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随着小许的声音落定,终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传感器和麦克风放大的“咔嚓”!
在承受了将近16吨半的重压之后,这个没有用一个铁钉一滴胶水,纯木制,靠着榫卯固定起来的斗拱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他的木料开始顺着纹路发生了纤维断裂。
在164千牛的时候,它的昂嘴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弯折。
即便如此,它坚持到了168千牛,才最终在17吨的重压下爆裂然后垮塌。
路晓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17吨!”
向家村的工匠们都跳了起来,即便是最沉稳的几个也都面带笑容,明显松了一口气。
场中,几支建筑队的工匠们纷纷上前对向家人贺喜;刘蝉和小助理还有一些观众高兴的叫喊声充斥了直播间,林教授和几个研究生们则带着另一半的观众在鼓掌。
然而,这些混乱并不会是直播间的粉丝们感到不快,他们也正在享受这种快乐。
【牛!】
【破纪录了!】
【撒花!鼓掌!】
【我紧张得手都出汗了。】
【我直接没敢看。】
陆风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完整个直播的他忽然觉得这种喜悦感竟然完全不输于他今天谈下一个大单。想也不想的,他刷了一个嘉年华。
这次,嘉年华的烟花完全占据了整个屏幕,接连不断。
清河大学建筑系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喊:“牛逼!”
路过的学生被他们吓了一跳,茫然地问身边同学:“咋了?国家队进球了?”
他不记得今天有球赛啊。
身边的同学惊恐至极:“别乱说!这可是国运平衡器来着。”
省城中医院。
王竹今天陪母亲赵月英来中医院看诊。
在科室门口等候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刷起了手机,然后就看到了首页推荐的清河古镇的直播。等候的时间最无聊,王竹开小小声饶有兴致地看了半个小时,看到测试结束正好听到广播喊母亲的名字。
“走了,走了。”王竹带着母亲推开诊室的门,里面迎接她的正是张仲景和专家组的几位评审。
专家组决定将临床的考核放到中医院,选了内科的一个诊室让张仲景坐镇,看十个病人便算是结束。
王竹看到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一幅极有经验的老中医的模样,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立刻退出去:“不好意思啊,医生。”
她扯了扯赵月英的袖子。
赵月英也有点糊涂:“咱们这是走错了?”
其中一位专家笑呵呵说:“赵月英是吧?是的话就没走错。”
赵月英狐疑忐忑地点点头:“是我。”
王竹如临大敌。怎么回事?这么多医生……众所周知,如果医生态度冷漠,说几句话就让你走,那肯定你没啥病;如果医生态度如春风拂面,那你反倒要紧张起来了;可如果医生不仅春风拂面还摇了不少一看就是大佬的人,那……
她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
“我妈就是想来看个更年期,她没什么大事吧?”王竹的声音都慌张起来。
不对啊!她们这才刚进来,还没检查过呢……
看母女俩一脸雾水,这个诊室原本的主治医生连忙笑着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问她们是不是愿意。母女俩看他搬了个小凳子在一边坐着,在这些大佬面前就像个乖巧学生,就知道这些大佬的实力。
那当然愿意啊!
“医生啊,我就是绝经后到了更年期,时不时就觉得身上一阵热,然后衣服都会被汗湿,还经常心悸心慌,晚上也失眠……”
赵月英一脸苦恼,更年期综合征谁都避免不了,但她都好几年了,还不见好。
她去看过西医,无非也就是说这些,窦性心律不齐,雌激素缺乏什么的,解决手段就是给她开雌激素以及失眠药。赵月英吃了后没什么好转,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来看看中医试一试。
问清楚情况后,张仲景让她伸出手来。
在他背后的几个专家组评审立刻精神一振。
赵月英也精神一振,现在会正儿八经把脉的医生可不多了。这医生看来真的很厉害。
“脉细数,整体偏快,但细弱如丝……”张仲景一手搭在她的脉上,缓缓说着,一旁的主治医生连忙用笔记本记下来,“寸部浮而略数,按之少力,尺部沉细无力,几近于无。”
主治医生抹了一把汗。还好他的理论知识很扎实,否则这些术语听下来得要抓瞎。
他虚心地问:“那,张大夫,寸脉和尺脉都很虚浮啊……”
这听上去好像差别不大?
