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因为身在月子里,都不能回来吊丧,月子里天天哭,把眼睛也熬坏了。
 照理说,前世爹是两年后才累垮的,那是因为巨大的债务和心理双重压力所致。
 这一世,并没有债务,而且心理上也没有谁给他压力,相反,家里还有一点小积蓄,正在为盖屋子谋划呢。
 “到底什么事?你们倒是快说呀!这是要急死我么?”陶四喜又问。
 大平摇头:“我不晓得,我也是刚刚才听大姐说的。”
 陶大兰跑得没有大平快,此刻才气喘吁吁来到陶四喜跟前,“四妹,咱爹从货堆上掉下来了,摔断了腰!”
 “啊?啥时候的事儿?这会子人在哪?”陶四喜惊问。
 摔断了腰……腰部可是人体的一个重要部位,稍有不慎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身,余生只能在床上躺着。
 若真那样,那爹就算毁了。
 “一个时辰前,咱爹的一个工友跑回来报信的,说是晌午的时候摔的,人这会子应该在镇上的医馆,海生伯,还有娘和你二姐都去了镇上……”
 陶四喜拔腿就往家里跑。
 到了家,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和鞋子,喝了几口茶水就要动身去镇上。
 陶大兰道:“四妹,我跟你一块去。”
 陶四喜道:“家里不能没人,大姐和大平留下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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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大兰看着屋外的夜色,极不放心陶四喜一个人去。
 “四妹,我叫大平去喊顾大哥,让他陪你一块儿去镇上,你都三天两夜没好好吃东西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贴饼……”
 陶大兰的饼快要贴好的时候,大平也回来了。
 “大姐,顾大哥压根就不在家,听顾大娘说,顾二哥这几日都不见了,不晓得去了哪,顾大哥一大早就出去找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平这话,让陶四喜眉心轻轻挑了下。
 希望黑衣快些把顾二哥的身体送回去,省得顾大娘和顾大哥着急。
 就这样,陶四喜吃了饼,临走之前又被陶大兰强行塞了两张饼在身上,便踏着暮色上路,往二十多里地外的青草镇火速赶去。
 一路上,心急如焚,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这一世重生,她要的是趋利避害。
 弟弟摔断腿成为瘸子的命运被她改写了,如今弟弟四肢健全,还进了学堂念书。
 大姐嫁给老葛家被欺负,夫妻不同心,婆婆苛刻,如今大姐的亲事也退了。
 分了家,自己在医馆做事,家里能吃饱穿暖,爹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
 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爹还会受损?
 难不成,有些事可以规避,而有些事是注定的?
 陶四喜最怕‘注定’这二字。
 爹的遭遇若是注定,那她跟楚云飞呢?
 她不能心安。
 二十里地飞快的到了尽头,夜里的青草镇,安静得可怕。
 街道两边的屋子里几乎都是黑乎乎的,连点响动都没有,在这一点上,还是村子里热闹。
 至少远远近近的狗吠猫叫,村民们的打鼾磨牙声,怎么着都有些人气。
 但镇上就没那么好了,街道的尽头一片黑暗,偶尔几点微弱的光线从某户人家的窗口照出来,越发显得这夜的凄清。
 陶四喜之前跟陶大兰那里打听爹是在哪家医馆,结果大姐一问三不知。
 因为当时那工友回来说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就带着范氏他们去了镇上,所以陶四喜现在不得不一家一家医馆的找。
 好在她清楚青草镇具体有几家医馆,又在哪些位置,就这样一家家的拍门找,最后找到了还留着灯火的陈家医馆。
 是的,那个跟顾北辰忘年交的陈掌柜家开的医馆。
 陈家医馆的就诊大堂一隅,用帷布圈了一小块地儿,里面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架子床。
 陶四喜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陶旺生就直挺挺躺在那床上。
 脑袋上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就露了张胡子拉碴的脸出来。
 身上盖着被褥,躺在那里,眉眼紧闭也不晓得是啥情况。
 陈掌柜站在床边,正跟范氏那小声说话,应是在讲陶旺生的情况。
 范氏一张脸惨白惨白,比陶旺生脑门子上缠着的纱布还要白。
 陈掌柜说啥,她就仰着头红着眼圈茫然的听着,木然的点头,若不是陶二云从旁搀扶着,陶四喜都担心范氏会不会听着听着就地滑下去,然后不省人事?
