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by未眠灯
未眠灯  发于:202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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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听敛眸,避开她的目光,“自然是真的,我青莲教的信徒多不可计,分布于五湖四海之中,最南边的交州有我们的人,北地亦有。若是教中发令,令郎并非不可寻。”
“所以你与我说的出路,是让我加入青莲教?”黛黎把话挑明。
“花开向佛,祈愿往生西方净土。”谛听脸上的笑容真挚,甚至有些狂热的虔诚,“所谓淤泥源自混沌启,夫人,你我皆可以是淤泥的净化者。”
可能是刻入骨子的红色雷达,与邪.教理念之间的强烈互斥,黛黎看着面前人,背后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脸上,黛黎露出些犹豫,随即换了个问题,“船只要开往何处?”
谛听说:“去甜水郡。”
黛黎听闻皱了眉。
先前在府中闲来无事她寻过地图来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甜水郡已经是过了司州与兖州的边界,彻底在司州范围内。
司州啊,距离州州太远了。
她是不愿寄人篱下,是想着离开没错,但绝不是母子分离式的离开。
“夫人在忧心什么?”谛听忽然道。
黛黎并不遮掩:“自然是怕刚离了虎穴,又入狼窝。虽说武安侯粗俗,有时还不甚讲道理,但是我在他府中,只需伺候他一人,且衣食住行并不差。可别到了旁的地方,不仅吃住不如何,需要伺候的入幕之宾还一下子增加了好几个。”
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谛听愣住片刻,随即笑着摇头,“当然不会,夫人是贵客,不勉强。”
黛黎背后寒毛卓立,因为她莫名听出了一点弦外音。
贵客,不会勉强。
但如果不肯配合,那她就不是贵客了……
不知是否是他们提前准备了许多物资,一连三日,途径一个渡口,船只都没有停下来补给物资。
黛黎看着不断往后靠的两岸青山,心底有把火在燎,烧得她坐立难安。每过一个时辰,她就离州州更远了些。
就当她思索着该如何让这艘楼船靠岸时,船只居然缓缓停了。
很快,黛黎就知晓为何停船了。
“先生,前方河道上设了好几艘浮船,远远看着有带刀侍卫,很像是官寺中人,他们在检查过往船只。”

绣娘颔首,“很可能是武安侯的人。”
他们是溯水行船,加上这艘楼船共二层, 所载之人光是黛黎见过的,就有不下十个, 再加上先前储备的物资不少,因此行船速度真算不上快。
沿岸快马加鞭,确实能先一步抵达上游。
谛听沉思片刻,随即对一案之隔的黛黎笑道, “还请夫人回房小睡一觉。”
黛黎眼皮一跳。
不止是回房, 且还是回房小睡。
这是想打晕她,还是想继续给她吃那种昏昏沉沉的药?
“你担心我想回武安侯身边?”黛黎从座上起身, 她那身烟紫色的衣裙已换了,今日着一袭璧山的翠绿。
绿色显白, 在光线亮堂的厅堂里她白得发光,黛黎居高临下地看着谛听。她本就艳到极点, 此时垂眸看人, 多了些往日不曾有的攻击性,“大可不必如此,武安侯于我而言只是一块浮木,若是有旁的良木, 我为何不能舍了他?”
谛听正要说话, 却听她还有后半句:
“当然,我知晓你们定然不放心,这回我可以配合你们,也是我的诚意,下回就罢了。”
黛黎直视他的眼:“不远处有船只拦截检查, 我若是有心回到他身边,刚刚完全可以突然冲出去,再翻栏跳江。你们如若捞我,动静不小,定会被注意到;不捞我,会凫水的我能自己游过去找他们。”
谛听稍愣,没想到黛黎连跳江都说出来了。
不过,此话倒也不假。
“好。”他眉眼温润地笑道。
黛黎转身回房。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黛黎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是会游泳,但就勉强会个狗扒式,别说在江里当浪里白条,就算在静水的游泳池里待个几分钟,都得抱个游泳圈。
跳江?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不要命了,州州还等着她回去呢。
黛黎跟着绣娘来到另一个房间。
在黛黎的注视下,绣娘双手扣住床榻边缘,一个用力,竟是将整面榻板呈九十度掀起。
榻板之下,呈现出另一个铺着被褥的空间。空间不算大,仅够一人躺着。
朝外的那面木板的首端和尾端,皆雕有一层又一层的镂空格子纹,格纹彼此交错,视线不能及,却能通气。
绣娘掏出个带莲纹的小瓶子,从中倒出一枚黑药丸给黛黎。
“夫人,请。”
黛黎接过药丸,却没立马吃,“这一颗能睡多久?”
