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闻霁双目骤暗,急急忙忙打断她,“张姨,我的意思是我身子不太爽利。”
“啊……”张长老脸上瞬间写满了巨大的遗憾,惋惜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沈闻霁抓住这救命稻草,立刻祭出终极法宝:“对了张姨,我想起来母亲特意叮嘱过,熟悉完宗门事宜后,得赶紧去议事堂找她复命。”
她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地急切,“母亲日理万机,最厌恶等人了。咱们还是加快进度,您先带我快速把宗门整体布局认一遍?”
张长老见她搬出宗主,只得遗憾地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经模样:“合欢宗其实是一个小宗门,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部门分划,我们也有。”
她拉着沈闻霁飞到宗门上空,指着最左边的一部分区域说道:“这边从上到下分别是:炼制坊、内务司、刑律堂。”
“炼制坊就是我们方才所在的地方,通常研发一些宗门秘宝,哦对了,炼器炼丹也在这里。”
“内务司相当于仓库,大量法器灵物都存放在这,平时宗门内吃穿用度也是它处理,宗门密室就坐落在这里。”
“刑律堂,字如其名。处理宗门内部冲突、惩戒违规弟子的地方。不过在我们这大部分都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感情纠纷,感兴趣可以常去看看,瓜比较多。比如上次某个无情道的剑修上门要说法……”
张长老又指了指右边的区域,继续道:“这边是合欢阁、传功殿、情报司。”
“合欢阁就不用多说了,弟子们练习秘法的地方。近期又有炉鼎院的定级考核,蛮热闹的,也可以去看看,没准能挑个心仪的炉鼎呢。”
张长老顿了下,神秘兮兮地靠近道:“我提前去看过,这批资质真的不错,各种类型应有尽有,保准有你喜欢的~”
声音顿了顿,她小声补充:“不过
,如果要去的话记得偷偷去,你母亲最看不上用炉鼎修炼的歪门邪道,之前她还打算废除炉鼎制度,但是另外几个长老都不同意。”
沈闻霁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也没兴趣。”
张长老继续讲解:“传功殿一般由长老授课,偶尔掌门也会来。是教授弟子基础功法、指导弟子突破瓶颈的地方。”
“情报司则是合欢宗对外合作的交接处,不乏有江湖人士让合欢宗弟子帮忙套话或收集消息,只要价钱合适,大把人愿意接。”
最后,她领着沈闻霁来到正中央的上空:“诺,位于宗门正中央的便是议事堂,多用于商讨宗门大事,也是宗主每天处理公务的地方。”
“这里上接宗门后山,下接宗门前厅,到哪里都很方便。”
不过半炷香,张长老便全部都交代清楚了。沈闻霁惊叹于她的效率,暗暗将宗门各部分位置牢记于心。
张长老“贴心”地将她直接送到议事堂大门口,还笑眯眯地目送她进去。
这下沈闻霁连个缓冲的地缝都没得钻。
方才拿母亲当借口搪塞,此刻真到了独面母亲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发怵。
深吸一口气,沈闻霁缓慢推开议事堂的门。
屋内环境开阔,正对大门的主位上摆放着金丝木椅子,上面镌刻着和宗门标志相似的合欢花,花蕊及其花瓣用珍珠和宝石镶嵌,尽显奢华。
她被晃得眼睛有些疼。
幼时她误闯进来,总见母亲端坐其上,威严迫人,加上后来被严令禁止靠近,她竟从未注意过这把椅子……居然如此庸俗。
如今仔细一看,当时心心念念的议事堂,也不过如此嘛。
可能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母亲威严的声音从椅子后面传来:“沈闻霁,来内室。”
沈闻霁依言绕过那闪瞎眼的椅子。
椅子后面是一整面置宝墙,上面都是一些珠光宝气的俗物,没什么灵气。
看来刚才她被闪到眼睛,不单单是因为椅子。
沈闻霁下意识地在那些俗气的宝石、玉器、金饰上摸索,试图找到开启内室的机关。
像这种机密重地的内室,难道不该有个隐蔽的开关吗?奇怪,到底在哪?