寸部指的是心,尺部指的是肾。
张仲景摇摇头:“寸脉浮,尺脉沉,区别还是很大的。”
后面的专家评审心思蠢动,取得赵月英同意后也开始给她把脉。他一搭上去就觉得赵月英脉细,就连他也很难辨别出其中区别,但沉下心思来之后发现的确和张仲景所说不差。
他松开赵月英的手,对其他几位评审点点头,然后笑着对相对年轻的主治大夫说:“你要练到和张大夫一样,那还得多花上一些时间才行。”
这句话却是在肯定张仲景的把脉结果和医术了。
王竹听不懂这些,焦急问:“这个什么什么脉,代表了什么?”
“说明你母亲心肾不交,真阴大亏而未得滋养,自然便会心悸心烦,失眠难当。”张仲景问赵月英,“是不是夜间或者安静的时候,更容易感觉到心悸?盗汗也应该是在夜间发作,或许还会伴随着耳鸣?”
赵月英越听眼睛越亮,最后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您说的这样。”
“不算什么大问题。”张仲景从容笑了笑,“我给你开三个疗程的汤方,上面会写具体怎么熬,你回去照着方子吃,会好转的。”
王竹陪着妈妈赵月英去抓药,见缝插针地看起了直播。
赵月英翻了个白眼:“天天只知道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竹这次十分理直气壮:“哪里乱七八糟了?这可是传统文化!”
算了算了,老妈更年期,不要和她争辩。她索性戴上耳机,在一旁等着老妈排队抓药。
刚才的比试已经结束了,直播显然进入到了尾声。
但评论区不知道为什么,却陷入到了争吵不休之中。王竹秉持着吃瓜看戏要吃全的心态,赶紧往上翻,然后才看到事情的起因。
是一个叫“纽约的风”的ID发了一个评论:【就算是承重再厉害有什么用?到了现代还不是被西方所发明的钢筋水泥混凝土取代了?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如赶紧去研究研究怎么在现代建筑上超越别人吧,天天赢来赢去的,真是看了都想要发笑。】
王竹翻了个大白眼。
网上就是很多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什么都是国外的东西最好。吹也就算了,还非得要捧一踩一。国外什么都是好的,国内什么都是差的。如果国内的好,那就是“那又有什么用?”“那么代价是什么?”
果然很多网友都在怼他。
【我先说,那么代价是什么?】
王竹忍不住扑哧一笑。
【有用啊,让你这样的人看着很不爽就是很有用了。】
【看出来你很不想让华夏赢了。】
【你这么推崇西方,那恐怕不知道,你嘴巴里的西方其实也一直在研究榫卯吧?好东西大家都抢着要,偏偏家里的不肖子孙却觉得是没用的东西,真是可悲。】
【楼上,谁和他是一家啊?他家户口本上只有他一个。】
赵月英凑过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王竹取下耳塞,手舞足蹈和妈妈讲了一通。
赵月英:“瘪犊子玩意儿,理他干嘛?不过,榫卯的家具现在的确是少见了,咱们家那几把椅子就是找木匠打的,也是没用钉子的,可结实了,用了二十多年了还是好的呢。你看看你在网上买的那些椅子,坐几下就坏了,都什么质量……”
王竹头大,怎么又绕到自己身上了?妈妈以前可没那么爱絮叨啊。
不行,回去立刻给她熬药。
清河古镇。
刘蝉和林教授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直播间里的争吵。作为一开始学的是现代建筑但后来转为研究古建筑和榫卯的专业人士,林教授觉得有必要说上几句。
“我看到评论区里有很多人在讨论榫卯到现在是不是还实用?和现代的钢铁混凝土比,到底哪个更好?我不是很理解,这其实并不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它们各有各的优点,也各有各自擅长的地方。”
路晓琪听得直点头,她以前喜欢高楼大厦,但在清河古镇待久了之后,现在就觉得这种低层的开阔的小院子最舒服,传统的审美要更符合自己的审美。
她相信很多人和她的选择都是一样。
“现代钢筋混凝土可以支撑起几百米的高楼大厦,且建造更简单。但榫卯构建的斗拱是人类的智慧和审美的集大成者。”他指向向齐他们做的那个已经裂开了的斗拱,又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里是藻井的位置,“我就不信,你们看着这些东西,就不会觉得它美?”
