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薄姬在你身侧?】
【刘恒:……朕编的。】
【刘邦:……】
【李世民:……】
【刘彻:大父你……】
秦念忍俊不禁。
刘恒这认领得太搞了!
史书当然没有记载说许负为薄姬相面是刘恒所编造,但仔细想想就知道:
薄姬的预言最有利于刘恒,说是他编的合情合理。
刘恒因吕后之乱而登基,非常缺乏正统性,许负相面之说有助于他稳定朝局。
等等,要是这么算——
汉武帝的曾祖父、祖父、父亲、母亲都在编神异故事。
汉武帝迷信可太正常了!
刘恒承认得这么干脆,当然是因为他现在已不缺正统。
天意认定他声誉榜民心榜皆在前列。
汉高祖亲口改立他为太子。
这种编造的谶语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作用,反倒会误导皇孙刘彻。
【秦念:《史记》记载薄姬承宠前对刘邦说“昨暮夜妾梦苍龙据吾腹”,也是你编的吧?】
这绝对是假的。
秦念都不需要用科学来论证,只需要说薄姬的谨慎——
她只要不是疯了,就不会对刘邦说这种几乎等同于明牌“我要生太子”的话。
薄姬若不是足够小心谨慎,她能带着刘恒从吕雉手里活下来?
王娡会这么说,是因为王娡就是想帮儿子争宠,甚至她都不敢编“龙”这个寓意指向过于明显的意向。
【刘恒:……是。】
【刘邦:哈哈哈哈哈!】
刘邦现在才知道,原来刘恒才是最像他的儿子!
正在淮阴侯府外哭的七岁刘恒顿了顿。
然后继续哭。
【秦念:刘小猪,你现在怎么看天命?】
【刘彻:……】
刘彻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他的先祖们,怎么都是些骗子!
嬴政看着汉朝的这一系列闹剧,对方士的长生之言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且他最终也未能得长生,大秦二世而亡。
“抓捕各地方士与相士。”
嬴政下令。
【李世民:那许负的第二次相面?】
【秦念: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无法讨论。朕只能给你一个忠告:别跟刘小猪似的被人骗着玩。】
【李世民:……】
【刘彻:够了!】
【秦念:朕觉得不够,除非你说你再也不信天命了。】
刘彻气得捶桌。
但他知道说不出来。
虽然见到了很多骗局,但他还是觉得不会所有的事都是骗局。
比如周亚夫的谶语怎么会假?
那么多人可以作证!
“许负为周亚夫相面之事,如今有谁知情?”
天幕上不能问,刘彻可以询问臣民。
今日休沐,他先问身边的侍中。
若侍中不知,他还可以寻周亚夫的后人相询。
“陛下,史书记载许负言‘侯八岁为将相’‘其后九岁而饿死’,但故丞相周亚夫实为侯十二年拜相,相七年后绝食而死。”
有侍中答道。
刘彻:“……”
时间对不上,显然此事也不太可能为真。
若是编造,就只有可能是阿父所为。
阿父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谣言?
秦念又敲了甲方的窗。
出现了始皇帝与刘邦同时在场的史实,这能不能提?
【甲方:可以。】
秦念放心了。
【秦念:刘邦,史书记载“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所以经常东巡压制。你觉得那是说自己,所以在芒砀山之间躲藏。然后吕雉每次都能找到你,你觉得奇怪,吕雉回答说她能看到天子气?】
【嬴政:……?】
【刘邦:咳咳咳。】
【秦念:你是真敢编啊。】
汉朝的史官们人都傻了。
目前高祖起事之前的那些历史,除了羹颉侯一事,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编的?
