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by未眠灯
未眠灯  发于:202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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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黎拿着勺子飞快搅动,还用木勺底将药丸压散,尽可能把药融了。
好一通忙活后,锅里总算看不见明显的药渣了。而此时,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
二女拿着碗筷入小院。
还未进屋,黛黎就对她们说:“去洗一洗碗筷,也给你们盛一碗汤,剩下一点,给你俩分完正正好。”
梅香和草香说不馋是假的,先前黛黎顶着太阳在外面走了多久,她们就陪着走了多久,回来后一口水没喝就被吩咐去干活。
“党参似乎放得有些多,微苦,下回可以放少一些。”黛黎这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两人端着碗向黛黎道谢,而后齐齐饮汤。
黛黎坐在椅上,在她们仰首时,搭在膝盖上手不住缓缓收紧成拳。
那药有股苦味,但和党参的苦不能说完全一样。如果这两人先前吃过那种药丸,亦或是参与过药丸的制造,她必定会露馅。
黛黎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手心冒出一层薄汗。
神经绷紧到极致,她前仿佛了一幕幕景象:
二人只喝了一口便猛地抬头,直言汤水不对劲,一人上前制服她,另一人对外面的守卫大喊。
于是,锅被端了下去作证物保存,绣娘和谛听后面闻声而来,将她身上剩余的药丸搜了出来。
完了,都完了。
“哒。”陶碗放在案上,发出了轻响。
这一声仿佛变成了一击重拳,一拳将黛黎面前的种种幻境捶了个粉碎。那些可怖的画面尽数化成碎片零落于一地,又被突然刮来的风卷了去。
“多谢夫人赏赐。”二女齐声道。
黛黎猛地回神,后背出了一层毛汗。她稍顿,而后才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小事罢了。别站着,你们坐吧,我回房小睡片刻。”
话毕,她从坐上起来,径直回房,一副后面不打算管她们的模样。
待看不见黛黎后,二女才坐下。
坐下不久后,草香开始频频揉眼睛。
不知怎么的,她只觉今日特别困,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窗外的鸟鸣渐远,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靠在软椅上睡着了。
大概半刻钟后,黛黎蹑手蹑脚地从内间出来,见二人皆歪倒在椅上,顿时大喜。
黛黎快步出来,拿出剩下的两小半黑丸,保险起见,分别再喂给二人。
等待片刻后,黛黎将体型与她更接近的草香抱进内室,而后开始脱她的衣服。
草香的衣服由麻布制成,颜色是平平无奇的原色。黛黎利落换上,又拿出剩余的少许乌膏简单给自己化了个妆,待一切完成,她将草香的钱袋子也揣兜里。
不仅拿她的,外面那个也不放过。
黛黎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窗台上,借力蹬地爬窗。
双脚刚落地,来不及站稳,黛黎立马往不远处的树下跑,躲入隐藏地。
走在树下,有树冠作遮挡,除非同一平面遇上,否则谁也看不到她。
黛黎开始小跑,不敢浪费半点时间。
从钟声敲响的庆典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分钟,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尤为珍贵。
跑过一段后,黛黎气喘吁吁地停下。
不行,盘旋下去太慢了,且走寻常路也有暴露风险。
