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聊天群by九月有衣
九月有衣  发于:2025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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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亦有所悟。
【刘彻:……】
这么看来,主父偃之死实在可惜。
刘彻对公孙弘略生怨言。
但公孙弘是难得善终的丞相,刘彻不好推卸责任。
【秦念:可惜你听信儒生对他的排挤,让华夏最后一位出彩的纵横家死于族诛。】
赵王刘彭祖冷汗浸湿后背。
他已让人抓捕江充全族,但一名“顶级文臣”的死与他有关,他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当初主父偃助郢人兄弟揭发燕王刘定国的阴私,致使燕王被迫自尽。
刘彭祖自身行为不端,而主父偃曾游历燕赵。
担忧自己也被告发,等到主父偃出任齐相,刘彭祖就上书告发他收受诸侯贿赂,让诸侯的子弟多得以封侯。
不过主父偃并非死于“收受诸侯贿赂”。
主父偃得知自己的死因,本就厌恶儒家的他,这厌恶已经转化为仇恨。
纵横一道式微,他求学时就多受儒生排挤。
入朝为官之后,还会因儒家被族株?
主父偃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刘彻眉头紧皱。
主父偃告发齐王刘次昌与姊通奸,因此被他任命为齐相。
结果主父偃到了齐国,就拿通奸一事警告齐王,使得齐王在恐惧中自尽。
刘彻以为是他胁迫齐王自尽,因此大怒。
但主父偃上书承认接受诸侯贿赂,坚称没有胁迫齐王,刘彻也就不想诛杀他。
公孙弘进言“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主父偃本首恶,陛下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刘彻这才族株主父偃。
秦念却说这是学派之争,是儒家排挤纵横家?
公孙弘品行敦厚,怎会行如此之举?
他又看错人了?
天幕禁止谎言,秦念之言必是发于本心。
【李世民:“弘为人意忌,外宽内深。诸尝与弘有郤者,虽详与善,阴报其祸”。个人仇怨,怎能算是学派之争?】
李世民早就看出秦念对儒家的不喜。
但他不认为居于民心榜首的秦皇,会因崇法而刻意贬儒。
对于合格的帝王,采用各家学说应只看对社稷之利弊。
怎能有如此明显的喜恶?
他追问公孙弘之事,是想知道儒家究竟有什么隐患,才会使得后世秦皇如此厌恶儒家。
刘彻脸色不太好看。
为人意忌,外宽内深。
虽详与善,阴报其祸。
这是后世对公孙弘的评价?
这是他谦让敦厚的第六任丞相?
刘启时期。
此时的公孙弘正在研习《公羊传》,并拜胡毋生为师。
看到后世对自己的评价,公孙弘叹了口气。
不是叹后世的误解。
而是叹他还没有入仕,就已经被后世披露本性。
他通晓《诗》、《书》,又学习《春秋》杂说,最终选择了《公羊传》。
正是因为《公羊传》与他性情契合。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秦念:朕只看结果。儒家治世,百家凋零,华夏总体来说不断衰落。】
先前在武皇的提醒下转变思维,秦念已经知道其他皇帝询问汉武帝的文臣时,其实都是在问治世。
所以李世民提问公孙弘之事,她就知道这问的不是公孙弘本人,而是问儒家治世。
秦念不喜儒家。
规则二是“不得提及与话题无关的历史事件”,换言之,只要不提具体的人事物,是可以说的。
至于这话说得对不对——
明面上的规则三限定的是“禁止谎言”,那么只要能够自圆其说,就不会被视为异常。
有“总体”二字,她甚至可以说只比较汉朝极盛和清朝嘉庆时期的国际地位。
这就是个文字游戏。
【李世民:华夏不断衰落?】
李世民几乎是在看到秦念所言时,就立即反问出声。
他不认为大唐比汉朝衰落。
【秦念:这种事情看声誉榜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秦念看不到声誉榜。
不过甲方说了:综合历史上的知名度与贡献值进行排序。
加上常驻组九人肯定是前九,那差不多就知道甲方会怎么排这个声誉榜了。
具体排名不好猜,但猜个大概不难。
李世民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大唐必然强于魏晋,但秦念说的是“总体”,或许是没有将不在群内的王朝计入其中,那就只比汉唐。
仔细审视声誉榜——
李姓竟普遍低于刘姓?