“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从她右侧不远处传来。
等等,是母亲在说话?
她寻声望去,只见母亲愣怔不解地看着她。
而在母亲身后,是一扇极其普通、极其显眼、甚至没上锁的……木门?
沈闻霁的动作瞬间石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扇仿佛在嘲笑她智商的、平平无奇的门。
议事堂内室……居然就这么……开着门?
她嘴角微抽,快步走向母亲,苍白辩解道:“我方才那是…是看那些宝物太光彩夺目,一时间被吸引住了。”
“酥酥眼光不错,原来你也喜欢,真是随了我的好优点。”
母亲并没有看出她的局促,好像还把她的借口当真了:“我就说这些很好看,但张璇老是吐槽我,说它们俗气。”
张璇是张长老的名字,宗门之内估计也只有母亲敢毫无顾忌地直呼她的名字。
“……”
沈闻霁尬笑几声,没敢反驳,默默咽下了所有吐槽。
母亲心情极好地领她进内室。
议事堂的内室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同,这里没什么严肃的办公气氛,倒像是温馨的居所。
不仅有布置温暖的床铺,还有许许多多生活气息浓郁的小装饰,可以看出来这间房间的主人长期待在这里。
沈闻霁好奇地打量着,原来母亲不曾回家的时候,都住在这里。
“这里日后就是你的地方了,处理宗门事宜劳累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休整。”
“快来。”母亲径直走到内室的紫檀木桌案前坐下,敲了敲桌面,催促道:“别东张西望了,日后有的是时间细细打量。”
沈闻霁心头一凛,神情凝重地走过去:“母亲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给我吗?”
“当然了。”母亲表情肃穆,一本正经地摊开数张书卷,“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沈闻霁吓了一大跳,她屏气凝神,凑近去看书卷,以为是什么宗门大战或者是弟子内乱。
不料,每一幅舒展开的书卷,居然都是画卷。
上面用细腻灵活的笔触,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
美男???
她瞬间愣在原地,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疑问:“啊???”
母亲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将数十个画卷一一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此刻,沈闻霁才确信不是母亲拿错了。
每一个画卷上都是美男,各种风格的。有忧郁读书人,有阳光黑皮小狗,有阴湿疯批美人……
仿佛二师姐那些话本小说的画卷同人。
她一边扫视着画卷,一边抬头瞧着母亲,颤着声音问道:“母亲,你这是?”
母亲却答非所问地反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沈闻霁瞪大眼睛:“啊?”
母亲不疾不徐地继续问道:“有过男欢女爱吗?”
沈闻霁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嗫嚅道:“没……”
“所以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本来要给你当夫婿人选,如今也能派上用场。”母亲扬起下巴指了指那些画卷。“每一个都是我考察过的,人品、颜值、身体都很干净。”
沈闻霁忍不住打断:“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让我选一个???”
“嗯,选一个喜欢的吧,今晚送到你床上。”
母亲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道:“你要是喜欢多个也行,只要你身体吃得消,让他们全过去也行。”
“不是,送我床上做什么啊?”沈闻霁又羞又恼。
母亲眸色讳莫如深:“你作为即将继位的合欢宗主,我认为有必要让你多开开窍,毕竟我们合欢宗和其他宗门不同。”
“你也不必难为情,贞洁牌坊不过是对女子的枷锁,取悦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合欢宗绝不会有什么歧视。”
“可是,我都不认识他们啊?我难道要和陌生人春宵一度吗?”沈闻霁有些生气,“我不愿意,母亲您也别逼我。”
母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从桌底掏出来一堆画像,摊平叠摞,塞给沈闻霁。
“这些呢?都是你认识的人。”
沈闻霁蹙眉接过,顿时两眼一黑。
只因画卷最上面那张,是她的老熟人。
前几天还见过的死对头。
如今天玄宗的首席弟子,谢昀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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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情过了头的张姨和母亲,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酥酥。
以及彻底破防的小谢:不是说这章我就出场了吗?[爆哭][化了][心碎]
额……画卷怎么不算出场呢?[狗头叼玫瑰]小谢在画卷备选上,就证明他已经被丈母娘认可了(确信)
救命,谢昀卿怎么会出现在母亲拟定的画卷上?