 而陶二云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母女俩站在床边,戚戚惶惶。
 “陈掌柜,我爹情况咋样?”
 陶四喜径直来到床边,看了眼陶旺生,随即主动问陈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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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姑娘?这位病人是你爹?”陈掌柜问。
 陶四喜点头,又看了眼范氏和陶二云:“我们是一家人,我刚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忙地赶来镇上,陈掌柜,敢问我爹这会子情况咋样?”
 陈掌柜便跟陶四喜这道:“你爹从三丈高处坠落,后腰着地,腰椎受了重损……”
 听到陈掌柜的一番详细解说,陶四喜心里咯噔一声响。
 用庄户人家的话来说,爹怕是真的摔坏了腰子,就算醒过来,能不能站起来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陈掌柜,那我爹大概几时能醒?他的脑袋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势如何?”陶四喜又问。
 陈掌柜道:“脑袋没有摔倒,是落地之后在身后一物上磕了一下,流了一些血,却是皮外伤。”
 陶四喜松了口气。
 跟着顾北辰行医这么久,耳濡目染也多少晓得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有些人,脑袋磕得头破血流其实看着吓人,实际却并不要命。
 而有些人,一脑门子磕下去,明明没有破皮流血,可是里面却磕坏了,几个呼吸间人就不中用。
 既然陈掌柜说陶旺生脑袋没事儿,那陶四喜就松了半口气。
 陈掌柜又叮嘱了几句后,便回了后院,前院的诊室留下这娘仨。
 他一走,范氏便来到陶四喜跟前,急吼吼打听:“四丫头,陈掌柜跟你都说了些啥呀?你爹几时能醒,能好起来啊?”
 陶四喜苦笑,“继母,你方才不是一直站在边上听么……”
 范氏抹着泪,“我听不懂,心里都是慌的……”
 陶二云也点头,“是啊四妹,娘听到爹那个工友回来报信说爹摔下来进了医馆,娘当时就从桌子上滑地上去了,是海生伯赶着牛车送我们过来的,不然,娘别说走路了,站都站不稳,你还指望她能听懂?”
 陶四喜看了眼床上的爹,又看了眼扶着床边站着的继母,眼底都是心疼。
 “陈掌柜的意思就是,咱爹现在身上有两处伤,一处是脑袋上,还有一处是后腰。”
 “脑袋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无妨,主要是后腰。”
 “后腰上的伤,有可能会伤到里面,需要长时间休养。”
 至于啥时候能站起来,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几个月,几年,甚至更久。
 “四丫头,先前陈掌柜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问我家中有些何人,是留在这里住几天呢,还是弄回家去,我一个妇道人家是半点主意都没有啊!”范氏捂着脸低声哭了。
 陶二云也赶紧道:“是啊四妹,你快些拿个主意吧,看你跟陈掌柜熟,你再跟陈掌柜那细细打听打听。”
 陶四喜点头,“今夜该问的我都问了,陈掌柜是大夫,不是神仙,他知道的其实也就那么多。”
 “一切,我们得先等爹醒了再说,等爹醒了,还得问问他身上的感受,陈掌柜也好接着给他治伤,毕竟先前送过来的时候爹一直是昏迷。”
 陶二云再次点头,“四妹说的在理,咱急不得,娘,你也别急,等爹醒了咱再看情况而定。”
 既如此,范氏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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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娘三个守在陶旺生的床边,其间陈掌柜去而复返,又送来一壶热茶和三只茶碗,“陶姑娘,你们喝碗茶提提神,我就先回后院了,有什么情况随时过去喊。”
 陶四喜赶紧起身接过东西并道谢,“耽误陈掌柜歇息了,你先去吧。”
 陈掌柜离开后,陶四喜赶紧给范氏和陶二云一人倒了一碗热茶,又把自己带过来的饼给她们一人一张。
 之前听大姐说,娘和二姐是下昼过来的,那么她们必定就没有吃夜饭。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范氏摇摇头,眼睛直直盯着病床上的陶旺生。
 陶四喜便劝道:“不吃东西咋成?回头我爹醒了,身边少不得伺候的人,你没点力气是不行的,来,吃几口。”
 已经冷了的饼重新塞到了范氏手里。
 陶二云也在旁边劝:“娘,你听四妹的,我爹已经垮下去了,这会子你可不能再垮了啊。”
 范氏看着身旁昏迷不醒的男人,又看着面前的两个闺女,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咬着手里的饼。
 饼是啥滋味,她是一点儿都吃不出来,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吃,不能再给孩子们添负担。
