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娘亲被巧取豪夺后by未眠灯
未眠灯  发于:2025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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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邵宗不言。
南宫雄冷呵:“你不告诉我,也行,我自己能查到,不过是耗费多些时间。”
“那小子确实和我有些渊源,他是秦氏子。”秦邵宗没说他是黛黎的儿子。
南宫雄疑惑,“犬芥是秦氏子?你如何得知此事,他不是十一二岁就到范家去了吗?”
“那日他来刺杀我,我生擒了他,扯下面巾后见其容貌很是眼熟,不由想起一位故人,后来仔细一问才知他幼年时被人拐了去,辗转后为范天石收养。”秦邵宗模糊掉细节。
南宫雄惊叹其中的曲折,转而又笑了,“先前还说这犬芥要逆天改命,还不如直接投胎更快,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你给他收拾烂摊子。除了三倍补偿以外,我还要十车咸石,一千石粮食和三百匹良种马。”
秦邵宗看了他一眼,“了结以后,往后一笔勾销?”
南宫雄:“自然。”
秦邵宗:“行,一言为定。”
见他应得痛快,南宫雄心道开价少了。这个世道马匹珍贵,尤其是良种马,三百匹足够组建一支小骑兵了,而一千石粮食够这三百号人吃七个半月。
思及此,南宫雄心里痒痒:“犬芥是你哪位故人之子,竟让你这般舍得?”
说话间,两人过了西城门,喧嚣声被抛于身后。
南宫雄没得到应答,又问了一回。
还是没应答。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那故人是个女郎,且还是你的相好?”南宫雄故意激他。
秦邵宗:“到了。下马。”
南宫雄轻啧了声,没继续追问,利落翻身下马。
方才出了西城门后他们往西南方向走,如今到了赤峰脚下。将马匹交给亲卫看管后,秦邵宗带着人开始登山。
他们都是武将,走惯了这等崎岖路,故而只花了一个多时辰,就爬了赤角峰的大半,但也仅是赤角的座头峰而已。
若是寻一处突出的断崖往前眺望,能看见延绵不绝的山脉,这连片的巍峨一路往前延伸,直到数百里外才有城池。
“秦长庚,这路没法走啊!”南宫雄也看到了那片延绵不绝,顿时皱了眉头。
这里完全是原始的山,没有开过道,马匹不能行。而马匹不至,粮草就成了大问题。
南宫雄:“走山路不成,不如我们沿津水而上吧。我的探马来报,津水上游的三十里之处有一地势较为平缓的接入口。我们造船度河,从那处登陆,如此可以避开那条万夫莫开的小道。”
秦邵宗看了前面半晌,而后收回目光,“且去津水上游看看。”
一行人下山回到原点,骑马去津水,一刻也不停地寻了一艘船只,乘船往上走。
船只溯河日行约三十里,在船上待了一日后,秦邵宗看到了南宫雄口中那个地势较为平缓的接入口。
南宫雄的话没有错,相比起其他陡壁作岸,此地确实平缓一些。
但也仅仅是一些罢了。
这“平缓”的岸口宽不过十米,最多可容两艘中等偏小的船只横向并行靠岸。而岸口往上是一段长约几十米的陡坡,再往里眺望,能看到兖州军插起的旗帜。
显而易见,对方也知晓这处是个薄弱地,派人日夜看守。
“哔——”
他们的船只才在岸口区域的河道停留片刻,那边竟响起了尖锐的哨声。
笙旗翻动,有士卒往这边来。
“这戒备还挺严的,看来此地设了重兵,先回吧。”南宫雄催促士卒驾船离开。
从津水回到七江郡,南宫雄愁眉不展,连吃到嘴里的包子都觉得少了几分滋味。吃着吃着,南宫雄后知后觉秦邵宗也沉默许久了。
有人陪自己一同发愁,南宫雄苦中作乐,“先前你在北国那一战打得漂亮,世人皆称你为战神。战神,现在你有何高见?”
南宫雄本以为秦邵宗会摇头,又或是反唇相讥,毕竟这厮有时说话是真的刺耳,没想到对方却说:“南宫,我有一个想法,若是成功,白日关必能拿下。”
南宫雄虎躯一震,“当真?”
