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记不太清宋昭训的模样了,姜侧妃转过来让我瞧瞧,瞧着你我就想起来了。”
宣王妃皱眉。
姜侧妃以手滑做借口拍开林侧妃的手,两人你来我往地阴阳怪气了一番。
等把这茬揭过,姜侧妃心里火冒三丈。
宣王那个死男人。
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宋槛儿没被废就算了,她写的话本子反倒被禁了!
当初她能起那样的书名发行话本子,还是宣王帮她打通的关系。
现在被禁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太子搞的鬼,也只有太子,宣王不会算计回来!
没出息的男人。
其他几个王爷都在争那个位置。
他倒好。
自己的女人被当众羞辱,他不帮着出气就算了,还心甘情愿给人做牛马!
姜侧妃真是越想越怄。
宋槛儿现在还不是皇后呢,就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以后成了皇后还了得?
她一定要把丢了的面子找回来,财路被断,这账也要算到宋槛儿头上!
午宴摆在仁寿宫与坤和宫。
槛儿只象征性在裴皇后身边服侍了两刻多钟,就到东宫女眷席上用膳了。
当然,她的膳食是试过毒的。
膳罢,女眷们按品阶高低分区观赏不同的余兴节目,裴皇后全程与众人同乐。
郑明芷和曹良媛作陪。
槛儿时不时被“使唤”下去做事,实则是裴皇后变着法儿让她歇息。
晚宴设在御花园的几处亭台水榭,方便众人品宴赏景,膳后一起谈笑。
今夜无月,墨色的空中繁星成河,似是有人将银子碾碎撒在了上面。
御花园中花木繁茂,奇峰秀石,翠岸环湖,盏盏花灯顺着碧波蜿蜒而下,四周琉璃彩灯照得园中亮如白昼。
水榭中钗光鬓影,时而传来女子簪花斗草的浅笑,琼筵坐花恍若天外来客。
晚膳后,槛儿便没再像下午那般离席。
而是同曹良媛一道坐在东宫的女眷席上,时而静听裴皇后与场下女眷谈笑,时而看就近女眷们逗趣,或是一个人默默欣赏场中伶人们吹笙抚琴。
总归累不着她。
宴过一半,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叫她。
槛儿回头一看。
第81章 太子长子,溺亡。
却是坐在几个王妃之间最末位的宣王妃,瑜姐儿正坐在她怀里朝这边挥着手。
宣王妃她们这些王妃之间的往来,奉行的自然也是长幼尊卑,就譬如现在。
王妃们以郑明芷和信王妃为中心在一块儿说笑,简王还没有成婚,宣王妃就是几个王妃里年纪最小的。
她和瑜姐儿便坐在后面。
槛儿在曹良媛后面,和宣王妃刚好呈斜对面的方位隔着半个案几的距离。
槛儿笑着同母女俩点点头表示见礼。
瑜姐儿不知在宣王妃耳边说了什么,槛儿见宣王妃点了点头,然后母女二人便往她这边挪了一小段距离。
“六小婶婶!”