【秦念:刘彻,这就是“天子气”的出处。这群骗子连话术都是跟你家汉高祖学的。】
【刘彻:……】
秦念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天子气”这个词,最早就是来自于《史记·高祖本纪》。
【秦念:跟天命有关的部分,朕都知道是假的。但你曾去咸阳服徭役,见到祖龙,叹“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是真是假?】
【刘邦:真!】
汉朝史官们松了口气。
总算有真的了。
嬴政板着脸。
因这等小事而喜,会影响他的威仪。
【朱元璋: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则天下影从皆反秦,何故?】
十日前秦念说“现在还不能骂你,你给朕等着”。
朱元璋也就不可能像其他皇帝那般, 对秦念过于礼遇。
正相反,他急需找出秦念话语中的纰漏,以便当话题转向自身时,能够予以反击。
【秦念:百姓活不下去,当然会反,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朱元璋:你也认为秦为暴秦?】
朱元璋本以为这句话说不出来。
此前于汉武帝话题之时,他就多次想要说“暴秦”一词,皆为天幕所阻。
不过如今能说出来也不奇怪。
这是汉高祖的话题,确实无法避开暴秦之论。
嬴政冷眼看着天幕。
这是后世对大秦的评价?
【秦念:每个朝代的结束都伴随着百姓活不下去, 按照你的说法, 每个朝代都是暴秦。】
【朱元璋:许多朝代都有百姓安居乐业的盛世。】
“但暴秦没有盛世”这句话说不出来, 朱元璋就再说一遍,将这后半句隐去。
【秦念:百代都行秦政法。你在指责大秦的时候,最好先看看自己的治国之道有多少是抄袭秦之政法。】
争执起来了。
赵匡胤很是想不明白。
要吵不应该是秦汉之间争锋相对吗?
怎么会是秦与远在不知道多少的后世?
难道朱元璋一朝亡于秦?
至于百代都行秦政法——
看天幕的各朝之人应有许多人反对,但群里没人会否认这句话。
嬴政此次没能压住嘴角。
既因那句“百代都行秦政法”, 也因秦念对大秦的维护。
最重要的是:
此时百官皆以为陛下会盛怒于“暴秦”之说, 皆不敢看向陛下。
【朱棣:暴秦之说源于汉, 又延续至后世诸朝,父皇他也是受前朝的影响。】
刘邦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秦念转移矛头,结果这个朱棣反手就把矛头踢了回来!
朱元璋朱棣。
这对父子双双位于前九,这也是不容忽视的一朝。
朱元璋脸色并未缓和。
他当然看出朱棣是在替他解释,更是在祸水东引, 但这也是示弱!
可他也无法反驳“百代都行秦政法“。
省府制就是沿袭郡县制, 大明律法也显然是衍生自秦法。
如今仅过去十日, 燕王朱棣还在返京途中。
【秦念:呵。多数朝代都对陈胜吴广起义持肯定态度,偏偏有些王朝——忘本啊。】
刘邦松了口气。
秦念还是明事理的,没有再次迁怒于他。
刘邦对陈胜起义就是持肯定态度。
秦念这么说,显然就是讥讽朱元璋一朝否定陈胜。
【朱元璋:陈胜反的是秦。】
【秦念:朕若是生在此时,必是反秦的一员。】
【秦念:活不下去的时候,就该反!】
朱元璋暗道失算。
秦念这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胡亥之后。
就胡亥残杀诸公子的举动,秦念怎么可能不反?
胡亥究竟做了什么,才让秦念认为反秦是“义”?
问胡亥所为受到了规则的限制,嬴政换一种问法。
【嬴政:陈胜吴广?】
正和朱元璋吵着架,秦念没想到祖龙会插话。
但询问陈胜吴广造反之事,这很合理。
【秦念:由于徭役和赋税高到百姓无法生存的地步,陈胜吴广起义时,不仅附近的百姓“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纷纷追随,更引发全国范围的起义浪潮。】
秦念没有提及陈胜吴广的籍贯。
年轻的张良知道这是秦念对这两人的庇护。
这意味着秦念不认为嬴政应该像抓捕刘季一样,提前抓捕这两人。
后世秦皇,居然真的赞同百姓反暴秦?
嬴政完全没想到秦亡于二世,是因为“徭役和赋税高到百姓无法生存的地步”,以至于全国反秦。
就连秦念都直言应该反。
这得高到什么地步?
胡亥如今年仅十岁,这是最亲近他的孩子,嬴政对他颇为宠爱。
但嬴政如今并未想过让他继承大统。
再看一眼胡亥在声誉榜倒数前十的排名,嬴政也无法理解看似聪慧的胡亥,怎会如此愚不可及。
“为何是胡亥为秦二世?”
