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奴(重生)by我与丹青两幻身
我与丹青两幻身  发于:2025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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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如今再不用假装了,你是我与你母亲唯一的子嗣,更是我们术忽的希望,从此之后,无论术忽还是大盛,这天下尽是你的!快到父亲身边来,与我一同杀了这老不死的!”
太子恍惚的抬起头,他看向那个一切都为了自己着想,对他宠爱有加的他的父皇,这一刻有什么复杂的感情在他脑海中时隐时灭。
皇帝也同样看向他,他想要诱导太子站在自己这面,即便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慈眉善目,他捋了捋散乱的鬓发,对他道。
“阿衍,你是朕的儿子,是我大盛朝的太子,你应知道自己是被谁人抚养长大,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一想从前,你绕在金屏背后听父皇上朝,父皇可有怪罪过你一句?你想要什么,父皇哪一次不是立马给你办到?这些年的父子恩情,你可不能忘了!快杀了这乱臣贼子,日后还是父皇的好皇儿!”
觥和元紧盯着老皇帝,见他还不死心,贴着太子的耳朵,掐着他的肩耳语道。
“还不警醒起来!你既是我的血脉,狗皇帝岂会叫你活着!”
这一句话好似打通他所有理不清的头绪,太子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已经提了剑,目光凶狠的朝着老皇帝一步一步逼近。
“阿恒阿恒!快来救驾!”
许久未被提及的萧恒,此刻站在群臣的保护圈中,望着老皇帝,突兀的笑了。
他这些年从未有过在意自己,甚至将他丢在禅院那么多年,连传个消息都不曾有过,如今倒是想起来还有他这样一个儿子。
他动都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太子持剑逼近皇帝,轻飘飘的说。
“儿臣不敢与太子争锋,您忘了!他当初可是差点杀了我,即便那个时候还是被您赦免了。”
他说的是南山寺庙的那场大火,其实在那之前,太子就不止一次的想要杀他,但那般不顾一切,不可理喻动用武力还是第一次。
闻言的太子好似也明白过来什么,他停下脚步,朝着萧恒的方向顿滞住,笑得前仰后合好不讽刺。
“原来你真以为是我做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当初我就只派了两个弓箭手试图干掉越家女罢了,哪敢真的在京城内动手?你怕是忘了,咱们这个父皇,为了他权利稳固,甚至做得出叫手足相残的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他安排的,为的就是让你不再装病弱,真正站起来跟我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平衡朝中权力。”
“好一出计谋啊!陛下~”
寿王缓缓收紧了两腮,质问的望向他,想要问他是否属实。
但连问都不用问,这个皇帝陛下,闻言之后的脸色变得青紫涨红,是被人戳穿之后的窘迫难当。
他想说,他一个皇子,连他的命都可以这么轻易的拿去做赌吗?为了制衡萧衍,甚至行得出叫他身涉绝境的险招。
萧恒一下子再没了救他的想法,他既然做得出陷他人于水火的恶行,自然也要承担由此而来的所有苦果。
皇帝这一瞧,他的所有秘密被摊开了,袒露在全天下眼前,自知已是回天乏术。
他怒极反笑,挣扎着也不由着羽林卫护他在身后,走到众人之前,笑得阴森诡谲。
“的确是朕!都是朕做的!你们这下子满意了吧?”
他甩着袖子,夸张的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们,活像疯魔的颠人胡语。
“朕自继位,兢兢业业十载有余,对上无愧于祖先固守我大盛疆土,甚至版图扩张前人未及。对下朕体谅民情,分地减税,十来年不曾有过一次动土建宫,就这么一次,还是借着太宗皇帝的名义兴建陵寝,他凌长冶哪里来的道理叫朕体恤百姓?”
“十年励精图治,难道不能换朕一日悠闲快活?这天下到底是他凌长冶的天下,还是朕的天下?”

“既说到这,朕倒是还想再多说一句!”
老皇帝再也不顾什么皇家颜面,腰背上的疼痛,简直像是背负了十几条灵魂一般的沉重,把他压得直不起腰来。
他坐在台阶上,看向雀铭,讽刺的一笑。
“当年朕怎么就心慈手软放过了你呢?既已经做了,就应当做到底,当初将你也杀了,就不会有你这孽障今日来朝上公然羞辱于朕!”
说完他顿了下,拿手指着不远处正扶着长公主的状元新妇,“你!”
“你也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吧!朕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必是个祸害!”