瑜姐儿从她娘怀里滑下来,脆脆道。
因着槛儿送的那两方手帕,瑜姐儿一直记得六皇叔家的小婶婶呢。
小家伙原本今儿上午看到槛儿时就想过来找她说话,但被宣王妃拘着了。
这会儿说上话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荷包里掏出被她叠成小块的手帕要给槛儿看。
可惜小丫头的手刚摸到荷包,就被宣王妃给按住了,瑜姐儿不解地抬头看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王妃不好跟女儿解释,只兀自同槛儿说起话来。
“我见你比上回清减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宣王妃只比宣王小一岁,现年十九,生得高挑纤瘦,瓜子脸,柳叶眼,模样俏丽,说起话来声音清柔伶俐。
是个心思细腻的爽快人。
槛儿道:“有劳王妃关心,前些日子伤了暑,才养好没几天,太医说没什么大碍。”
宣王妃笑了一下:“没有大碍便好,伤暑之症不可忽视,是该注意些,这两日天气凉爽不少,倒是刚好利于你恢复。”
“是,都是托陛下,娘娘的福。”
她二人在这儿聊上了。
旁边信王妃几人瞥了几眼,看郑明芷和曹良媛的眼神便有几分意味不明。
睿王妃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妖娆的狐狸眼不动声色地将槛儿打量了一遍。
越看越满意。
昱哥儿的奶娘到底年纪有些大了,又是做奶娘的,胸前的物什都垂了。
少了几分美感,难免败兴。
这位宋昭训显然不一样。
十五六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端午节见的时候还稍显青涩,如今眉眼间的那股子风流藏都藏不住。
想来素日在榻上该是浪翻了,若不然如何能勾得太子那等人物不吝雨露。
承的多了,媚劲儿自然就大了。
睿王妃舔舔唇。
槛儿若有所觉,眉头不显地拢了拢。
两个时辰没去恭房的她忽觉下腹不适,槛儿忍了忍,最终还是同郑明芷请示了一番,又叫跳珠去向裴皇后请示。
裴皇后在上首处颔了颔首,槛儿方才离席,领着跳珠和银竹悄声走出水榭。
不远处席位上,姜侧妃眸光一转。
半刻钟后,那处席位没了她的踪迹。
睿王妃撩眼槛儿所在的位置,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旋即目光落在捧着小杯子一口一口抿果汁的瑜姐儿身上。
御花园没有特定的恭房,此乃风水禁忌。
在御花园当值的宫女太监若有需求,通常都是到距离远,最偏僻的专为宫女太监设置的简陋恭房解决。
来参加宫宴的王妃、公主以及命妇们,自然不可能用宫人出恭的地方。
可后宫女眷这么多,就算什么也不吃,一整天下来也不可能一次都不解决。
所以每逢这时候,内务府都会在宴会的前一天晚上,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小院临时搭建几处净房以供使用。
净房拿屏风隔成了两间,里间出恭,外间打理妆面的物什一应俱全。
槛儿净了手从净房出来。
就见姜侧妃径直朝她走来,嘴上很是不客气:“叫你的人离远点,我有事跟你说。”
槛儿几乎一看到她,就猜到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冲她摆这架势了。
她和银竹对个眼神。
银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槛儿懂了,叫她和跳珠退到几丈之外。
姜侧妃也屏退了随行的宫女。
等院子中间只剩了她二人,姜侧妃微微走近,目不转睛地盯着槛儿。
声音很轻。
“你是重生的,对吗?”
正值戌时过半,夜幕降临。
周遭安静得出奇。
小院的四周挂满了红纱灯笼,光晕散发出来,照得院内仿佛蒙着一层红纱。
也照得姜侧妃的桃花眼好似染着一层阴翳。
“什么?”槛儿茫然道。
姜侧妃不屑一嗤。
“别装了,我都知道的,说吧,你什么时候死的?元隆年间,还是,庆、昭年间?”
“庆昭”两个字,她故意加重了语调。
说得又慢又有力。
边说还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槛儿,像是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蛛丝马迹。
槛儿上辈子好歹在宫里待了四十多年,期间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
如果真能这么轻易就叫人诈出来。
那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姜侧妃,您、您在说什么?恕妾身听不太懂,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可要妾身帮您叫宣王妃来?”
槛儿后退两步,眼里三分不解,三分无措,三分关切和一分惶恐。
人在听到一件自己完全不懂的事时该有的反应,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槛儿心里很震惊。
端午节那天她还猜测过姜侧妃是不是跟她有一样的际遇,也重活了。
但当时她很快又把这个猜测给按下去了。
因为觉得如果谁都有重生这样的际遇,那这世上估计处处都是活了几辈子的人,如此未免太过荒谬。
可眼下距离太子上辈子的登基时间还有十多年,姜侧妃能准确说出太子登基后的年号,就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姜侧妃真的也是……
还是说,这世上有别的类似重活的事?
姜侧妃没能在槛儿脸上看出破绽,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难道她猜错了?
宋槛儿其实不是重生的?
念头刚起,姜侧妃狠狠甩了甩头。
错不了。
她穿的书,她还能不清楚吗?
