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起义?】
朱元璋不由得浮现杀意。
果然,三十万异族不可能亡大明,必是流民作乱——
“不亡国不足以平民愤”。
朱元璋的杀意荡然无存。
他也曾是作乱的流民。
为何作乱——因为活不下去。
“全方位的溃烂”,这才是流民作乱的根本原因。
刘邦怔愣。
“让异族入关捡了漏”?
豺狼并非只会取用羊圈,还会“入主中原”。
若他当初未能建立大汉,面临的或许就是匈奴入关。
【秦念:至于起义的缘故——那就从你的《皇明祖训》开始,说说你是怎么葬送大明王朝。】
【朱元璋:……】
此时并没有《皇明祖训》。
但朱元璋早在洪武二年就开始编纂《祖训录》,洪武六年书成,洪武九年进行增补修订。
他知道若无意外,这《皇明祖训》应是《祖训录》更名而成。
观秦念此言,大明的“溃烂”竟真是源于他所定的祖训。
【秦念:“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除谋逆不赦外,其馀所犯,轻者与在京诸亲会议,重者与在外诸王及在京诸亲会议,皆取自上裁。其所犯之家,止许法司举奏,并不许擅自拿问。”】
前朝诸帝皆眉头紧皱。
朱元璋竟以这般“祖训”治国?
《史记·商君列传》中记载“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虽说各朝都不可能在处置皇亲国戚上如处置黔首一般,但也绝不会像朱元璋这样,将“皇亲国戚”堂而皇之地排除在法司处置之外。
【秦念:这条祖训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是真的想不到?】
【朱元璋:……】
朱元璋再度沉默。
他当然不会想不到。
此前他认为就算皇亲国戚因此变本加厉地欺压平民,只要将皇亲与国戚的刑罚交给皇帝裁决,臣子就无法借助法司打压皇权,可防止大臣擅权。
他也以为让在外诸王、在京诸亲共同商议惩治之法,再由皇帝裁决,就足以约束皇亲。
即便有不法之举,亦不会伤及社稷。
如今看来,全错。
【秦念:朱樉朱檀朱榑,这是你包庇出的三个死有余辜的儿子。有这三个畜生作为前车之鉴,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秦王朱樉脸色剧变。
他去年就因过失太多被召回京城,为父皇所斥责,在兄长的调解下,才被允许今年回到藩地。
这秦念凭什么说他死有余辜?竟然还辱骂他为“畜生”?
他不过是折磨一些低贱的庶民而已!
“畜生……畜生!”
恨朱檀朱樉朱榑入骨的百姓可太多了,只是他们不敢指名道姓地骂。
只能感激后世秦皇替他们骂出来,甚至为天下、为各朝所知!
齐王朱榑怒骂秦念,然色厉内荏难掩惊慌。
他犯下的罪行,自己心里清楚。
只是以往他数历塞上,以武略自喜,父皇也未曾像处置其他不法兄弟那样处置他。
刘邦惊疑不定。
这秦念居然直接骂朱元璋的皇子是“死有余辜的畜生”?
倒不是刘邦觉得皇室不能被骂。
像胡亥被这么骂,刘邦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秦念上一次骂畜生,骂的是后世儒家将女子的脚掌折断,这三人的罪行也必是天怒人怨。
只是她这般辱骂朱元璋的子嗣,朱元璋是否还会听从她的建议,改变治国之道?
【朱元璋:……】
秦念感到奇怪。
朱元璋怎么又开始省略号大法了?
不是已经“幡然醒悟”,现在应该是打配合了啊。
难道是因为他的人设是无脑溺爱子嗣?
秦念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那么以朱元璋无下限溺爱子嗣的态度,她要怎么“说服”他的扮演者改剧本?
比子嗣更重要的,那就只有——
秦念恍然大悟。
好家伙,朱元璋这是在帮她完善“霸道”的人设。
此前她走的都是告知利弊,各朝皇帝根据她的建议修改剧本这条线。
虽然她已经在注意在用词上嚣张,但霸道体现得不多。
所谓霸道,就是“做事专横”。
即“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秦念:你要是这么喜欢装死,那朕也只能鼓动大明的子民趁早造反,免得有朝一日被异族捡漏,遭受屠城之灾——直接被屠的明人就达千万人以上。与其被当猪狗一般屠戮,不如早点亡了你这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明朝。】
网上获取的数据有千万级和数千万级。
秦念无从得知真相,只能作出保守估计。
与秦念此言同时发生的, 是明朝三帝一起暴跌的民心。
未来如此惨烈,皇帝却沉默以对不愿改过。
“不把百姓当人看”。
这样的皇帝,大明的百姓怎能不心生怨恨?