秦邵宗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又拿过旁边的茶盏一饮而尽,“你用完膳到书房来。”
话毕,他率先离席。
南宫雄哪熬得住,当即拿了包子随他同去。

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仍于案上铺开, 南宫雄迫不及待道:“你有何主意,速速道来。”
秦邵宗先点了点地图上的白日城,而后长指往后拖, 落在白日城的后方,“白日城前方是白日关, 两侧是高峰,故而范天石的粮仓必定在这后面。”
都是上过战场的,秦邵宗一说,南宫雄立马知雅意, “你是想偷袭范天石的粮仓?”
秦邵宗颔首, “粮仓一烧,兖州必定军心大乱, 那时再趁势进攻,白日关可破。”
南宫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烧兖州的粮仓?
这谈何容易, 人家粮仓可在后方,但光是过白日关就够呛了。
秦邵宗先点了点津水那个地势平缓之处, “派大军在此地的对岸大肆造船, 并以铁锁将船只相互勾连,形成船桥。造船声势浩大,持续时日甚久,范天石必定以为我们会选那处作为切入点。”
深色的长指在地图上滑动, 点在了赤角峰上, 秦邵宗沉声道:“另派几千士卒,从赤角峰上去,行山路偷偷绕到他们后方,来一出出其不意。”
“你疯了不成?”南宫雄难以置信。
他反应很剧烈:“秦长庚,你知晓那是什么地方吗?荒无人烟, 无道可行!我问你,马匹上不去,粮草怎么办?山道崎岖姑且不谈,整片山脉延绵数百里,尤其是当前方部队逐渐深入,单靠人力运输供给得上吗?这粮线一旦断了,相当于这批人被困死在山中。”
“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秦邵宗只说了这八个字。
南宫雄听出他的坚定,不由咬牙,“行啊,你坚持要这么干是吧,那我去造船,偷袭粮仓一事交给你。”
秦邵宗:“可。奇袭一事由我亲自领军。”
虽说对方应下,但南宫雄还是一万个不放心:“你真要这么干?我可和你说,此法一个不慎,很可能有去无回。山中难行和供粮不便这些都不说了,山里野兽频频出没,还极易迷失方向。而且秦长庚你想啊,就算你真摸到了他后方,那时已是疲乏至极,人家范天石的兵养精蓄锐,要是你被生擒了去……”
一旦秦邵宗被生擒,北地就完了。
“生擒我?”秦邵宗嘲弄道,“能生擒我的,如今还未出生。”
南宫雄一言难尽,“你别那么狂,爱说这种话的往往会阴沟里翻船。”
秦邵宗只是冷笑。
“话说秦长庚,这范天石和你究竟是结了什么私仇,以致于你拿命和他玩?”南宫雄好奇。
他南宫雄自认为也是英豪一个,却真不敢带兵走那条赤峰道,既不熟地形,且山路又长,一点把握都没有。
攻城的办法有很多,先前秦长庚说的船桥也不错嘛。从津水上架桥,士卒就能源源不断地过去,虽说必定是一番苦战,但也并非没有胜算。
走几百里的山路艰难重重不说,后面还需深入敌营,这不是玩命是什么?
秦邵宗一顿,随即嗤笑道:“能有什么私仇,我看他碍眼罢了。此事就这般定下,我会拨一部分北地军与你一同造船,营造出我仍在此地的假象。一切行动从明日开始。”
不用他去冒险,南宫雄自然乐意听从安排。
赤角峰。
一队身披黑甲的士卒行走于山路上,他们最多两人并肩同行,一个跟着一个,乍一看如同山中有一条蜿蜒行进的长蛇。
悄无声息的,不为人知的,他们完全融入了自然,唯有天上的飞鸟或林间的走兽察觉到山中多了一批外来者。
队伍中绝大部分成员皆是背着两个行囊,身前一个,身后一个,腰上还挂着水囊。这等负重若是落于普通男人身上,大概最多行个个把时辰的山路,就累得两眼发黑。
但这支精锐是北地最负威名的玄骁骑,每人皆是一等一的好体格,虽说负重不少,但体力远非常人可比,不至于走一段就满头大汗。
而队伍的最前方,则是由担任工匠一角的士兵组成。
他们并不携带任何粮食,身上只有工具。每每遇到难行之处,工兵便凿山通道,以长刀削下粗细适中的柴木铺于地上,以此搭建栈道。
秦邵宗在队首位置,看着前方的工兵开道,每当某个节点遇困时,他便亲自上前。
长队一路蜿蜒,所过之处皆留下印记,每隔一段皆有高阶武将随行。玄骁骑的四大屯长都在此,按东南西北的顺序顺着往下。
行军吃的是糗粮和肉干,累了就着水啃一口糗粮,待稍恢复体力,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前。
随着日升日落,也随着前方开路的玄骁骑换了一茬又一茬,士卒身上背囊逐渐减轻。
数百里的山路,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小半。
秦邵宗眺望远方,前面是满眼青翠的绿色,延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
“后面的跟上。”男人声音低沉而坚定。
津水以北。
南宫雄率领两方军队来到了江边,临江两里开外扎营安寨,北地和青州的坐纛一并在此地飘扬。
待营寨扎好,南宫雄立马举军造船。
雄心壮志,声势浩大,对于那些不时乘一叶扁舟来探查的兖州兵置之不理,显然是不在乎对方是否知晓自己的计策。
毕竟是强攻,知与不知,区别不大。
而每一日,津水对岸皆有兖州士卒爬到高处隔江眺望,再将探查的情报传回城关里。
“范公,第三日了,他们一直在造船。除了船只以外,斥候还说看见他们运了大批的铁索铁链到军中。”斥候头子禀报道。
范天石皱了皱眉,“铁索铁链?这有何用?”