沈闻霁死死盯着那幅画卷,尽管她想挑出一些错处,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画像师技艺精湛。
画中的谢昀卿足足有八分神似,连那些细微的神韵都捕捉得恰到好处。
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松,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偏偏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却凝着冷意。最可气的是,他嘴角竟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假面!白切黑!八百个心眼子!
光是看着这张脸,沈闻霁就感觉丹田里的灵气都在暴躁翻涌。
她恶狠狠地瞪着画像上那张令人火大的俊脸,攥着画卷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昂贵的绢帛被她捏出褶皱。
“哦?”母亲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那幅备受“蹂躏”的画像,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沈闻霁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触电般将手中的画卷甩开老远,声音陡然拔高,“怎么可能?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他。”
母亲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力量将散落在地的画卷轻柔托起,重新卷好。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女儿,
慢悠悠地反问:“他不是挺好的吗?你们相熟多年,还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沈闻霁捕捉到关键词,瞬间警觉,“母亲你认识他?”
“自然认识。”母亲语气平淡,“他不就是你小时候那个总爱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悠的小跟班么?啧,如今倒是出息了,模样周正,修为听说也不错,还坐上了天玄宗首席弟子的位置……”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沈闻霁气得发红的脸颊上转了一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你考虑考虑?选他……你也不吃亏。”
“不吃亏?”沈闻霁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母亲居然夸他?!
母亲唇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笑意,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咦?我记得好像有人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过,一定要拿下天玄宗首徒的位置来着……嘶……是谁说的来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酥酥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沈闻霁的声音闷闷的。
都怪那厮,气煞我也。
她一把抢过母亲手中的画卷,泄愤似的将其揉成一团,胡乱地塞进衣袖里,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碍眼的人彻底隔绝。
“其他人不行,他更不行。”她斩钉截铁,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母亲还维持着最后一丝耐心,将桌面上剩下的画卷一股脑推到沈闻霁面前,循循善诱:“再看看?说不定有更合眼缘的呢?”
沈闻霁蹙眉翻来翻去,看着那些相熟或陌生的男人,心中没缘由泛起烦躁。
她虽然不懂情爱之事,但绝不会如此敷衍了事。
“母亲,我不选。我最近身体不适,真不行。”
“酥酥,我不是再和你商量。这周不舒服就下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葵水并不在近期。”母亲皮笑肉不笑:“你不选,又如何能修习合欢宗法术?”
沈闻霁梗着脖子小声反驳:“又不是非要修习合欢宗秘法啊,采阳补阴,依附他人来修炼本就不是上策,要我说合欢宗最应该整改的就是修炼秘法这块……”
“沈!闻!霁!”母亲彻底装不下去了,怒目圆瞪,暴躁地喊着她的名字:“你要是不选,我就把你五花大绑拴在床上,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沈闻霁吓得浑身一激灵,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这位直率严厉的母亲,吃软不吃硬,向来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把自己绑了塞给某个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她是真干得出来。
完了,硬扛不过。
那就只能先假意接受了。
电光石火间,她脑中灵光一现:“别别别,我选!我选谢昀卿。”
她选谢昀卿的理由很简单。
一是和他有些儿时情谊,勉强也算知根知底的故人。
二是因为她觉得和谢昀卿是死对头,两人相看两厌。她对他绝无邪念,他对她……估计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样,就算母亲想强按头,只要谢昀卿抵死不从,她就有借口推脱,把责任全甩给那个讨厌鬼!