违反规则二。
【朱元璋:你极为赞赏陈胜吴广?】
朱元璋不理解。
就算多数朝代不曾贬低陈胜吴广起义,但不至于如秦念这般赞赏。
唐朝史籍记载此事时,也多是强调民心的重要性以警示后代。
【秦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念:这是时代的最强音,鼓舞着后世无数华夏儿女在绝境中奋起。仅此一句,陈胜就足以永载史册。】
刘邦颌首。
他亦是极为赞赏陈胜,认为陈胜有反秦的首义之功。
故追谥陈胜为“隐王”,派人为他守墓并世代祭祀。
朱元璋骤然沉默。
此刻他想起他也曾为这句话所鼓舞。
“秦之陈胜、吴广,汉之黄巾,隋之杨玄感、僧向海明,唐之王仙芝,宋之王则等辈,皆系造言倡乱首者,比天福民,斯等之辈,若烟消火灭矣。”
然登基之后,他却是如此评价陈胜。
“偏偏有些王朝——忘本啊”。
嬴政本该极为不喜此言。
但看到那句“在绝境中奋起”,他就不得不再次想到秦念的处境。
那亦是绝境。
各朝皇帝就算不喜秦念对“造反”之说的推崇,也都猜得到秦念必然是以造反复秦。
且秦念亦处绝境。
历朝历代任何开国皇帝都未曾面对的绝境:
山河破碎,三境强敌。
【刘邦:只可惜陈胜为其车夫庄贾所杀,吾憾未能与之见。】
【秦念:这倒不必可惜,陈胜起义时记得自己的出身,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念:得势之后却变成了“我生来就是王侯将相,你怎能提我的过去”,杀害只是说出他旧事的故友,最终众叛亲离,身死车夫之手。】
朱元璋只觉更加难堪。
秦念指责陈胜忘记出身,正如先前暗示他朱元璋忘记了出身布衣。
他是天命所归,不是忘记出身!
但朱元璋不能说。
——只要说出来,就会被天幕判定为谎言。
【刘邦:这也可叹。】
秦念再度感慨甲方有钱真好。
扮演刘邦的打工人,价钱肯定也不低。
【李世民:秦皇,你是民还是天生的王侯将相?】
秦念正感慨刘邦这人设太稳,就见到李世民的问题。
她一时间看不出这个问题是想问什么。
不过就算搞不清李世民的扮演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也只需要依照本心与人设进行答复。
【秦念:朕生于民间长于民间,自然是民。】
【秦念:说实话,以大秦的名声,得势之前朕都不敢说自己的身世。】
这话就是秦念在给自己立人设了。
甲方太好说话,她对这份兼职有了比较高的把握。
那就得为之后作打算。
嬴政已经知道秦念复秦之前,后世是如何看待大秦。
再看秦念此言,竟是心绪相当复杂。
他的后人,因为“暴秦”的名声,不敢言及出身?
【李世民:此道多艰,望秦皇必自珍重。】
秦念觉得有点尴尬。
这种自己编了个创业艰难的人设,然后被李世民安慰——她好像个欺骗他人感情的人渣。
于是秦念果断转移话题。
【秦念:今天是刘邦的话题。刘邦,你起兵之后让雍齿守卫丰邑,结果他反手降魏。你反过来攻打丰邑,前两次都被雍齿守下来,此时你是什么心情?】
“秦念定是觉得难为情,才如此生硬地转变话题。”
今日在李世民身边的不是文武百官,而是长孙皇后。
在天幕再度发生变化时,李世民命人将李承乾和李治都带了过来。
十日前帝后商谈,长孙皇后认为既然天幕透露太子更易,那就必须对承乾与雉奴一视同仁。
不然极有可能致使兄弟阋墙。
李世民笑道:“皇后所言极是。”
【刘邦:自是怨之,不过都已是往事。】
刘邦本想补一句“吾大度”,但碍于规则限制,只能作罢。
事实上他现在依旧对雍齿颇有怨言。
雍齿也是沛县人,原是豪强,两人早有旧怨。
起兵后,刘邦不在乎这些过往,将丰邑交给雍齿。
结果遭到背叛。
后来雍齿依附张耳,随张耳一道归汉,刘邦顾全大局不能追究他。
封赏功臣时,刘邦先封关系好的,张良说这么做使得与他不亲近的那些功臣产生疑虑,正在相聚谋反。
在张良的建议下,刘邦封雍齿为什邡侯。
群臣认为雍齿这样被刘邦厌恶的人都能因功封侯,也就都坚信自己也会被封侯。
【刘邦:福祸相依,若非首次攻打丰邑不利,吾或许不会去依附景驹,也不会在路上遇到同样去投奔景驹的子房。】
说起往事,刘邦目光灼然。
虽然距今不过十二年,已是恍然如隔世。
张良微微怔愣。
初见陛下之时,他多次以《太公兵法》为陛下献策。
陛下也经常采用他的献策,在此之前没人听得懂他的谋略。
他也因此认定“沛公殆天授”,决定追随陛下,没有再去见景驹。
【秦念:确实捡了个大便宜。】
刘邦大笑:“子房,秦念先前之言必是激将之法,这才是他的真话!”
