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回道:“不敢!只是也许久未见姑母,一时脚下没了分寸了。”
见他这幅样子,长公主就知道又是在情事上吃了瘪,笑他道。
“叫你平日里多说说话,木头似的只跟人家说政事,这下好了!有人捷足先登,看你怎么办才好!”
“不怎么办,任她去吧!”
他说着任她去,一只手却始终摩挲着约戒,把那圈虎纹都要磨得看不清了。
长公主看在眼里,明知他心有悔意,却不知道还能如何帮他。
不说她自己在皇帝那说话没半分重量,就是清宁那里,也不好劝她回头啊!人家早就为那人哭过,想来心里种下的因比阿恒重上太多,阿恒是后来的,怎么跟人家比啊!
想到这里,长公主又重重叹了口气,叫嬷嬷把清宁叫过来。
听到她要来,寿王避之不及,这就起身要走。
长公主见他这样也不拦着,只是在他身后悄声嘀咕着。
“这次不见,也不知下一次是不是在人家婚仪上再见,到时候新娘子蒙着红盖头,连脸都见不着喽!”
闻言,寿王的脚步硬是顿滞了好长一下,才迈出门去。
只不过越清宁到府的时候,长公主还没见,倒在门口遇到了寿王。
他踌躇着,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见她来了,面色极不好的将她邀到后院相商。
“之前你叫我去查的,已有了点眉目。听闻术忽有个皇子二十年前在战争中丢失,随他押运的财宝也人间蒸发,查不到去路。”
与清宁闻言眉头一凛,“那不就是觥和元吗?二十年前突然带着大批财宝出现在京,他居然是术忽皇子,那皇后岂不是术忽公主?他们如此大费周章隐瞒身份的目的是什么?”
寿王道:“许是意图用术忽的血脉谋朝篡位,叫我大盛成了他术忽的傀儡。”
越清宁大惊,“怎么可能?他一个偏僻小国,周边更是群狼虎饲,况且太子只是半个异族血统,太子妃依旧是姚家皇亲,血脉之事并不要紧。”
寿王也思量不清这背后的原因,先前本查到清远侯一直在往宫里送些异族女子给太子相看,但不久之后突然断了,怎么看也不像是看重这事。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幕后原因?
莫不是他清远侯意图篡位?
两人同时想到这层,又同时打消疑虑,这可不是他们术忽的地盘,就算他真的造反,光是百姓,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这个异族。
二人都在勉力调动脑筋想事,没听见长公主身边的杨嬷嬷过来,给二人送了三七藕粉汤,三七粉苦涩,两人都看也没看就往口里送,只苦得颦紧了眉头。
杨嬷嬷见他们果然中招后笑道,“长公主说的,不加冰糖也喝不出来,我看两位是还留了一缕神在人世间呢!”
说着话又笑了两人好一阵才带人离去,人一走,双方也从刚才的深思中回过神来,寿王先放下了碗,两指捏着白瓷壁搁在桌上,眸色转了好些圈子。
“先前还没恭贺你,当朝状元求娶,于你而言,想必是很大的荣光了。”
越清宁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只一个劲的应和道:“是啊!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没想到他心里揣着你,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机会飞上枝头,好蟾宫折桂?
一个曲意逢迎的下人,甚至连崔护都比不上。
他隐下眼底深切的厌恶,并未过多透露对他的注意,既然清宁希望他不问,那他不问便是,依着旧例来看,其实他这般秘密众多的人,根本用不着别人动手,自己就要露馅的。
两人又再次因婚事言不由衷的恭贺应承一番才罢了,越清宁从长公主处回来时,还与上值回来的雀铭撞见,正好乘一车回家。
许连舟至今还在同乡会馆中暂居,本以为能同他的凌霜兄有个搭伴,谁想到一旨赐婚,人家不住会馆了,早住进了亲丈人家。
马车里,听他如此描述许大人的独子,越清宁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得两眼弯弯。
“翰林院可称是京中有名的清水衙门,他俸禄不高,暂时应是没可能在京城置设房产。若是不嫌弃,不如叫小许大人也到家里来住?”
雀铭本是当个乐子逗她一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替人家考虑起来。
忙道:“不用花这个心思!许家家风简朴,就是逼他来此暂居,他也是不愿意的。”
说罢,又贴在她耳侧补了一句,“怕他家的老头子知道,打断他的腿!”