她转头看向另一侧,这边没有被踩出来的路,枝叶横生,草木茂密得很。从这里直线下去,难度虽是大了些,但能省很多时间。
黛黎捡了根树枝当登山杖,而后下意识伸手摸腰侧,后知后觉秦邵宗给她的那把短刀被拿走了。
没刀削树枝,只能凑合着用。
怕密集的草丛里有蛇,黛黎一边下山,一边拿棍子敲草叶密集之地。一路急行,中途虽有点小波折,但好歹成功下山了。
时间比她预计的,缩短了小半。
从树丛里钻出来时,黛黎心里却猛地咯噔了下,因为——
山脚下,没有载客的车架。
先前她猜测有人会坐驴车前往甘泉寺,而后驴车会在山脚候客,到时候她可以乘驴车前往渡口。
但看着这空荡荡的一片,黛黎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甘泉寺与北城门只有一刻钟多些的车程,这些载完客的车夫,不是没可能在做完生意后回城。
反正出城也快,到时候提前出来接人就行。

第74章 万众寻她
眼前空无一人, 别说驴车和车夫了,连几块成型的木板都没有,黛黎只觉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不能放弃, 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喃喃道。
通往甘泉寺的山路口没有车架,黛黎直接徒步出去。
走出寺庙这片山道区, 往渡口和城外干道那边走。这中途耗费的时间,把刚刚黛黎直线下山攒的耗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往外倒贴了些。
不过所幸,在走过一段后, 黛黎遇到了其他前往渡口的车。
那是一辆驴车。
最普通的驴车, 小毛驴套了绳在前,后面拉着一架连雨棚都没有的两轮板车, 板车上堆着以麻袋套装的一众货物,一个老翁坐在麻袋上, 手里拿着小皮鞭不时甩两下。
黛黎毫不犹豫跑上去,截停这辆驴车, “老丈, 我欲去渡口,能否请你捎上我。不白坐你的车,我会付你车款。”
没想到这一趟竟能白得银钱,老翁哪有不接之理, 乐呵呵地说, “当然可以,只是我这毛驴年老,走不快,你若不介意就上来吧。”
黛黎当然不会介意,她道谢后利落登车, 坐于一堆鼓囊囊的麻袋上。
坐下来的这一刻,那根捆着她心脏的无形细线仿佛才松了些,黛黎深吸了两口气,企图舒缓胸腔里剧烈得过分的鼓动。
但用处不大,她的血液仍被焦虑煮沸。
黛黎不由回望身后,被翠峦环抱的古寺随着毛驴哒哒地往前走,逐渐被抛于后方,又因角度的缘故,被其他青翠遮挡。而后慢慢的,彻底看不见了。
驾车的老丈大概赶车无聊,与黛黎搭起话来,“女郎,你去渡口是接人还是远行?接人的话,其实也不必,渡口有车架,他们可自行乘车入城。”
黛黎:“远行。”
“你这行囊都没带,出远门可不方便,难道是去隔壁的九鹿县?”老丈是个擅谈的,径自道:“九鹿县是最近的,只需乘船大半日便可抵达。如今是未时,在船上歇一晚上,翌日早上正好就到了。”
黛黎不动声色地问,“九鹿县再往东些呢?”
“再往东些啊,那就是夏谷了。夏谷规模大些,来往的商贾也多。噢,你是要去夏谷对吧……”
黛黎听到规模大,眼底划过一道亮光。
规模大,意味着传舍多,能藏的地方也多,且还交通较为便利。
“不是,我要去九鹿县。”黛黎嘴上说。
甘泉寺。
典礼过大半,忽然有一人急匆匆来到绣娘身旁,低声对她道:“绣娘,西苑的守卫抓住了一个潜入那位房中的男人。”
绣娘大惊:“何方宵小竟敢在寺里放肆?还专挑在典礼时!”
来人汇报:“那人自称是三公子的部下,说此行奉主家命来送礼,并无恶意。”
绣娘脸色难看。
黛黎惹上谢元修一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非那日她不慎忘了先生的吩咐,黛夫人也不会去游园。
然而下一刻,来人说的话却令绣娘眼瞳收紧,惊得几乎叫出声来。
“绣娘,那位没在屋里,她不知所踪,而屋中两位女婢皆不省人事。”
“此话当真?”绣娘控制不住音量。
前面的谛听闻声侧眸,将面色大变的绣娘和她旁边之人收入眼底,眸光不由沉了沉。
绣娘狠狠咬唇,“我要回去一趟。你去通知玉平,让她过来顶替我的位置,速去!”
