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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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澜无言以对。
“还有,去年宁宁特意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说了我的择偶要求,她就突然很失落的样子,如今想来,肯定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符合我的择偶要求,所以才会伤心难过。”
谢观澜:“……”
“可我只把她当做妹妹,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谢拾安有些苦恼,“必定是我与她年龄相仿,平日里又很照顾她,再加上我生得俊俏,所以才让她情难自禁芳心暗许。大哥,你说要是宁宁将来向我告白,我该怎么拒绝她,才不会伤害彼此的感情呀?”
谢观澜深深看他一眼。
他弟弟疯了。
“不过,我的兄弟们还说,女孩子的感情就像天上的云,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也许宁宁很快就不喜欢我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会贪图新鲜感的。”
谢观澜看着花几上的那株芙蓉。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会贪图新鲜感吗?
那她对他……
兄弟俩各自沉思的功夫,闻星落已经端着沏好的茶过来了。
闻星落放下茶盏,瞅了谢拾安一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四哥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道:“四哥哥你怎么了?”
谢拾安语重心长,“宁宁,你还小,将来还会遇见更好的人。所以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新鲜感就驻足不前,你要往前看。”
闻星落紧紧抱着茶盘。
四哥哥知道她和谢观澜的秘密了?
也是,四哥哥跟着他一同去了边关,他俩又是亲兄弟,这一路上自然无话不谈。
可是这种事情……
这种难以启齿的闺中之事,他怎么能告诉别人……
胸腔里堵着一口委屈,闻星落正欲问谢拾安是不是知道她和谢观澜的事了,谢观澜突然出声打断她,“我没有告诉别人。”
闻星落一怔,猛然从刚刚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她看向谢观澜,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他一直在守着他们的秘密,谢拾安并不知情。
她险些就自己说出来了!
谢拾安盯着两人。
越看,越是怪异。
大哥说,他没有告诉别人。
这种语气,像是在澄清什么。
难道大哥早已知道宁宁对他芳心暗许,唯恐宁宁误会是他说出了她的秘密,所以才会立刻澄清?
谢拾安心事重重地喝了半盏茶。
品着唇齿间的苦涩甘甜,他觉得自己也算是经历过了情天恨海,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语重心长,“宁宁,是我自己看出来了你对我的感情,不是大哥出卖的你。”
闻星落:“……”
她,对谢拾安的感情?
她诡异地看着谢拾安,知晓他是误会了。
谢拾安继续劝闻星落,“宁宁鲜少接触外男,因此不知道外面也有许多青年才俊,虽然他们都比不上我惊才绝艳啦。宁宁无事时可以去参加蓉城里的宴会,多认识认识那些官宦公子,比如宋家大少就很不错,长得威武,人又沉稳——”
谢观澜重重放下茶盏,不耐道:“你多日未曾沐浴,在姑娘家的院子里乱窜像什么话?回去沐身。”
谢拾安:“……哦。”
总觉得自打回府,大哥就待他越发没有耐心了呢。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屑金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突然拽住一截杨柳。
不是,他都出来了,他大哥还留在宁宁院子里干什么?!
他俩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此时,小花厅。
闻星落独自面对谢观澜,垂着头绞了绞手帕,只用余光盯着他的靴履。
她有许多话想问他。
像是这半年来他过得好不好、打仗辛不辛苦、有没有受重伤,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
仿佛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也唯恐逾越了规矩。
两两无言静坐良久,谢观澜才道:“你今日及笄,我给你带了几箱首饰头面,都是从夜郎、哀牢和颠国的国库里搜出来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闻星落小声,“喜欢的……”
“宁宁还没看,怎么就知道喜欢?”
闻星落的手帕在指尖上缠了一道又一道,红着脸回答不上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扶山进来,禀报道:“主子,宋将军他们在花满楼设宴庆功,请您前往赴宴。”
这次谢观澜出征乃是大胜而归,西北西南的小国尽皆归顺。
只是他压下风声不曾大肆宣扬,写给朝廷的奏疏不仅声称并未大胜,还声称蜀郡大半军队都陷在西北西南的战场深处不得脱身。
因此即便是庆功宴,也只是在花满楼秘密进行。
谢观澜走后,闻星落去库房看他送的礼物。
都是皇族传承百年的稀世宝物,被提前挑选过,送到她这里来的都是保存得好成色也新的整套首饰头面,什么金银翡翠、玛瑙珍珠,足有整整二十九箱。
他出去打仗,竟把那些小国的珍宝都搬回她的库房了!
闻星落拿起一斛珍珠,吩咐翠翠分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
魏萤抱着剑出现,道:“谢观澜对你很好,如此,更方便实行咱们的计划了。表妹,你今夜就可以征服他,拿下他,睡了他!”