张良却不这么认为:“天幕禁止谎言,后世秦皇或许真认为臣名不副实。”
“这你就想错了,”刘邦得意道:
“规则有缺漏,秦念分明是以‘不能谋其国’为前提,才能说出‘或许名不副实’一词。”
“实则为大汉而谋,亦是谋圣!”
张良笑而不语。
年轻的张良冷哼一声。
对秦念这般前后不一的说辞,他极为不喜。
更不喜的,是明知这是激将之法,他还是受到了影响。
汉高祖一朝的张良可以辅佐刘邦,此世的他若是不事秦,却极有可能碌碌无为一生,正如秦念所言:
“既不能谋其国,也未曾谋天下民”。
“谋圣之称,或许名不副实”。
【秦念:第三次能攻下丰邑迫使雍齿逃向魏国,则是因为你去投奔项梁,项梁给你拨了五千卒。】
此时项梁正身处秦国旧都栎阳县。
秦灭楚之后,秦王政下令将各国的贵族与豪富迁徙到咸阳、巴蜀等地。
项梁与族人就是被迁徙至此。
看到秦亡之后,项梁原本感叹秦虽亡,鹿却不归六国,而是到了布衣之手。
更是不平于历经数百“皇帝”之后,有秦念复秦。
他万万没想到,这汉高祖刘邦竟然“曾”是他的部下?
【刘邦:那时召平假传陈胜之令,封项梁为上柱国。项梁领八千人渡江西进,群雄尽去追随,陈婴、英布等人皆投奔于他,兵力竟有七八万之多!】
见民心因讲述过往而增长,刘邦摇头晃脑,说得起劲。
对于各朝的黔首而言,只有少部分人能够读史。
如今天幕讲述秦末之争,许多人瞪大眼睛,不肯有半点遗漏。
茶坊酒肆的说书人,又哪里比得上汉高祖本人所述?
何况各朝的大多数百姓,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听一回说书。
【秦念:项梁认为秦嘉背叛陈胜后,立景驹为楚王是大逆不道,于是攻打他们。景驹死后你就投奔了项梁——所以项梁攻打景驹的时候,你在干嘛?】
此前刘邦可是先去投奔景驹,第二次攻打丰邑就是找景驹借的兵。
虽然没有攻打下来。
秦念这话当然是带点调侃意味:
刘邦该不会作壁上观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
【刘邦:在攻打丰邑,没打下来。景驹被杀,吾也只得转投项梁。】
嬴政静静看着刘邦这个逆贼谈反秦之事。
与逆贼相谈的是秦念,就不只是回忆“峥嵘岁月”,亦是在警示于他。
比如这个项梁——
项燕之子?
转投项梁一事, 刘邦问心无愧。
他虽然是想向景驹借兵,但实际上他是与景驹的部下同章邯的别将司马夷作战,未能取胜, 收聚散兵后攻下砀县获得降兵,这才折返攻打丰邑。
结果丰邑没打下来,景驹先被杀了。
他总不能领着不到一万人去与近十万军的项梁作战。
【秦念:所以你是承认此时是景驹的部下?史书上可是刻意隐去了这一点。】
史书上只写了刘邦欲要借兵。
并语焉不详地说刘邦与拥立景驹的东阳宁君去与司马夷作战,不利。
随后就是刘邦还兵屯聚留县,攻下砀县和下邑,但未能攻下丰邑。
甚至东阳宁君此后就查无此人。
显然汉史在有意模糊刘邦曾是景驹部下一事。
【刘邦:咳咳。】
这就是承认了。
秦念确定刘邦的剧本与她的预想一致。
这很合理:刘邦若不是成为景驹的部下,凭什么听他的命令去攻打司马夷?