众人都在皇帝的责问中惊出一身冷汗,越清宁却由此走出众人之列,对着年迈的皇帝淡淡笑了笑。
“我的确不是好相与的!既然圣上已经看出来,那我也不妨告诉您,越凌霜自小便被我家收留在府中,按照文人及仕的目标培养长大,我的父亲没有忘记凌公,世人也不会忘记凌公!凌氏自此回来了。”
众人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终于到了这一天,凌氏总算是沉冤得雪。
老皇帝听完她的话忍不住放声大笑,嘲讽道:“你以为逼朕承认就有用吗?觥和元岂会放过了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他清楚的知晓,虽然有他在当中搅浑这潭水,但两派势力已然到了彼此不容的阶段,现在,他们根本不可能投靠觥和元,而他们这些异族心胸狭窄,又岂是能容人的雅量。
到头来不还是只能站在自己这头。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冲天般的杀吼声,觥和元以为终于是自己的人到了,迫不及待冲出殿门迎奔大军。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崔景带领的虎豹营前来救驾。
他魂不附体的朝身后看去,只见那跪倒在地上的崔勃拍拍衣袖站了起来,十分冰冷的盯着他的眼睛,眼中闪过的光像是一只鹰隼,清醒中带着直取对方性命的狠厉。
原来都是他陷在编造好的谎言里的一腔幻梦罢了。
觥和元手握长剑,颤抖得连剑柄都握不住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向着一直跟在身边的皇后招招手,皇后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要俯身依靠他,只见这个向来待她温柔的元哥,一剑刺穿了她的肚子。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太子在后哀切的高喊了声“母后”。
自己的手就开始发凉,慢慢变得失去了紧攥着他衣袖的能力。
觥和元淡漠的看着眼前娇艳的脸蛋失去颜色,沉声安慰她道:“小妹等等我,等我杀了狗皇帝下去同你一起走。”
说罢丢下太子等人一路直直扑向皇帝,刀剑闪烁之间,所有人都战栗的捂紧了嘴巴。
老皇帝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向身后躲去,只听噹得一声闷响,有人截住了皇帝身前拼死也要杀他的利剑。
觥和元感觉腹部一阵温热,他匆匆向身下看去。
只见萧恒奋力一扑,用剑挡开了他刺中皇帝的关键一剑,而肚子上的凉意来源于他始终看不惯的凌氏,他手中握刀,狠狠切开了他的肚子。
短刀一甩,他干净利索的将利刃归鞘,收回袖中。
此时,觥和元才看见他眼里的愤怒和冷冽,那是状元大人从来不曾示人的另一面的真样貌。
为了此刻,他计划了这么多年,出手必是一击毙命。
清远侯倒下的同时,门外的剩余残党也被收拾干净,活着的都被反手绑住听候发落。
老皇帝眼见终于没了威胁,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还要对着面前这群人指点江山。
他大吼着“立刻处决他们这些乱党!砍下他们的脑袋!”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面前咫尺之间的寿王殿下身上。
“反了!反了你们!”
他暴跳如雷,想要从身后夺剑杀了这些不听他话的士兵们,然而身后忠诚的羽林卫也在这时集体后退一步。
他什么都没捞着,冲上前去,佝偻的身形站在寿王面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也要反你老子是不是?”
岂料,寿王受此等大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咧着嘴笑了。
他低下头,迁就他这个黄土淹没脖子的半百老人,沉声道:“当初嫌我母亲身份微贱,将我抛至禅院的是你,如今,你期望着你能有什么好结局?”
老皇帝顿时僵住,他有能力有手段的时候,肆意玩弄这些臣子皇嗣,从未想过终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在别人手里。
他怎么对待他们,他们便要怎么“报答”回去。
“反了反了!”他惊恐的大叫。
又开始叫“救驾”,但旁人只当老皇帝是被逆党吓得失心疯了,连他的谕旨也不听,纷纷跪下听候寿王差遣。
“众人听令!”
