古代,非议现在的朝政,欺骗百姓。
秦念不赞成“焚诗书”本身,但她的人设是始皇帝后人。
当然就要先狡辩,再去劝祖龙不要焚书。
【刘彻:……】
放在以往,刘彻必然会认为李斯这段话是错。
可儒家的“崇古”已经被秦念批驳得一文不值。
儒家以春秋笔法篡改史实,早就被秦念揭露于世。
无论是如今的“与民争利”还是后世的“吃人礼教”,都是儒家在行惑乱黔首之事。
至于坑杀术士——
那群说黄河不必治理的术士早就被他杀完了。
凡是言可炼长生药的方士都是骗子,坑之又何妨?
【秦念:坑杀术士,是因为这帮骗子以能够炼出长生药为由骗取钱财。炼药炼不出来,就声称是祖龙贪于权势,不能为他求长生药。换作是你,你能放过这群谋财害命的骗子?】
【嬴政:……】
嬴政没想到自己在未来,竟然会被一群术士如此愚弄。
谋财害命——
这群术士不仅是炼不出长生药,还以重金属炼毒丹,致使自己早崩!
【刘彻:……】
刘彻无言以对。
如此看来,所谓“焚诗书、坑术士”根本算不得始皇帝的过错。
却屡屡被儒生提起,视作始皇帝暴虐的证明。
【刘秀:朕听闻始皇帝所坑四百六十余人并非皆为术士,亦有儒生。公子扶苏为这些儒生求情,反被始皇帝贬去上郡监军蒙恬。】
刘秀已不必再过度忌惮秦念。
自己的话题已经结束,且犯下的过错并不多。
故而心有疑惑,也能坦然询问。
【秦念:先说扶苏,你觉得皇帝未立太子时,让皇长子去监军三十万边军,这算贬黜?】
【刘秀:……】
【刘邦:可叹扶苏不解始皇帝深意,当真以为自己是被厌弃。故而胡亥矫诏,以始皇帝的名义将他赐死时,他竟不听蒙恬“安知其非诈”的劝告,自尽身亡。】
【嬴政:痴儿!】
看着惶恐请罪的扶苏,嬴政既怜且怒。
怜其孝心,怒其不争!
他知道长子纯孝,却更希望扶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嬴政虽不知后事,却清楚使扶苏监边军,定是将其作为储君培养。
胡亥矫诏,蒙恬都知道其中可能有诈,扶苏却轻易自尽。
就算其中无诈,扶苏怎么就不敢一争?
李世民、朱棣二人敢争,皆处声誉榜前九。
刘彻之子刘据敢争,纵身死亦不失为合格的储君。
扶苏却是丝毫不争,如此性情,只能为臣而非君。
【秦念:坑儒这个说法,则是出自世修降表的孔家孔安国为《尚书》作序:“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
汉武帝时期,孔安国几乎站立不稳。
被后世秦皇提起,他只觉恐惧。
自秦念道出孔家“世修降表”,且世修降表并非后世才有,而是源于宋微子。
孔家就不再备受尊崇,反倒是屡遭冷眼。
【秦念:既然扶苏为术士求情时说“诸生皆诵法孔子”,这些术士确实有可能是儒生——但跟着炼假药的骗子“妖言以乱黔首”,诽谤皇帝没资格得到长生药。这群跟骗子术士同流合污、甚至本身就是术士的儒生,难道不该被追责?】
现在关于“坑儒”有很多争议。
单论《史记》的记载,秦念认为这些被坑杀的术士应该包含儒生,甚至都是儒生。
只是如果诵法孔子的术士算是儒生,那么炼丹的儒生就是术士。
两种职业并不相斥。
这帮骗子自己炼长生药自己吃也就算了。
“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
骗国家巨额经费炼假药,炼不出来就找借口诽谤皇帝。
还在民间宣扬这个借口,让百姓认为不是这帮骗子炼不出长生药,而是始皇帝没资格得到长生药。
被坑杀有什么资格喊冤?