“主公,他们会不会是打算以铁索将船只连起来。铁索连船,其上再铺设木板的话,如此能搭一座船桥。”施无忌提醒道。
“这是铁了心要攻关。”范天石冷笑,转而又问施无忌:“留仙,你可有应对之策?”
施无忌摸了摸胡子:“虽说北地与青州联军甚是凶猛,但船桥唯有一座,只要毁了桥,除非他们以身填了津水,否则绝对过不来。至于毁桥,这倒也不难,寻一批擅凫水的士卒潜入江中,凿穿他们的船底,再以火攻之。”
范天石顿时开怀,“还是留仙你足智多谋,善,就如此吧!”
“不过主公,如今正值夏季,雨水丰沛,且他们的船桥并非延绵数里,救火相对较易,火攻一事并非十拿九稳。”施无忌又说。
范天石笑容不减,“若到时天降大雨也不碍事,这不是还有凿船底一计吗?且大雨必定带得江水波涛更凶,不管如何都是双管齐下。他们若敢来,必叫他们人仰马翻,葬身鱼腹。”
撇开凿船和火攻不谈,单是那段几十米的陡坡就够他们吃一壶了,到时候在上方放箭或滚下巨石,定能阻他们前路。
进不得,退也无船可退,来多少杀多少!
商议好后,他一声令下,全军迅速准备桐油。
范府,待客阁院。
雅致的厢房里蔓开一股调和心静的沉香,在香气的氤氲中,房中传来一阵阵规律的撞击声。
细听之下,那声音像极了几枚铜钱与板块相互碰撞。
忽然,撞击声停了。
原是龟背里的铜钱尽数落在地上。
跪坐于拜垫之上的谛听垂眸,看着眼前之景,迅速结合先前的五回,组成一个完整的六爻卦象。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像是不死心,谛听放下这个黑龟背,起身到房中箱匣里拿出另一个龟背。
这回他没有摇铜钱,而是取了一根烧红的小铁棍刺入龟背中。黑色的火纹迅速在龟背上蔓延,到某个节点时分叉又分叉。
几息以后,黑火纹停了,像一棵只有枝干的树般印在龟背上。
还是大凶。
谛听眼瞳微微收紧,猝然起身对外面的侍从说,“取白日城一带的地图来。”
地图很快送至,于案上铺开。
谛听凝视着地图,目光从白日光移到白日关,又到津水,再到旁边的赤角峰,最后落在兖州军的军营里。
“先生,有何不妥吗?”侍从问。
谛听沉吟片刻,“你可知除了从白日关入内以外,联军还可从何处过来?”
侍从对范兖州大肆准备桐油一事有耳闻,联想起津水岸口扎了重兵,他遂回答:“津水有一角地势较为平缓,此地可作切入点。不过先生请安心,范公对此早有准备,我听闻他收集了许多桐油,又命人开山取石。”
谛听沉思,再次看向地图。
津水旁和关口都严阵以待,这是做足了准备,按理说不该如此……
难不成北地和青州不是从这两个地方过来?