那人领命后退。
他退的同时,绣娘也从自己的位置撤下来。
她原先和其他青莲教成员一同站在高台上,众人呈大雁的“人”字排开。不过相比起站在最前面,也是最核心的谛听,绣娘所站之位要后许多。
如今她撤下来,并不扎眼,尤其此时底下一众信徒皆双眼紧闭,四肢伏地。
绣娘疾步从高台上走下,进入侧方的暗道,途中点了几个教徒随行。一行人抄最近的道,急匆匆地赶去西苑。
将将来到西苑,还隔着一段距离时,绣娘便看到一人被捆得结结实实,身旁站了两个披甲侍卫。
她小跑过来,跑得气都不匀了,但绣娘完全顾不上歇息,她快步入室。
屋内门户大敞,一片狼藉。案几与小椅等物翻倒一地,角落的花瓶被摔得零碎,胖肚椭圆形的香笼滚到门侧,无人问津。
光看现场也知晓,多半是守卫闻声而来,然后在屋中与闯入者交上手。
而在外间靠窗的一张软椅上,女婢梅香正双目紧阖,瞧着睡得很安详。
“叫醒她。”绣娘留下一句便往内走。
待进了内间,只见靠外的窗牗两叶开到最大,榻上静躺着一人。那人身上盖着一条烟紫色的衣裙,有少许裙摆滑到床榻的脚板上,牡丹暗纹裙摆映着窗外的日光,泛起一片价值不菲的华光。
榻上是草香。
更准确的说,是被除了外衣的草香。
绣娘上前拍了拍草香的脸,见对方毫无反应后,使劲掐对方的人中。
草香依旧一动不动。
“绣娘,她不像被打晕的,反倒有些像吃了睡丸。”旁边有人说:“你是否有给过那位睡丸?”
“没有,我怎会给她那等东西?!”绣娘一口否认。
戚宇方才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倒不觉得绣娘会如此随意,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睡丸你可有妥当存放好,是否有失窃可能?”
“我向来放在柜子里,且她也未见过……”这话说到一半,正在探草香脉搏的绣娘忽然顿住。
她忽然想起,黛黎是见过装睡丸的瓶子的。
当初在船上,因着遇到官寺拦截,黛夫人必须藏起来,且光藏不够,她还一定不能出声。出于无奈,当时又给黛夫人服了一颗睡丸。
那颗睡丸是她看着她倒出来的,对方见过那个瓶子!
绣娘收回给香草探脉的手,直接起身,“你随我来。”
只留下这句,她便迅速离开黛黎的屋舍,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柜中拿出一个药瓶,“这是醒丸,你且拿过去给她们吃下,待她们醒来后,我有话问她们。”
戚宇拿了药,转身欲走,又被绣娘叫住。绣娘说:“戚宇,你派一队人去搜山。”
戚宇是教中信使,非边缘人物,“如今典礼过半,说不准她已下了山,不如直接派人去城中……对了,她有传否?”
绣娘沉默片刻,最后才挤出一个“有”字。
戚宇扶额,“你怎么搞?这传哪能给她!有传她能进城,也能去渡口乘船,若是乘船离开司州,寻她就不便了。”
“此话你和先生说去,那张传是谛听亲自授意给她的。”绣娘冷声道:“先搜山吧,说不准她还在山中。隔壁有一件她的衣裙,你裁一些拿去给猎犬嗅闻,看她往何处去了。”
戚宇被她前面的话噎的哑口无言,最后只是道:“行吧,搜山一事我会安排。”
他离开后,绣娘将目光重新移向柜子,眼里有化不开的疑惑。
那日黛夫人出现在她屋中,估计就是窃取睡丸,那布偶兔子不过是个幌子。但当时她分明检查过药瓶,且并非只检查一个,而是整个柜子里的都查遍了,里面的睡丸满满当当,一颗都没少。
怎会如此?
黛夫人的睡丸从何而来?
不死心的绣娘将所有装了睡丸的小药瓶都拿了出来,全部打开,又数了一遍。
数量还是正确的,一颗都没少。
然而偏偏外面的草香和梅香却昏迷不醒,难道她们并非服用了睡丸,而是吃了其他的药物?
莫不成是北地那边来了人,趁着庆典这个间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黛夫人带了出去?
可是两个守卫还活着,若房中的草香和梅香见了陌生来者,二女没理由不会唤守卫?且真是北地来人,夫人那身华丽的衣裙也不必要脱下……
绣娘只觉得迷雾重重,叫她看不清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被人唤回神。
“她们醒了,速去问问。”
草香和梅香已醒来,二女看着满屋子的人,又听他们问黛黎何时不见的,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我、我不知晓。当时我喝了夫人的消暑汤后,莫名感觉困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待再醒来就是如今……”
“对,消暑汤,我也是在喝了消暑汤后睡着了。”
室内的案几被打翻,这连同先前放于其上的锅也碎成片片。
绣娘蹲下,从一堆锅碎片中挑了一片体积较大的,以指沾了少许内壁上的汤液。
指腹一入口,绣娘眼里的迷惑更浓,喃喃道,“是睡丸的味道,锅里放了药。”
“不可能,夫人也喝了,还一连喝了两碗。”梅香下意识说。
“她也喝了?她是在前面喝的,还是后来才喝的?”绣娘问。
草香此时说,“消暑汤熬好后,夫人一口气喝了两碗,后来命我们端两碗出去给两个守卫。这四碗舀出去后,还剩下两碗便给了我们。”
戚宇面色凝重,“她哪来的药?谁给她的?”