 看到娘和二姐都吃了饼坐在那里喝着热茶歇息,陶四喜坐到床边,用热水拧了帕子,小心翼翼擦拭着陶旺生那双还沾惹着血迹的手。
 她在顾家医馆里,不知道帮多少病人处理过伤口。
 流血的流脓的,皮开肉绽的,稍稍一碰就痛得哇哇大叫的……
 身为一个药徒,她处理那些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手下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沉着,稳定。
 但是此刻,给自己亲爹擦拭这染血的手指,她却没有那么镇定了。
 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息,让她浑身颤抖,因为这是自己亲爹的血,而自己血管里,也流淌着这个人的血。
 这个人,作为父亲,他是木讷的,是憨厚的,是沉默的,有些愚孝,脑子里有着很多来自长辈那边的束缚。
 但是,再多的束缚,也没法阻断他对儿女们的疼爱。
 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一把力气,但他就是凭着那股力气去养家糊口。
 三丈高的货堆,他把货一包包的扛上去,别人不敢做的他来做,就为了结算工钱的时候能多几文。
 就是为了能讨好老板,因为他上回因为找王桃花的事情,延误了工期,回到镇上后老板是要辞退他的。
 他跟老板那里好话说尽,最终老板答应让他留下,留下了,他别别人更卖力,别人不干的脏活累活危险活,他去干。
 结果就从三丈高的货堆顶上摔下来了。
 三丈高啊,月牙塘边上那棵长了数百年的老枫树也就三丈高……
 “幸好菩萨保佑,你爹是腚儿先落地,先前送到医馆的时候医馆里好多人都说,这要是脑袋先着地的,就用送了,指定没人……”
 范氏口中喃喃着,苍白的脸上又滑下一抹清泪。
 陶二云递过去一块帕子:“娘,你别哭了,这一下昼你的眼睛都哭干了,我爹这不是没那么严重嘛,陈掌柜都说了,能醒的,脑袋没事儿。”
 陶四喜也安抚范氏:“是啊,快别哭了,摔到了腰,咱养着就是了,只要人在,啥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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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范氏激动得泪如雨下,“大平爹,你总算是醒了,这是捡回一条命了啊……”
 陶旺生试图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没法动弹,只能艰难的扭转着脖子去看床边的娘仨。
 有两个已经哭成了泪人,还有一个站在一旁,虽然没哭,但是眼睛也是红通通的,小脸俏白俏白。
 见他看过来,她朝自己这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爹,你醒了就好,这回是你福大命大,换做别人,命都没了。”
 陶旺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再次看到床边的娘仨,汉子愧疚得眼泪也滑出来了。
 “我没用,没赚到钱,还连累你们为我担惊受怕……”
 范氏哭着摇头,想去握陶旺生的手,又怕弄疼了他。
 “大平爹,你千万别这么说,只要你人在,比啥都强,钱不钱的不打紧,咱慢慢赚……”
 陶四喜去后院把陈掌柜喊了过来,让他给陶旺生再做一次苏醒后的检查。
 在这过程中,她接过了陈掌柜的医药箱,全程当起了她的助手。
 是的,让她给独当一面行医,她承认自己不行。
 但给主治大夫打下手,她有信心。
 一番诊断,让陶旺生做了一些检查的动作,陈掌柜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陶旺生的腰椎受损,但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
 也就是说,陶旺生可以站起身,不会瘫痪,但这期限取决于休养。
 休养得当,大概三五个月不等,休养不好,可能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即便站起来了,半年内也不能做重活。
 当听到陈掌柜这番诊断,陶旺生当时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萎下去了。
 “我真是没用,钱没赚到钱,还摔成这样,这么算下来要耽误十个月的功夫,这日子可咋过……”
 陈掌柜前脚走,后脚陶旺生就哭了。
 范氏也哭着安慰他:“大平爹你别说这些丧气话,只要你人还在,咱这个家就在,一年就一年,日子快得很……”
 陶二云也抹着泪:“爹,你别这样,娘先前听到你出事儿,都晕过去好几回了,大姐和弟弟在家里,也是担心得不得了……”
 陶四喜从陈掌柜那里拿了药回来,刚好赶上继母和二姐在那里安抚陶旺生。
 陶四喜听了几句,继母和姐姐两人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劝慰的话,其实都没有劝到点子上。
 她们并不清楚陶旺生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爹,事情都发生了,你躺在这里说这些沮丧的话有意义么?”