【朱元璋:朕没有不将百姓当人看!朕此前之过皆因不明真相, 如今已然知错,必然改之!】
秦念这话震惊的远不只是朱元璋。
各朝皇帝都觉无法置信。
既是不敢信后世竟有上千万人被异族屠戮,也是不敢相信秦念居然在天幕之上公然鼓动百姓造反!
尤其此前话题涉及的皇帝,均觉后怕——
倘若他们不听秦念之言,她岂不是也要鼓动本朝百姓行造反之举?
正如秦念所说,各朝将亡之时皆为“暴秦”。
她完全可以借此鼓动任何王朝的百姓造反!
明朝三帝的民心,在短短数言之间已然跌至下游,俨然已有“举世反明”的趋势。
【秦念:先来说说畜生朱樉的作为。】
朱樉朱檀朱榑究竟做了什么,《明史》和《明实录》中都没有相关记载。
好在朱元璋是个喜欢亲自教育子嗣的皇帝——教育成果极其糟糕。
但他用于警示子嗣的“教学内容”却有部分流传至今。
【秦念:“掳走一百五十名七、八岁幼女, 又将七岁、八岁、九岁、十岁□□阉割一百五十五名”——朱元璋, 是朱樉这个畜生做的吗?】
相关记载来自于《太祖皇帝钦录》。
这也不是正史, 是晋王府编纂,用于收录明太祖给晋王朱棡下达的谕旨、密令及口谕等档案。
其中秦王朱樉做的诸多罪行,是明太祖用于警示其他子嗣。
虽然这不是正史,但在秦念看来, 它比被篡改多次的《明史》《明实录》的可信度更高。
【朱元璋:……此事中, 被他所掳的是番人。】
纵然知道秦王有百般过错, 朱元璋还是忍不住为其辩解。
那些是番人!
有这句话,秦念就知道朱元璋的剧本也认可《太祖皇帝钦录》的记载。
她是故意省略“番人”,看朱元璋的扮演者会不会接话。
如她所设想的那样,这个群里就没有史盲。
哪怕是《太祖皇帝钦录》这样不被列为正史的史书,朱元璋的扮演者也能立即接话。
既然是这样, 秦念就不必用疑问句。
【朱元璋:你此前欲要将外族皆视为奴隶, 亦是华夷有别。】
能够看到天幕的番人皆怒视天幕。
明之三朝的民心继续下跌。
皇帝曾说“如蒙古、色目, 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如今看来,他们从未被真正接纳。
大明的皇帝居然视他们的孩子可以被藩王如此施虐!
【秦念:朕欲以异族为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终目的是同化异族。朱樉所为,却是以虐人为乐!岂非畜生哉?】
【朱元璋:……】
朱元璋无法反驳。
甚至不用天幕规则判定是否为谎言,民心就是最好的见证。
秦念的民心不为之有半点动摇,就足见在她治下,其民皆认可其所言。
【秦念:“非法刑诸宫人。有割去舌者,有绑缚身体埋于深雪内冻死者,有绑于树上饿杀者,有用火烧死者,老幼宫人见之,各忧性命难存”。】
【秦念:“连年着关内军民人等收买金银,军民窘逼,无从措办,致令将儿女典卖”。】
【秦念:“听信元朝假厮儿王婆子教诱,眼淫邪之药,于军民之家搜取寡妇入宫,陆续作践身死”——这些人,难道也是番人吗?】
秦王府诸宫人,皆既恐又喜。
恐于秦王暴怒,杀他们以泄私愤。
喜于后世秦皇当着天下人质询陛下,或许秦王很快就会被处置!
