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啥都不知道啊。
 槛儿自然不会跟她们说实情,便还是把对太子的那套说辞同她们说了。
 总之就是看秦御医当初治好了瑛姑姑,便抱着试试的心态跟太子提了一嘴。
 “就这样?”
 跳珠眼珠子瞪得溜圆,惊讶道。
 槛儿:“就这样。”
 跳珠半天没合上嘴。
 喜雨围着槛儿由衷地拍了一串马屁,寒酥则暗叹良娣主子真有魄力。
 事关陛下龙体,居然就这么向太子提了。
 关键太子真信了。
 她们在这边感叹唏嘘着,一旁玩玩具的曜哥儿小脑瓜里一头雾水。
 秦守淳秦御医这个人他知道,他爹登基后用的御医里就有这么一个人。
 可前世这时候皇祖父生病,治好皇祖父的这人也是娘向爹引荐的吗?
 不对吧。
 他怎么记得前世秦御医和父皇好像有过一次谈话,其中有提到过莫院判对此人有知遇之恩呢?
 那时莫院判早亡故了。
 可既是知遇之恩,就说明秦守淳能成为御医该是受莫院判赏识才有的机会。
 然而这辈子却是娘向爹引荐的秦御医……
 曜哥儿拨弄着面前的瓷铃球,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和跳珠她们说话的娘。
 “曜哥儿这么看着娘做什么?”
 槛儿扭头,对上儿子清澈的眼睛,笑着将小家伙捞过来抱到膝上。
 虽说槛儿自己便是重生的,又听太子说过姜侧妃那般人物的身世。
 但毕竟这样的事在她的认知里很少,且前世的曜哥儿比她早走几十年。
 所以就算儿子是个小人精,槛儿也没往小家伙可能也重生了这方面想。
 自然不会觉得儿子能听懂她们的话。
 曜哥儿也当然不会回答娘的问题,就算他能说话,他也不会问娘什么。
 干脆捏着小球球傻笑。
 笑着笑着,他转头看向厅堂方向。
 槛儿跟着看过去,没发现什么。
 正打算收回视线,门外响起了小福子的声音:“主子!主子有圣旨!”
 槛儿没将曜哥儿往外看的那一眼放在心上,闻言将儿子交给奶娘,迅速整理一番仪容疾步迎出去。
 来的是早年来宣晋封槛儿为良娣的圣旨的郝太监,“宋良娣大喜。”
 等槛儿和院里一众人跪下。
 郝太监展开圣旨,圣旨的内容正是槛儿向太子引荐秦御医这件事。
 大致便是东宫良娣宋氏慧眼识真,忠勤体国,荐良医愈朕疾,功在社稷。
 然后是一连串赏赐。
 等送走了郝太监,小福子等人又是惊又是喜,围着槛儿叽叽喳喳就说开了。
 自是少不了一通赏。
 这阵子热闹罢,槛儿接收到瑛姑姑的眼神,两人前后进了卧房暖阁。
 银竹在外面守着。
 瑛姑姑同槛儿坐在一处,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秦医吏……不对,是秦御医这号人物的?”
 她可真是太好奇了。
 槛儿没有机会接触到太医院的人,这一点瑛姑姑是绝对能肯定的。
 可不认识,又怎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第206章 槛儿出宫!太子: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槛儿料到瑛姑姑会问,可惜就算她信任瑛姑姑,这件事也绝不能说出真相。
 槛儿便道:“事关圣上与东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姑便当是巧合吧。”
 话既这么说,瑛姑姑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于是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与此同时。
 随着郝太监带着人呼啦啦地进了永煦院,再呼啦啦地领着人离开。
 不消一刻钟。
 整个后院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原来治好陛下眩疾的那名御医是宋良娣引荐给太子,太子再向陛下举荐的!
 当然,在此之前后院的人早听说了那人曾治好过宋良娣身边的管事姑姑。
 一定程度上也是和宋良娣有关,那段时间他们之中也不少人跟后宫里的有些人一样,心里诸多猜测。
 可眼见一个多月过去,随着陛下的病逐渐治愈,
 大伙儿更多关注的是陛下病愈,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顺便唏嘘两句那岭南出身的医吏运气真好,还真让他给治好了。
 至于宋良娣,大伙儿这时候压根儿就没在意她跟医吏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了。
 哪知就在这时,陛下的圣旨来了!
 好家伙。
 原来宋良娣不声不响干了这么件大事!