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莫不是教内出了叛徒?
绣娘看懂了他眼中未尽之意,立马摇头,“没人能给她吧。她当初在船上待了小半个月,都是我贴身照顾她,除了我以外,她与旁人说不了多少话。”
戚宇追问:“来到甜水郡后呢?”
绣娘继续道:“除了我以外,还多了草香与梅香贴身照顾她。而在府邸这些日,她唯有一日出府游肆过,我们全程跟着她,她并无接触其他人,也无异样。”
“那就奇怪了,她哪里来的药?”戚宇嘟囔道。
他入教时绣娘已在教中,对方资历比他还深,且一向得谛听重用。若非如此,他都要怀疑绣娘投敌。
绣娘抿了抿唇,没和他说黛黎曾孤身入过她房间之事。
戚宇不过是她部下,此事没必要向他交代。
绣娘问草香:“那锅消暑汤是何时端过来的?”
草香知无不言,“午正,庆典刚开始时。”
绣娘掐指一算,刚好是午正熬好汤,后面喝汤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刻钟。也就是说,黛夫人离开至今约莫一个半时辰。
一个半时辰,完全足够她下山了……
“咚咚咚——”
忽的此时传来钟声。
二人皆是一惊。
庆典于钟声时开启,也会在钟声之中落下帷幕。而按原计划,庆典会在两刻多钟后才结束,绝非现在。
看来此事已惊动了谛听。
大概一刻钟后,身着白色道袍、面戴银白面具的谛听匆匆赶来。
来时他已有预感出了大事,否则依绣娘沉稳的性子,断不可能在典礼之中、在高台之上出声。
“……她不见了?”谛听声音骤然拔高。
也就是他如今还戴着银白面具,否则面上的失态要被人看了去。
“事无巨细,速速道来。”谛听的声音没了平日的从容。
草香和梅香二人从头说起,说黛黎今早出去闲逛,回过后说暑气难消,让她们炖一锅参苓生脉汤。汤分着喝,而喝了汤后,她们二人失去了意识。
谛听听闻,问了一个绣娘先前问过的问题:汤是何时端上来的。
得到答复后,谛听沉默片刻,“一个半时辰。足够她下山了,若是运气再好些碰上车架,也足够进城或者到渡口了。”
“先生!”外面有人急行而来。
为首的那人,正是之前被戚宇派去搜查的领头。
“甘泉寺周边都搜过了,并无看见黛夫人。”领头说。
绣娘不甘心问:“后面那片山呢?”
领头回答:“方才牵了猎犬去,但猎犬在后山无反应。反倒是前面,一个劲的往树丛里钻,直线下山。”
谛听闭了闭眼,“她下山了。”
不仅下山,且走的还是直线,比顺着山路走要省时许多。
年轻的男人骤然睁开眼,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那个被捆起来的送礼者面前。
一道寒光乍现,惊得那人面色煞白,连声道:“别杀我,我是三公子的人,我此番只是奉命行事!”