秦王藩地内被迫害的军民也都在看着天幕,等待陛下的回答。
【朱元璋:朕已多次申斥于他,令他不得再行此暴虐之举。】
随着这句话的道出,各朝都看得到朱元璋的民心再度迎来暴跌。
已经低于始皇帝嬴政。
这还是群里第一次出现有皇帝民心低于始皇帝的情况。
【秦念:朱重八,你也曾是平民!倘若当时的元朝皇子以割舌、冻死、饿杀、火烧等方式虐杀你的至亲,逼迫你典卖儿女,你会觉得这个皇子被皇帝申斥之后,犯下的大罪就能一笔勾销,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其实朱樉的罪行远不止这些,秦念只是挑出最刺眼的部分。
【朱元璋:……】
【秦念:你是想继续包庇这个畜生?那朕可就好好盘点,你朝究竟有多少文臣武将,是因你想给朱允炆这个废物铺路而被冤杀全族。】
【朱棣:父皇!秦王朱樉罪行累累,其罪当诛!】
朱棣不能让秦念继续说下去。
三朝民心都已跌至新的低点,倘若被冤杀的文臣武将皆叛,大明危矣!
他与朱允炆两朝,那些臣子皆已被诛全族,或许不会如此严重。
但父皇一朝,民心过低、番邦异族离心、文臣武将反叛——
必是危如累卵!
朱元璋并不知道自己此后究竟冤杀了多少文臣武将。
但朱棣的骤然发声,就是在警示他。
自鄱阳湖水战之后,朱元璋就再也没有受到过此等威胁。
然而此刻,他却是即将要被迫杀子?
【朱元璋:他毕竟是朕的亲子,秦皇,朕将其永禁于京师,令其不得再虐民,可好?】
朱元璋双目赤红。
他已经忘了上一次这般示弱,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但朱樉是他的嫡子!
纵然是示弱,是哀求,他也想要留下朱樉的性命。
而且不止是朱樉,朱元璋清楚杀了第二子朱樉,第七子朱榑也难保其性命!
【秦念:三年后,朱樉就会被忍无可忍的大明百姓所杀。朱元璋,惯子如杀子,这些畜生是你惯出来的。】
“谁敢刺杀孤!是哪些贱民敢刺杀孤!”
朱樉并不愚笨,甚至还屡次出征得胜。
他看得出秦念是想让他死,父皇虽欲包庇他,这秦念却苦苦相逼!
惊恐之下,朱樉已经不敢往下想,只敢就三年后的刺杀而怒。
秦王府诸宫人跪倒一片,此刻无人敢言。
府内的死寂,令朱樉从惊恐转变为暴怒,抄起手边之物尽数砸向宫人:
“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想要刺杀孤!”
【朱元璋:朕本以为亲亲相隐……是人之常情……朕、痛悔!】
惯子如杀子。
这五个字令朱元璋几乎不能站立。
但推卸责任也是人之常情。
朱元璋此刻将恨意投向了儒家——是儒家之学教他亲亲相隐,教他庇护宗室!
各朝大儒皆觉不解。
明朝的开国皇帝惯子如此,却怪罪于儒家的“亲亲相隐”?
【秦念:亲亲相隐,说得好听。不过是宗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以伦理之名行纵容犯罪之实。】
其实现代也有类似亲亲相隐的条例:
刑事诉讼法规定:“证人没有正当理由不出庭作证的,人民法院可以强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
司法实践中,对于近亲属的窝藏包庇行为,量刑时往往会从轻处罚。
这是尊重人伦亲情,不鼓励包庇。
而在古代,包庇亲属犯罪不仅不算犯罪,反过来告发亲属那才叫犯罪。
这就是鼓励亲属之间互相包庇。
比如《唐律疏议》记载:“诸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虽得实,徒二年”,哪怕所告之事属实,有期徒刑两年。
甚至就算告发的是谋逆大罪,也只是减罪一等:“其告事重者,减所告罪一等”,照样算犯罪。
“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子女状告祖父母、父母,处以绞刑(有告发谋逆重罪、母亲杀死父亲、养父母杀害生父母等例外条款)。
就这种律法,说白了就是在纵容犯罪。
【秦念:儒家也别狡辩孔子的亲亲相隐只针对小罪,正是小罪被隐,才会酿成大罪,最终养出朱檀朱樉朱榑这三畜生!】
董仲舒怔然片刻,再度苦笑。
“宗族利益高于国家利益”。
“以伦理之名行纵容犯罪之实”。
“小罪被隐,才会酿成大罪”。
三句话,将亲亲相隐的弊端彻底揭露。
董仲舒甚至不敢以人伦为“亲亲相隐”辩护。
朱檀朱榑做了什么尚且无从得知,而这朱樉所为,虐杀宫人、阉割□□、掳掠幼女、逼迫百姓典卖儿女……
难道明朝皇帝庇护出这样的皇子,就是儒家所想要的人伦吗?