 荐人治好了皇帝的龙体,可不就是有功于社稷吗,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先是整个东宫的人知道了,再是后宫,前朝内阁,六部衙署等地的人。
 都知道了!
 倒不是元隆帝或是太子故意做出这般声势,而是人多的地方就是这样。
 于是前朝那帮子人的心情就复杂了。
 本来光是秦守淳治好元隆帝这一件事,就打了朝中不少人的脸。
 不过皇帝龙体康健,于他们和江山社稷都是好事,他们倒也能自圆其说。
 可那人是东宫的良娣引荐的,关键太子还说了实话,元隆帝还下旨赏赐了。
 这就让他们的老脸绷不住了。
 毕竟这些人中看不起后宅妇人的男人大有人在,妇人不得插手男人的事,是他们历来墨守成规的事。
 宋良娣引荐人给皇帝看病,在这些人看来俨然就是妇人插手了前朝之事。
 尤其事情还让她给办成了!
 他们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免不得恼羞成怒,觉得太子过于耽于后宅。
 听信一介妇人之言就罢。
 还将这般的功劳也让其揽了去。
 这么想的不仅有当初反对秦守淳给元隆帝看病的人,还有太子一系的。
 后者则更偏向于功劳落到了槛儿身上,认为太子不该对元隆帝如实相告。
 不过他们这种想法并没持续多久。
 因为到底还是有明白人,觉得太子此举勇于担责又不贪功,更显其仁德。
 而元隆帝能用秦守淳,又下旨奖赏宋良娣,亦彰显其用人以贤的明君之道。
 如此一来,太子便是全了忠孝义。
 且宋良娣是东宫的人,荐人也是为帮太子,于他们而言亦是一大助力。
 凡事以利益为先,大抵便是如此。
 自是有其他立场的人想弹劾太子蔽聪塞明,允后宅妇人干政。
 可惜事关皇帝的龙体,这般弹劾不就等于是不想元隆帝的病被治好?
 别说太子一系抓着这一把柄把人喷得狗血淋头,便是元隆帝听了也发了火。
 骂那人想他死,其心可诛。
 最后为杀鸡儆猴赏了那人一顿板子,至此,前朝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消息传到后宫,就算有人心里不平衡,面上也没有谁再敢表现出来。
 这件事就这么消停了。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临近酉时。
 寒酥四个大宫女围着槛儿忙忙碌碌,一个个笑得堪比过年拿了双倍赏钱。
 骆峋从外面进来,正逢槛儿刚打扮好。
 便见她穿了身桃粉绣落花游鱼纹的对襟夏衫,下配蝶戏山茶软罗百迭裙,蝶鬓髻上两根样式简单的金珠银钗。
 耳上戴了银嵌玉的素坠,未施粉黛,乍一眼与寻常大户人家刚新婚的小妇人无异。
 “殿下。”
 看见立在屏风一侧的男人,槛儿迎过来,亮晶晶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往他身上打量。
 “果然俊的人穿什么都好看,看得我都嫉妒了,回头我往您身边一站,别人会不会当我是少爷的丫鬟呢?”
 纯粹瞎扯呢。
 也不看她那一身虽比平日里素了不少,可衣裳跟首饰的用料却都是极好的。
 尤其她通身的仪态与那张宛若牡丹的美人面,和丫鬟半点不沾边。
 骆峋知道她在胡言乱语,并不搭理这话,一本正经地问:“收拾好了?”
 槛儿也不在意他的冷脸:“嗯!路上喝的水也备了,还有几样小点心。”
 他们还没用晚膳。
 打算去了外面再用,已经定好了地方,就在隶属于教坊司管辖的津馔楼。
 今晚锦衣卫会全程随行护卫。
 曜哥儿还太小,不能带出去。
 槛儿临走前过来看他,哄了两句。
 曜哥儿对出去玩不感兴趣,假装玩小木鹿玩得不亦乐乎,抬起小胖手推娘走。
 一刻钟后。
 槛儿与太子在西华门下了轿辇,不远处停着一辆不显奢华的朱漆马车。
 车门开着,两名身穿便装的锦衣卫正撩着帘子。
 骆峋先上车。
 槛儿踩上矮凳,银竹在旁边搀着她。
 这时,一只大掌伸到槛儿眼前,她抬头,对上男人波澜不惊的凤眼。
 槛儿笑了笑,由他拉着上了马车。
 银竹和扮成小厮的袁宝坐在车厢后面的尾板上,锦衣卫乔装的车夫甩动缰绳,马车朝宫门方向徐徐跑起来。
 夕阳西下。
 晚霞似一匹匹上等绸缎四散开,不远处湖面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
 有晚风拂过,惊起一行白鹭飞向天空。
 车厢靠近门口角落的地方搁着一个超小型冰鉴,丝丝缕缕的凉气在车内漫开,倒是不叫人觉得热。
 不过越是如此,也就越衬得从窗帘处随风渗进来的那丝暑气更为明显。
 骆峋端坐在位置上侧首去看槛儿,见她双颊红扑扑的,鼻尖也渗着汗。
 他展开折扇替她扇了扇。
 “可要再添冰?”