如果不是,即排除东面和北面,剩下西边和南边。西面是兖州,是后方的大本营,除非他们一个个生了翅膀,否则断没可能从西面攻来。
那就是南边?
“这连片的山峰可有行军的可能?”谛听问。
侍从下意识道:“不可能。这一片荒无人烟,延绵百里皆是山,无路可走。”
但说完,侍从又道:“先生,行军打仗之事我不懂,我建议您还是去问问范公。”
谛听拿起案上的银白面具戴上,“你说得对。”
“不可能!”范天石一口否定。
他的二子范仲民此时也在屋中,比起父亲夹杂着一丝嘲讽的坚决,他主动给谛听解释。
范仲民:“谛听先生,您有所不知,这赤角峰可不止是一座山峰,它连绵不绝,说是峰群山脉也不为过。这一片地势高得吓人,山路崎岖,悬崖峭壁,可以说是猿猱欲度愁攀援。行走于其中已是相当不易,更遑论还要携带粮草。”
最后范仲民摇头,“所以父亲才说不可能。”
谛听:“有备无患。不如派一支军队驻守赤角峰群山脚下,以防有奇兵行山路摸过来。”
范天石却道:“赤角峰山角线极长,派兵看守并非易事,若是漏了任何一处,完全与无看守没差别。且如我儿说的,这个山区是个死亡地,荒无人烟,对方绝不可能从此地过。与其把大量兵力浪费于这等无用处,还不如把兵用在备引火物上。”
谛听还想再说。
范天石看出他意图:“行军打仗一事,就无需先生操心了。”
谛听叹息。
黄昏逐渐隐去,夜幕降临,浓黑铺满整个苍穹,刚入夜时天上还有明月,但随着时间推移,明月渐隐。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赤角峰山上却窸窸窣窣地有动静。
秦邵宗拨开林叶,看着下方亮着火光的军营,男人棕色的眼瞳此刻也似沾了少许火光,折射出狼虎似的幽绿。
秦邵宗的视力极好,距离不算远的一段,他看到营中堆了许多个陶瓷大缸。
那是何物?
“君侯,我们何时行动?”丰锋摩拳擦掌,快等不及了。
天知晓,这几日他们过的什么样的鬼日子,丰锋觉得他自个熬得都瘦了两圈。但付出都值得,尤其此时他们已摸到了对方军营旁侧,而兖州军对此还一无所知。
“不急,等寅时。”秦邵宗低声道:“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原地休息,寅时听我指令行动。”
卫兵从秦邵宗身旁离开,一路往下走,很快将这则命令传遍长蛇般的队伍。
山里的蛇盘了起来,吐着猩红的蛇信静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已深。
兖州军营内。
守卫打了个哈切,困顿得不行,这几日天天都在备桐油,沉甸甸的罐子都不晓得搬了多少个。
白日忙活,夜里还需轮班守值,确实累得慌。
“熬一熬吧,这等苦日子没几天了,我听闻青州和北地那边的船准备得差不多了。”
“哈,他们这是打算死战,但白日关有那么好攻的吗?到时候热油一泼,巨石一滚,再在上面放箭,就算他们有十条命都不够糟蹋。”
“希望到时我能和他们对上,最后取了秦邵宗的首级,那我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两人闲聊过几句后,又开始打哈欠。
忽然,其中一人转头看侧方,只见群山一片漆黑,夜色融入他的眼,什么也看不清。他喃喃道:“我好像听到了些声音。”
“可能是山里的虎在捕猎吧,不必……”
后面的话未说完,却突然见身旁同伴面色大变。火光映着他面无血色的、极度惊恐的脸,如同被厉鬼掐住了颈脖。
“嗳,你怎么了?”那人问。
他的同伴大喊道,过于惊惧,以致于尾音都开了岔,“有敌袭!”
另一人心神一震,下意识回首,而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深邃面容。
长眉深目,高鼻薄唇,男人左侧的眉尾断开少许,如同一把断裂却依旧杀气腾腾的冷刀。
他手中的环首刀折射着比冰还冷的寒光,冷光飞掠,带出一道骇人的血色。
“咕噜噜”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秦邵宗身先士卒,领着人冲进兖州军营,一连杀了两个守卫后,他吸了吸鼻子,随即大笑道:“好你个范天石,自作聪明,生怕阎王爷不收你。丰锋、乔望飞,你们领人去将他们军中的油泼了,我要烧营。”
“唯!”