闻星落:“……”

“世俗容不下这种感情。”
“是容不下,还是你不敢?我在京都御奴司与狗争食长大,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一个道理——食物是抢来的,抢不到就要挨饿,别的也一样。谢观澜此人,长得好出身也不错,位高权重又洁身自好,你先下手为强,把他抢到手收为男宠再合适不过。”
闻星落看着黑衣少女。
少女生得冷艳高挑,斜飞入鬓的凤眼张扬跋扈。
她是前朝太子的掌上明珠,严格来说,她才是魏国最后一位公主。
可她在那样残酷的环境里长大,于是养出了又野又蛮横的心性,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可以无视礼义廉耻和世俗规矩。
闻星落并不觉得她是错的。
相反,她心疼她。
她放软了声调,“我和他绝无可能,表姐别想这件事了。”
魏萤不能理解。
她瞧着,她表妹分明对谢观澜很有好感。
她表妹真傻,喜欢一个人竟然不去争取。
默了片刻,她从怀袖里取出一颗明珠,“送给你的及笄礼。”
闻星落接过。
明珠圆润硕大,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她稀罕,“表姐从哪儿弄来的?”
“起早去城里偷的。”
闻星落:“……”
难怪她没在及笄宴上看见她!
“我不要。”她把明珠还给魏萤,“偷东西不好,表姐还回去。”
魏萤执着,“我偷到了,就是我的,为什么还要还回去?”
“表姐!”
魏萤揉了揉眉心,“行了行了,我还回去就是了。”
她揣起明珠出去了。
闻星落走到廊下,瞧见魏萤突然又折返回来。
魏萤递给闻星落一朵芙蓉花。
闻星落接过。
看得出来这朵芙蓉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叶片碧绿剔透,花朵鲜润犹带露珠,还是她喜欢的粉白色。
她问道:“这是新的及笄礼物吗?”
魏萤闷闷不乐的“嗯”了声,“刚摘的……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寒酸。我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谢观澜送了你好多金银珠——”
话未说完,就被少女撞了满怀。
闻星落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谢谢表姐。”
魏萤身子僵硬。
她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长大,并不习惯跟人搂搂抱抱。
可是,抱住她的小姑娘是她的亲表妹耶。
少女翘了翘唇角。
魏萤去还明珠了,闻星落回到屑金院,给陈乐之写了一封信,询问她的近况。
信寄出去后,她想起谢观澜得胜而归,她还没有道一句恭喜。
她应当道一句恭喜的。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坐到妆镜台,本欲卸下繁琐沉重的钗饰礼裙,再换上寻常衣饰,可是看着铜镜,她又犹豫了。
今日及笄,祖母特意从城里请来的两位妆娘为她的梳妆打扮,仅仅是妆容就画了足足一个时辰。
她的钗饰衣裙也是专门为及笄礼准备的,绣娘花了心思,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准备,银红缂丝齐胸襦裙格外华贵精致,光影照在上面,粼粼波光仿佛流动的金银,将少女衬得分外纤盈潋滟。
铜镜里的姑娘,看起来比往日更加美貌娇艳。
她伸手摸了摸金步摇。
她今日还要再见一次谢观澜。
她有些舍不得卸下这么好看的妆容和衣饰。
闻星落存着私心,便不卸妆更衣了。
到傍晚时分,她来到沧浪阁,却被告知谢观澜还没回来。
她在书房等他,岂料从黄昏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人。
管事送来饭菜,恭声道:“那些年轻将军打了胜仗,难免高兴,吃起酒来便忘了时辰。小姐先填填肚子,兴许世子爷很快就回来了。”
闻星落乖巧地点点头。
见管事端来的饭菜里还有一壶酒,她想着谢观澜凯旋之事,心里也很开心,于是自个儿小酌了两杯。
谢观澜回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得知闻星落等了自己几个时辰,他快步踏进书房。
房中弥漫着酒气。
少女醉醺醺歪倒在他那张宽大的金丝楠木官帽椅上,薄如蝉翼的银红缂丝裙裾层层叠叠垂落在地,她的脑袋枕着一侧扶手,两腿压在另一侧扶手上。
那双珍珠履翘得高高的,像是高高竖起来的猫尾巴。
她喝多了。
谢观澜看了眼自己书案。
残羹剩饭也就罢了,那碧玉酒盏倾倒在桌边,淌落的酒液洇湿了小半张书案。
他倾身,“闻宁宁?”
闻星落双颊酡红,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她醉了酒,肌肤滚烫。
谢观澜僵了僵,慢慢掰开她的手,将她拎起来坐正,“谁准你在我书房里吃饭喝酒的?”
可是小姑娘丝毫没有羞愧感。
她双手捧着脸,迷迷糊糊地歪头冲他笑,“我今天美吗?”
烛火静谧。
时辰太晚,少女原本精致的妆容已成残妆,像是半褪色的绮丽金箔,偏她两颊眼尾浮红如蓼花,宛如白玉上晕染开一层又一层的胭脂,是落日前最后的荼蘼瑰丽。
而她微微歪头,云髻松散,髻边的几支金步摇在书房里叮铃作响,恍若摇着双翼翩翩乱飞的金蝴蝶。
谢观澜沉默。
他伸手,本欲触碰她的金步摇,顿了顿,又收回了手。
他终究没有回答闻星落的问题,只吩咐扶山去煮醒酒汤。
扶山走后,他重新扶正摇摇欲坠的闻星落,“管事说你等了我很久,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和我说?”