直播间刷屏了:
【美!】
【美!】
【美极了!】
林教授和宇文恺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容。
林教授:“还有就是,斗拱在抗震上是有它独特的优势的,这也是现在建筑材料学正在研究它的原因。像是应府木塔,历经一千多年却不倒,正是因为它独特的榫卯构造可以消耗地震波的能量,以柔克刚。不单单咱们国内在研究,国外也都在研究。
“它还有着很神奇的进化功能。木材在长期受压下得到了强化,抗压的强度甚至会增长!
“这些都是现代钢筋混凝土难以做到的。”
在场的人和直播间里的人都听得很认真,就好像诊室中的那位主治大夫。
主治大夫依然在乖乖打下手顺便听课偷师。
第二位患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程序员,他是来复诊的。昨天他就在这儿面诊过,还做了几项检查,结果要今天才出来,于是便挂了一个复诊号。
主治医生刚想把他的情况告诉张仲景,却被一位专家咳嗽了一声给制止了。
“张大夫,我见您诊脉手法不俗,不知您可不可以通过诊脉来确认一下他的病情?”
这就是想要重点考核一下他的诊脉功夫而不仅仅是汤方和治疗方案了。
其他几位专家互相对看了一眼,都兴致勃勃看过来。
张仲景欣然应答:“自然可以。”
程序员进来后一听,也答应了。
张仲景的手搭在他的脉上,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手指传过来的细微变化。沉吟片刻后,才开口: “脉象弦硬有力,如按琴弦。左关部独旺,搏指明显……你平日可是经常烦躁易怒?”
程序员惊喜地点头:“是,大夫,我这段时间就觉得心里烦躁,经常一点小事就想要发脾气。”
张仲景:“那是因为肝气郁结日久,化火上炎,扰动清窍之故。除了烦躁易怒之外,你是不是还会头痛晕眩?”
程序员激动极了,说话都已经顺着对方跩古文了:“正是!正是!”
原来诊脉真能诊出来吗?
张仲景看了看主治大夫求知的眼神,笑着说:“他的脉弦硬有力而上冲,意味着肝阳上亢,化风往上,故头痛眩晕;但是同时又脉重,按一下感觉略空,说明他的阳亢失于制约。
“他的烦躁易怒,都是肝火扰心之证。”
主治大夫还能听懂一些,程序员却听得一脸懵逼,很是迷茫。
他脱口而出:“我是之前被诊断出了高血压……”
年纪轻轻就被诊断为了高血压,实在是令人悲伤却也无奈。原本他是照常吃降压药,但最近一段时间却觉得反复头疼,而且吃完降压药之后觉得有些憋闷。
他也去检查过了,结果颅内没有什么问题,医生觉得可能是降压药带来的副作用,给他调整了用药,但依然没什么好转。这位程序员无奈只能转战中医。
“昨天的医生也给我开了多普勒……”程序员拿出今天刚取到的片子,递给张仲景看。
张仲景顿了一下,直接交给了几位专家评审。
他深觉奇妙,但,看不懂……
那位专家将片子举起来,念出医生诊断:“双侧大脑中动脉血流速度增快,提示脑血管痉挛或紧张度增高……从中医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肝风上扰、肝阳上亢之证。”
他放下片子,长吁一口气,看向张仲景的眼睛中带着敬服:“张大夫诊脉手法,堪称一句出神入化了!”
程序员确定这位大夫就是神医,巴巴看向他:“大夫,那我这病怎么治?”