绣娘:“半日,六个时辰。”
黛黎先坐入榻板内里,而后当着她的面吃下药丸。
生咽,黛黎嗓子眼细,还卡了下。一股奇怪的苦味在她口腔里蔓开,苦得黛黎直皱眉头。
这药丸吃下去以后,半分钟不到就见效了。在昏昏沉沉中,黛黎听到了榻板被翻下来的声音。
在意识飘散的最后一瞬,黛黎心想这药丸见效真快,比安眠药还好使,要搁现代去,分分钟能卖断货。
绣娘仔细整理了床铺,又从旁边衣匣里拿出枕头和被子,将它们放于榻上,又将被子揉乱少许,营造出这张榻不久前有人睡过的幻像。她还将匣里的襦裙拿出,随手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做完这一切,绣娘才阖上房门离开。
那边,两艘楼船已一左一右将谛听的船只夹于中间。
夹板上有人喊话:“近日水匪横行,伪装成过往商船危害百姓,现官寺拦船搜检,还望配合。”
只是通知,并非要对方回答。
象征性说了句后,几个带绳索的铁钩从对面甩过来,精准勾住木拦边,稍稍固定好后,一条长木板“啪”地从上放下,形成一条小木桥。
木板长约一丈半,两边都无护栏,对面的人却艺高人胆大,脚一踩就过来了。
左右两侧同时放木桥,人也同步过来。
两侧各八人,登船合计十六人。
“这艘船的东家何在?”百夫长林武扬声道。
谛听在此时从主厅里出来,“津水上有水匪一事我并未听闻,不过官寺查船定有道理,不知足下想我如何配合?”
林武见来人二十出头,瞧着是刚及冠的年纪,衣着中等偏上,言行颇为莽撞,多半是某家公子出门游历。
林武:“你报上家门来。”
谛听:“我祖籍徐州东海,乃东海县县丞之五子,孔立身。半年前从徐州出发四处游历,去过青州、兖州,正准备去司州看看,途径……”
“得了。”林武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们船上有多少人?”
谛听:“二十。”
“你这艘船只,在九戒津靠过岸否?”林武口中的“九戒津”,正是白日城北边那个斜坡渡口。
谛听没有迟疑的点头,“自然去过。出门在外游历,哪个渡口都会停一停。足下,这九戒津有何不妥吗?”
“拿你们的传出来。”林武说这话的同时,手一挥,一众侍卫立马四散。
这艘楼船有两层,半旧不新。相对于临江、且通透性没那么好的一层,二层视野更开阔。因此这类楼船多是主居于高层,而奴仆住在底层。
很快,一叠传拿过来了。
林武挨个翻看,这行人来自徐州,传上的都是徐州的信息,大部分是东海县,有少部分是东海县旁的郡县。
“足下,虽然我不知我怎的就和水匪扯上关系,但我绝对是个良民。这里还有一封带有家父和他上峰官印的书信,足下请过目。”谛听拿出一封信件。
林武接过翻看。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在外游历遇到的麻烦能少些,这封书信写得很恳切,后面盖了不少红印。
县令和县丞的官印与私印都有,且纸张并非新的,折痕颇深,应该是打开过许多回。
林武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真迹,但他没有立马叫停搜查。
有几个侍卫上了二层,逐间厢房检查。房中人员已闻风出去了,如今房内一眼可见的皆无人,目测能藏人的衣匣通通被打开。
一间又一间房查过,并无发现。
遂撤离。
他们对林武摇头。
林武将信件丢回给谛听:“收队。”
收队的速度和来时一样利落,不过是转眼之间,船上的来客已离开。
谛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不会有任何问题。
因为信件是真的,官印也是,甚至每张传的信息都并非伪造,是真能寻出那么一个人。
隔壁楼船。
收队以后,其中一个卫兵喃道:“方才那艘船有几个房间的味道很好闻,不知是熏了什么香。”
身旁人听了笑道,“世人好香,他们那等公子哥最讲究不过,估计是高级货吧。”
“也是。”
这个小插曲仅在两人间,转眼就被他们抛于脑后。
白日城。
“君侯,果然不出您所料,小郎君趁夜出府了。”胡豹禀报道。
距黛夫人失踪已有三日了。
以白日城为中心,君侯四处发散人去寻,南边的露川郡、东边的七江郡、西边的落星县和北边的津水,一处都未落下。
这几日拦下的车驾成百上千,截停搜查的船只不计其数。几座城池的所有城门都严设了关卡,严查所有进出车驾。
甚至事情发展到后面,得知消息的南宫青州也兴致勃勃的参与到寻人中。