还有更可怕的地方:前百中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异族名字。
赵匡胤承认如今的大宋不如唐也不如汉。
他希望大宋不会比唐朝差得太远。
但看完赵姓皇帝的排名,这似乎只是个奢望。
大明不可能弱于宋朝。
但剔除大宋,仅比较大明皇帝与汉唐的排名,朱元璋不得不承认“总体衰落”的现实。
将历史上不曾出现的皇帝名字罗列出来,不难看出——
大明,亡于姓氏为爱新觉罗的异族!
对于汉朝皇帝来说,他们无法推断后世的王朝是怎么回事。
但秦念之言没有被天幕认定为“谎言”,且后世的皇帝无人予以反驳。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事实。
总体不断衰落?
【刘彻:朕以外儒内法治世,何故至此?】
刘彻已顾不得“外儒内法”不应宣之于世。
自他以后,华夏衰落。
秦念还将衰落的缘由指向“儒家治世,百家凋零”,这等同于将华夏衰落始于他!
【秦念:儒皮法骨,但儒家不甘心只当一张皮。】
【秦念:董仲舒的“春秋决狱”,就已是儒以侵法。你没在意,也不在乎。】
张汤盯着天幕之言,感受到彻骨之寒。
他幼年审鼠,是天生的法家。
却不敢以法家自居。
陛下崇儒,他为了迎合陛下的喜好,主动学习《尚书》《春秋》。
董仲舒老病致仕之后,他又多次被陛下派遣去寻董仲舒,问他朝堂政议的得失。
在这数次拜访董仲舒的过程中,他整理出《春秋决狱》。
可陛下治世,竟是“外儒内法”。
他领悟错了,致使儒以侵法,百家凋零,华夏衰落。
他竟让陛下蒙尘!
【刘彻:儒家就如此不堪?】
刘彻的朝堂上,儒臣很多。
此刻已是跪倒一片,御史大夫张汤也在不断叩首请罪。
刘彻赦张汤之罪。
大汉的法家,已经不多了。
百家凋零。
【秦念:朕只看结果。】

秦念没有详细解释儒家的功过。
她扮演的是“嚣张霸道”的后世皇帝,又不是百家讲坛的主讲人。
天幕这森冷的五个字,将所有儒生的不忿堵在喉咙里。
儒家治世,华夏衰落。
没有比这更严重的过错!
百家凋零,也意味着儒家无法将罪责推给其他学派。
群内的皇帝,声誉排名都不低。
都算得上明君。
遵从儒术的后果是华夏之衰,这是任何明君都不愿意承担的罪责。
刘秀不断按揉额角。
不尊儒术,又该如何治国?
天意既然透露后世之事,又为何要限制不得议与武帝无关之事?
以至于他对秦念的询问,都被规则所阻!
作为后世之君,李世民看得更远。
秦念既言分封为无能之君,又恶儒家致华夏之衰。
始皇帝以为秦能万世,却二世而亡。
倒是“无能”的汉朝存四百余年。
观秦念之言,可知后世皆以儒治国。
秦念通晓历史,清楚秦汉兴衰,却毅然再启法家治世。
其自负可见一斑。
秦念也有资格如此自负。
儒家延汉四百年,是民心之故。
荀子有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秦念重启法家,却稳居民心榜首。
法家之危患,已被秦念化解。
李世民急切想要知道秦念是如何为之,但无论他怎么询问,都未能绕过规则的限制,连“刘彻应如何治国”都被天幕所阻。
反而得到天幕对规则二的补充:
“不得询问与话题无关的人事物。”
显然,“刘彻应如何治国”的意图过于明显,未能绕过规则限制。
【武曌:春秋决狱有何不妥?】
论揣摩规则,武曌是群内所有皇帝之最。
她是最快绕过规则限制的皇帝,但秦念却没有立即作答。
是被规则所限制?