“需平肝潜阳,清热熄风。”张仲景思考一二后给他开了药方,“我给你先开一疗程的天麻钩藤饮……”
送走这位病人之后,张仲景却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大部分患者却只是将中医作为备选。”又顿了一下,“现代医学的各种检查手段的确是神乎其技。”
超越了他的想象。
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徐徐打开了门。
也难怪现在的人第一选择肯定是西医。他也算是对中医在这个时代的境遇有了一定的了解。
专家们也都纷纷点头。
但也有老中医很乐观:“现代医学也有制约它的问题,比如像刚刚那两位,都没有器质性病变和明确的指标异常,如果用现代医学来处理,就会无从下手。”
另外一位专家也点点头:“咱们中医讲,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将人体视为一个整体,对于身体的功能性失衡明显要有优势。
“所以张大夫,咱们这些搞中医的老大夫们,更不能气馁。”
张仲景本来在听这些专家谈论现代医学和中医之间的区别与优劣势,却听到自己名字,笑了起来:“诸位放心,我只是一时有所感触,倒不至于气馁。”
对他来说,治病就是治病,没有高下和优劣之分。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主治医生在一旁唰唰唰地记录病案。看似默默无语,实际心中已经翻江倒海——这几位可都是省里响当当的中医专家了,怎么现在却对着这位张大夫一幅虚心客气的样子?
不过,这张大夫的确是挺牛的……
不行,等结束后他一定要加一个张大夫的微信,以后说不定还能请教一二。
清河古镇里,随着林教授的话音一落,这场直播也进入到了尾声。
“走吧……”
路晓琪对身边的苏隽说,她打算趁着现在人还不多偷偷地退场,免得待会儿又要打一连串的招呼。但还没走几步就被旁边的孙盈盈给拉住了。
孙盈盈面无表情:“老板,打算去哪儿呢?”
路晓琪眨了眨眼睛,一拍脑袋:“啊,我想起来了,咱们还要开会是吧?哎呀真是的,差点给忘记了呢。”
行政主管低下头,死死咬住了嘴唇,生怕自己笑出来。
苏隽也眉眼含笑。
孙盈盈皮笑肉不笑,拉住她:“比试也看完了,那我们就继续回会议室吧。”
路晓琪被她架着,临走的时候她还拉苏隽下水:“苏特助不陪我一起去开会吗?”
这样的苦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能受?那必然是不行的。
苏隽:……
最后还是乖乖跟着她一起去了。
这会一直开到下午四点,总算是确认了把安平县原有的两栋楼租下来然后改造成员工宿舍。这两栋楼是之前安平县一个工厂的员工宿舍,但现在工厂效益不好,不需要这么多员工了,便到处寻求买家。
路晓琪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让她直接买下来她舍不得,打算先租五年再说。等开业后有进项了有盈利了再来考虑这些需要花大钱的事情。
至于食堂,在最靠边的七号区划了一半出来,作为到时候员工的食堂、休息区以及物资存放处等等。
这两项决议一通过,便意味着清河古镇的建筑工人将会越来越多,员工也会越来越多,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小打小闹的场面了。
会刚结束,路晓琪就收到了张仲景的电话。
“您一个礼拜后回来?”她高兴极了,忙追问考核情况怎么样。
张仲景轻描淡写:“应该没问题,上午讨论了一番医理,下午看了十个病人。”
事实上,后面也算不上是考核,甚至能说大多数时间都是那几位专家组的评审在向他请教关于诊脉相关。到最后,每个患者都要看上足足三十分钟!
他觉得拿到名医的头衔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他还要去省城中医院开三场讲座,这是答应了汪景德的,所以还需要再停留几天。
路晓琪当然没意见:“您在省城多玩一会儿也可以的,陈经理给你招的那几个实习医师要过几天才会到岗,不着急。”
放下电话后她嘿嘿直笑,她的香囊和药丸子,马上就可以开工了!
不过,让路晓琪没想到的是,陈盈盈给观脉堂招的三个人里面居然有钱博江。
她有些奇怪:“你不用在家里的药房帮忙吗?”