 槛儿拿起团扇晃了两下,“不热,您热吗?”
 骆峋的视线落到她鼻尖。
 槛儿用手帕擦了擦,眉开眼笑的:“我不是身子热,是心热,心热您懂吗?”
 骆峋想带她出宫这一想法不是前日临时起意,是她生辰那日,他去衔福楼给她买生辰礼时便有的想法。
 原也是为让她欢喜才有此意,她能这般心潮澎湃,骆峋乐见其成。
 只他素来不习惯将这些心思宣之于口。
 前晚槛儿问他怎生想到要带她出宫玩,他也用奖赏搪塞过去了。
 此时也一样。
 马车两侧车壁上各有一盏琉璃灯,衬得槛儿目光灼灼,骆峋与她对视一眼。
 遂收回目光,矜持地“嗯”了一声。
 槛儿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她跟着一笑,扑过来一把抱住他。
 骆峋听着车外随行锦衣卫的脚步声和车轮辚辚的声音,俊脸绷了绷。
 “你庄重些,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话虽如此,他习惯性放在槛儿肩头的那只手倒没有将人推开的迹象。
第207章 “六爷,等等妾身!”骆六爷:“……”
 槛儿左手搭在他的右肩上半环着他,饶有兴致地问:“您以前出宫玩过吗?”
 骆峋:“嗯,幼时陛下曾带孤出宫游玩。”
 说游玩其实也不尽然。
 更多的是带他体验天子脚下的百姓生活,通过路上所见所闻给他讲道理,亦或是考校他功课学得如何。
 当时老五、老七、老八也在。
 他们想玩父皇会派人陪他们玩去,他则从始至终与父皇走在一道。
 不过许是从小就清楚自己的身份,骆峋倒没觉得有何可不甘或遗憾的。
 “听您之前说您当差偶尔会出宫巡视,那时候您会顺便在街上逛逛吗?”
 槛儿假装不懂地问。
 骆峋:“不会,当差不可怠职。”
 “那今晚您会陪妾身逛吗?”槛儿望着他,眼里声音里似满含甜蜜。
 骆峋垂眸睇着她。
 须臾,他拿指尖在她睫毛上碰了碰,“嗯。”
 槛儿就笑得宛如一只吃到鱼的小猫,直起身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太子爷让她庄重前松开他。
 转身从左侧临窗的悬挂式小几上,端来一碟事先切成小块儿的薄荷糕,用银叉叉起一块喂到太子嘴边。
 骆峋张嘴吃了,遂看她自己也叉了一块儿,不多时打算喂他第二块。
 骆峋顿了顿,从她手中拿过银叉。
 槛儿还当他要自己吃,也没多想。
 哪知她刚咽下嘴里的东西,太子爷就叉了糕点喂过来,神色一贯的古井无波。
 槛儿对上他的眼神,脸本能地热了热,而后扶扶鬓角低头张嘴吃了。
 两人就这般挨在一处食了几小块糕点,又各自漱了口喝了小半盏茶。
 约莫两刻钟后,马车驶出了西安门。
 等穿过内城的西安门大街到西四牌楼,就算是真正到了市井繁华街区。
 槛儿没有撩开帘子看。
 但她能听到街边老汉叫卖馄饨、热汤面,能听到娘子将案板剁得啪啪响,高喊酱肘子、拌鸡拌鸭拌猪耳朵。
 另有挑着担,沿街叫卖寒瓜汁,酸梅汤的,有贩卖头油、胭脂水粉的。
 晚风裹挟着食物香、花粉香以及百姓们的交谈声,孩童的笑闹声,顺着微微晃动的车窗帘子缝隙挤进来。
 槛儿的心怦怦直跳。
 没多会儿,马车停在津馔楼门前。
 等太子先行下了车。
 银竹方上车替槛儿戴上帷帽,这帷帽自然不尽是用来遮蔽面容的。
 本朝没有成了婚的大家妇人或是千金小姐,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规定。
 戴帷帽与其说用来遮面,不如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装扮流行。
 槛儿的这顶帷帽是以青竹丝织成的镂空帽胎,边缘处用银丝收边。
 帽前有精致刺绣,帽顶两串珍珠璎珞,淡青色的轻纱刚好垂落至下巴处。
 骆峋负手立在楼门前。
 不经意间回首,正见槛儿从车上下来。
 风撩起帷帽上的轻纱,那张雍容娇艳的芙蓉面一闪而过,再待罗纱垂下,隐绰之间犹可窥见其瑰丽之姿。
 比之平日更添朦胧之美。