【秦念:你会转投项梁也很正常。当时项梁要名有名、要兵力有兵力,渡过淮河之后,就连韩信都仗剑而从。】
项梁疑惑。
既然刘邦韩信皆来投, 为何最终却不是楚国复国?
【刘邦:可惜项梁不会识人, 没有重用韩信。后项梁兵败, 韩信又任项羽的郎中,依旧不受重用。】
项梁:“……”
兵仙韩信,在他麾下竟然没有受到重用?!
项羽又是谁?
此时项梁之侄项籍年尚幼,未取字。
韩信看着刘邦说的“不受重用”, 眉头紧蹙。
他也想起当初怀才不遇的时日。
【秦念:说的好像你就重用韩信了一样。韩信投奔你之后, 不也是被安排去看仓库吗?这还不如项羽给的郎中。】
【秦念:当连敖的时候还差点因为犯法被斩了。】
连敖是管理仓库的小官吏, 至于韩信当连敖时犯的什么法,以至于同案的十三人被斩,史书没有记载。
但韩信仰着头喊:“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
秦念认为韩信大概率没有真犯法。
汉朝的史书显然向着刘邦,如果韩信真的犯错,那么没道理谋反的罪名都给他按上了, 却隐去这部分过错。
韩信有可能是被牵连。
当然也不可能是汉军故意整韩信, 不然以韩信的高傲肯定早就跑了。
刘邦沿用的是秦法, 而秦法有连坐。
当时滕公夏侯婴听到韩信这句话后,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不仅没杀他还向刘邦推荐他。
结果刘邦给韩信升职为——
治粟都尉。
从管仓库的小官变成管粮食的后勤部长。
倒也算是破格升职了。
【刘邦:汝阴侯慧眼识珠,救下了韩信,也救下了大汉的天下啊。】
韩信嘴唇紧抿。
“救下了大汉的天下”。
结果却是被软禁于长安,若非天幕现世,他还会受诬被诛!
【秦念:夏侯婴救下韩信后向你举荐他,结果你安排人当治粟都尉管后勤。】
【刘邦:治粟都尉也不是小官!已是仅次于萧何之职,这已经是重用了!】
管粮食的后勤部长是仅次于萧何的职务?
那时的萧何可是丞相。
秦念反手打开搜索引擎。
她不确定这是史实还是刘邦自己定的剧本。
并未查找到相关资料。
不过这应该也不是刘邦的扮演者随口编的。
韩信担任治粟都尉之后多次与萧何交谈,才得到萧何的赏识。
如果此时是上下级的关系,倒是说得通了。
【刘邦:只是吾想不到他竟有兵仙之能,到底还是怠慢了。】
【秦念:萧何也跟你多次说过韩信的才能,但你一直不重用他,所以韩信还是跑了。】
【刘邦:哪有从未带过兵,就想直接拜大将军的道理?换作是你,你就敢这么重用韩信了?】
咦,刘邦这话有道理啊。
秦念发现她确实对韩信一事出现了误区——她总觉得是刘邦也没有识人之明,才让韩信选择离开。
但哪个正常人会让一个履历为“护卫”“后勤”的人直接当大将军?
【秦念:朕不敢。】
【刘邦:那你与吾有何区别?】
【秦念:朕不会让他找机会跑了。有才能的人就算暂时用不上,也得待在朕随时用得上的地方。】
【刘邦:……】
秦念给自己的人设再添一笔。
人才就算暂时用不上,也不会让人跑了。
这就叫嚣张霸道!
嬴政微微点头。
此言有理。
此刻,后世所有皇帝都想起了秦始皇干过的一件事:
秦始皇发起战争攻打韩国,逼迫韩非入秦。
李斯嫉恨韩非,诬陷韩非入狱并将其毒杀。
这秦念,还真不愧是始皇后人!