钱博江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是冲着拜师来的啊,要是被这些新招的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办?所以自己必须也要来。他的爷爷钱成海也赞成。
至于他爸,嗯,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路晓琪一听,当即就说:“那张大夫没回来之前,你也别闲着,带着他们先做一些香囊出来吧,我都快被人催死了。”
除了食客群里的,还有她爸妈。之前她寄回去几个香囊,结果她爸妈觉得很好用,一宣传便有人找上门来要,已经拖了半个多月了。
钱博江大声点头:“好的,老板!”
就在观脉堂的新员工入职的第二天,张仲景的名医认证就已经到手了。堂堂医圣,终于摆脱了非法行医的嫌弃,可喜可贺。
更可喜可贺的是,之前的那一场直播竟然上了国家电视台的新闻!
这个事情还是路晓琪的父母打电话来告诉她的——没办法,她都多少年没看电视了。
那天晚上都快十点多了,肖美云女士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晓琪啊,刚新闻上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你啊?我怎么看着和你那么像的,也是在那什么清河古镇,你们古镇上新闻了呀!”
路晓琪之前就和爸爸妈妈说过她现在在清河古镇上班,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就只说自己是自媒体部门的负责人。
她一脸迷茫:“什么新闻?”
“哎呀,就是国家电视台八点钟的新闻啊。”
路晓琪立刻打开电视,但新闻已经过掉了,她又在网上找了回放,这才知道原来那场直播竟然登上了国家电视台。而且,新闻里对他们进行了高度表扬:
“日前,在清河市的清河古镇,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测试和技艺比拼……”电视上播放着直播的画面,主持人字正腔圆,“榫卯代表了我们华夏民族的千年智慧,如今,清河古镇用这样的一场科学测试昭示了华夏传统技艺的魅力……”
他们甚至还采访了非遗保护中心的专家,总之就是各种夸。
在现场的画面中,路晓琪作为观众一闪而过,大概能有个两秒的镜头。
她也是很佩服自己的爸妈,这样也能发现她……
她也没想到一场因为意外而衍生出来的直播竟然就这样让清河古镇一跃而上,进入到了官方视野。
刘蝉第二天高兴地告诉她,他们的视频号包括向家村工匠们的个人号都涨了很多粉,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看了新闻之后跑过来的。看来虽然现在传统媒体式微,但国家电视台的号召力依然不容小觑。
而且,这件事的影响并不单单只是涨粉,它在其他方面的意义显然更为重大——任志娇也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你们这次做得很好啊,局长在开会的时候都点名表扬了清河古镇!”
任志娇最近一段时间春风得意。
她被分配到旅游管理股市, 还正好负责安平县,其实是被人穿了小鞋。但人的事业运一起来,就算是天崩开局也阻拦不了。很快, 清河古镇就开始筹备开业了, 然后就是这段时间的频频出圈。
这下倒好, 直接上国家电视台的新闻了。
局长在开会的时候点名表扬了清河古镇,说它给整个清河市都长脸了。要知道, 靠着文旅上新闻, 而且是这么积极正面的新闻, 这对清河市来说可是头一遭。连带着, 负责那一片区的任志娇自然也被夸奖了。
原本给她穿小鞋的几个人在开完会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任志娇心里爽死了, 一开完会就直接给路晓琪来了电话。
路晓琪现在和她也很熟了,当即打蛇随棍上:“任姐,别光说不练啊, 市里就没有什么实际点的支持?”
任志娇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
路晓琪哭诉:“那没办法啊,你想想我现在压力有多大,那么多工人那么多项目要开工。”
任志娇认真和她说:“首先,补贴你暂时不要想。不过, 我可以保证,你顺利开业后,市里的补贴和省里非遗的补贴肯定是有份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市里其他的景区你完全不用担心。”
路晓琪早就知道,立刻问:“其次呢?”
“其次,其实你可以要求其他方面。”任志娇意味深长地说,“比如交通。”
“我正想和您说呢!”路晓琪心领神会, “我想要求市里面开通从市中心还有高铁站到清河古镇的专线旅游大巴,然后从市里到安平县的公交班次多增加一些,再加上清河古镇这一站,这不过分吧?”