“大义灭亲”亦不能用于维护“亲亲相隐”。
正如秦念所言,正是因为亲亲相隐,才会酿成需要大义灭亲的重罪。
各朝、甚至包括秦朝,都为“亲亲相隐”被驳斥而心惊。
就连大秦的律法,都有“子告父母,臣妾告主,非公室告,勿听”这样明显遵从亲亲相隐的条文!
“李斯,继续修改律法。”
嬴政思忖片刻,就作出了决定。
“唯。”
李斯心中虽有万般无奈,但陛下的诏令必须遵从。
他的无奈,在于因后世秦皇而起的政务实在是……
太多了。
【朱元璋:……非杀不可?】
朱元璋心知秦念之言,既是在否定儒家的亲亲相隐,也是在催促他尽快处置朱樉。
心如刀割之下,他再度询问。
他甚至在奢望秦念给出第二个处置的办法,只要留朱樉性命,哪怕是流放边境亦或永囚牢狱!
【秦念:你那病死的太子朱标,只因他为朱樉求过情,到后世也是骂声不绝。】
这话当然是秦念在胡说八道。
朱标如今的名声其实相当好听——尽管秦念不明白他的名声为什么这么好听。
《明史》中有这段记载:
“二十四年,以樉多过失,召还京师,令皇太子巡视关陕。太子还,为之解。明年命归籓。”
将朱樉召回京师,或许只是朱元璋碍于民怨不得不为。
或许朱标也只是尽太子的职责,给皇帝搭个台阶。
但史书既然记载是朱标从中调解,从而把朱樉放回藩地,放任朱樉继续为祸一方。
那就别怪秦念骂他了。
有秦念一人的骂声,那也算得上“骂声不绝”。
【朱元璋:此非标儿之过,是朕……】
次子的过错甚至牵连到了长子。
标儿只是从中调解,后世都骂声不绝,可见朱樉的罪行已是天怒人怨。
他若再庇护朱樉,不仅民心思变,自己的声名不存,社稷亦是危急。
朱元璋终于作出了决定。
【朱元璋:秦王朱樉,其罪当诛,朕……命你……自尽,以谢天下。】
“父皇……儿臣不想死!”
恐惧之下,朱樉连退数步:
“父皇定是权宜之计,这是权宜之计!”
然而痛恨他至极的宫人,太多了。
原本朱樉会死于三名老妇人在樱桃煎内下毒。
而今日——
被砸得头破血流的宫人抬起头,目光凶狠。
秦王宫外,恨朱樉入骨的百姓也不在少数,甚至连秦王宫的护卫,也恨透了朱樉。
齐王朱榑瘫倒在地。
他清楚自己在劫难逃。
连孝慈高皇后之子朱樉都被赐死,父皇又怎么会保他?
【秦念:再说说朱檀这个畜生。】
【朱元璋:他已经死了!又何必提他?】
被迫命朱樉自尽,朱元璋心如刀割。
如今秦念却还不放过他的子嗣,连两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儿子都不放过!