不过他以为的剧痛并无降临,反倒是身上的绳索忽地松开了。
那人愣住。
谛听收了刀,亲手将他扶起,还为他理了理衣襟:“你帮我带几句话给谢三。先前我说家姐嫁了人不假,但只说了一半,我姐夫已罹难,她如今孤身一人。倘若三公子能帮我寻回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家姐,我这个当弟弟的,并不反对家姐多认识一个朋友。”
对方连连点头。
待这人离开后,谛听转身对戚宇说:“你即刻带人快马加鞭前往渡口,尽量截停所有船只。那些停留在渡口或正在返程的驴车,全都截下来,问他们是否载过一个独身的女郎去渡口。若是有,恩威并施,务必让他们说出其中详情。”
后面他点了一人:“梵音,你速速回城去寻老曾,让他密切留意'何花'这张传的动向,凡是有持其入住传舍者,立马将人控制起来。”
两道几道命令井然有序地吩咐下去后,一批人撤出这方小院。
谛听看向绣娘,“她这些天只接触过你们几人,而这当中唯有你有睡丸。”
此事必须查清楚,这关乎教中是否出了内应。
他目光逐渐锐利,绣娘不敢像先前那般隐瞒,只得和他说有一日黛黎进过她屋子,但后来她仔细检查过,说柜子中的睡丸并无丢失。
谛听闻言沉默片刻,抬步往她房中去,他需亲自看一回。
绣娘立马跟上。
回房后,她将柜内所有装着睡丸的药瓶拿出,统统摆在案几上。
谛听让她拿来数个碟子,分装这些睡丸。一碟又一碟,小碟子摆满了案几,一眼看过去,碟中小黑丸数量几何一目了然。
这般看,确实半点不少。
但谛听并没有让绣娘立马将它们装回去,他抬手拿过一个小碟,修长的手指挨个捏过药丸,仔细检查。
房中寂静无声,谁也没说话,只偶尔有陶碟被放下的轻响。
忽然,谛听发出一声疑惑的上扬语调,他用力一碾,指间的小黑丸应声碎裂,男人白皙的指尖沾了一抹显而易见的黑。
绣娘面色大变。
谛听却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很好,这说明教内很干净,并无内鬼。
黛黎从驴车上下来,就当她准备要付车钱时,远处飘来几声钟声。
钟声传到渡口,已变得若有似无,许多行人对其充耳不闻。
但那声音在黛黎听来,却如同山体轰然崩塌,也似千丈海啸席卷,震得她魂不附体,面如金纸,“怎么会……”
庆典,结束了。
庆典提前结束了,这说明中途一定有人发现她离开了。

“女郎, 女郎?你的车钱还未付。”老丈见黛黎愣愣的,不由出声提醒。
黛黎猛地回神,利落付清了账以后, 快步往渡口去。
如今是申时初,渡口有不少艄公在揽客。黛黎没有挑大型的稳健楼船, 而是往小船方向走。
“船家,你去夏谷否?我在那边有位近亲病重,时日无多,我得去送他最后一程。你若是肯即刻启程去夏谷, 我单独付五个人的船资如何?”黛黎不敢开价太高, 怕露财惹人眼红。
那艄公听到最后一句瞬间精神了,“去夏谷, 现在就走!”
黛黎上了船。
这船体积小,其上不过是一个拱形盖顶的船屋罢了。船屋里以麻布作挡, 稍稍隔开两叶,形成两个内舱。
这种小船是载不多人的, 算上艄公最多载五人, 人若是再多,江上遇到大浪容易翻。
因为黛黎那句相当于包船的催促,艄公没有再接其他人,他收回船锚, 以船桨用力一撑, 船只缓缓离岸。
黛黎从前方卷起的麻布往里看,见第一个内舱空空如也。而内里的麻布被风吹起少许,从中间开出的一线可观其内。
这个内舱有人。
黛黎坐在了第一个内舱。
艄公打量她,见她双手空空,不由好奇问:“你不带行囊?从此地去夏谷, 若天公赏脸也需两日一夜。”
黛黎面露无奈:“没顾得上啊,当时闻讯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待我再回过神来,人已乘上驴车出城,都快到渡口了。我瞅着好歹还有传和一些盘缠,勉强能行,干脆就不回去了。”
艄公是个脑子灵活的,且他这等常年在船上营生之人,船上必有许多干粮。
他当即试探道:“女郎,我这船上有些糗粮,我卖些予你如何?”