母亲眼神略有缓和,狐疑地掠了她一眼,问道:“当真?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闻霁倒吸一口气,长睫轻颤,心一横,牙一咬,开始睁眼说瞎话:“我刚才是不好意思,其实我心悦他已久,除了他,我谁也看不上。”
她用余光瞄着母亲,试探地问道:“母亲有法子也将他送到我床上?”
“呵,”母亲轻嗤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想什么呢?他如今是天玄宗首徒,正道新星,又不是我合欢宗圈养的炉鼎。我堂堂一宗之主,还能去天玄宗强掠他不成?”
沈闻霁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端起一杯茶水喝了几口压压惊。
果然,选谢昀卿是最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母亲接下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险些让她口中的茶水喷溅出来。
“那你去找他吧,一周之内搞定他。”母亲不疾不徐地说着惊天震地的话。
“啊?我?我吗?”沈闻霁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正好,理论联系实际。”母亲无视她的崩溃,极其自然地从桌案底下又掏出一本封面古旧……嗯,有点暧昧的秘籍。
“啪”地一声甩到她面前:“好好研习,在他身上活学活用,我会定期派人监督你的。”
母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闪过厉色,周身泛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记住,不成功,便成仁。”
沈闻霁:“……”
她真是给自己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天坑,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还顺手把土给填上了。
她眉心拧成了一团,认命般一把抓起那本烫手的秘籍,看都没看地塞进衣服里。
生怕母亲再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她立刻抢着表态:“母亲放心,我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母亲挥挥手,示意她快滚。
翌日清晨。
沈闻霁换了件方便行动的男装,离开了合欢宗。但她此行并不是去找谢昀卿,而是来到了皇城脚下一处隐蔽的茶社。
刚掀开茶社的竹帘,一只脚才踏入门槛。
一道黑影挟着劲风,如同秤砣般从天而降。
“咻——砰!”
尘土飞扬间,一个人影稳稳落在沈闻霁面前,震得房梁都摇摇晃晃。
沈闻霁被吓得心脏骤停,本能地后撤半步,惊魂未定。
“小姐,您回来啦!”后厨闻声探出灵栀惊喜的小脸。
沈闻霁抬手扇了扇鼻前扬起的灰尘,蹙眉指着面前的男人问道:“阿栀,他怎么在这?”
“晏公子说是你同意的……”灵栀的声音越来越小。
烟尘稍散,露出一张嬉皮笑脸的俊朗面孔。
晏叙笑嘻嘻地一把攥住沈闻霁指向他的那根手指,理直气壮:“阿霁,别动怒嘛。这茶社我可是真金白银赞助过的,算半个东家。东家回自己地盘,也无可厚非吧?”
晏叙此人,自称江湖散客,武功平平,轻功却堪称一绝。沈闻霁初遇他是在宗门后山,她正偷偷修炼从集市上淘来的秘籍,恰好撞上刚和母亲交谈完的晏叙。
起初他还嚷嚷着要告发她,慢慢熟络之后,竟成了帮她女扮男装、经营“霁公子”名头的“狗头军师”。
当时沈闻霁想借茶社之名,建造属于自己的情报网,他也二话不说前来帮忙,不仅掏钱入股,更是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
想起过往种种,沈闻霁这口气还真不好发作。
她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指,仰头盯着房梁,阴阳怪气:“来了就来了,非得当那梁上耗子是吧?哪天这房梁让你压塌了,我非让你赔个倾家荡产。”
“谈钱多伤感情啊,阿霁你太无情了呜呜呜。”晏叙握拳将手放在眼下,装模作样地哭泣。
“少给我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沈闻霁翻了个白眼,“我母亲是合欢宗宗主,你早就知道吧?难怪以前跟你打听,你总给我打太极。”
“嗯?”晏叙假哭声戛然而止,眉毛一挑,“你知道了?”