原书的男女主虽然是宣王和宣王妃,但因为宣王跟太子的关系好,所以书里写太子的内容也不少。
太子和宋槛儿就是里面的副cp。
书里的这个时间,宣王曾和太子针对东宫的局势交谈过,中途提到过东宫的子嗣和太子幸了宋槛儿的情节。
从太子当时隐晦的反应来看,宋槛儿应该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等宣王离开后,太子本来想问海顺关于宋槛儿的情况,但最终只说了一个“她”字,就没再继续了。
所以不可能错的。
从她穿过来开始,除了宣王和宣王妃这对原男女主被她破坏了,其他一切都是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的。
既然书里的剧情不会错。
那么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宋槛儿,就是重生的!
“你要跟我装糊涂是吗?”
姜侧妃跨出一大步。
槛儿要避。
但还没动作,姜侧妃在离她不到半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声音宛如鬼魅。
“帝之嫡孙,太子之嫡长子骆曜,生于元隆二十一年正月十六,元隆二十五年二月初三薨,年四岁。”
“溺亡。”
姜侧妃勾着唇,眼中恶意满满。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心痛?有没有觉得难过得想死?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会去告诉太子。
告诉他,他新宠爱的妾室是个死了又重活回来的怪物,告诉他,你,宋槛儿,其实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
“你根本,没有爱过他。”
跳珠和银竹听不清槛儿她们在说什么。
但银竹眼力好,姜侧妃脸上的不善她看得一清二楚,袖下的手微微探出。
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死一般的沉默。
槛儿忽然笑了。
“恕妾身还是不太能理解姜侧妃的意思,但能让您拿这么大逆不道的假设来威胁妾身,想必姜侧妃相当恼妾。
所以现在妾身想知道,您这么威胁妾身的目的是什么?您想让妾身怎么做?”
居然还能装得下去?
看来这姓宋的死的时候年纪很大了啊,都修炼成老妖精了,定力这么强。
书里这人是病死的。
那病还是太子被幽禁期间,郑明芷罚宋槛儿罚得太重给落下来的病根,最后长年累月变成了古代的绝症。
难道……
这人就是那时候死了后,回来的?
姜侧妃微微挑眉,后退一步。
“很简单。”
她双手环在胸前,下巴扬起。
一副倨傲高高在上的姿态。
“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为你在端午宴上当众下我的脸面道歉,说你错了。
你不该在瑜姐儿说你比我好看的时候不仅不反驳,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对,就是这样,跟我说对不起,说你比我丑,我就替你保守你的秘密。”
她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新时代女性,她只要对方一个正确的态度。
态度对了,她就不会为难人。
新时代女性不雌竞,可谁叫这里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呢,她是二品的亲王侧妃,宋槛儿只是七品的太子昭训。
只叫她跪地磕头道歉。
真的很宽容了。
至于这女人让太子断了她财路的这笔账,她再找别的机会算回来就行了。
“看来姜侧妃是真病了。”
槛儿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
“我都忘了端午宴的事了,您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甚至不惜编造那等大逆不道的谎言,都快吓死我了。”
“哈?你还装?你……”
“端午宴我和大郡主初相识,与姜侧妃您更谈不上认识,我没有缘由下您的脸,也不认为自己有下过您的脸,自然不存在道歉一说。
姜侧妃如果执意要拿这件事跟我过不去,要去告诉太子我是怪物,那您就去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没等姜侧妃再开口。
槛儿绕过她就走。
“你给我站住!”
姜侧妃转身朝槛儿抓去。
可惜刚伸手,就被不知何时过来的银竹给钳制住了,“侧妃娘娘,自重。”
姜侧妃的脸“刷”地一白。
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掐断了。
幸好银竹很快松开了。
但姜侧妃被推了老远。
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地。
女眷进宫不能带自己的丫鬟,刚刚跟姜侧妃来的是宫里安排的一个小宫女。
见状,小宫女忙上前搀人。
小院里值夜的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一个宫外的侧妃,一个东宫的宠妾。
傻子都知道帮哪一个。
走出小院,槛儿的脸彻底沉下来。
“银竹,姜侧妃吃多了酒,不慎栽进恭桶,扭伤了腿,误食污秽之物。”
银竹眸光沉了沉。
“是。”
下一刻,人消失在原地。
跳珠瞪大眼。
银竹竟是个高手!