【秦念:你朝喜欢隐史,关于朱檀所为的正史记载,居然只有“饵金石药,毒发伤目。帝恶之。二十二年薨,谥曰荒”这么一行字,朕当然得将这个畜生的罪行公诸于众。】
【朱元璋:……】
既然已经隐史,这秦念又如何——
朱元璋转而又想到了秦念的“考古”,她或是从谁的坟墓中挖出了朱檀的罪行记载。
【秦念:朱樉你都只给了“愍”这种平谥,可这朱檀却是“荒”这种恶谥,因为这个畜生掳掠军户家的幼童,还以阉割民间幼童为乐!】
依旧是《太祖皇帝钦录》的记载:
“将民间十岁、七八岁将在宫中玩要三五日才方将出。阉为火者,怒及当境人民。此夫妻二人,死不可逃。又将军家营里小孩儿,拿人宫中,有放的,有不放的,吓得军家小孩儿见火者去,都藏在床下。”
将民间幼童带入宫中,阉割后放出。
——有传言朱檀阉割幼童是作炼丹药引,但秦念没有找到史实来源,可能是后人将“阉割幼童”和“饵金石药”两件事进行结合。
又掳掠军户家的小孩,有的会放出来,有的不放,吓得军户家的小孩看到宦官就藏到床底下。
——不放出来的小孩,很有可能死在了宫里。
第116章
《太祖皇帝钦录》并没有记载受害者数量, 但能把朱元璋气得扬言要把鲁王夫妇全杀了,又在朱檀死后给恶谥“荒”,被害孩童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然而朱元璋还是溺爱这个畜生, 只杀了鲁王妃。
古时信息不畅通,非兖州百姓,大多不知道这个鲁荒王做了什么事。
在得知他的作为以及皇帝对他的纵容时,朱元璋的民心再度下跌。
凡是家中有幼童的百姓,谁能不物伤其类?
【秦念:朱檀的罪孽,你同样早就知情,你却只是杀鲁王妃汤氏来平民愤,又将汤氏的妹妹嫁给朱檀当第二任鲁王妃。而朱檀,却只不过是被处以髡刑。】
【朱元璋:……是朕之过。】
被秦念指责惯子如杀子。
先是朱檀服丹早逝, 再是被迫亲口赐死次子。
朱元璋不得不承认是他对子嗣的纵容, 才酿成如今的结果。
【秦念:齐王朱榑, 杀害无辜指挥、千户、百户、镇抚、知府、王府官、舍人、生员、军人、校尉以及他们的家属,共计四百八十二名。】
《明史》《明实录》都隐去了朱榑滥杀无辜的史实,只记载“榑数历塞上,以武略自喜, 然性凶暴, 多行不法”。
这段记载来源于朱元璋所写的《御制纪非录》。
《御制纪非录》记录着从汉到明藩王的罪行, 用意是警示子孙。
序言是:“今周、齐、潭、鲁 ,将所封军民一概凌辱,天将取而不与乎?是子等恐异日有累于家邦,为此册书前去,朝暮熟读, 以革前非, 早回天意, 庶几可免,汝其敬乎。”
——如今周王朱橚、齐王朱榑、潭王朱梓、鲁王朱檀凌辱封地的军民,上天会收回(恩赐)且不再给予吗?朕担忧你们这些人以后会连累国家,拿着这本书回去早晚熟读,改正错误,早日顺应天意,或许能够免于灾祸,你们要谨慎对待。
四人中唯一改过的是周王朱橚,但并不是因为这本书而改过。
【朱元璋:齐王朱榑……罪行滔天,朕……赐你自尽。】
在赐死嫡子朱樉时,朱元璋就已经做好了死两个儿子的准备。
哪怕心如刀绞,朱元璋也没有再为子嗣求情。
他的民心排名已经低得可怕。
朱元璋清楚秦念绝对不会放过朱榑。
就算他为第七子求情,这个儿子也救不回来,只会是民心继续下跌。
【秦念:代王朱桂,命令校尉夺马军的马。管马的老千户不把马给校尉,朱桂就派人将他打死,此后还打伤许多人。】
朱桂吓得两股战战。
秦念已经逼死他两个兄长!