秦念没立即作答的原因很简单。
她认为可能跑题了。
这个皇帝聊天群显然是要沉浸式解决甲方的意难平。
先前提及儒家致使华夏衰落,是为了论证“主父偃的死与儒家排外有关”。
但继续讨论春秋决狱,就有水时间的嫌疑。
合约上写的工作时间为每日四个小时,高达五百的时薪,她哪敢摸鱼?
于是她敲了甲方的聊天窗。
【甲方:不违反规则。】
那就没问题了。
甲方不觉得这是跑题,那就不是跑题。
【秦念:春秋决狱的核心,是用儒家经典来释法判案,强调论心定罪。】
春秋决狱,也叫引经决狱。
用儒家经典来释法判案,是指符合三纲五常伦理准则的,就予以轻判甚至不判;违背三纲五常的,就予以重判。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亲亲相隐。
而论心定罪,指的是根据主观动机来判断是否构成犯罪。
看起来很先进,居然还会区分主观善恶意。
然而人家的具体原则是“故《春秋》之治狱,论心定罪。志善而违于法者免,志恶而合于法者诛”。
主观是善,违法可免。
主观是恶,合法可诛。
秦念对此的评价是:
儒家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刘秀:有何不可?】
刘秀怎么积极起来了?
之前讨论刘彻的军政,刘秀基本不说话。
怎么说到儒法相关,他就这么积极?
他拿的是什么人设?
秦念回忆历史上的刘秀:堪称封建帝王中的完人。
连龙猪凤都踩过坑的继承人问题,刘秀也交出了相当优秀的答卷。
春秋决狱……
是因为刘秀对官吏的管理相当严格,所以会着重询问法制建设?
说得通,这应该不是针对她的坑。
【秦念:春秋决狱,用春秋时期的典籍判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的案件,何愁华夏不衰。】
秦念丝毫没有掩饰其扬法贬儒。
如今所说的这段话,显然与商鞅的主张相同:
“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反对“法古”、“循礼”。
刘弗陵年纪最小,也最沉不住气。
【刘弗陵:儒家仁政之说,历经数百年亦为治国良策,可缓民之疾苦。难道数千年后,先贤之言就会与民有害吗?】
“你几岁”三个字都敲出来了,秦念又赶紧给删了。
好险,差点违规。
问刘弗陵的年龄肯定违反规则二。
【秦念:你先问问你爹,他用的儒学跟孔孟之说是一回事吗?】
董仲舒:“……”
扭曲了多少孔孟之说,他自己最清楚。
但儒家想要得到君王的重用,就只能变。
想到这一点,董仲舒惊出冷汗。
不是恐惧于篡改孔孟之说被后世秦皇点出,而是“变”之一字。
他为了儒学之兴,故而变儒。
可春秋决狱,却是以数百年前“不变”之经典来决断对错!
【刘弗陵:贤良之士皆言阿父严刑峻法有违仁君之道。】
刘弗陵不是突然就不怕被刘彻厌弃、以至于连累阿母与尚未出生的自己。
而是除了“为人子”,他还是人君。
作为幼年登基且早慧的君王,他知道所有人的话都不能尽信。
此问,不是反驳秦念之言,不是指责先帝。
问的是“贤良之士”所言的对错。
这关系到他将要如何治国。
【刘彻:哪些“贤良”之士?】
刘据端坐在阿父身侧,只觉寒意陡生。
阿父怒了。
刘彻确实极为愤怒。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以霸王道杂之作为治国之道,但儒家大贤却不会这么教导后世皇帝。
“你在儒家独大的后世,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这个后世,竟是从刘弗陵就开始了?
是啊,他当太子的时候,除了儒家大贤的教导,还有先帝亲授为君之道。
刘弗陵八岁继位,谁能教他帝王之术?
儒家又怎会甘心只当一张皮?