寿王一呵,群臣士兵山呼海啸一般应答,直震得老皇帝两耳充血,嗡鸣不绝。
“如今逆党领首觥和元已死,其余逆党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他回过头,看向仍在地上颤抖不止的皇帝,说:“父皇已被逆党所伤,心智失调,即日起搬至澄心殿静养,任何人不得无诏探望。”
皇帝听见这话,睁大了眼睛就要骂回去,然而简单包扎了伤口的苏福迅速上前捂住他的嘴,叫他一个“逆子”也喊不出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向新皇叩拜,被气得最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久后,宫中传来皇帝写下禅位书的消息。
但那肯定不是皇帝写的,众人心知肚明这点,不由暗自在心中出了口气。
这之后,长公主也幽幽转醒,她看向身侧候着她的这些小辈,得知消息后心中畅然出了一口气,而后竟然一病不起,再也不能下床了。
她知道自己是大限将至,也知道是晢哥耐不住了,要来找她一道走了。
于是走之前,她还是将清宁单独留在身前,又讲了遍她跟晢哥相识相爱的过往。
清宁这次听得泪流满面,她知道祖母这次是真的挺不住了,她心中有许多不舍,许多过往的经历雪花一样落在她肩上,压得她哭得起不来身。
“傻孩子,你哭什么?我这身子太沉了,我已经走不动了。”
长公主说着,将她拉到身边,摸了摸她尚还乌青的头发。
“你长大了,该去过自己的生活,别为了别人忙忙碌碌,有空多多想想自己吧!”
越清宁似有所感抬起头,只听到长公主在她耳边悄悄问了一句,她答完,长公主说“去叫阿恒进来。”
院外,越家一干人等都来了长公主府上,还有后来因崔护与长公主亲慕的护国公府,太医滕堰携女儿,以及雀铭也在这里。
他站在院子里,看到哭肿了双眼的自家妻子,关切的上前将其扶住。
“哀久伤身,长公主见你如此就更舍不得去见想见的人了。”
越清宁抬起头,两只眼又红又肿,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好久。
直到新皇从屋子里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
“姑母……薨了!”
越清宁眼下猛然一黑,还是雀铭在身前紧紧抱住了她,才没叫她跌到地上去。
她死死的攥紧雀铭的青衫,泪水如同奔腾一般倾泻而出,这泪既是为祖母,也是为了她自己。
从今以后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了。
长公主丧礼之后,雀铭突然在朝上向新皇辞官,同时越清宁也在家中同父母亲友告别,做最后一次谋算。
其母钟氏十分难舍,言道“为何非要离开京城不可?”
但其父却早已看出,直言同妻子言明:“清宁是害怕新皇。不提他俩在朝上叫皇室如何蒙羞,便是皇帝看重清宁这一点便是巨大隐患,长公主早便同我说过,若是事情平安解决到了这一步,一定不能叫新皇一念之差,做了罪人!”
越清宁亦是点头,她对萧恒的爱慕,直到长公主死前才稍稍勘破一二。
她从来没有料想过,一直牺牲她换取利益的萧恒,会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而今雀铭也不适合再身处朝堂,他俩在京城时刻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准哪天就会惹恼皇帝,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趁着时机合适,走得远些,叫他眼不见为净的好。
当天傍晚,她收拾了行囊,在青珠百般哀求下,只带了青珠一个人等在大门口。
门口马车已经备好,她其实有些没有信心萧恒会真的放他回来,但雀铭说没事,她便相信他一定没事。
远远地,驶过来一辆简便马车,她以为是雀铭,焦急的走上前去。
却没料到,掀开车帘见到的会是此刻应在深宫的皇帝。
她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凑上前柔柔一拜,皇帝当即下车,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她想问雀铭在哪,却很是知晓此刻不应该在这个档口提起他。
皇帝仿佛是知晓她的目的,但他并不应答,只是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伸手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两人散步一般,一牵一随的往远处走。
她抽了抽手,没抵过他的力气。
而他仍是没有感觉到似的,领着她随着河岸杨柳堤旁悄悄漫步。
“陛下!”
被她又喊过一次,他终于回神,看她双眼红红的,便知晓自己又为难了她一次。
不过这次,他是为了他自己的情。
他看了眼攥在掌心发凉的手指,低笑道:“从来不曾与你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想的独处一会,看来是我贪心了。”
说着,放开了她的手,越清宁搓了搓指尖,只感觉手指被他捏得痛极了,他似乎明白这是最后一次相见,用尽力气想要握紧她。
越清宁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已经是皇帝,自己多说一句都怕是错了,唯恐连累到雀铭。
但皇帝好似想开了一般,望着江面同她言道:“姑母叫我发誓不能拆你姻缘,不能纳你进后宫,否则便后世子孙无福,两代必亡!”
“她也真狠得下心!”
看似无意中吐露的真相,叫清宁愈发震惊,她没料到祖母在离世前竟还在为她考虑!