 骆峋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词。
 腻粉琼妆透碧纱,雪休夸。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骆峋不显地蹙了蹙眉。
 正暗恼自己如何能这般孟浪,就听槛儿柔声唤他道:“六爷,等等妾身。”
 骆六爷:“……”
 京城里属教坊司管辖范畴内的酒楼一共有六家,每家的特色菜、美酒以及歌舞戏曲等都别具一格。
 遇上番邦使臣来京,或是官员之间宴请、富商巨贾、文人名士聚会什么的。
 必定少不了去这几家酒楼。
 太子要来他们这儿吃饭,津馔楼管事的前天晚上连夜就收到消息了。
 为避免太子过来时被官员撞见,双方都不自在,也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津馔楼昨日一早就挂了牌子,道楼里几个厨子外出精进手艺去了。
 这两天便只能做些普通小食,达官贵人们若有需要还请移步别的地方啥的。
 有没注意到牌子或是坚持要在这儿吃的,都被津馔楼的人请去了别处。
 另附加一份补偿。
 如此倒是没人说什么,也没人察觉到什么。
 进了楼,楼里管事的领着槛儿与太子上了事先定好的四层一间雅间。
 屋中布置雅致,膳桌摆在临窗的位置,
 窗户开着。
 一眼望去这一片的夜景尽收眼底。
 津馔楼的厨子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厨,经宫里考核之后分派下来的。
 不同于宫里不管宴请还是日常都以淮扬菜和鲁菜为主,津馔楼里兼具八大菜系,及某些地方的秘制菜。
 槛儿与太子今晚膳桌上的菜便是每个菜系一道,外加两道地方秘制菜品。
 像是鲁菜博山豆腐箱,川菜椒盐樟茶鸭,经典粤菜八宝冬瓜盅,苏菜脱骨鳜鱼,徽菜石耳炖鸡等等。
 量都不大,差不多每道刚好两人份。
 也都是试了毒的。
 等菜上完,管事的另端了一壶枇杷露酒来。
 太子能喝酒槛儿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一向只会在宴席场合饮酒。
 不论前世还是这辈子,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膳时槛儿从没见过太子喝酒。
 当然,她日常也滴酒不沾。
 逢宴倒是会浅酌两口果酒。
 所以酒端上来时槛儿还诧异了一下,问管事的这酒是不是楼子里送的。
 管事的恭敬赔着笑,没直接回话,只眼神往太子爷的方向斜了斜。
 槛儿懂了。
 在外面,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因而这顿饭也没让人在跟前侍膳。
 楼下和门外有锦衣卫守着。
 袁宝、银竹也被使到隔壁吃饭去了,门一关屋中就剩了槛儿与太子两人。
 槛儿挽起袖子。
 起身往对面人手边的雕花银杯中斟酒,“六爷今日好雅兴,说起来,妾身之前还没见过六爷饮酒呢。”
 “六爷”这个称呼今日也是她第一次叫,不过骆峋倒觉得她叫得挺顺口。
 “坐。”
 骆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示意她坐下,旋即也将她面前的银杯斟满了。
 放了酒壶,他朝槛儿执杯。
 槛儿受宠若惊般怔了怔。
 而后喜笑颜开,一手压着袖子,一手举杯轻轻在他的杯沿上碰了一下。
 骆峋唇角微勾了勾,仰头先饮一杯。
 喉结随之上下攒动。
 槛儿不经意瞥见了,然后默默侧目。
 以袖遮面也一饮而尽。
 之后两人再分别替对方满上,倒没再干杯,而是配着菜一口一口浅酌着。
 楼下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举目夜空星星点点。
 静谧非常。
 一顿膳罢,槛儿的心口被果酒烫得热滚滚的,双颊也呈现出醉酒的靡艳。
 漱了口又换了身衣裳。
 骆峋想了想,挥退袁宝等人。
 “醉了?”