【刘秀:朕竟是未想到这一层。欺君之罪,确实当诛。】
刘秀也发觉自己学儒家典籍,就难免为儒学所误。
今日看秦念解读坑儒之事,他才惊觉这四百六十余名儒生,或本身就是炼制毒丹的术士,或是在术士诽谤皇帝时参与其中。
而儒家故意隐去炼制“长生药”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反而不断指责始皇帝坑杀儒生,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
【秦念:朕还需要为祖龙澄清一点,医药卜筮种树之书不在挟书律的禁令之内,“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祖龙焚的是民间藏书,咸阳之内有博士官掌管着百家典籍。反而是项羽入咸阳后烧秦宫室,才有各种典籍的失传。】
【李世民:朕对始皇帝并无恶意。只是若秦朝未曾烧百家典籍,纵项羽焚秦宫室,百家之学或许不会失散众多。】
自从知道单独以儒治国不可取,李世民就在尽量搜集各家典籍。
然而收获甚微。
对秦时百家典籍大量被焚一事,深感遗憾。
故不由得出此言。
【秦念:二凤,你应该是觉得挟书律弊大于利?】
【李世民:朕……还请秦皇相告,挟书律有何利?】
李世民原本想说正是如此——甚至无利。
但很快他就想到秦念这个问法,其实就是表示挟书律必有其利。
且利益干系极大。
【秦念:朕提醒你一件事,刘邦即位之后,没有废除挟书律。】
【李世民:!!!】
李世民悚然一惊。
儒家常以挟书律作为秦朝暴政、二世而亡的重要原因。
可此刻李世民才注意到,汉高祖的确没有废除挟书律!
是汉惠帝四年,汉朝才将其废除!
【秦念:刘邦,你为什么不废除挟书律?】
【刘邦:百家之学,所思各异,且多为赞同周礼之分封,并不认可天下一统。朕若过早废除挟书律,恐战国纷争再起。】
【秦念:汉帝废除挟书律的时候,汉朝天下已定,民心亦已归汉。就连儒家也在祖龙和刘邦的压制下修改自身学说,从尊崇分封改为认可郡国并行,甚至开始主张削藩。】
【秦念:没有挟书律,华夏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文化一统。】
各朝儒生目瞪口呆。
如果只是两个秦皇认为挟书律利大于弊,他们定然不会认可。
可汉高祖也没有废除挟书律,甚至认可挟书律有助于天下一统——
越是觉得荒谬,就越是惊恐。
【李世民:是朕不明当时之事,误解始皇帝多时!】
【嬴政:秦念,你此前说当以百家治国,故朕已建咸阳学宫容百家之学。如今你又言挟书律利大于弊,这是何意?】
嬴政没有理会李世民的致歉。
只是百家学宫已立,秦念现在又言挟书律之利。
这又是为何?
此时的咸阳学宫内,百家皆惊!
【秦念:祖龙是奠定两千年华夏政治格局的皇帝,作为新制度的先行者,没有任何前车之鉴。先行者的政策有缺漏,再正常不过。挟书律利大于弊,但依旧有弊端。】
“先行者的政策有缺漏,再正常不过”。
如石破天惊,各朝曾骂始皇帝暴君之人,都在此刻怔然。
他们骂了这么多年的暴君,是新制度的先行者。
【嬴政:你有何改良之策?】
嬴政已经看到咸阳学宫之利。
咸阳学宫已经落成,容百家学说。
学宫内儒生最多,但儒家被秦念指出太多过错,其余百家与其争辩之时也不落下风。
咸阳令刘邦上书开民智于国有利:
百家争论各执一词,咸阳百姓分不清孰对孰错,反倒不会轻易被一家之言所欺骗。
【秦念:无论是禁止“藏诗、书、百家语者”的挟书律,还是“抑黜百家”的尊崇儒术,其目的都是统一思想。且统一思想这件事,也必须要做。】
【刘彻:你是以法家学说统一思想?】
刘彻很是不满。
挟书律与尊崇儒术都是“统一思想”。
他都没烧过百家典籍,却遭受秦念百般嘲讽。
始皇帝的挟书律却被秦念誉为“利大于弊”。
凭什么?