可以说此番寻人,青州和北地一同发力。两方合力,按理说别说一个会说话的大活人了,就算是一只小小的狸奴都能被淘出来。
但偏偏没有。
黛夫人依旧不见踪影,好像自她在“金逢玉”消失那刻,她就从人间蒸发了。
君侯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气压一日比一日沉。府中众人比平时小心万倍,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不慎捋了虎须。
偏生这边君侯不虞,那边被看管起来的小祖宗半点不消停,日日和看管他的人斗智斗勇,院子都被他拆了几个来回,房顶险些都被他掀了。
昨日君侯下令,看管不必如先前严实,留几分可逃之机。
果然,当夜小郎君就溜了。
秦邵宗坐于长案后,面沉如水,“那小子夜里溜走,必定等到白日再出城。四个城门和九戒津等地务必安插好哨兵,我要知晓他往何处去。”
那小子背后有人。
起初他觉得夫人是被青莲教所劫,但后来他觉得,或许还可以添一个嫌疑方。
比如,那小子背后的势力。
因为得知夫人失踪以后,他表现得颇为不寻常,一而再、再而三的要离开,坚决、也利落,怎么看都像已有目标。
对方不肯和他吐露实况,他唯有放他回去,再在暗地里跟着这只狼崽。
黛黎仍在船上。
在行船的第七日,这艘船只靠岸了,但并非抵达目的地,只是派人下去采购物资。
待整装完,船只继续启程。
又一连走过了五天,也就是黛黎登船的十二日,船只终于靠岸了。而黛黎也从兖青二州的边界白日城,跨过了司兖边界,来到了司州甜水郡外的渡口。
“夫人,我们下船吧。”绣娘拿过一顶帷帽给黛黎戴上。
待从房中走出,黛黎看到了谛听。这第一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衣裳风格变了,不再飘飘欲仙,他头戴紫金朝阳冠,身着宝蓝色葫芦暗纹曲裾长袍,一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哥做派。
而那张脸,也不是黛黎熟悉的脸。
猛地一看判若两人,不过仔细观察他的五官,能发现只是改动了少许。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如今他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一个是神棍,另一个是富家少爷。
“夫人不认得我了?”谛听笑道。
黛黎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不知怎的竟是激起一缕怪异思绪,只是不待她抓住,面前人又说:
“夫人多看几眼就习惯了。如今世道渐乱,行走在外,有备无患。”
黛黎回神,“你这话说的,怎的好似在外头得罪了许多人。”
谛听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世上有人奉我们为神明,敬之爱之;自然也有人厌我们如恶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小心驶得万年船,唯有好好活着,才能完成无生老母交付予我们的使命,将万民苍生救离水火中。”
黛黎走在他前面下了船,没让对方看到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行走在外,委屈夫人暂且当我家姐。你姓何,单字一个‘花’。你丧夫不久,膝下无子,遂回娘家投靠胞弟。”谛听说。
这话方落,他前面的女人忽地转过来朝他伸手,素白的掌心朝上。
谛听眉梢微扬。
“我的传呢?”他听她说。
黛黎理所当然,“既然是良民,也既然你能说出具体信息,总该有传吧,给我看看。”
谛听没动。
周围皆是以他为核心,他不动,绣娘等人自然不会动。
黛黎径自道:“在船上这小半个月,我确信你们比武安侯好相处。在未寻到我儿之前,在哪儿待不是待,你们是个不错的选择,待进了城,我送你们一份礼物。”
听到最后一句,谛听眸中有幽光划过,“夫人的礼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黛黎似笑非笑,“和北地的相近,却又不尽相同。如今已到了司州,秦长庚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此地。而我孤身一人,既无盘缠,也举目无亲,还不识路,离了你们又能到何处去?”