北地军天降神兵,加上此刻夜已深,正是睡得烂熟时,他们直接把兖州军打懵了。
范天石今夜恰好宿在军营中,他正做着美梦,梦里他割下了秦邵宗和南宫雄的首级,将北地和青州那一片尽数收入囊中。杀杀声飘入营帐,如同针刺般将他惊醒。
外面的声音声声不绝,一浪高过一浪,而从被风吹起的帐帘缝隙,能看见外头火光大胜。
当即顾不上穿衣,范天石快步走出,眼前火光冲天,军中一片大乱。
嘶喊声,咒骂声,求救声,命令声,惨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如同百鬼夜行过菜市,既吵杂又无比瘆人。
“怎会如此?哪来的人马?怎会没有一点消息,哨兵都死了不成?!”范天石目眦欲裂。
有个校尉急忙跑来,他灰头土脸,右肩上还有一道深刻的血痕,“范公,他们没经过白日关,应该是走的赤角峰山路。我、我方才好像看到武安侯了……”
范天石脸色煞白,“秦邵宗来了?他不是在造船吗?”
无需旁人回答,直到这一刻范天石哪还能不知晓对方是虚晃一枪。造船是假,从赤角峰抄路过来才是真!
“走,组建人马随我撤退!”范天石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嗙啷。”
陶缸被丰锋的刀托猛地敲碎,缸中桐油哗啦啦地流出来。
陶缸太大不好搬运,丰锋带着一队人冲去火头军的军营,从里头劫了一堆陶盆。用陶盆装油,轻便快捷,且还有迎敌之力。
“哗啦啦——”
一盆盆的油被泼在了军帐上。
“点火!”丰锋兴奋道。
军中用于照明的火盆被踢到了军帐前,火蛇爆起,迅速爬上军帐中,一口将其吞没。
贪婪的火蛇并不满足,一连吞下数顶军帐后壮大为火龙,继续在这小方营地作乱。
“粮仓烧了,快,快救火!”
“军营中油太多,救不了。范公呢,范公有什么指令?”
“已经派人去找了,但命令还未传回来。”
秦邵宗反手杀了一人,继续往军营中心赶。主帅的军帐非常好辨认,处于中心的、最大的、顶端插着旗胜的营帐就是。
从玄骁骑突袭那一刻,秦邵宗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找范天石。
擒贼先擒王,先把范天石杀了,兖州军自然会彻底溃败。
身形魁梧的男人奔走于军营中,动作迅猛如虎,手中的刀似猛虎利爪,凡挡道者尽数被他斩于刀下。过五关斩六将,提着一把血刀的秦邵宗来到了主营旁。
恰在这时,一道被几人簇拥的身影撞入秦邵宗的视野。
中间那人衣着平平无奇,甚至穿了件最普通的士卒外衣。但见过范天石的秦邵宗一眼就认出,有人想金蝉脱壳。
旁边有亡卒的弓箭散落,秦邵宗收刀回鞘,并将长弓拾起。
拉弓满弦,秦邵宗瞄准了范天石。
在即将放箭时,似想起什么,男人将箭头偏了偏,避开了要害,而后才放出了这一箭。
“嗖——”
长箭携着破风之势,拖拽着火龙的嚣张气焰,精准没入前方那道身影。
在前方的惊呼声中,秦邵宗随手将长弓抛下,再次提刀上前。
血色浸透了这片大地,兖州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到最后军心溃散,还出现了逃兵。
秦邵宗甩了甩环首刀,一行浓重的、带着几许碎肉的鲜血在地上拉出长痕,他看着地上面如金纸的范天石,低笑了声,“范兖州,又见面了。”
范天石肩胛剧痛,眼角余光皆是一片倒地的亲卫,他心知在劫难逃,干脆双目一闭,“今日败于你手是我时运不济,给我痛快。”
秦邵宗却是笑道:“范兖州你是份大礼,死在我手上可惜了。”

第64章 给她和儿子的礼物
“第五日了。”南宫雄站在津水旁, 看着远方初升的旭日,愁眉不展,“秦长庚行不行啊, 别把自己玩死了。”
青州谋士张明典站于他身侧,“主公您无需发愁, 无论如此,如今的局面于我们有利无害。”
如果秦邵宗真的奇袭成功,白日关必破。倘若再利落些,一举擒住范天石并杀了, 兖州必成囊中之物。
但如果秦邵宗死在了赤角峰里, 相当于北地的首脑连同最负盛名的玄骁骑一同殉了。
北地元气大伤,到时他们调转枪头也并非不可。
“我还是希望他能成功, 比起范天石,秦长庚这人虽然平日说话刺耳, 但行事上坦荡许多。”南宫雄心里还惦记着那三百匹良种马和一千石粮食呢。
要是秦邵宗没了,他找谁讨东西去?