【刘弗陵:规则所限,不能言。】
秦念恍然大悟。
难怪甲方要设定“不得提及与话题无关的历史事件”这么奇怪的规则。
想必既是限定话题,免得群聊变成吵架大乱斗。
也能用来略过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的事情。
汉昭帝时期最出名的事件是“盐铁之议”,这场大议的重点就是讨论汉武帝的内外政策。
大议中桑弘羊坚决捍卫汉武帝的政策,与全盘否定汉武帝的六十多个儒生展开激烈的辩论。
这一年刘弗陵只有十四岁。
“贤良之士皆言阿父严刑峻法有违仁君之道”,说的极有可能就是这场“盐铁之议”。
六十多个贤良,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不多。
这场辩论以桑弘羊受挫结束,次年他因被牵连进燕王刘旦谋反案被族诛。
【秦念:孔子必然支持分封反对郡县,这么喜欢法古为什么不放弃郡县制回归周朝那样的分封?是后世的皇帝们不喜欢吗?】
除却嬴政之外,所有皇帝都无言以对。
就是不喜欢。
见史书上始皇帝如何掌天下之权,后世的皇帝又有谁还能接受周天子的“垂拱而治”?
【秦念:到法制一道,却变成春秋决狱,可笑。】
【刘弗陵:朕受教。】
刘弗陵得到答案:
儒家贤良之言,果然不可尽信。
儒生“不喜欢”先帝之治,故而极力言先帝之过错。
【李世民:子误伤父案,依汉律,“殴父也,当枭首”。董仲舒以《春秋》之义论君子原心,赦之。秦皇,朕以为救父却被枭首不妥,不如赦之。】
秦念不由得赞叹群聊成员扮演的严谨性。
李世民的论点就比未成年刘弗陵有水平多了。
子误伤父案,指的是父亲跟人争斗,被人用佩刀刺伤,儿子拿木棍救父,却不慎误伤父亲。
按照汉律,殴打父亲是死罪。
而董仲舒引用许世子止弑君案,为这个儿子脱罪。
《春秋》记载许国世子止送药给他爹许悼公,许悼公喝药后死去,记录为“弑其君”。
《春秋公羊传》解释此事:“葬许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即《春秋》记录“葬许悼公”这件事,是赦免了许世子止。
那么根据本心,儿子殴父的本意是救父,也应当被赦免。
这是春秋决狱的经典案例。
唐太宗讲述这个案例,是在反驳她先前说春秋决狱中的“论心定罪”不妥。
但这一点说服不了秦念。
【秦念:律法定刑不当,就应该修改律法:过失殴父,轻罪或无罪。】
【秦念:春秋决狱,损害的是律法的权威。是善是恶,谁说了算?张汤给颜异定的腹诽罪就是跟儒家学的论心定罪。】
大农令颜异震惊地看向张汤。
腹诽罪?
当初窦婴田蚡相争,田蚡给窦婴定的罪名就是“腹诽而心谤”。
此罪极为严重,当诛!
所谓腹诽,就是未发于言。
都没说话,定腹诽罪不就是无法论证、凭心而论吗?
颜异是孔门七十二贤之首颜回的第十一世孙,当然修习儒学,也当然赞同春秋决狱。
可被张汤强按腹诽罪,颜异才意识到论心定罪有多么荒谬。
【刘彻:颜异因何事被定罪?】
大司农位列九卿,刘彻当然想知道这个重臣又是怎么死的。
刘弗陵有点不忍看。
阿父不该问这个问题。
【秦念:元狩四年,国库空虚。你与张汤研发白鹿皮币,一张四十万钱强行卖给王侯们勒索钱财。颜异对此表示异议,得罪了张汤。两年后,张汤以腹诽罪将他处死。】
【刘彻:……】
汉武帝时期的王侯们:“?!”
今岁,陛下就要以一张四十万钱的白鹿皮币勒索他们?
但就算知道是勒索强卖,也没有谁敢不买。
难道要去造千古一帝的反吗?
淮南、衡山、江都三王密谋造反,相关人等全被张汤治罪,连陛下想要宽赦的严助和伍被都没能脱罪。
谁还敢忤逆陛下?