谛听侧头看向绣娘,后者会意,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小木牌递给黛黎。
黛黎接过看。
确实是“何花”,上面写了籍贯等信息,还刻了官印。和之前她从云蓉那里诓过来的那一份相差无几。
黛黎眼底蔓起浅浅的笑意,方才说是“看看”,但传到手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传塞进自己的袖袋里,这是完全不打算还回去。
谛听轻笑了声,对此并不意外。
他们从渡口下船,令黛黎惊讶的是,渡口早有马车在此等候。
上车,入城。
甜水郡的规模相较于一般的郡要小一些,但再小的地方,只要神通无边,都能造个金银窝出来。
比如,如今黛黎落脚的这座宅舍。
外表看起来很旧,面积也不大,甚至有些年久失修的破败,但里面别有洞天。并非金雕玉砌的狂放奢华,而是花了大心思装点的雅致。
亭台阁楼,端方有序,主院后直通后花园。园中怪石森然,奇花异卉争相怒放,又有引水为池,那池上还有玉锦鲤吐水成瀑,说上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黛黎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惊叹这青莲教厉害,又是楼船,又是马车,还有隐于市的宅舍。
就是不知晓这钱从何处来。
有可能是中下层。
信教的富商大笔的捐钱,囊中羞涩的布衣零零星星的捐,各尽所能,聚沙成塔,最后形成一片令人叹为观止的沙海。
宅舍是中午入住的,进来还未满半个时辰,谛听就来找她了。
年轻的男人站在屋门前,斜斜射入内的日光被他挡了大半,他的脸有小半笼在阴影里不可见。
相比起秦邵宗久经沙场积攒出的威压沉沉,谛听更静,静水流深。
“夫人,我来拿礼物了。”他倒是直言不讳。
黛黎笑了笑,“你真是忧国忧民,那你定然会喜欢此物。”
谛听动作一顿。
她这话说的,难道……
“冯隐士是真实存在的,当初他托我带两样东西出去,龙骨水车是其一,这剩下的一样是则是曲辕犁。比起如今使用的、需两头牛同牵的直辕犁,此物轻巧许多,效率比之直辕犁高一倍不止,还能节省一牛之力。”黛黎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虽说这人面上有伪装,但可能尚年轻的缘故,他情绪做不到完全内敛。而此刻,黛黎分明看到他愣了下。
她心里乐开了花。
和能带来滔天财富的咸石相比,曲辕犁显然不值钱。首先,它和龙骨水车一样,属于那种说仿制就能仿制的,毫无技术性可言。其次,这东西是个农具。
这就注定了使用者和最直接的受益者,一定是最底层的佃农和自耕农。
如果青莲教靠教徒上供敛财,除非人人都牵头牛去耕地,否则这由直辕犁改进来的、直到唐代才会出现的曲辕犁,可起不到立竿见影的益处。
好吧,就算每个信徒都用曲辕犁,那起码也得一年后才有成效。
毕竟庄稼成长需要时间不是?
就在黛黎以为他会发怒时,面前的男人却笑道:“此物甚好,多谢夫人。”
黛黎扬眉,“真喜欢?”