 陶四喜把范氏和陶二云拉到旁边,自己站到陶旺生面前,冷冷问。
 陶旺生愣了下,直直望着她,汉子的眼睛里还在淌眼泪。
 陶四喜接着道:“先前你出事儿,家里吓得鸡犬不宁,好不容易盼着你捡条命回来,咱应该皆大欢喜。”
 “换做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成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配合大夫,平复心情,安心养伤,让亲人放心。爹你却躺在这里说沮丧话,除了让你身边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亲人更加担心,再无其他益处。”
 “这可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也不是一个父亲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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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陶四喜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有些重,范氏和陶二云也在不住的朝她使眼色,陶二云甚至还忍不住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但陶四喜还是坚持着把想说的全说了,是的,在她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哭哭啼啼,又或者说一些沮丧自责的话,根本就是让这气氛变得越发的压抑,对事态转好没有半点助力。
 “爹,我晓得我说的有点重,但我说的是实情,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好好养伤。”
 陶四喜缓和了语气,耐心道:“还有,家里这块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家里人挨饿受冻的。”
 陶旺生羞愧难当,又有些感动,当下热泪盈眶。
 “四丫头,爹就是觉得这刚分家,眼瞅着还有三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不仅不能让你们过个丰衣足食的年,还要拖累你们……”
 “爹,我们是一家人。”陶四喜打断了陶旺生的话。
 “当务之急是你好好养伤,你伤好了,明年,后年,大后年……咱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年,不急于今年。”陶四喜道。
 “四丫头说的对,大平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范氏也赶紧道。
 经过妻女的一番安慰和打气,陶旺生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也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我想回家去,躺在这医馆里,每一天都要花额外的钱,不划算。”陶旺生又道。
 除了医药钱,还有其他的一些额外费用,这是规矩,大家都懂。
 陶四喜道:“爹,你刚刚摔伤,这伤不宜挪动,还有你脑袋上的口子也需要换药……”
 “回家了,让北辰帮我换药也行啊,他的医术压根就不输给陈掌柜。”陶旺生道。
 陶四喜笑了笑,“顾二哥的医术自然是没得说,可你的腰刚摔,这几天是真的不宜挪动,所以不管咋样,这几天你必须在医馆待着,好方便陈掌柜为你后续治疗。”
 “啥时候可以回家了,到时候陈掌柜会说的。”
 边上,范氏也道:“这会子你就不要去管钱不钱的事了,人才是最要紧的。”
 陶旺生没辙,只得虽妻女们做主了。
 上回回家的时候,他把工钱交给范氏,跟范氏一块儿清点了下家里眼下的余钱,竟然有一两多银子呢。
 这趟住医馆,他一定要把钱控制在一两银子内,超过了一两银子,他不管咋样都要回去,爬都要爬回去。
 陶旺生吃了药,很快就睡过去了,这时,陶海生终于回来了。
 他之前是跟那个报信的工友一块儿去了趟陶旺生做事的地方,把陶旺生的几件衣裳和被褥收捡回来了。
 “旺生摔成这样,我去找他们码头那管事的,想他们多少赔点钱,不管咋样人都是给他们干活才摔成这样的,可那管事压根就不睬我,逼急了就推卸责任,让我去找码头的大老板,可那大老板听说都去府衙那边谈生意去了,咋找?这不是存心推卸责任嘛!”