说着话,倒像是在她耳畔吹气,越清宁很是难受这股痒劲儿,刚要偏头躲过,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留在原处。
上臂的细小温热还在不断从中心扩散,她感到一阵极其细微的摩挲,在她的袖子下慢慢往上传来。
一呼一吸之间,脸颊似乎有些滚烫,她忍不住抿了下唇,就听见雀铭咕咚一声喉头滚动的声音。
似乎也本该这样,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比这还要亲近的举动,却还没有此刻,他两指捻弄她衣袖时的氛围浓厚。
本就是好颜色的一张秀面,此刻被岁月削得更甚锋利笔直,青色官服被牒带束的挺拔,宽肩、蜂腰、削背,哪一样都是不缺的,在此刻像是强压在她身上的韧柳,着实惑人。
越清宁只感觉自己被他困在方寸内快喘不上气了,一着急,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抬手扶着他的官帽,帮他脱了下来。
雀铭也是因此一愣。
他本不是要她脱帽的,他本是想……
但现在,再想也没用了吧!
于是他掩饰尴尬般拽了拽领子,随着她道:“头上压得久了,确实有些不方便。”
便是给了她台阶下,越清宁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悔不当初,脑袋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聪颖也一并丢了,当下连个哼哼声也弄不出来,白白叫气氛凝滞。
待到终于回了家门口,底下有人前来掀帘请两位下去。
越清宁回首,只看见雀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烦躁,但见她在看,他马上又松开了眉心,朝她轻松的笑了笑。
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要后悔的。
越清宁想,他身上生人勿近的氛围已经为她消散很多,她却还这样的不领情。
于是下车的时候,她装作要拿东西回过头去,朝着雀铭急急逼近。
而他这人躲也不躲,明知有可能会挨上,硬是梗着脖子向她转头,问她还要取什么。
能取什么?
她飞快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而后很快向后缩着,避开他灼灼追视的目光下了马车。
在车里的人还缓不过来神,老孙过来扶他的时候,只看到雀铭呆愣着轻抚侧脸,一下子就猜到了小姐刚才做了什么。
早在他中了状元进府的时候,老爷便同他们这些下人再三叮嘱过,这位是状元郎,同过去的雀铭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不过在他看来,这小子当了状元郎还是那副德行,只要见着小姐,马上就要变成呆头鹅。
老孙不轻的咳了声,伸手去扶他。
雀铭下车,直到回到院子还沉浸在刚刚的甜蜜氛围里,甚至吃饭的时候也勾着唇角。
钟氏见了立马明白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毕竟当年和夫君也是同样过来的,一打眼便知道又是自家女儿在戏弄这傻小子了。
她不着痕迹的朝丈夫看过去,越尚书见了,也只是叹气的份。
他教出来的好学生,脑子倒是管用能考状元,可其他地方,让一个丫头便哄得找不着北了,也不知是该替学生叹气,还是该替女儿高兴。
面圣当天,他穿过人群同他说明此事的时候,越尚书还以为这小子中举后疯了,竟敢娶一个当初捅伤过自己的女人。
但他后来寻思过味来,若不是清宁哪还有别人能近他的身,为她所伤不正好证明这俩人剪不断理还乱。
自己老了,可寻思不清小辈们是怎么想的了!
一连几日,越清宁问雀铭,有没有人旁敲侧击的与他亲近,他都只摇摇头,说出些无关紧要的人名。
越清宁深知太子对他的觊觎不可能重来一世就这么淡去,却搞不懂他从上殿那日到现在,依旧没有动静的萧衍是怎么想的?
夏日渐渐来临,温度慢慢升起来,街边柳树抽出嫩色新芽,雀铭于翰林院修撰一职也待了两个多月,正值端午佳节,他早就与清宁约了去看望长公主殿下。
其实,这是越清宁个人的一点私心,总想着她的心事无人知晓,只有长公主看破一二,便也想她见上一见她选的这人如何。
临进府,雀铭忽然生出些紧张,在越府,所有人都当他是家里人,他是没受过多少岳丈家的刁难的,偶然被清宁提起来长公主府上,才叫他想到,原来还不是那么一帆风顺,还有个人正待着检验他品性如何呢!