 他用手背碰了碰槛儿绯红的脸颊,低声问。
 “没呢,”
 槛儿摇头,又捂了捂脸道:“我喝酒容易上脸,您看我眼神多清明。”
 说着,她真睁圆了眼让太子看。
 骆峋也真看了。
 确实挺清明。
 他便捏了捏她的手,“嗯,那走……”
 想说那走吧,下去逛街。
 然剩下的话被她的唇堵住了。
 她也没做别的,就踮着脚环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唇,呼吸间残余着枇杷露的清香与一丝糯米甜酒味儿。
 他们在内室,可仍能听见窗外人声喧天。
 骆峋的眸光微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近乎耳语道:“忍忍,等回去了……”
 槛儿差点被一口气给呛到。
 撒娇似的瞋了他一眼,暗道这人说什么呢,她只是突然想逗逗太子爷罢了。
 槛儿忍着笑松了手准备出去,哪知转身步子没迈开便被拉了回去。
 骆峋牵着槛儿的手。
 俯身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在她轻呼出声前探入,另一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在其细嫩的面颊上摩挲着。
 等一吻结束,他拿手帕在槛儿唇瓣上拭了拭,哑声道:“不可再逗弄孤。”
 槛儿手脚被他亲得发软,索性栽进他怀里,“六爷好本事,妾身走不动路了。”
 骆峋耳根发烫,在她腰上拍了一下。
 “不可胡言。”
 槛儿忍着臊意小声咕哝:“六爷这是敢做不敢当,是只许州官放火。”
 骆峋觉得自己真是将她纵坏了,换做以前,她如何敢同他这般说话。
 骆峋忽然想起。
 自己似乎将等她做完月子便与她讲讲规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您生气了吗?”
 没听到太子的声音,槛儿从他怀里抬起头问。
 骆峋一垂眸就对上她略显踌躇迟疑的眼神,明明刚刚他们才那般亲密。
 他莫名噎了一下,收了收双臂拥住她。
 “没有,是不知该如何回你。”
 “孤,不甚擅长这样的事。”
 何苦败她的兴。
 他不是庆昭帝,她也无需那般时刻战战兢兢。
 槛儿偏头靠着他的胸膛。
 看着他清俊的下颌,默了默,她嗫嚅般道:“我也不擅长,但就想和爷亲近。”
 骆峋按按她的嘴角,“油嘴滑舌。”
 说完猛地想起之前他说过她一次油嘴滑舌,当时被她不正经了一回。
 于是低头看她,就见她在忍笑。
 明显也想起那一茬了。
 骆峋微顿,把槛儿的头按到怀里不准她动。
 两刻钟后,一行人出了津馔楼。
 扮成百姓的锦衣卫有护在两位主子身边的,有混在人群中四处分散的,袁宝和银竹亦紧跟在二人身后。
 为方便锦衣卫行事,也是不想太子真出什么事。
 槛儿在袖子的遮掩下悄悄拉住太子的手,带着他走路边人少的地方。
 骆峋自是一直有警惕周围的,毕竟他出宫的消息并不是真就能瞒死。
 察觉到槛儿的意图,他环视四周。
 在袖下回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就这么沿着主街往皇宫方向逛。
 槛儿一面提防着身边的人和事,一面目不暇接地看着街头的热闹。
 途径一家首饰铺子,她牵着太子进去。
 一进店,太子爷就松开了她的手,清冷正经得好像刚刚牵她手的不是他似的。
 槛儿习以为常。
 扯着他的袖子往男子饰物柜台走。
 这家首饰铺子不大,位置离主街中心相对较偏,比不得那些动辄两三层,深受贵妇千金们喜爱的首饰楼。
 铺子里这时候没几个客人,槛儿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拉着太子进来的。
 伙计满脸堆笑地跟在银竹旁边,嘴里热情地念叨着“两位随便看随便瞧”。
 老掌柜在另一边柜台后面漫不经心拨着算盘,听到动静习惯性抬头瞥了眼。
 然后可不得了。
 老掌柜的两只眼睛在一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
 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在他铺子里的这对男女,绝非普通富贵人家出身!