迅速回神,跳珠环顾四周。
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凑到槛儿耳边问:“殿下那边主子打算如何解释?”
自家主子和姜侧妃刚刚具体说了什么,那不是她该问的,但银竹是太子的人,姜侧妃又是宣王的侧妃。
跳珠担心自家昭训此举会惹太子不快。
槛儿走到一处敞亮的地方等银竹:“我会向殿下说明,不会有事。”
不管姜侧妃跟她一样是重活的,还是有什么别的际遇,但敢拿曜哥儿说事……
就在这时,离小院不远的西南方向忽地隐约传来一声“噗通”声响。
像是有谁落水了。
紧接着是一道宫女惊慌的喊声:“瑜郡主!瑜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跳珠一惊。
“主子,是宣王大郡主!”
槛儿也听到了,她的脑海里自发闪过小丫头的小胖脸,但她脚下没动。
“等银竹回来了再说。”
瑜姐儿很乖,很懂事。
小家伙出了事,她也会记挂她的安危,但前提是刚刚落水的确是瑜姐儿。
且就算是瑜姐儿,此时是晚上。
自己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这时候放着自己不顾而跑去凑热闹,担心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想法很冷血,可在后宫待了一辈子的槛儿,血早就不是热的了。
跳珠知道自家主子谨慎,也觉得她们就该这样,于是主仆俩谁都没动。
恭房这边的小院离御花园并没有多远。
但因着御花园草木繁茂,假山亭台成群,来这边路上要绕来绕去,所以从小院这个位置听不到那边的热闹声。
刚刚落水的方向持续传来骚动,应该是在那边值夜的人在紧急救人。
如是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银竹回来了。
见槛儿即便听到异样,也没跑去瞧。
银竹暗感欣慰。
她是太子的暗卫。
但由于东宫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些暗卫便不能像宫外几个王爷的暗卫那样,动辄飞檐走壁。
所以通常他们都是作宫人打扮,降低存在感,有差事要办也是悄无声息。
宋昭训行事有分寸,对她来说是好事。
槛儿不打算去凑热闹,决定先回水榭一趟,看看是不是瑜姐儿落水了。
只不过主仆三人走了没多会儿,迎面跑来一个坤和宫的小宫女。
称瑜郡主落水,皇后娘娘即将移驾钦安殿,叫槛儿结束后也到钦安殿去。
钦安殿乃内廷药库,常用作紧急情况处理,到钦安殿进行救治确实合情合理。
且那小宫女槛儿曾在坤和宫见过,对方传完话后也立马折返回去复命了。
没有要特意引路的意思。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银竹,拿下她!”
眼见小宫女即将拐弯,槛儿沉声喝道。
银竹身形一闪。
不过眨眼之间,那小宫女便如同一只小鸡崽也似被银竹拎到了槛儿面前。
“谁指使你来的?”
槛儿目光沉静地小宫女,尚显娇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跳珠的心狂跳不止,为此刻事情的突变,也为自家主子难得一见的厉色。
银竹面不改色。
“宋、宋昭训这是做什么?奴婢只是奉娘娘的命来传话的啊,什么指使?”
小宫女一脸懵懂,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槛儿却是不信。
今日这样的场合宫人们都是提前受了训的,即便是天塌下来,消息第一时间也只能报给能担事的主子。
亲王郡主落水这般的大事,哪怕是宣王妃这个当娘的,也不会第一时间得知,而该由裴皇后寻机叫人转述。
换言之,就算瑜姐儿真落水了。
此时水榭那边的宴也还在照常进行,只有裴皇后和宣王妃会找借口离席。
而眼下是晚上,裴皇后又知晓槛儿有身子。
放着气氛祥和的水榭不让回,而叫一个身怀有孕的人,跟着她急匆匆去探望一个只打过两次交道的小郡主。
别说裴皇后不会下这样的令。
就是下了。
槛儿也不可能在今晚这种时候仅凭一个小宫女的传话,就对此深信不疑!