“自然是。无生老母慈悲为怀,我青莲教亦以普渡苍生为己任,为天下百姓忧而忧,为天下百姓喜而喜。”
说到最后,谛听意有所指,“夫人,只是此路道阻且长,不仅顶上有乌云罩天,更有猛虎豺狼当道。若是一味循规蹈矩,必难成大事。为了往后的平等和自由,为了神魂日后登净土,所有付出都值得。你于救苍生有功,神明会保佑你。”
黛黎脸上调侃的笑容慢慢收敛起。
她忽然意识到,青莲教能屹立百年不倒,且做到信徒遍天下,并不简单,甚至能说很高明。
这个时代讲究君权神授,意思是神明赋予君主至高无上的权利,君主是天命所归。
青莲教信奉无生老母,认为她才是创始者。而无生老母主张人人平等,追求往生净土,这相当于跳过了“君主”。
两方理念一定是相冲的,后者会挑战皇权与传统伦理,但肯定深受底层欢迎。
在没有充足物质下,大谈众生平等是妄念。因此不管是君权神授,还是青莲教的平等与极乐,刨开层层看本质,都用宗教为政治服务。

第71章 她和秦邵宗的账算不清
白日城作为险关后的城池, 不少商贾嫌那条入关的官道不够开阔,会直接走九戒津。
夏季多雨,这会儿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但雨水完全没浇灭九戒津一带船只的热情。
艄公在热情揽客, 想登船的行人试图谈价还价,便宜一两个铜板。
一道披着蓑衣的修长身影从驴车上利落跳下, 将车费抛给车夫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停靠在岸旁的船只去。
后方的另一架驴车里,有人立马跟上,也有艄公稍稍往这边张望, 不动声色地挪了船。
清晨的渡口人不少, 秦宴州目光一扫,根据船头方向锁定了一批往西行的船只, 而后随便挑了一艘少人的上。
“去金麟津,即刻启程。”秦宴州不问价钱, 直接丢了个钱袋过去。
那艄公接过沉甸甸的钱袋,顿时喜笑颜开, 也不接其他客人了, 殷勤地请他上船。
船只开动。
这艘船往西行,它开动的同时,后面有几艘船也一同离岸。
司州,甜水郡。
“听说了吗, 无生老母不忍看到咱们农民受苦, 遂降下神谕,赐了一件神物给神使。”
“听说了听说了,那物与直辕犁相似,但比之直辕犁要省劲许多。听闻只需一牛之力就能拉动辕犁,这省下的一头牛可以耕别的地。”
“教里发了通告, 召集信徒初一去庙里参拜谢恩。”
“必须谢恩的,家里的母鸡刚好下了一窝蛋,初一那日把鸡卵拿过去。”
“鸡卵不行啊,先前教中发过告示,物品在上界不流通,只接受银钱。你去把鸡卵卖了换钱,再捐钱孝敬。对了,我儿的聘礼攒了不少,反正他后年才娶妻,我先拿他的聘礼孝敬无生老母。”
“教里不是说捐助表心意一事量力而行吗?你真要动你儿聘礼?”
“我是他爹,怎的动不得?到时候再攒回来就是。”
黛黎站在街道边,听着经过的两人低声说,若有所思。
青莲教用“天降神谕”的手段将曲辕犁宣传出去,这是她没想到的。而不得不说,能让教徒遍布五湖四海的青莲教,其内确实有不少头脑灵活之人。
曲辕犁带来不了银钱,但经这么一宣扬,可以带来声望,进一步吸纳底层的布衣。
且听他们说,初一召集信徒去庙里参拜?那到时候庙中,除了信徒以外,估计她们口中的“神使”也会在场。
“夫人?”一旁的绣娘道。
黛黎回神,直接问她,“我方才听闻初一有典礼,你们到时是否会参与?”
绣娘颔首,“会去主持,夫人有兴趣?”
一划电光划过黛黎脑中,紧接着,一个大胆的计划如同半埋于水底里的浮木,一只无形的手将掩埋的部分抽出。
于是,浮木猝地往上,最后“噗”的一声探出水面。
“以前没见过,确实很感兴趣。”黛黎听到了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声,“初一那日,我能否随你们一同去寺里?”