“废话,我现在是新任合欢宗主!我娘能瞒我?”沈闻霁没好气。
“哟,失敬失敬。”晏叙立刻拱手作揖,拖长了调子,“小的不知宗主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宗主恕罪……”
沈闻霁踢了晏叙一脚,冷嗤一声:“别演了。先进雅间,我有事说。”
她转头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灵栀:“阿栀,你也来。”
灵栀是茶社明面上的掌柜,平日里沈闻霁不便露面时,全靠她周旋。
灵栀麻利地在门外挂上“免扰”木牌,跟着进了雅间。
沈闻霁开门见山,看向两人说:“有三件事需要你们办。其一,合欢宗的大师兄昨夜离奇失踪,我需要你们调动情报网,给我挖出他的去向。”
“其二,我要找一位能编纂顶级功法秘籍的大师,价钱不是问题,但必须真的有本事。”
“第三,”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帮我查一下谢昀卿。事无巨细,特别是他最近的行踪和动向。”
“还查?”晏叙夸张地垮下肩膀,无语道:“我的宗主大人,自从跟您开了情报网。我查谢昀卿的次数比我娘给我做过的饭都多!”
“虽然我都不认识他,但能把他的生平履历背得
一字不差。他究竟欠你多少钱啊?以至于你如此念念不忘?”
“别废话,让你查就查。”沈闻霁懒得跟他掰扯,“我不能久留,有消息老规矩联系。”
交代完毕,沈闻霁若无其事地拎起一包新茶,准备离开。刚出茶社没几步,就被附近说书摊的热闹吸引了。
那说书摊正口若悬河地讲着近期的奇闻异事,沈闻霁听到了合欢宗的名号,驻足多听了一会儿。
“……话说那合欢宗炉鼎院,定级考核,真真是群芳争艳,绝色云集。”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肌肤胜雪,纤腰不盈一握,唇若点朱,眉目含情,雌雄莫辨,颠倒众生啊!更妙的是……”
他刻意压低声音,引得听众纷纷前倾:“若能得此等炉鼎相伴双修,啧啧,一夜之功,可抵寻常修士数月苦修。”
好似把炉鼎夸成万年难得一见的顶级货色。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眼神放光。
沈闻霁也听得暗自咋舌:真有这么神?怕不是合欢宗花钱买的水军吧?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身侧突然传来清冷熟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不疾不徐地问她:“你对炉鼎感兴趣?”
沈闻霁想也没想,头都没偏,随口应道:“对啊!”
开玩笑,她可是新任合欢宗主,炉鼎定级没准还得她来操办呢,不感兴趣也得感兴趣!
“呵。”旁边那人闻言,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冷哼。
紧接着,是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寒意的话:“一日不见,沈师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洇开深色的痕迹。
那手的主人垂眸盯着杯里打转的茶叶,轻蔑嗤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对炉鼎邪修……趋之若鹜?”
沈闻霁浑身一僵,猛地扭头。
谢昀卿?!!
他什么时候坐在她旁边的?这厮是鬼吗?从哪里冒出来的?
“谢昀卿?”沈闻霁的声音因惊愕骤然拔高:“你怎么在这?”
谢昀卿掀起眼皮,森森然地盯着她,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冷,唇角却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字字诛心:“看来,是谢某来得不巧,扰了沈师弟选炉鼎的雅兴。”
“你别叫我沈师弟,我又不是你们天玄宗的。”沈闻霁急忙先撇清关系。
如今她的身份可是水涨船高,堂堂宗主怎么能被别人叫师弟?
她绝不能让眼前这厮占到便宜。
“呵。”谢昀卿气笑了。
沈闻霁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的话,几乎等于一种无形的默认。
他眼底翻涌着暗潮,声音裹挟着冷风,沙哑阴翳:“闻霁是要去看合欢宗的炉鼎吗?我们一同去可好?”