见小宫女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亦或者她也是被人利用,槛儿便不打算在这儿浪费口舌,让银竹押着小宫女。
主仆几人往水榭那边走。
然而越过一座亭台,行了一小段路。
槛儿停了下来。
不对劲。
太安静了。
第83章 宋昭训打戏?!太子:“违者杀无赦!”
来时这一段路上都有不少宫人值夜,这会儿这边竟一个宫人都没了。
周遭树荫沙沙作响。
路边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烛光忽明忽暗之间,奇列在园中的嶙峋山石与老树虬枝显出几分妖魔之态。
“啧。”
一座假山后响起一道短促的咂嘴声。
听声音是个女子。
槛儿眸光凌厉地扭头。
跳珠警惕地护着她,银竹迅速对槛儿耳语一阵:“主子勿慌,当心脚下。”
槛儿原就不慌,加上太子昨晚有提醒,又有银竹保护,她这会儿冷静得可怕。
“我知道,你切勿分心。”
两道黑影飞跃而出!
银竹甩开小宫女抬臂格挡,另一手将槛儿牢牢护在身侧,只听得“锵”的一声。
竟是和银竹过招的黑衣人手持利剑,与银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把短刀相撞!
兵刃相接。
刺耳冰冷的声响激得人头皮发麻。
跳珠腿都软了。
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拔出银簪,在另一黑衣人朝槛儿袭来时拼尽全力冲上前去!
传消息的那宫女不知是被银竹扔的那一下撞到脑袋摔晕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晕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过这会儿也没人顾得上她。
槛儿的这具身子不愧做了一年多的杂役,一把子力气外加手脚灵活。
眼看跳珠一簪子扎歪一个趔趄栽出去,那黑衣人一记手刀就要劈到她后颈。
槛儿旋身朝跳珠的屁股一踢!
同时对准黑衣人的脸扬手一洒,方才被她第一时间从地上抓的那把土正中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黑衣人连退数步。
槛儿趁机一把将跳珠拽回。
跳珠紧紧抓住主子的手,疯狂大喊:“走水啦!走水啦!附近有没有人快来救火!”
和银竹打得有来有往的黑衣人虚晃一招甩开银竹,朝槛儿二人袭来。
被槛儿用沙迷了眼的黑衣人此时缓过来,也冲槛儿她们扑咬了过来。
银竹手腕一翻,脚下一踢。
手中短刀和一块小石头直击二人面门!
电光火石间,二人齐齐闪避。
槛儿趁机拉着跳珠躲藏。
银竹闪身过来,同时和两人交起了手。
御花园属后宫范畴,历来不允许侍卫进出,都是由官宦在各个地方把守。
平时随时都能叫出来人,这会儿却是连跳珠刚刚的那番喊叫都无人应。
想也知道是被人做了局。
槛儿和跳珠一面躲藏一面迅速转动脑子。
对方早有埋伏。
说明即便她不来出恭,对方也会想办法将她引出来,再拿瑜姐儿落水之事拖住她。
但自己一个刚得宠的侍妾。
对方不可能只是想要了她的命,她的命于东宫和太子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那种通过拿一个小侍妾做人质或是杀了小侍妾的方式,来击溃一国储君的心智。
让其为小侍妾出事而方寸大乱的桥段。
只有话本子里才有。
那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亦或者,她的清誉?!
槛儿的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就在这时。
其中一名黑衣人不知怎么甩开了银竹,几个闪身就到了槛儿二人跟前。
跳珠吓得直叫唤,冲上去跟他拼了!
槛儿并不紧张。
但这具身子本能地心如擂鼓。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倏地从她身后的假山后面探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槛儿攥紧金簪,抬手转身猛扎!
不料下一刻。
一双熟悉的冰冷凤眸撞进她眼底。
砰!砰!