两人款步入园,今年春暖得早,夏日里暖风阵阵,长公主也能出来在院子里遛遛弯。
见到两人携手走来,她摆摆手示意丫鬟众人下去,独自等着他们小夫妻两个走近。
“可算是盼回来了!”
越清宁不想她说破,赶紧打岔道:“祖母,日头太热,我推您到树荫底下去。”
长公主这便不好多说什么了,望着她只拿那双和蔼又精怪的眼睛逗她。
“我这还没动不了身呢!一个个都要上赶着来伺候我。我都推了你母亲好几次,那么大个尚书夫人天天往我这跑算怎么回事!”
越清宁回道:“是啊!母亲最是惦念您!这不,不让她来,她就要让我俩来的。”
说着,将雀铭牵到树荫下的长公主面前,推了推他,悄声道。
“还不快见过长公主殿下!”
雀铭傻愣愣的,只跟着小姐说的去做,刚拜到一半,长公主突然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
“听说也是个胆大的,新科状元便敢在皇帝面前要人了?”
雀铭从不以此为耻,反倒光明正大笑得明朗。
“是!我中榜及第的第一所求便是清宁,第二才是缙绅插笏。”
长公主见他如此豁然,也想起了自家夫婿,当年晢哥也是这个样子,从不遮掩忧惧,将情之一字明晃晃的摆在众人眼前。
看来清宁也遇到了一个她的“晢哥”。
她说:“好好!如此才是好儿郎!比那些瞻前顾后的强上太多!”
她所说指的是谁,在场的两个都心里清楚,偏那一个身在其中,当局者迷。
“成亲日选在什么日子,到时候祖母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必不让你有后顾之忧。”
雀铭两个互看一眼,齐声道:“六月初八。六八合十,天长地久。”
说完,雀铭在身后的手伸过来,在袖中攥紧了她的手指,借着站位的遮挡,看不出眼前的两人有异,但越清宁的脸唰一下的红了。
白白叫长公主看了个笑话,长公主乐得弥勒佛似的合不拢嘴,直臊得清宁不住的往回收手,但他不依不饶,紧紧的握着她的掌心,将有些冰凉的温度传递在她手指间的缝隙里。
两人又坐了会儿,待到下午长公主要小憩一番,她本想拉着清宁一块再多呆些时候,又见到她身后尾巴似的跟着的那位小夫君,便就说不出叫他俩分离的话来了。
辞别长公主,越清宁刚想跟他好好算算账,没想到走到院门口,却看见不该来此的那人突兀的站在门边,身边连个侍从也没带。
越清宁战战兢兢的跟在雀铭后头,深知逃不过此劫,走到前头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安好!”
她垂着脑袋等了很久,她知道,太子正在把所有注意都放在仅距他咫尺的雀铭身上,她早知雀铭的心意在哪里,但还是无由来的感觉恶心。
过了好久,那人才终于看够了,道了声“起来吧!”
越清宁胃里翻江倒海,想到他恨不得抓住雀铭在怀里亲近,就止不住的胃里泛酸。
总算,那人终是没说什么,只问了些无意义的话题便越过他们进了门去,可越清宁悄悄俯首回身去瞧,那人明明在过门时又回头了。
走到门外,马车就等在眼前,雀铭还不明所以她铁青的脸色,想要扶她赶紧上车。
越清宁却忙走几步,趴到石狮子背后猛地吐了出去。
她心里胃里实在是恶心到看他都觉得难受,更不要提雀铭就在身边的这个时刻,她想要变作一个高大的持甲侍卫,能够罩住雀铭,叫觊觎的人都看不得他的美貌。
雀铭以为她是猛然受风这才难受,忙取了巾子给她擦嘴。
越清宁推开他,不想他看到这样的自己,然而雀铭说什么也不离开,反倒是一点也没因她的狼狈感到厌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叫人去府中取些水来,给你漱口。”
越清宁忙叫住他,“不要!不要叫祖母惦记!轿厢有冰,我含两颗算了。”
她实不想同太子站在一片土地之上,见他在这,更不想雀铭在他眼前晃悠,于是更加着急的叫车夫赶车回去。
坐在轿中,她挺着身子离得老远,像是不想因她刚刚的窘态影响到他,可雀铭心思更密,他猜过一次是着了风,但观她之后的表现却全然不像是病弱,反倒像是嫌弃于自己。
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叫她这样厌恶,之前也是,凡是触到了那根莫名的弦,小姐就开始推远他,而他直到现在还没猜明白那弦到底是什么。
上一次生气,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她不分青红皂白头一次刁难他,因着什么来着?