难道他尊崇儒术就不算先行者?
先行者的政策有缺漏再正常不过,秦念凭什么骂他始作俑者?
【秦念:依法治国是治国手段,单以法家学说治国,只要皇帝不是明君,那就直接走向亡国。】
【嬴政:……】
【刘彻:这话倒是在理。】
秦念这句话,分明就是指秦朝二世而亡与始皇帝也有关联。
能迫使秦念出此言,刘彻自是得意。
卫青向去病摇了摇头。
倘若是无谓之争,当劝陛下不要与秦念起争执。
但若是涉及治国理政,身为人臣反倒不能多言。
【李世民:秦皇又是如何统一思想?】
李世民连忙问道。
如今儒家之学的谬误为天下皆知,竟是带来许多混乱。
数日来各地上书,言民间邪说有兴起之意。
【秦念:儒家最本质的缺点是崇不存在的古,而最大的优点在于给国家树立了一个天下大同的目标。没有目标的国家,就像没有目标的行人,迷路是迟早的事。】
董仲舒又没能握住笔。
他曾一度以为既然尧舜禹之事皆为编造,则天下大同本就不存在。
故修正儒学谬误时,常常陷入茫然。
可秦念说儒学最大的优点是“天下大同”?
后世秦皇亦认可“天下大同”?
这是儒家的最高理想!
【李世民:朕不解此言。】
李世民坦率地承认自己没看懂。
统一思想就是“天下大同”?
这太过笼统,无法真正统一思想。
以秦念的才能,她的统一思想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秦念:统一思想的第一步,是为国人树立共同的目标:国家强盛、百姓富足、政治廉明、天下为公。】
【李世民:?】
李世民依旧不解。
这“天下为公”,分明就出自儒家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儒家以此为目标却错在崇古,古时并无天下大同。
如此一来,儒家实现天下大同的治政思想就都不可信。
秦念又如何让百姓相信,这一目标能得以实现?
第160章
【秦念:国家强盛, 指的是国家在军事、政治、科技、经济、文化等领域都强大兴盛;百姓富足,不是士商富而工农贫,也不是一部分人富裕另一部分人贫穷, 而是所有人都富裕。】
自咸阳学宫开始建造,百家皆入咸阳。
在学宫尚未落成时,百家只能露天辩论,常引发路人驻足。
秦法严禁私斗,辩论之人各执一词时,倒是利益不相关的路人能给出相对公正的评议。
于是学宫主体落成后,激辩之时也常引路人入学宫听辩。
辩论最为激烈的,除了儒家八派更为激烈的内斗之外,就是儒墨之辩。
墨家曾与儒家并称显学, 因始皇帝发起兼并战争而迅速衰落, 延墨侠之风的楚墨死伤惨重, 讲学非攻的齐墨为世所不容,秦墨虽入秦国少府,但始皇帝只用墨家技艺却不用墨家学说。
咸阳学宫的建立,给了墨家再兴的机会。
三墨学说本就只是略异, 只因过于尊崇墨子而争正统, 知道崇古之谬误后, 已摒弃前嫌开始融合。
秦墨兴技艺,研发后世秦皇所言的各种有利于民的器物,得始皇帝青睐,亦得天下人敬重。
齐墨重讲学、楚墨重谈辩,三墨融合, 不仅能与儒家八派分庭抗礼, 甚至还在论辩中吸引许多儒生从墨。
“天下均富, 此为兼爱!”
“此言差矣!秦皇所言为天下皆富,非均富也!此为儒家之天下大同,非墨家之兼爱!”
又一轮儒墨之辩开启。
相比咸阳学宫内的学说辩论,各朝皇帝则是惊于秦念的目标之远大。
即便是儒家的天下大同,对于君王的要求也只是轻徭薄赋,好让百姓休养生息。
秦念的目标却是国家各方面皆强盛的同时,还要求所有百姓富足!