连续两道重物相撞之声。
却是就在刚刚又窜出一黑衣人,三个黑衣人齐上,银竹和跳珠双双坠地。
槛儿被其中一人从假山后拽出来,她满脸慌乱之色,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我们的太子爷还真是宠爱宋昭训呐,本王想一睹宋昭训的花容月貌当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睿王从幢幢树影之中步出。
一身藏青色亲王蟒袍,长身玉立,一把象牙洒金折扇微晃,一派的风流倜傥。
睿王妃挽着他的胳膊,精致的面容在朦胧烛光的映照下绝美不似凡人。
“太子爷眼光必然不会差,咱们也算是有福了,有机会享用这等绝色。”
说着话,她来到槛儿跟前。
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抬起槛儿的下巴。
“宋昭训,让我和睿王尽尽兴如何?”
男客这边的宴摆在奉天殿。
元隆帝年年过生辰,倒没什么感觉,但有这么多番邦使节在,他自是不会放过这种能彰显大靖国威的场合。
因此便也不拘着众人。
叫他们该吃吃,该喝喝。
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加上大抵是冷菜食多了,席间元隆帝忽感腹痛。
对太子撂下一句“你看着点儿”就表面昂首阔步,实则暗暗憋着劲儿地回乾元殿解决“大事”去了。
他一走,殿内的谈笑声明显更大了。
太子今晚也难得喝了不少,脸都红了,只可惜他家皇帝老子能走,他不能。
所幸在场使节们或讲究礼数,或忌惮本朝声威,敬酒还是以点到为止为主。
即便有个别人劝酒,意在看大靖储君的笑话,也自有本朝文臣武将教其做人。
不需要太子费心。
至于其他几位王爷。
除宣王、荣王外,剩下的几个倒是想把太子灌醉,可惜有外邦的人在场。
他们又不蠢,这种会叫外人看笑话的事,他们真做了损的只会是自己的颜面。
所以一整天下来,都还算安分。
眼看宴席接近尾声。
简王左顾右盼。
随后迷迷瞪瞪地大着舌头问:“我三哥呢?咋、咋感觉一晚上没见着人?”
慎王环视一圈,打了个酒嗝:“出恭去了吧,两刻多钟前好像还在这儿。”
简王嫌弃地扇扇鼻子。
抬目见太子从后侧殿门进来,他痴肥的身子一顿一顿地挪到太子跟前。
“啥恭要出两刻钟啊?看我六哥不就、不就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到吗?六哥,半盏茶的功夫,真快,六哥真快……”
“诶不对,六哥怎么才半盏茶?男人这么快不行啊,六哥你可不能不行啊……”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哎哟喂,来个人给简王殿下端碗醒酒汤来!”海顺搀住简王把人按回席位上。
自有人哄简王喝醒酒汤。
太子坐回席位。
绣着团龙祥云纹的前襟处隐隐两道褶皱,痕迹很浅,并没有人注意到此处。
骆晔替父亲信王挡了一杯酒,转身问:“六皇叔此去没碰上三皇叔吗?”
骆峋摇头。
骆晔看了圈周围,“那就怪了,三皇叔这恭出到哪去了?若不叫人去寻寻?”
“寻个屁。”
慎王摆手,浑不当回事。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出事不成?不必管他!来,咱们喝,咱们继续喝!”
慎王继续张罗着喝酒,灌了醒酒汤的简王跟他勾肩搭背,信王还在和人吟诗作对,骆晔被他拽了过去。
一时间,还真没人管睿王。
“六哥……”
宣王在太子身侧低喊了声。
骆峋不语。
乾元殿的一个小太监狗撵似的从大殿后侧门奔进来,直扑到太子跟前。
“殿下,殿下!”
海顺一把将人捞起来,低斥道:“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话好好说!”
远处的人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信王几人离得近,听到声音纷纷看过来。
小太监浑身直抖。
“陛下……陛下遇刺了!”
话音刚落。
几道酒盏碎裂之声接连响起。
却是信王、荣王、简王、骆晔受惊摔了酒盏,慎王直接徒手捏碎了酒杯。
小太监的声音不大。
估计是全仕财有交代叫他不要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