黛黎心里乐了,这刚打瞌睡就碰上送枕头的,“当然好。”
正在和艄公聊天的黛黎没注意,亦或者说,从她如今的视野里没看见,不远处开来了一艘帆船。
麻布的帆被风吹得鼓涨的,推着它迅速往前。待临近了岸,壮汉将帆布一卷,卸了风力,让船只慢下来。
船只靠岸,但还不待那壮汉架起连接用的木板,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船侧猛地一跃,竟是直接从船上跳到了岸上。
“嗳,你悠着点。”壮汉说。
那道身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壮汉啧啧称奇,“好利落的后生,也不晓得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小郎君。”
两艘船只交错,渐行渐远。
“哒哒哒——”
马蹄踏过黄土路,来势汹汹,成群的马队奔走在官道上,行人见之纷纷避让。但一些车驾很快发现,避让并没有用,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
来者勒马,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夫,腰上的配刀异常扎眼。
“你们载过一个独行的女郎去渡口否?”骑卒问。
驴车车夫连连摇头,这个世道莫要和带刀之人争辩,他知无不言:“没有的,我早晨去渡口等货,方才才将所有货全部装车,没见过什么女郎。”
骑卒遂离开,这一幕发生在官道各处,凡是回程的车驾皆被截停。
戚宇的手下四散盘问回城车驾,戚宇也不例外。
他截停一辆驴车,问了和手下同样的话,并说:“……此女是要犯,若能提供线索者,有赏。反之,包庇者与之同罪。”
车夫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我去的路上并无看见独身女郎,我……”
话音未落,车夫忽觉车后有动静,竟是那个付他车款的奇怪客人跳下了车。
“戚宇。”
突然被点名,戚宇闻声转头,一抹亮光直映而来,刺得他眯起了眼。也是此时,他才发觉这驴车后还载了个人。
那人戴着一副黑面具,不见面容,声音沙哑不甚好听。
戚宇怔住,仔细打量了下对方。
他们教中不少人会有面具,而能得面具的,皆非寻常教徒。面具一戴,脸瞧不见了,若非相熟之人,否则都认不出来。
不过也不是绝对,除了面容以外,还可听声音。像绣娘若是以寻常声音说话,便很好认。
而除此以外还有一人……
“明灯?”
戚宇翻身下马,“你回来了?先前你一直没消息,我还想去寻你。不过当时谛听说不用,还说你迟早会回来。”
明灯没有应他这话,而是问:“你们在寻一个女郎?”
那驴车车夫没问题,戚宇挥手让他走,而后对面前人说:“对,寻人。此女你一定知晓,说不准先前还见过。就是昔日武安侯的宠姬,黛夫人。”
明灯问:“不是请她入教中了吗?怎的还要到处寻人?”
戚宇叹了口气,“一时不察,被她钻了空子逃了去。听闻从白日城回来那一路,武安侯于江上设了不少障,企图将她截回来。那几轮搜查里,黛夫人都非常配合,包括谛听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她诚心入教,谁能料她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面具之下的青年缓缓展眉,“她跑了?”
“对啊!趁着典礼之初,她药晕了两个贴身女婢跑了。”戚宇没待到最后,还不知黛黎的睡丸从何而来,“绣娘说自己的药没少,也不知晓她哪来的睡丸,可别是咱们教里出了内鬼。”
明灯:“说不准。”
戚宇左右看了眼,像是想对他卖个好般,低声说:“你先前一直不回信儿,我瞧谛听好像有些不悦。等见了他,他定要问你详情,你最好解释清楚。”
在戚宇看来,解释一事说简单不算简单,但要说困难重重,倒也算不上。
如果他是明灯,由他汇报,他一定会说自己奉范兖州之命去行刺武安侯,但不幸被擒。为了活命,不得不配合武安侯,当他铲除兖州的借口。
虽说一切皆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说到底坏了大计,戚宇猜测他少不了要吃惩罚。
明灯对此似乎浑不在意,又回到先前的话题,“你带人前往渡口,是已确定她去了渡口?”
“不确定。”戚宇说:“但距她下山至今,还不到两个时辰。她如果进城,今夜多半要入住传舍,有三公子相助,她若敢住传舍,明日午时之前定能将她找出来。”
“你口中的三公子,是否是谢三?”明灯沉默片刻。
“正是谢元修。”戚宇笑道,“说来也巧,这谢三绝对是看上黛夫人了,今日庆典中还遣人摸进她房中送礼,结果扑了个空。也亏得闹了这一出,我们才知晓人跑了。”
明灯敛眸。
戚宇看不见他的面色,但望进那双冷冰冰的黑眸,却只觉对方心情不虞。
“我与你一同去渡口。”明灯忽然说。
戚宇愣住,“你与我同去?不妥吧,你好不容易回来,要不先回去述职。”
“不差那会儿。”明灯只是说。
戚宇心道对方可能想将功赎罪,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多说,只得唤来一个下属,命对方让出马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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