这如何能做得到?
【嬴政:当如何施为?】
作为第一个皇帝,嬴政并不认为有何不可为。
以法家治国是为秦之强盛,疲民弱民也是为大秦社稷。
如今已知单以法家治国,大秦却是二世而亡,且被秦念认定为必亡,嬴政当然会改制。
“民弱国强”是错,那就看秦念的“民富国强”又是如何施政。
【秦念:这个目标过于远大,几代之内或许都无法功成。千里之行始于跬步,将千里拆分为百个十里,就不至于望而生畏。】
【嬴政:如何拆分?】
【秦念:第一个五年计划,可以是……】
秦念昨天可是罕见地加了班,把十五个五年计划通读一遍。
她编造的几个五年计划或许不能完全适用于封建王朝,但没关系,这只是个聊天群。
就算是考虑到剧本的严谨,秦念这个计划的“不适用”部分,也能被古代皇帝理解为国情不同,需自行修正。
同事们也没让秦念失望,所有人发言都相当积极。
就连向来不着调的刘邦都扮演出一副有谋士在侧的模样——也对,张良萧何陈平,在刘邦在位期间都活着。
【李世民:见秦皇治国之法,这“国强民富”竟不再是遥不可及。只要不断按着计划前行,终有功成之时。】
李世民再次感叹。
儒家的天下大同,只一味要求崇古,却从未给出实际的可行之法。
可秦念的几个“五年计划”,却是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
纵有不妥之处,也应是秦念所在之世与如今不同,只需稍作修正,即可为大唐兴国之策。
刘邦时期。
张良此刻对后世秦皇已彻底改观。
她有资格称任何人为“未曾谋天下民”。
自古至今,无人如此为民谋。
【朱元璋:政治廉明,又应如何计划?】
朱元璋早就对秦念极为信服,如今只是发觉他依旧低估了秦念的治国之能。
因请罪书知天下官吏贪腐之严重,朱元璋自是更加在乎廉明之事。
见强国富民告一段落,朱元璋连忙追问第三个目标。
【秦念:人性复杂,政治廉明难以形成计划。只能从三方面下手:让官吏不愿腐、不能腐、不敢腐。以此为方向自我革新,不断修正律法与制度,比过往更清廉一分,那就是距离目标更近一步。】
由于聊天群的主体是“皇帝”,秦念不能说官吏应树立“为人民服务”的意识。
但化用部分内容,倒是没有问题。
反正历朝历代也都想治理贪腐。
【朱元璋:谢秦皇指教,朕感悟良多。】
朱元璋从中看出太多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低薪养官,官吏怎会“不愿腐”?
所有官员皆在贪腐,被捕者甚少,又怎么会“不敢腐”?
请罪上书中有无数贪腐之法,朱元璋却浑然未觉,又怎是“不能腐”?
“自我革新”,更是令曾以祖训治国的朱元璋汗颜。
【秦念:至于天下为公……这一点历朝历代的国情都不同,后世的天下为公并不适合诸朝,甚至不适合说出来。】
【嬴政:何意?】
【秦念:当真不能说。】
【嬴政:……】
天幕禁止谎言。
嬴政看着这“天下为公”许久,终究是没有再问。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秦念:各朝的天下为公,应根据本朝国情来制定可行的章程。祖龙,既然有咸阳学宫,那就可以召开百家大议,讨论军事、政治、科学、农工商、律法、教育、道德等各个方面,达成“何谓天下为公”的共识,用于统一思想。】
【嬴政:可。】
嬴政知秦念的言外之意。
统一思想不能是以一个学派之所学来决定,应集百家之长。
而咸阳学宫在此刻陷入沸腾。
此番百家大议,将决定大秦的“天下为公”!