绣娘点头,“初一前一日出发了。到时府中无人,本就是要带夫人同往的。”
黛黎笑着说了声期待。
后面一行人拐到一家胭脂店铺。胭脂店里卖的东西不少,面脂、口脂、花钿、乌膏,还有丰俭由人的胡粉和米面。
光是面脂一类,就有桃花胭脂,红蓝花胭脂,杏花胭脂,芙蓉胭脂等等。
东西多到需摆开好几个架子。
黛黎的目光快速瞥了眼架子边缘的乌膏,而后挎着店里提供的小篮子,开始大扫荡。
这个面脂要,那个口脂也要。和扫货一样,一种要一个。
绣娘还是第一回 见有人这么买东西,不过联想到当初黛黎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子和衣裙,多半她在武安侯身边时,就不受拘束。
出门前先生只吩咐她看着人,旁的一概没说。如今夫人只是买的东西多了些,好像也并非不可。
于是绣娘不做声。
黛黎眼角余光一直在注意身旁,见绣娘没说话,于是向某个架子伸手,从左及右地拿过去。
将最边上那小罐放入小篮时,黛黎心如擂鼓,甚至有一瞬幻听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
其他都是陪衬,唯有这盒乌膏最要紧。
从胭脂店出来,黛黎又去了旁的地方,直到将近日落时分,她才和绣娘等人打道回府。
满载而归。
黛黎回来时,看见有车驾从府里驶出。一辆马车,驾车的男人头戴冠帻,孔武有力,还佩有刀。
这幅装扮,不像是普通大户的部曲,反倒像官寺中人。
“夫人?”绣娘低声唤道。
黛黎放下帏帘,直言不讳,“刚刚那车驾瞧着像官衙那边的,你们可得和那些人打好关系。否则你们哪日倒台了,秦长庚肯定要收拾我了。毕竟前有龙骨水车,后有我失踪之事,如今曲辕犁一出,他说不准会想到与我有关。”
这番话本是应付,但说到秦邵宗时,黛黎心思不由偏远了些。
如果这次能成功逃离,她会回兖州,但却不会直接回秦府。她和秦邵宗是不同时代的人,注定了有许多观念是相冲的。
单是婚恋观一条,就是冰与火,注定融不到一块。而且许多烂账算不清,干脆就不算了。
绣娘闻言笑道,“夫人安心好了,司州很安全。”
黛黎表面不甚在意,心思却转了又转。
司州很安全?
为什么很安全,难道司州的州牧是他们的人?
黛黎没有答案。
晚膳已在外面用过,回到府上后,黛黎以倦了要安寝为由,挥退了女婢。
窗外天幕已暗,房中唯有豆灯一点,光线不亮堂,却不妨碍黛黎关了门后,立马翻自己今日的战利品。
这个时代的面脂小小一个,大概半个鸡蛋那么大,盒子做得很精巧,一手拿三四个没问题。
黛黎从中翻出那盒乌膏,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挖出一块,将它揉成颗粒状,大小和她先前吃过的黑色药丸无二。
以前在女郎中曾掀起过一阵黑唇风,因此乌膏其实是口脂。口脂里自然会有油脂,确保上唇时不干。
如今黛黎拿着手捏小黑丸,选了个距火点适中的距离,开始烤这颗小黑丸。
一边烤,不时还人造风地吹一口气。
大概一刻多钟以后,黛黎停手了。
刚刚稍软的小黑丸经过一系列的“风吹日晒”以后,硬度明显有提高。且表面也凝固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摸一手黑。
黛黎如法炮制,又捏了两颗黑丸子,加起来共三颗。不是她不想多捏,而是乌膏就这么点,剩下的她另有用处。
黛黎看着脏兮兮的手指,把指尖探进茶杯里清洗。待彻底清洗干净,杯中的水变得漆黑浑浊。
拿着杯盏起身,黛黎走到房中角落放着的盆栽旁,将黑乎乎的水倒进靠墙那一侧。
泥是灰黄色的,浇了黑水也不明显。
拿着杯子回去在豆灯下看了看,只见杯内沾了黑,黛黎遂拿起茶壶添水,彻底把里面洗干净。
房中除了黛黎,没有旁人。
这一系列动作她做的很慢,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心跳,从她捏小黑丸那刻起,心率就没下来过。
得一举成功!
如果失败了,别说第二次机会,她后面的处境一定不如现在。
躺在榻上,黛黎算了算日子。距离初一还有七天,只剩下七日给她操作这一出狸猫换太子了。
一觉醒来,窗牗外日光明媚,庭院里的花叶点着水珠,地上的石砖也有湿痕,是黎明前下过一阵小雨。
可能是昨日黛黎在府外大肆采购让绣娘窥探到了“君侯宠姬”的日常,今日用过早膳,对方主动来问。
“夫人,您今日还想出府游肆吗?”绣娘问。
黛黎想了想,“你既然叫绣娘,那是否女红特别厉害?”
绣娘谦虚道:“厉害谈不上,勉强能入目。”
“你能教练我吗?我想学。”黛黎仿佛来了兴致。
绣娘自然应下,不过待女婢取来针线,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听闻许多人家都会安排闺女习女红,夫人以前怎的未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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