 看到陶海生这副忿忿不平的样子,范氏除了抹泪,还是抹泪。
 陶二云也是满脸的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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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较他们的愤怒和无助,陶四喜则显得淡定许多。
 这世上一切都是弱肉强食,从爹去给人家扛大包,接几个辛苦钱开始,就注定了跟对方是不能站在同一条对等的线上的。
 人在上,我为下,出了这种事只能自己兜着,去争取去理论需要本钱。
 若是真有那个本钱,当初就不会去做那种扛大包的苦活了。
 所以,这种时候再去找,那就是自取其辱,那些管事和大掌柜,宁可把银子扔到水里去,都不会施舍一点点同情心的。
 “海生伯,二姐,你们不要气恼了,这些药钱,咱家挤一挤还是拿的出来的,不去求人找辱。”陶四喜道。
 陶海生叹了口气:“实在是恼人,这种事要是搁在我们村子里,帮别人家干活受了伤,压根就不需要咱去说,东家都会拿出表示的。”
 “这些镇上的大掌柜啊,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心越冷啊,我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陶四喜点点头,“这些人就是这么现实,咱看开了就好,村子里大家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没点表示面子上都过不去。”
 “海生大伯,真是难为你了,去为我爹打抱不平。”
 陶四喜俯身,对陶海生行了个大礼。
 陶二云也赶紧效仿。
 范氏更是感激的道:“海生大哥,多谢你帮咱,要不是有你在,今个咱娘几个真的不晓得该咋整了……”
 看着这娘仨发自肺腑的感激,陶海生也是满脸动容。
 “我和旺生是堂兄弟,他有难,我做兄长的不可能不管。相反,要是我有啥事儿,我相信旺生也会这样的,所以你们不用谢我。”
 陶海生的一番话,让陶四喜心里对这个堂伯更加感激。
 “二丫头,四丫头,你们都起来吧,”陶海生又道。
 陶四喜和陶二云对视了一眼,姐妹两个站起身。
 陶海生又道:“方才四丫头的话说的也对,跟那些自认为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的人,咱不打交道,旺生摔下来的那个货堆我也去看了,啧啧,只能说是祖宗保佑捡回一条命,捡回一条命比啥都值,其他的就不说了,眼下就好好养伤!”
 陶四喜微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等我爹醒过来,这事儿咱还是不要跟他那提,免得影响他养伤的心情。”
 陶海生道:“对,不提了。”
 趁着陶旺生还没醒,大家伙儿商议了一番,打算待会跟陈掌柜那说一声,把陶旺生转移到后院的病房里去先住下来。
 然后,留下范氏和陶二云在这里照顾陶旺生,陶四喜跟着陶海生一块儿回村。
 回去给范氏和陶二云捡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二姐,今日你先留下帮继母一块儿照顾咱爹,等明日,要么大姐过来要么我过来换你,咱姐妹三个一天留一个人在这里帮继母照顾爹。”
 近身服侍陶旺生,可不仅仅是服侍他吃药和喝粥,还有其他的一些生理排泄的事情。
 三个闺女谁都不方便,大平倒是方便,但大平才八岁,还在念书。
 所以,身为妻子的范氏是最佳人选。
 但范氏一个妇道人家,连出村的次数都数得过来,留她一个人在医馆肯定不行,所以三个闺女必须轮番留一个,所以才有了上面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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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饭的时候,陶旺生再次醒了,跟陶海生和范氏在那里说话。
 陶四喜便跟陶二云一块儿去外面街上买早饭。
 姐妹二人来到一家早点铺子前面,看到那摞得比人还高的蒸屉,热气腾腾,包子馒头的香味儿飘得街上到处都是。
 陶四喜提议道:“二姐,我们吃肉包和油条吧,上回我跟顾大哥顾二哥他们来镇上,吃了这家的油条和肉包,都不错呢!”
 陶二云嗅着这香气,暗暗吞了口口水:“香是真香,价钱应该也不便宜吧?”
 陶四喜道:“上回都是一文钱一个,这会子应该也差不多。”
 说罢,拉着陶二云来到了摊位跟前,“掌柜的,肉包子和油条咋卖?”