当初随意令左右打杀老千户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面临死亡的恐惧。
【朱元璋:朕不能因一人之死诛杀亲子……代王朱桂,废为庶人,囚于凤阳高墙,永不得出!】
朱元璋颤抖着说出对第十三子的惩治。
这种严惩,放在各朝各代都极为罕见。
朱元璋担忧的是朱桂在未来的所为还不止于此,一旦秦念说出来,他或许又要杀一子,只能提前予以重惩。
朱桂瘫倒在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只是杀了一个老千户,就要被废为庶人,囚于凤阳永不得出。
此时的周王朱橚浑身颤抖。
他知道自己也在劫难逃。
【秦念:周王朱橚,射杀府中仪卫司校尉,强娶他人的未婚妻。】
代王朱桂也是畜生预备役。
朱棣登基后曾在诏书中提及“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
杀戮百姓,夺取钱财,封国内的百姓非常痛苦,很多人状告他。
朱桂的王妃是徐达之女,朱棣皇后的妹妹,也不是好东西,“骄妒,尝漆桂二侍女为癞”。
——用“漆”和“桂”等刺激性东西涂抹在侍女身上,致使她们皮肤溃烂。
朱桂老了以后,还经常和儿子朱逊炓、朱逊煜在街市中游走,袖子里藏着锤斧伤人。
但现在朱元璋已经将他废为庶人关进凤阳高墙,秦念也就不能再追究。
【朱元璋:……同样废为庶人,囚于凤阳高墙不得出。朕会勒令他将强娶的女子归还其家,并给予此女补偿。】
朱元璋再怎么悲痛,也只能将第五子朱橚也废为庶人。
虽说是囚于高墙之内,但好歹能留下性命。
凤阳高墙所囚皆为宗室,朱橚朱桂二人囚于此处,也能安度余生。
朱橚茫然。
他早就悔过,却不想还是会因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
【秦念:朱橚可以只废为庶人,不必囚于凤阳。他在未来修订的救荒济世之书于华夏有功。至于被强娶的女子,应询问她的意愿决定去留。】
朱橚撰写的《救荒本草》《普济方》等书,确实达到了救荒济世的效果。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采用了很多《普济方》的条目。
永乐年间,朱棣曾因汴梁有黄河水患,想让朱橚改封洛阳,“橚言汴堤固,无重劳民力,乃止”。
可见这时的朱橚是真的痛改前非,懂得爱护百姓。
但他的儿子朱有熹居然喜欢吃活人的肝脑,可见朱橚管不好儿子。
那还是别当藩王了。
直接当庶民,他的儿子就不会有权力做这种恶事。
至于被强娶的女子,秦念觉得应该遵循她的意愿。
毕竟朱橚算是个好人,算不上火坑。
【朱元璋:橚儿于华夏有功……】
这一刻,朱元璋竟是落下泪来。
他居然有一子能够痛改前非,于华夏有功,而不是尽皆为虐民之徒。
朱橚回过神来。
父皇在以他为傲?
被夺去王爵,朱橚当然难过,但能够不被囚禁,就是好事。
竟是未来的自己有功绩,救下了现在的自己。
救荒济世之书?
【秦念:朱橚曾因擅离封地被你流放过一段时间,也是唯一一个被你流放过的藩王。他被严惩后能够改恶从善,可见你其他儿子会变成死有余辜的畜生,并不是因为他们天性恶毒,而是你纵容出来的恶果。】
朱橚曾擅自带着嫔妃不管封国跑去凤阳居住,被朱元璋谪迁云南,是诸王中被罚得最重的人。
在明太祖看来,虐杀百姓的过错远远比不上藩王私自离开封地对中央的威胁。
作为唯一被朱元璋流放的藩王,虽然不久后就取消流放,朱橚也被吓得不敢作孽——朱橚被流放这事有《明史》的“二十二年,橚弃其国来凤阳。帝怒,将徙之云南,寻止,使居京师”作为佐证。
【朱元璋:惯子如杀子……是朕之过。】
【秦念:你二十六个儿子远不止这几人作恶。但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没犯事,有的可能已经犯罪但朕暂时没有考古出来。】
明太祖第八子潭王朱梓,“一千皮鞭打死典簿一员,铁骨朵打死典仗一员”,“命宫人、老妇将大便丸成弹丸,令其吞服之”,简直就是个变态,好在两年前就死了。
第二十五子伊厉王朱木彝才五岁,秦念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只知道《明实录》记载“王纵欲败度,平居削发裸袒,男女杂处,无所顾忌,屡敕训谕不悛”。
但荒淫还算不上“厉”。
《尚书逸周书谥法解》记载: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
他能被朱棣给出“厉”这个恶谥,估计也是个畜生预备役。
【秦念:《皇明祖训》中的“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就是指皇亲国戚犯下种种罪行,也依旧能够享受荣华富贵,于是你朝不仅初代皇子畜生率高,之后的每代宗室也是畜生层出不穷——你朝宗室的畜生数量远超其他王朝。】
【朱元璋:此为朕之过。自此往后,皇亲国戚犯罪,皆依律处置!】
看着只是略止跌势,却没有回升的民心,朱元璋明白:
明人因他对子嗣的多次纵容,对他已几无信任。
甚至还因为秦念的揭露,得知宗室的罪行累累皆是因为他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