【刘邦:若难成共识,又当如何?】
和唯我独尊的始皇帝不同,刘邦更擅长笼络各方。
可正是如此,刘邦清楚“共识”不好达成。
他纵然不像秦念那般博闻强识,也清楚光是儒家内部,就常因理念不一而相互攻讦。
这“百家大议”,商讨多年都不一定能达成共识。
【秦念:大议之中,百家可不断修正己方理论,以求更贴合国家强盛、百姓富足、政治廉明这三大目标。禁泛泛之谈,重可行性。以半年为限,若百家不能达成共识或共识被皇帝否绝,就将各方理论呈交朝议,再由皇帝决定采用哪些部分。】
【秦念:天下为公的定义应随着时代的发展去芜存菁,修正为更符合当前国情的新思想。】
【刘邦:如此甚好!】
刘邦此刻也想到百家大议出的“天下为公”可能对皇权不利。
但正如秦念所说,若此共识被他否绝,则可将各方理论呈交朝议。
最终还是由他这个皇帝来决定。
【秦念:祖龙,既然要开天下民智,集百家所学。即便不赏,也不应治罪。】
【嬴政:如术士那般诽谤也不应治罪?】
嬴政尚未遭遇“没资格得到长生药”这种诽谤。
但只是看到此言,他就很是不喜。
他知道“即便不赏”应是出自《战国策》,齐威王纳邹忌之谏: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嬴政自诩明君,但面临术士这等诽谤,如何能忍?
【秦念:应更改诽谤罪。后世的诽谤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实施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从而构成的犯罪”。】
【嬴政:……可。】
嬴政思索片刻,认为可行。
那些术士所谓的“不能为他求长生药”就是捏造虚构的事实,因为他们根本求不来长生药。
就符合秦念所言的“诽谤罪”。
至于基于事实的“诽谤”,哪怕是贬损,嬴政也可以容忍。
秦历前十六年,尉缭曾言“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嬴政并未生怒,在尉缭想要离秦时坚持挽留他,并任命其为国尉。
【秦念:还有源于周礼的避讳制度也当废除,凡是不利于科学、不利于民、也不利于国的政策,都应当废除。】
《睡虎地云梦秦简》中有“毋公端之心”,这个公端原本应该是公正。
《史记索引》中有“二世二年正月也。秦讳正,故云端月也”。
所以秦念确定秦朝时就有避讳皇帝名字的说法。
【嬴政:可。】
嬴政答应得这么快,是因为秦念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提及“政”字。
他早就习惯了。
其余各朝皇帝虽未于天幕明言,但也都决定废除避讳相关的律法。
因为“不利于科学、不利于民、也不利于国”这段话看似只是秦念在对始皇帝晓之以理。
实则是指“继续避讳于科学于民于国不利”。
仅利于皇帝本人。
且他们也知道如此避讳确实于国于民不利。
像刘病已改名刘询,就是因为“今百姓多上书触讳以犯罪者,朕甚怜之,其更讳询”。
各朝儒生怔然。
为尊者讳是儒家所崇尚的礼仪,可看到这三不利,他们只觉羞愧。
所谓避讳,除了表达对“尊者”的尊敬以外,没有任何益处,只是处处设限。
可儒家却以此为礼仪,认为理应遵循。
除了为尊者讳以外,儒家又有多少这样的政策?
【秦念:另外就是史书一事,“非秦记皆烧之”,这么做对华夏不利,我认为这是祖龙治政时最大的过错。专研历史的人本来就不多,官学铺开之后,历史教科书只教秦史同样可以统一思想。】
【嬴政:……】
嬴政的沉默,并不是因为遭到指责。
这一过错虽被视为“最大的过错”,但他还没烧。
他沉默,是因为看出了秦念的言外之意——
教科书只教秦史,但要允许“专研历史的人”查阅各国史书。
各国史书对秦国百般贬低,嬴政自是不愿示之于人。
【秦念:祖龙不妨开放各国史书于咸阳学宫。要求诸子根据秦历修《春秋战国史》,公正记录各国是如何亡于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