 “油条一文一根,肉包子三文两只。”
 “啥?涨价了?之前不是一文一只么?”陶二云满脸惊讶,小声跟陶四喜这嘀咕。
 陶四喜道:“许是到了下半年的缘故吧,没事儿,涨的不多。”
 “四妹,你们吃吧,我就不吃肉包了,我吃半根油条就行……”陶二云道。
 昨日爹出事,娘在来镇上之上把家里剩下的一两银子外加一百文钱全带过来了。
 从昨夜到今天,支付诊金和抓药,就花出去三百多文……
 陶四喜哪里看不出陶二云的顾虑?
 “二姐你别担心,我买早饭的钱是我自己的私房钱,肉包和油条咱还是吃得起的。”
 陶四喜让掌柜包了二十只肉包子,用两个荷叶包分别装着,每个里面装十只。
 此外,又五根油条,刚出锅的那种,热腾腾,又香又脆。
 一根塞给陶二云,另一根自己吃。
 “走吧,咱回医馆。”
 路上,姐妹两个边走边吃油条。
 “咋样?我没骗二姐吧?这家的油条就是好吃。”陶四喜笑眯眯道。
 她以前并不是很喜欢吃油条。
 但自从那一回顾二哥买了油条给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饥肠辘辘的缘故不,她一口气吃了三根下肚。
 打那以后她就深深的喜欢上了油条。
 后来来镇上,都会买一两根尝尝味儿。
 陶二云小口小口的吃着,舍不得吃太快,听到陶四喜的话她用力点头。
 “真好吃,用油炸出来的味道就是好!”陶二云道。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二次吃油条……
 第一次吃油条,是上回四妹来镇上卖龙骨草赚了钱,带回去一包油条。
 到家的时候油条已经冷了,是搁在饭头上蒸热的。
 吃在嘴里软哒哒的,但她还是觉得美味无比。
 这会子吃的是刚出锅的油条,又香又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麦子粉的鲜味儿,陶二云觉得这油条当真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爹和娘肯定也会喜欢的!”她又咬了一口,笃定道。
 陶四喜笑着点点头,“嗯,爹受伤了,是该吃点好的来补补。继母也不容易,这担惊受怕的。”
 两人到了医馆,陶四喜把另外三根油条塞给陶旺生,陶海生,还有范氏。
 然后又把其中一只荷叶包打开,从里面拿出热腾腾的肉包子来招呼大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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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又是油条又是包子的,陶旺生可心疼坏了。
 “我吃半根油条就行了,四丫头,你们吃。”汉子道。
 陶四喜哪里不明白陶旺生的心思呢?笑了笑:“爹,你受伤了,大家伙儿也累了,吃几口有肉味的包子是应当的。你就别担心了,没有挪用你的医药钱。”
 陶二云从旁忙地补充道:“买这些东西的钱都是四妹自个垫的,娘让我带着的买早饭的钱一文都没动,四妹不让我动。”
 范氏唇角嗫嚅着,“四丫头,你这……”
 陶四喜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把肉包子塞到范氏和陶旺生的手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伙儿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陶旺生没辙,只得咬了一口肉包子。
 肉包子皮薄馅儿多,一口咬下去还能喝到鲜美的肉汤,好吃得不行。
 “海生哥,你也吃啊!”陶旺生边吃边招呼陶海生。
 陶海生笑呵呵道:“方才四丫头已经塞了两只给我,我全吃了,都要饱了。”
 “说啥呢,两只包子还不够点下咽喉的,咋就饱了?接着吃接着吃。”陶旺生再次招呼,可惜他自己坐不起来,只能躺在那里用一只手拿着包子啃,脖子还不能扭动太频繁,不然,他定要起身亲自给陶海生拿包子。
 “海生伯,这包子是买给小侄子的。”陶四喜把另外一只荷叶包塞到陶海生手里。
 陶海生捧着手里热腾腾的荷叶包,受宠若惊。
 “这哪能啊,不要不要,你们留着慢慢吃……”
 “海生伯,你就别推辞了,这趟我爹出事你鞍前马后的奔波,要不是你在,我们都不晓得该咋整了,这点小心意不算啥,你收下吧。”
 陶四喜话说的真挚,内心也是真心的感激陶海生。
 爹出事的事,既然海生大伯都惊动了,那爷和二叔那里不可能不知晓。
 亲爹和亲兄弟都没有过来,而堂兄却连夜赶到,还去了码头那里收捡东西,试图为陶旺生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