虽然谢昀卿说对了一半,她一会儿确实是要回合欢宗。
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绝对不可以和谢昀卿一同去。
想起在天玄宗被谢昀卿缠上的场景,她心头警铃大作,必须找借口摆脱这个狗皮膏药。
眼珠轻轻一转,沈闻霁先发制人,指着谢昀卿的鼻子道:“好啊你,你出现在这,就是为了炉鼎一事吧?想不到大名鼎鼎、炙手可热的天玄宗新任首徒,居然也沉迷炉鼎之事。”
“???”谢昀卿蹙眉盯着沈闻霁,喉结紧张地滚动,矢口否认:“我不是……”
“不是什么?”沈闻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语速快如连珠炮,“我没记错的话,今日不是拜师大典吗?你不好好在天玄宗待着,反而跑到这来,不是为了炉鼎,难不成是为了我?”
谢昀卿垂眸,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修长冰冷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搭上沈闻霁的肩头,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拂过她颈侧:“拜师大典早已结束,我来这确实是为了寻你。”
沈闻霁身体一僵,强装镇定问:“寻我做什么?”
难道她身份要暴露了?
“自然是奉掌门之命。”谢昀卿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掌门惜才,不忍见你这等好苗子流落在外,特命我下山,再做最后一次说客。”
他目光扫过沈闻霁瞬间放松下来的眉眼,慢悠悠补了一句,“不然……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沈闻霁心中大石落地,笑道:“那你们可是要失望了,天玄宗我是不会去了,有劳你帮我回绝了吧。”
谢昀卿若有所思地点头。
沈闻霁刚想开溜,那只搭在她肩头的手却动了。
指尖慢条斯理地、极其自然地替她抚平领口一处微不可察的褶皱。
糟了!!!
沈闻霁浑身汗毛倒竖。
今日出门匆忙,竟忘了在脖子处施幻术。
她现在没喉结啊!
沈闻霁急中生智,猛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借此机会,“不小心”打掉了谢昀卿的手。
“咳咳咳!”她猛地弯腰捂嘴,借着衣袖的遮掩,指尖飞速掐诀。
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闪过脖颈。
伪装完毕后,她直起腰板,刻意抬手摸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喉结,无辜道:“近期我这嗓子不太舒服,你可懂医术?不如帮我看看?”
谢昀卿捻了捻方才触碰过她颈侧皮肤的指尖,目光在她喉结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不见底。
他收回手,语气淡漠如冰:“抱歉,不善此道,爱莫能助。”
“那你方才动手动脚的。”沈闻霁立刻抓住把柄。
“看你衣领不整,好心替你整理。”谢昀卿抱臂而立,语气冰凉,“你不道谢便罢,何必倒打一耙?”
“死强迫症,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衣领。”沈闻霁压着嗓子小声嘀咕。
“大点声,听不清。”谢昀卿长睫微垂,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沈闻霁实在耗不起,合欢宗还有要事等她呢。
“站住。”谢昀卿手臂一横,冰冷的剑鞘拦住去路,吐出的字句比剑鞘更冷,像从雪地里挖出来的:“你……真要去选炉鼎?”
“不不不,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我修炼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从不用这种腌臜手段。”沈闻霁眨着真挚的双眼,“我肯定不会去合欢宗选炉鼎的,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话音一转,瞪着谢昀卿威胁道:“倒是你,最好也别动这歪心思。要是让我知道你沾染炉鼎……哼,我定要将天玄宗首徒靠炉鼎修炼的丑闻,昭告天下,闹得满城风雨,让你身败名裂!”
“你在……关心我?”谢昀卿挑眉,眉眼舒展开来,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你放心好了,我都不和合欢宗的人有交集。”
沈闻霁:“……”
这可不一定,话说太满是要被打脸的。
单算咱俩这孽缘,瓜葛就深似海了。
每次在谢昀卿面前撒谎,沈闻霁都觉得心虚气短。
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危险分子。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横在身前的冰冷剑鞘,抬脚就要大步流星地离开。
“等等。”谢昀卿下意识伸手去拉她。
沈闻霁动作太快,他只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
“啪嗒!”
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绢帛,从沈闻霁的袖袋中滑落,滚了几圈,不偏不倚,正好在两人中间。
沈闻霁寻声回头,等看清地上的东西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啊啊啊啊!谢昀卿的画卷怎么在这啊?她早上居然忘记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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