顿时两腮滚下热泪,无法不因此哀伤,但眼下的冷面郎君又在看她神色,他想从她眼里看出哪怕一丝一点的真情,也能叫他违反誓言,做下孽债。
于是越清宁便不能再流露脆弱了,她狠着心怒瞪着他,双眼仿佛要从心底喷出火来,将他往日里算计她的事跟他一一列出来,讲清楚。
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待在他身边。
皇帝看清这点之后哀哀叹了一声,咧嘴苦笑半寸兀自离去了。
皇帝车马走后不久,雀铭被放了回来。
他看向她笑得甜蜜,走近时猛地将她抱住。
越清宁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灰尘,她含着泪为他拍了拍,道。
“我们走吧!”
雀铭郑重的点了点头,牵着她扶她上了马车。
此后二人周游全国,为过去已逝的凌公、凌将军、驸马、崔护等一干忠臣良将,把他们的事迹一一探访调查,做了详实的札记记录,后整理呈送皇帝,被皇帝赞为明德录,举国上下广为传颂。
全文完。

马车晃晃荡荡的一路向前行,这趟崎岖颠簸的旅途已经过了近三个月。
马车上是个木笼子,关押囚犯的那种,因此挡不住太阳,也挡不住雨雪,萧衍被连日以来的坏天气折磨的生不如死,白日里晒皮,夜晚里冻骨。
眼瞧着越来越往北方去,正值十月,霜寒降落在身上,好似要将他四肢冻掉了一般的冷,他缩着两腿靠在木笼子上,眼神愈发呆滞。
新皇继位,他和他的父亲都败了。
可觥和元舍得下手杀了母亲不叫她痛苦,却没有杀他……
都是他不好,都是他自作主张!全都是他的错!
自己若是父皇的孩子,萧恒哪来的胆子这么对他!
他浑身无力的靠在笼子上,随着颠簸,全身的骨头也被颠散架了似的生生发疼。
这一路上,看管他的兵役从不给他正常的饭菜,他们只是吃饱喝足,向他的笼子里扔上两个发硬的馒头便了事。
刚开始他嗤之以鼻,坚决不吃,一路上对着萧恒又咒又骂。
那些看管他的兵役像是听不见似的,不管他骂谁,或是提出什么条件来诱惑,他们都装听不见似的,没有一个人来跟他对话。
后来,他实在是太饿了,饿得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能放在嘴里,咽下肚去就成,于是他开始啃那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馒头。
这样无望的日子里,他想过自杀,但一想想要咬断舌头流血而亡,他连下口也难,金尊玉贵的□□从小就没有受到过哪怕一点伤害,此时,便是要他自尽也没有旁人的血性,敢于叫自己身体受苦。
直到这趟拉着他的囚笼,终于在一片绵延的山脉下停住脚。
他向上望过去,只见这块地方如此熟悉,马车载着他到了一处破败的禅院,兵役将他拉下马车时,他的脚瘫软的站也站不起身。
他们将他拽下马车,拽在地上拖行着往院中走,他双膝被石子路磨得生疼,他大叫着骂这些人,然而他们就像是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将他扔在一间房里,回头将房门上了锁。
萧衍以为这是萧恒的主意,他要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然而过了一天,外面的人在门上开了一个小口,将水碗同两个馒头扔了进来。
他听见这声,挣扎着爬了过去,将滚在灰土里的硬馒头塞进嘴里,他往日还是太子的时候,只要饭菜有一点不合口,便要启口宰了厨子的人,如今不嫌脏了,只要是能吃的,哪怕是只活老鼠他也能喝下它的血。
但更多时候,他饿死鬼附身似的吃完东西,会接着大骂,骂萧恒,骂老皇帝,骂护国公,骂越家那一群人。
这样的日子久了,他忍不住会想,是谁要他活在这里,生不如死的活着,笃定了他一定不敢自杀。
他想着想着,就想到临行前,在漆黑的监牢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一个人,身边连她那夫婿也没有带,像是早就知道他心里的觊觎一般,看穿了他,独自一人提了盏灯,走到他牢房门口,安安静静的放下灯,像是故识一般平静的面对他歇斯底里的咒骂。
等他骂的口干舌燥,再骂不动了,她终于开了口。
“萧……不对!觥衍,你应该没想到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会是我吧!”