雀铭微微向前,看着她闭眼消解心恶的神情,伸出手想将她汗湿的鬓发抹开,然而还没触到她便睁眼了,见他伸手过来,口里嚼着冰,鼓着腮帮子笑着摇摇头。
她躲开了他的手。
他俩已经到这种地步,马上就是夫妻的人,却还会因一件小事将他推得这么远。
雀铭盯着她的背影,笑不出来了。
他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想到底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他搜肠刮肚的也只能想到和太子有关。
只要太子和他同时在场,她心里的某个警钟便要开始摇响不停,她在害怕什么,害怕的是太子吗?还是他站队太子?
车已经行到府门口,雀铭伸出手去接她时,她甚至都没有回头。
一路上捂着半张脸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他下了车,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自己无处可去了。
阳光下,午后的细雨扑簌簌的没有理由的在太阳底下洒上一层,他青色的袍子被细雨浇打过一阵,颜色变得更重,显得他这个人也愈发浓烈。
他这个人,因情生疑的时候总是比平日还勾人,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装满压抑的情絮的时候,变得如同深井一般深邃复杂,引着人往里头去琢磨。
但他这人的性格又是不愿意多说的,想得很多,说的很少,因此自苦的时候尤其的多。
就这样站了大概半场雨过,越尚书上值归来,见到府门口的弟子傻站着,便知道这傻孩子又开始钻牛角尖。
他持伞下车,举过他头顶,见他宽慰的对自己怅然一笑,恨铁不成钢的用力一拍雀铭的后背。
“老是为女儿家忧心,你这脑子白长了!”
雀铭被拍了个趔趄,也知道老师说的对,便同他一道撑着伞往家里走。
“不是去长公主府里,长公主莫不是不同意你们?”
雀铭摇摇头,又扯出个安慰的苦笑给老师看。
“不是殿下,是我的错,只是我想不通错在哪里。”
越父对此看得明白,这些女人家,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不说出来,叫男儿去猜,猜不对便要生气,他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懂她们的所有心思。
有时候自家老婆子在梦里梦到什么不好的,也要把他喊起来拍打他一顿,总之是计较不得的!
越尚书将自己大半辈子总结的经验传授给女婿,言道。
“女人的心思能猜透的话,恐怕下一年的风雨也能预测了!你只当她是情绪不好,多哄哄,多说说话,她自己想着想着就把事情解开了,不需要你什么事都绞尽脑汁的去琢磨!”
雀铭不知其真假,但老师似乎又从不曾说错过什么事,于是,他也照办这一套用在清宁身上。
端午过去七天,雀铭哄了她七天,等到腕上的彩绳都断了,这股怨气似是还没消解。
马上就到搬出去的日子,婚前两人不能再见面,直到婚仪结束为止。
雀铭心中担惊受怕,怕她一气之下不想成婚了,又想到自己至今月奉单薄,在京又无房产,娶得佳人,也只能委屈她暂住岳父亲手置办的小一些的三进宅子里。
到底还是比不得她从小到大生活的越家宅院,老师虽是为人正直清廉,但毕竟是尚书大人,家中产业也不算少,在京的房产足足五进,而她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种大宅之中的千金小姐。
而她如今还远着自己,因为一个莫名的由头,想到这,雀铭连觉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又爬起来,头一次大胆的避过了丫头,偷偷摸摸钻到了小姐的闺房里。
越清宁正睡得不踏实,梦到雀铭被那遭人嫌恶的人搂着,朝她无助的看过来,便一下子从梦中清醒,正看到雀铭从窗子翻进来,跪伏在她的床头等她降罪。
“小姐,你打我一巴掌吧!”