【秦念:之后你为什么直接拜韩信为大将军?是因为萧何月下追韩信,你是怕再不起用韩信,萧何就得跟韩信一起跑了吗?】
萧何:“……”
最怕就是秦念这些奇怪的猜测。
他去追韩信,是因为只有韩信能助陛下东出。
若陛下就是不想用韩信,韩信再度离开,萧何也只会是辅佐汉王,不可能与韩信一道逃离。
另外,为何说是“月下”?
【刘邦:当时萧何去追韩信,吾还以为他也要弃我而去,确实大怒。失去萧何,就如同失去了吾之左右手啊!】
刘邦借天幕说出此言,就是为了表明这是真心话,绝非谎言。
萧何拜谢。
【刘邦:重用韩信,则是因为麾下所有将军都拿不出东出的具体计策,萧何认定韩信可以,朕就必须信任韩信。】
【刘邦:这是朕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韩信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刘邦此言,唤起了君臣相得的记忆。
“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
这些用以反驳蒯彻劝他反叛时所说的话,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刘邦不是明主,但……曾是明主。
秦末以楚汉争天下,除了刘邦,难道还有更愿意重用他的明主吗?
韩信站了起来。
他不欲再追随刘邦,但未尝不可亲自教导汉朝的第二位皇帝。
必不会让他如刘邦这般辜负功臣。
未至大门口,韩信就已经听见孩童的哭声,已然嘶哑。
【秦念:但韩信帮你打下了江山,你却没有让他得以善终。】
【秦念: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许多皇帝都为此言脸上微热。
不许将军见太平的皇帝太多,让将军得以善终的皇帝才是少数。
【刘邦:在你朝放一个楚王韩信,你就不会寝食难安?】
刘邦没忍住。
总被讥讽也不是个事,刘邦也真不觉得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容下这样的韩信。
始皇帝能容下王翦,那是因为王翦不是楚王!
【秦念:那肯定会寝食难安。】
【刘邦:那你与吾有何区别?!】
【秦念:朕无需以分封来巩固统治。韩信若在此世,则必享殊荣,却不会裂土封王反过来威胁中央。】
【刘邦:……】
刘邦很想说,不将攻占的土地与财富赐给功臣,他又怎能获得天下的效忠。
但事实却是秦念亦以造反起家,虽是始皇之后却不能用始皇之名。
又不信天意,还高傲到不屑于伪造天命所归。
位处绝境之中,偏偏就是造反复秦,民心更是居于所有皇帝之首。
他还真没办法以此言进行反问。
“义父!”
淮阴侯府的大门一开,刘恒不顾许多黔首在此围观,就拜倒在地,口称义父。
只是哭得太久,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护送刘恒至此的樊哙亦是行跪拜之礼。
他极为敬重大王。
哪怕韩信已经被贬为淮阴侯,他也依旧以对待诸侯王的方式对待他。
有一次韩信到他府上,樊哙就以跪拜之礼送迎,并称:“大王乃肯临臣!”
韩信没管其他人,只是对着刘恒说出两个字,就转身而去:
“进来。”
刘恒大喜,连忙起身跟随。
见其他卫士要随他入内,刘恒哑着嗓子喝退他们:
“义父会护孤周全,你们不得入内!”
樊哙亦拦下众人。
待刘恒入内,淮阴侯府再度大门紧闭。
樊哙恭敬地立于一侧等候。
韩信高大,哪怕没有疾行,刘恒要跟上他也得一路小跑。
【李世民:韩信之死,非独高祖之罪也。】
秦念笑了一声。
倒不是笑李世民帮刘邦说话。
而是唐太宗对韩信的评价,其原文是“乃知韩、彭菹醢,非高祖之罪也”。
扮演者却加了一个“独”字。
她都帮韩信说了这么多话,李世民的扮演者不加这个字才是不知变通。
【刘彻:高祖被项羽围困在荥阳,韩信却不肯即刻出兵相援,要求高祖先立他为假齐王,如此行径,就是大错。】
淮阴侯府毕竟只是侯府,刘恒跟着小跑一阵,就随韩信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