 或许今晚他将会迎来他五十年的掌柜生涯中最荣光,最至高无上的一刻!
 “夫人想给这位相公买点儿什么?小的这铺子虽小,东西可不含糊。
 您要柜台上没看中的,小的这就去后库拿最新鲜的过来,保准您看过眼!”
 老掌柜过来自觉做得隐蔽地一屁股顶开伙计,见牙不见眼地笑着道。
 槛儿往柜台扫了一圈。
 回以笑道:“那就劳烦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夫人客气。”
 贵夫人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老掌柜也不敢窥视,连声应下后也没使唤伙计,自己就跑去了后面库房。
 不多时回来,怀抱着一个不小的楠木箱子,打开后从中拿出二十来个匣盒。
 有发冠发簪、带钩扳指、手串印章,用料金银玉石珍珠等看得出来成色确是极好的,样式贵气又不失雅致。
 槛儿看了看。
 最后挑了一个翡翠扇坠,并一支发簪。
 扇坠是中空竹节样式的,节间镶嵌着金丝,发簪用料是时下珍贵的紫竹。
 槛儿拿着扇坠在太子手中的折扇上比划了两下,当场就给他戴上了。
 紫竹簪则用锦盒装着。
 骆峋斜眼袁宝。
 后者掏出荷包就要给银子。
 槛儿伸手阻了,假作嗔道:“妾身给爷看的,让爷自己拿银子算怎么回事?”
 她做昭训时月银是八两,现在每月四十五两,加上之前帝后赏赐里包含的金银和京郊皇庄的一百亩地。
 这几个月槛儿手里也是有一笔不少的收入,给太子送两样礼还是送得起的。
 槛儿从银竹手中拿了荷包问老掌柜多少钱,老掌柜笑眯眯报了个实在数。
 目送贵人们走远。
 伙计挠头问:“咱又不是没招待过身份高的少爷夫人,您刚刚做啥非得自己上,难不成您认识那两位?”
 老掌柜:“你不懂。”
 伙计:“有啥不能懂的,你不说我咋懂?”
 老掌柜:“说了你也不懂。”
 “您说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老掌柜哼笑,朝贵人们走远的方向又望了两眼,才折身回了铺子里。
 再有不到十天便是乞巧节,槛儿与太子沿着街边拐进了另一条街。
 这条街上俨然一片浓浓的节日气息。
 有小摊摆着彩塑童男童女泥偶,分层搭架的泥偶最上面摆着一对金童玉女。
 男孩骑着荷叶抱着锦鲤,女孩戴着花冠拎着灯笼,圆嘟嘟胖滚滚的。
 好不可爱。
 槛儿想到了留守在家的曜哥儿。
 “六爷,我想去看看那个!”槛儿扯扯太子的袖子,指着泥偶摊方向兴奋道。
 骆峋看了看摊前扎堆的孩童与姑娘。
 槛儿一下子懂了他的顾虑,拉他到人少的地方,软声道:“我和银竹过去,您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骆峋没有拒绝。
 示意锦衣卫跟好她,同时不忘叮嘱:“当心些。”
 槛儿应声去了。
 小摊上除了有娃娃泥偶,还有很多小动物和流行话本中的人物形象。
 槛儿先让小贩将那对金童玉女给包上,然后另挑了一只小陶猪。
 正好小陶猪的旁边是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的齐天大圣。
 槛儿想到前两天才跟曜哥儿讲了玄奘师徒去西天取经的故事,小家伙当时看模样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知道他肯定没听懂,但槛儿觉得儿子可能会喜欢齐天大圣这个泥偶。
 “摊主,烦请帮我把这个……”
 “小哥,这个咋卖?”
 却是槛儿的指尖刚碰到齐天大圣,泥偶就被另一只姑娘家的手拿走了。
 槛儿扭头。
 就见旁边一身形清瘦的小妇人,穿着一件碎花交领窄袖夏衫,头戴布巾。
 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气质较为羸弱。
 正是秋穗娘。
第209章 傻子董茂生:“槛儿你回来啦!”两对男女
 陈月娥对别人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对她儿子董茂生倒是向来舍得花钱。
 特意给了秋穗娘一两银子,让她趁晚上有空,带董茂生出来做两身衣裳。
 虽说秋穗娘这些年在董家没少被陈月娥磋磨,养得内向敏感木讷寡言。
 但到底年纪不大,陈月娥不在,秋穗娘偶尔也会显现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