越清宁甚至还没彻底清醒,听他这样说,好像真的以为他又去找了太子,气愤得一巴掌甩过去。
然而,被啪哒一掌轻轻扫过,雀铭非但没有因此受辱的愤怒,反而带着更多的类似于兴奋的热情,朝着她仰面靠过去。
“再打一掌!”
雀铭说着话,满脸都是被满足后的惬然,越清宁忽然回过神来,她望着自己的手心,又瞧了瞧他红彤彤的侧脸,满心满眼皆是悔意,甚至连他脸上怪异的兴奋也错过了。
“对不住!雀铭,大半夜的我没想到你会在这。”
她轻轻捧住他的脸,看到那上面慢慢泛起的粉红,更加心疼他被自己无意识的又伤了一次。
然而雀铭捧着她的手,着魔似的闻她手中香气,鼻尖,唇瓣在她掌心蹭了又蹭,还是难以克制身下的浊念。
“小姐!罚我吧!”他跪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生怕自己一睁眼看见她柔弱无依的外表,听她动人心弦的怜爱,忍不住要犯错了。
然而他的小姐从来都不是那般跋扈的姑娘,见他跪求,也只是将他抱在怀中,柔软的轻纱笼罩在他脸上,他红彤彤的侧颊好像触到了一团云。
登时,那些不应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见闻,争锋一般从他最深埋着的记忆里涌溢出来。
他慌张的想要将它们压下去,却惶恐的发现,那些人物无论男女,竟然都变成了小姐的模样,她就躺在他掌心,飘带轻解,缠着手勾着他伸舌来舔。
雀铭彻底吓坏了,但他所做的反应完全跟心灵做了两个极端,他抱着小姐的双手越来越往下,直到快触到那浑.圆隆起的弧度。
心跳的快要从胸膛里蹦出去,他不敢张嘴,生怕自己一张嘴,自己这颗心蹦跶着就敢去亲小姐,于是,只能紧紧的抿着嘴。
也是察觉到他长久的一动不动,越清宁好心将他推开两分,见他腾红的脸颊上,那红晕扩散的迅速,已经到了耳朵后颈里。
她捻着他的耳朵叫他,刚开始他还没办法回应,好一会儿才从胸前锦缎里抬眼湿乎乎的瞧她,像是被她欺负着委屈到了极点。
可她干什么了?
“雀铭你怎么来了?”
小姐问话不得不答,雀铭向后躬着身子,生怕她察觉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低垂着脑袋回道。
“思念小姐,想到有半个月不得见面,不想离开!”
越清宁见他匍匐在地上,如同小狗似的姿势,忍不住坐在床沿上,将他扶起来靠在身边。
只是他起来的时候一直猫着腰,像是躲着什么东西似的,坐下也两手恭敬的合在一处按在外袍上。
她奇怪了一瞬,但并没多想。
目下月光穿透窗纸照在地上,形成一块块的光斑,她伸出手去接住光斑,仿佛从中察觉到什么温度,舀着一捧月光倒在他手上,紧接着靠过去枕在他肩上。
“过了这些日子之后,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还怕什么?”
她又伸出手来接满月光,雀铭也同她一样伸手,将月光满盈在掌心。
他心底的恐惧不能说,也不敢说,甚至不值当说。
但面对现今的小姐,面对如今的月亮地,他好似生出些胆量同她道明。
“我害怕耽误小姐,害怕小姐跟我受委屈。”
越清宁笑着反问:“你会叫我受委屈?”
“不会!”