就在这时, 津水对岸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动静大到横穿了澎湃的惊涛,精准抵达对岸每人的耳中。
南宫雄下意识转头。
而这一眼,恰好叫他看见对岸有一支“兖”的旗胜像是被折断般忽然往侧倾斜。
这旗帜倒下后,竟然没再立起来。
南宫雄虎躯一震, 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亮, “快,快准备船,咱们现在去渡江!”
黛黎一觉醒来,忽觉军营中的气氛变了。到处都洋溢着欢喜,偶尔还能听见有士卒哼小曲。
黛黎疑惑, 恰好见莫延云路过,便寻他问。
莫延云眉飞色舞,“君侯奇袭成功,不仅烧毁了兖州的粮仓,还一举击溃了他们的军主力。黛夫人,白日关破了!”
黛黎神情恍惚。
破了?就几日时间?
在好奇心趋势下,黛黎问他:“你说奇袭,如何个奇袭法?”
莫延云是少有几个知晓内情且还留于营中的武将,“从过云郡的赤角峰山脚上去,行数百里的山路一路往西,摸到兖州军的后方。”
黛黎:“……他还挺狂的。”
莫延云忽然兴奋,“噢,君侯回来了!”
黛黎回首看身后,只见津水方向此时出现了几匹快马。为首那人身形伟岸,腰悬环首刀,他迎着日光策马奔来,多了几许难以遮掩的意气风发。
马上的秦邵宗见不远处那道倩影转过身来,当即再次扬起手中马鞭。
骏马嘶鸣,载着人直冲入军营。
一股湿漉漉的风扑面而来,黛黎被这风冲得闭了下眼睛。待她再睁眼,他已来到她面前。
男人骑于高头大马上,那阵强势气息因居高临下而更显厚重,他嘴角勾起:“夫人今日起得挺早。”
黛黎见他衣袍淅淅沥沥往下淌水,马匹不过停了片刻,地上竟出现了个小水滩,瞧着像是刚从水里出来。
“君侯这是下河了?”黛黎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发冠旁一缕翘起的发上多停了两秒,强迫症不合时宜冒出来,令她的手指有些痒。
秦邵宗翻身下马,“在山中待了几日,若是不洗洗,你又嫌这嫌那。”
黛黎噎了下,心道这人还挺记仇的,那回上床前让他洗干净,他记到现在。
“夫人去稍作收拾,待会儿我们行水路先行进城。”秦邵宗似想什么,又补了一句,“我给那臭小子带了份礼物,想来他必定喜欢。”
后一句吊起了黛黎的好奇心。
给州州的礼物?还必定喜欢?
但不待她问,秦邵宗已匆匆回营换衣裳。
白日关已破,北地和青州联军一同拔营。
要迁徙了。
火头军携带的大批牛羊没办法装船,也不好走船桥,只能倒回去从白日关那条路过。
轻装上阵的军士行水路或船桥,相当于抄近路,比后面部队更快抵达白日城。
进城那一路,黛黎都在想他的那份礼物。以前的州州喜欢很多东西,喜欢书法,喜欢小猫小狗,还喜欢乐高和拼图……
然而现在,黛黎也不知道儿子喜欢什么了。
想问,却无从开口。
无论是他起初的“都过去了”,还是后面的“以后再告诉您”,她都明白这是一种信号,他不愿再去回忆那些曾经。
其实也正常,好不容易从泥潭里挣脱出来,又怎会想回忆过往的窒息和绝望?
他的回避太过明显,再加上平日的木然和远超于常人的沉默,黛黎猜测儿子很可能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焦虑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只能寄托于纳兰治为其开导。
她这个当母亲的都弄不明白儿子喜欢什么,秦邵宗居然敢给她打包票?
怎么瞧都不可信,但偏偏这个男人还真没骗过她。
进城那一路,秦邵宗总能感受到有道隐晦的目光在打量他。时常是偷看一眼,移开片刻,不久后又移回来,如此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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