同样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
黔首看到国库空虚,而陛下选择勒索王侯来充实国库时,陛下的民心竟然又上升了十数位。

李斯却是苦笑不已。
与刘彻之举无关,而是秦念那句“律法定刑不当,就应该修改律法”引起陛下的注意。
陛下令他将秦法不当之处全部罗列出来,择日朝议修法。
仅列出不当之处,就是极繁琐之事。
刘邦尤喜刘彻。
这般“勒索”作为,诸位王侯却无人敢忤逆——
不愧是声誉值仅次于始皇帝的帝王。
纵然他是大汉的开国皇帝,刘邦也不敢如此对待诸王侯。
修正律法一事,倒是可以做。
刘邦看向萧何。
萧何无奈,只得领命。
大修汉律,将涉及多少权贵的利益?
刘弗陵、刘询皆将此事托付给霍光。
两个时期的霍光:“……臣必不负所托。”
相比萧何,他们不用忧心得罪太多权贵。
霍家,是这两个时期最大的权贵。
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动他们。
刘启看了眼自己的丞相,再次后悔处死了老师晁错。
周亚夫……
主父偃正在前往长安的路上。
应修改律法,而不是以春秋决狱。
“秦法之患,可除矣。”
刘秀叹道。
难怪秦念稳居民心榜首。
相比衍生出荒谬如腹诽罪的“论心定罪”,显然改法更利于黔首。
刘秀九岁而孤,勤于稼穑,深知官吏贪腐之害。
他清楚黔首连律法都不甚明了,而春秋决狱还需要熟知儒家经典。
官吏豪富常以律法欺民,又以春秋决狱为自己脱罪。
因此刘秀极为重视整顿吏治,赏罚皆从严。
如今得知法家之术可改儒术积弊,怎么会不采用这个办法?
但刘秀的眉头依旧紧锁。
儒家治世,百家凋零。
此时的汉朝法家已然凋零。
让极为“法古”的儒家官吏修法,会修出怎样的法?
后世皇帝亦皆难于此。
【李世民:汉武帝向董仲舒问策,其对答的天人三策中“抑黜百家”之说确实不妥,那天人感应是否也有谬误之处?】
观武曌以“春秋决狱有何不妥”绕过规则限制,李世民就知道该如何向秦念问策。
儒家治世已久,所涉之处不仅是律法之道。
要修法,那就不能只是修法。
李世民深知儒家治世已久,现世之人已难以指出儒家弊端。
秦念寥寥数语就将春秋决狱之弊道出。
他登基已有四年之久,自认极为重视与民密切相关的刑狱,却未能看出其中之弊。
皆因百家凋零,他自身亦是自幼学儒。
身在其中,又如何看清利弊?
后世之君唯有秦念崇法,也唯有他能指出儒家之弊。
故李世民以天人三策相问。
问完天幕,李世民亦问群臣儒学为何会使得华夏衰落。
房玄龄善谋,听陛下此问却是讷于言。
他自幼博览经史,熟读儒学典籍。
儒家崇古,以古为尊,后世儒生又如何能指先贤之过?
百官中熟读经典的多是儒生,不通儒学之臣亦无法议儒家之弊。
看着寂静无声的朝堂,李世民神情愈发凝重。
【秦念: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有的人觉得自己的权力是神给的,朕可不这么觉得。】
刘彻冷笑一声。
他当然看出秦念此言又是在讥讽他。
当初他向董仲舒问策,第一策问的是历代君王多效仿前人治国,但国家却日渐衰落,难道国家衰落就是天命?
董仲舒以周宣王为证,主张国家的衰落是因为君王无道,如果君王顺应天意施行仁政,就能天下安定。
反过来若是君王不顺应天意,天就会降下灾祸。
刘彻不信单纯的仁政能够安定天下。
他要是信,也就不会致力于对外用兵。
正如公孙弘反对建立朔方郡那样,儒家一直反对他对外征战。
刘彻从来不搭理。
但君权神授之说,刘彻采纳了。
因为这可以加强他对大汉的掌控,有利于集中权力。
可秦念此言,分明就是讥讽他需要借助神的名义才能治理天下!
【刘彻:朕的传国玺上,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下换秦念沉默了。
她原本想的是“嚣张霸道”的人设,嚣张肯定没问题了,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扮演“霸道”。
鄙夷天人感应显然是展现霸道的好机会啊。
其他皇帝都需要君权神授,她不需要,这不就是霸道吗?