答案比心酸更快脱口而出,雀铭自己也明白决计不会让她有所短缺,她可以一直做他的大小姐,一辈子做大小姐。
但他害怕的是……他做不成事,死也不能瞑目,而她要扶着他的棺椁后半生背负他的姓氏。
凌家啊,出了他一个已经足够了,再别有旁人来落于凌姓家族了。
头顶上的那人,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再姓凌了。
他要做的,是反抗皇权,将凌姓重新摆在天下人面前,叫他们知道凌氏没有背叛。但这条路如此荒芜,甚至荆棘丛生,他走得下去,却生怕将她牵连刮掉一缕裙边。
他生怕她受伤,见她因他皱眉都是要责备自己的人。
本不想,也不敢把她带在身边的,可她自己也不走常路,偏要往那条荆棘丛生的路上去,那他便只好搀扶住她,护好她不叫她再有折损。
夜色寂静,满地生霜。两个影子交相依映的靠在一起,这一瞬间竟让他生出眷恋,想要再多活久一些,久到能和小姐多厮守一阵子。
人的贪念,真是越养越肥,刚开始只是知晓她安好就算安心了,后来想见到她,再后来甚至把人带到了身边,要求娶为妻了。
他如今真的不能清心寡欲下去,更是从来不曾是个单薄孤高的君子。
他的心里脏极了,黏腻阴湿的仇恨附骨之疽似的攀附在他身上生长,他仰头望天,也只能瞧见有限的日光,更是做不到爬出来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
他所见所闻都是龌龊,直到被越家保护这些年,才渐渐忘记从前的那些腌臜记忆。
但每每瞧她,他的幻想中也不能将她摘出去,让她与世无争的独处于他的脑海,他总是想象她或坐或卧,没穿衣服的模样。
连自己也要鄙夷自己的龌龊。
想来他终究只是个无耻的下等人罢了,怎么敢去攀附月光。
越清宁根本尚未想到这些,她想得满是萧衍今日见他的场景,她鄙夷萧衍之甚,甚至迁怒到了雀铭身上,这实是不该的。
因此,她的脸上更带上些悔意,抱着他的胳膊想要安慰他这些天以来的心酸。
不过面前这人,到底不是圣僧,做不到坐怀不乱,她还没坐怀,他的心就乱得只想的得到一件事了。
他越发坚硬的臂膀到底叫越清宁察觉到了点异样,她刚要说些什么,雀铭突然被人戳到痛脚似的站起来,同手同脚的跟她道别。
“小姐早些睡吧!我也该回去了。”
越清宁无法抓住他,只歪着脑袋盯着他通红的脸颊道。
“这是最后一次你叫我小姐了!以后该叫什么,回去好好想一想。”
她最后一回逗他,便放他回去,其实这么久见不着面,她还想抱一抱的,但瞧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又说不出口叫他抱抱。
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雀铭来时利索,回去时翻个窗子也显得笨拙。
她站在窗边上,往下瞧着他偷偷与之相会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握着他的手摇着。
“像不像话本里男女私会的桥段?”
雀铭也乐,不过他乐了一会儿突然不笑了,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点着脚盯着她的脸开始放空。
越清宁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他一动不动,弯下腰去,在他唇上轻轻一触。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去亲男人,但这事没她想象的那般困难,她只是一低头雀铭就在仰面等着她,不动也不为难,轻轻的任由她在唇上留下一吻。
他的唇软极了,比看起来要软得多,薄薄的两片嘴唇能有这样的柔嫩触感,叫她甚至来不及细想亲他的感受,只来得及为之称奇。
而雀铭,彻底呆了,他仰着头细细品味了好久,最后脚跟落在地上仍然扒着她的窗沿回不过神。
“快走吧!一会儿叫人看见了就糟了!”
雀铭闻言,听话的点点头,他抿了下唇朝她开怀一笑,从眼下繁密的花丛中揭袍离去。
夜色深深的笼罩着他青白模糊的背影,越清宁只瞧见他走一会儿一回头,好似当真舍不得她似的脚步流连。
而她不能叫他这样痴缠,利落的关上了窗子,但梦外人她可以不理,梦中人缠着她直闹了个通宵。
第二日青珠过来为她梳洗的时候,见她乌黑的两只眼睛,忍不住道。
“姑娘就这样犯愁?状元郎半个月后就来接您来了!”
自雀铭进京之后,青珠再也不敢叫他,只叫他状元郎,逗得越清宁忍不住摇头。
“不是因为这个。”
青珠问道:“那是哪个?反正嫁过去又无公婆要伺候,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难不成姑娘还怕嫁过去离家伤心?”
越说越没正形,她拿擦脸的帕子打到她怀里,装作严肃道。
“不可妄议人家父母!”
“是是……”
青珠给她拆了发,好好梳顺之后又编了个环髻,长叹道。
“我也得多学学怎么编盘发了!往后小姐该改夫人束发了,我这一时还不习惯。”
镜中倒映着她俩的模样,越清宁见她脸上似有惆怅,而自己脸上则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她被此样的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挽着她的手摇了摇,“替我去找母亲过来吧!我有很多事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