“合理诉求。”任志娇点头,“打个申请报告来,我来给你交上去。”
安平县会很开心的。
“景区门口那条公路可以再修一修吗?现在的宽度,过大巴窄了点。”路晓琪继续试探。
任志娇:“局里面可以研究研究。”
路晓琪本来不太懂这些打太极打官腔,但听到任志娇轻松的语气,忽然就懂了,这大概是有戏。
“古镇门口开设一个消防站和警务站也很合理吧?”她继续提要求。
任志娇:“……合理。”
就算是她不说,到时候安平县应该也会要主动去做的。
路晓琪得寸进尺:“那,税务减免可以吗?”
任志娇笑了起来:“这个问题,需要等清河古镇开业之后再研究,文旅局只能提出来,但没有决策权。”
路晓琪懂了,这个是市里面决定,估计到时候也要看看清河古镇给安平县甚至是清河市带来了多大的经济效应,甚至是解决了多少本地就业。
“那就麻烦任姐了!”路晓琪愉快地挂了电话。
上电视可真是太好了!
她想起昨晚告诉自己的父母,拿出手机来犹豫着要不要打一个电话回去。现在清河古镇和之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她在想要不要适度坦白一些东西,除了系统之外。
总觉得,要是让肖美云女士和爸爸从别人嘴巴里知道这件事,那就不太妙。
肖美云接了电话,又在打麻将。
“肖女士,麻烦你少打一点麻将好吗?”路晓琪无奈地说。
打麻将算是她妈最大的且唯一的爱好了。
肖美云哼了一声:“你在那么远还管到我头上来了?有本事结婚生个小孩儿给你妈我来带一带,那我肯定不再打麻将。”
路晓琪:“……那你还是继续打吧……哎哎哎,别挂,我是想说你和爸爸要不要来清河市看一看啊?要不你们今年来这儿过年吧?”
肖美云有点惊讶:“你今年不回来了?”
路晓琪:“我肯定不能回啊,清河古镇估计就是在年前开业,忙都忙死了。来嘛来嘛,你和爸爸来陪我一起过年。最好提早两个月来。”
她撒娇,肖女士就吃这套。
“行了行了,我和你爸商量一下。到时候再和你说。”肖美云敷衍了两句,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麻将上,说了两句就挂了。
路晓琪放下手机,长长吁了一口气。
先把人叫过来吧,这件事情肯定得当面说,而且她得想想要怎么说才好。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到了中午饭的时间。路晓琪叫了外卖,她打算今天翘一天班,就不去清河古镇了。老板翘班,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老天爷可能看不得她闲下来,宇文恺打了电话过来。
路晓琪很惊讶:“你是说应府木塔那边来人了?”
叶世安和自己的师弟,也就是中年男人陈世豪走在清河古镇里。
一号区现如今已经很热闹了,这儿除了专门做古建的建筑队之外,还有普通的建筑队。清河古镇到底不是纯正的古建筑,除了几个重点建筑比如清河楼和部分宅院民居是纯仿古建筑之外,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古建的外观现代建筑的芯子。
所以,他们能看到一群工人正在抹水泥刷腻子。
陈世豪从晋省这样的古迹古建大省过来,自然看着觉得很不顺眼,嘀咕道:“这怎么混搭得乱七八糟的……”
叶世安不以为意:“它只是个现代景区,又不是真正的古镇,不能用古迹的标准去要求它。”
他不是古建筑原教旨派,私心觉得如果要符合现代人实用和舒适的各种标准,其实结合现代建筑和古建筑的双方优点才是正理。清河古镇这种做法实际是很聪明的。
往里走一走就走到了河道区,夹杂着一点点水汽的轻风吹来,毫无腥臭之味,只觉得清凉舒适。晋省干燥,而清河市的盛夏很闷热,被这样的风一吹两人简直有了重回人间之感。
“这水倒是好极了。”陈世豪忍不住夸赞,低头看向旁边的河道和不远处的湖,水质清澈可以见底,还隐约可见其下茂密的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