听她这样叫自己,他便忍着不适又开始骂起来,专挑捡些脏的,出格的去骂她,然而她并不回嘴,等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之时又启口。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我死呢?几次三番的要杀我,这一切的源头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两手好整以暇的交握在身前,离他远远的,好似是防备他突然扑过来掐死她。
萧衍瘫在地上,笑了笑,小声嘀咕着蛊惑她往前俯身。
但她好似并不吃这一套,见他悄声自顾自的说话,弯腰拿了提灯这就要走。
他很久没见过光了,此刻在她脚边的一束光像是救赎一样,让他忍不住大叫别走。
他把脸贴在笼子上,如同干渴的行人见到了海市蜃楼一般的痴迷于这点光,他说。
“谁叫你非要找死!偏生在越家,偏和长公主、萧恒他们亲和,既是他们的亲人,自然就是我的仇敌!”
他双眼盯着她皱起的眉头,故意提起。
“就像那个短命鬼崔护似的,本有他什么事,偏站在萧恒那一头,所以我才会杀他!”
越清宁盯着他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任何情绪,她站在那里,提着灯,将她自己的面色晃得看不清楚,等了好一会儿静静的问了句。
“不是因为雀铭?”
萧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是被他暗害的某个在朝官员?亦或是因他而死的哪个小厮奴仆?听上去像个下人的名字。
他不解的问道:“谁是雀铭?”
眼前始终高举着灯的女人忽而放下了手,她眼珠乱转,又笑又哭的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好一会儿才说。
“的确的确!你根本不认识他。”
她笑着走了,带着近乎于解脱的神情,无视他在身后高喊:“谁是雀铭?”
他印象里并没有这人,或是他曾见过后又忘了的无名小卒。
他坐在屋子里回想,窗子和门都被严丝合缝的钉上了木板,他连外边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分不清,身边连个方便的地方也没有,每呼一口气都在令人作呕的空气里近乎窒息。
这种时候,他有了很多的时间去回想,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想越清宁那个女人为什么最后来看他,就好像他们俩之间有什么恩怨似的?
但这场争斗从来都没她一个女人说话的份,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决定他的生死。
萧衍执着的回忆着曾经的过往,笃定一定是萧恒为了报当年之仇,在当年接萧恒出禅院时为了立威杀了他身边的所有人,于是他才要这样报复他。
他一定是恨极了他,不然怎么能想得出如此泯灭人性的刑罚来禁锢他。
这样一想,想到自己后半生都要在这方寸大的地方度过,他又想死了。
但死前他想到一个人,一个跟他毫无关系,却在最后帮着越家陷他入困局。
第一次见时就觉得他的脸如此美丽,俊雅的不似身边存在的任何人,他好似是从仙界初次下凡的神君,有着那样一张娟秀耀眼的面孔,甚至比梓雨更加漂亮。
他见过他一次便想到了办法让他臣服,可是他这个人,如此的不识抬举,竟然在上殿当日求了姻缘。
如此,他就没办法把人留下了。
越家那群祸害,总是在他面前碍眼,越家那丫头竟然还有脸来问他,为何要她的命不可!
他想,要是早知道有今日,一定在第一次见她时就把她溺毙在湖水中。若是他能早些下手,也不至于叫她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
那些办事的家伙们都是废物,杀一个女人能有多难!若是在她死前再做些侮辱女子的恶行,她家那个老头子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若是早杀了她,那状元郎现在岂不是早就收入囊中,自己岂会阴暗的盯了他那么久,想遍了招数也不能将他诱至身边。
想来想去还是怪那女人!
他张口咽了口唾沫,又开始骂越清宁,但骂来骂去,到最后他胸膛里的戾气越积越厚,又有了一丝死意。
他实在是不愿意这样活,他宁可当初觥和元一刀结果的是他,卑鄙该死的萧恒,若是他下令斩首也好,总好过他现在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衍试探着咬住舌根,牙刚一用力,剧烈的疼痛瞬间制止了他的行动,他爬起来,想要撞墙撞死罢了。
晃晃悠悠的走了两步,触到墙面,那凹凸不平的土墙带着腥气,他刚轻轻碰了一下又疼得不敢再试。
他无法承受被囚禁的痛苦,却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他张着嘴,大喊着。
“谁来给我一个痛快吧!不要叫我再活下去了!杀了我!杀了我……”
然而终究是没有人回应他的,等待他的只有不分昼夜的无尽痛苦,他甚至连自己该恨谁都不清楚,在闭塞狭窄的小屋里想着自己犯的错,一直一直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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