剧本她都想好了,接下来其他群成员会讲述各种神迹灾异之说,她就用现代科学观进行反驳。
结果刘彻反手掏出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她隐藏人设上的老祖宗、始皇帝嬴政刻的。
这对吗?
这位打工人,你扮演的是古人,为什么反驳得如此另辟蹊径?
崩人设了好吗?
嬴政目光微敛。
他不可能对传国玺易主无动于衷,但嬴政依旧没有出言。
大秦亡于胡亥,这一点他早就已经知道。
嬴政也看得出刘彻此言是针对秦念。
后世复秦的秦皇,不仅不认可君王的权力源于天授,甚至对此颇为不屑。
刘彻刻意提起传国玺,是借他的名号反击秦念。
【秦念:董仲舒认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但律法与六艺孔子有关系?欲绝法家之道却不得不采用法家之律,因为无法度无以治国,这就是天人三策中最可笑的谬误。】
没错,在纠结一会后,秦念可耻地选择了跳过这个话题。
毕竟她就是过于不小心,以至于在开群嘲时把“祖宗”也囊括其中。
再来一句“没有内涵祖龙的意思”?
肯定不行。
先前嘲刘彻文盲时不慎因“略输文采”牵涉到祖龙,还可以用这句话辩解。
但开君权神授的群嘲,再说没有内涵祖龙那就毫无说服力,甚至算得上“谎言”。
她的规则里没有禁止谎言,但如此明显的谎言说出来,必然会被视为异常,违反她的规则一。
不过规则要求的是“不能被发现异常”,没说她扮演的皇帝不能耍无赖吧?
董仲舒无法与后世君王交谈,但他的弟子们可以与他交谈。
面对弟子们的追问,董仲舒无言以对。
绝百家之道,仅凭儒学却无以治国。
这确实是最可笑的谬误。
他本欲以春秋决狱将“法度”纳入儒学,然而此前秦念就以“腹诽罪”否定论心定罪。
民心榜首……
董仲舒闭门送客,他需要重整学说。
【刘彻:哼。】
刘彻没有纠缠“君权神授”之辩。
天幕没有禁止秦念否定君权神授,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问题。
哪怕那只是“秦念觉得”,而非事实。
但天下黔首皆能看到天幕,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秦念觉得”并非事实。
继续讨论下去,不利于社稷。
【刘弗陵:董仲舒临终前上奏阿父,反对盐铁官营,这也是谬误吗?】
盐铁之议,刘弗陵身为皇帝当然全程听议。
双方所言都有道理。
今岁桑弘羊谋反,刘弗陵本已认可儒生对阿父的否定。
但如今看天幕之辩,他不知不觉间又倒向另一边。
不同于盐铁之议时双方争执时的引经据典,群内诸帝都是以常言相论。
这对于十五岁的刘弗陵而言,好理解得多。
于是他积极发问。
他或许短寿,但为君者,怎能因体弱就怠于治国?
何况他的问话不仅于自己有益,年幼的刘病已也能从中学得治国之道。
刘彻暗叹刘弗陵寿数有限。
仅从天幕几次对话,他已经知道为何会立八岁的刘弗陵为太子。
聪敏好学。
只可惜慧极伤己。
至于盐铁官营一事——
国库空虚,刘彻已与东郭咸阳、孔仅等人商议多时,很快就会推行。
董仲舒的上奏,他不会理会。
正如他也没理会过“仁政”之说一般。
【秦念:反对盐铁官营的最大论点,是与民争利?】
【刘弗陵:是!】
虽然不仅仅是以民争利,还有与民争利会破坏敦厚的民风,使得百姓变得逐利,非仁义之道。
但归根究底,还是与民争利。
所以刘弗陵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看到这个“是”,秦念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好学的未成年。
甲方该不会真找了个未成年扮演刘弗陵?
秦念抛开这个无厘头的猜想。
这位扮演者对角色的理解非常到位,甚至还能带别人入戏。
【秦念:这个“民”是什么民?盐铁这样高利润的行业,有多少平民有资格参与其中?】
刘弗陵立即询问霍光。
霍光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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