闻星落的脑袋昏昏沉沉,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她困倦极了,眼皮子打架,忍不住靠在官帽椅上睡了过去。
谢观澜拿她没办法,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碰到她头发的刹那,脑海中却浮现出谢拾安的话:
——女孩子的感情就像天上的云,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也许宁宁很快就不喜欢我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会贪图新鲜感的。
新鲜感……
他眸色沉沉,轻轻揉了揉闻星落的脑袋。
所以,她对他的喜欢,其实是有期限的吗?

他抱着见不得光的心思,贪婪地希望她喜欢的期限再长一些,希望她的喜欢再多一些。
青年垂着薄薄的眼皮,气息间都是少女馥郁甘甜的味道,一丝酒香掺杂其中,在寒凉的春夜里添了些醉意。
他呼吸渐深,欲要亲吻怀中少女的脑袋,大掌反复轻抚过她的脑袋,最后却只是克制地吻了吻她髻边的金步摇。
他把闻星落放在了座屏后的床榻上。
替她盖好被子,正欲回房休息,却被她抓住袖角。
他回眸。
少女闭着眼睛,嘴里含混不清,“恭喜……恭喜长兄打胜仗……”
原来她等了他这么久,只是为了当面同他道一声恭喜。
谢观澜弯起薄唇。
他重又在床榻边坐了,为闻星落捋开额前乱发。
烛灯静谧。
他守着她,忽然想,就这么一直做兄妹,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半个月后,闻星落没收到陈乐之的回信,反而收到了一封喜帖。
镇北王府花园水榭。
闻星落在石桌上摊开喜帖,黛青的远山眉微微蹙起,“是乐之寄给我的喜帖,她说她要嫁人了,嫁的是长安方家的公子,邀请我下个月去喝喜酒。”
谢拾安翘着二郎腿,“她那样的性子,居然有人敢娶她。”
“四哥哥别说风凉话了。”闻星落不高兴,“乐之肯定不是自愿嫁人的,一定是汉中王逼她的。你瞧这喜帖上的措辞,虽然是乐之亲笔,但字里行间一点儿喜气也没有。”
谢拾安拿起喜帖仔细观摩时,魏萤抱着剑走了进来。
她道:“你说的乐之,是汉中王府的小郡主陈乐之?”
闻星落点点头,“就是她。”
“汉中王府的事,我倒是有所耳闻。”魏萤坦然,“听说汉中王有一房极其宠爱的小妾,他偏心小妾所生的庶子,一直想把世子之位传给那庶子。陈玉狮地位不稳,而方家恰是汉中郡的名门望族,陈乐之嫁进方家,未必没有替她阿兄拉拢盟友的意思。”
闻星落沉默。
前世,陈玉狮的女儿身败露之后,汉中王妃和乐之都遭到了牵连,母女俩皆都惨死。
最后继承汉中王世子之位的,大约就是那个小妾所生的儿子。
乐之……
她为她阿姐牺牲了姻缘,最后还要因为她父亲的偏心而丢掉性命。
闻星落不想陈乐之就这么死了。
如果陈玉狮需要盟友,她就是最好的盟友。
她可以代表镇北王府和陈玉狮联姻,如此,既可以缓解陈玉狮的困境,又能帮谢观澜拉拢到可靠的盟军。
她思虑之际,谢拾安手里的喜帖“啪嗒”掉落在地。
谢拾安盯着魏萤,对闻星落咬耳朵,“她谁啊?”
“我表姐,叫魏高阳,小字萤。”
谢拾安惊艳,“宁宁,你也没说你表姐这么漂亮啊!”
闻星落愣了愣,忍不住捡起喜帖狠狠拍了他一下,“四哥哥!”
她四哥哥也太不正经了!
先是香君姑娘,后是她表姐,原来她四哥哥年纪轻轻,居然喜欢偏成熟艳丽的女子!
谢拾安心虚地轻咳一声,“外人面前,你给我留点脸面好不好?我只是单纯地欣赏,欣赏!”
“现在当务之急,是乐之的婚事!”闻星落没好气,“她不喜欢方家公子,咱们要帮她一把!”
谢拾安撑着脸,“怎么帮?”
此时,沧浪阁。
谢观澜站在最高处,把水榭里的三人尽收眼底。
这三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曳水在他身后单膝跪地,禀报了这半年来闻星落经历的事,又将魏萤的身份告诉了他。
扶山呈上一张布告,“魏姑娘是从东宫逃出来的奴隶,这几个月以来,东宫布告天下,凡有此女消息者,赏十金;凡捉住此女者,赏千金。卑职瞧着,她定然不是寻常奴隶。”
谢观澜看了眼布告上的画像。
魏萤提议道:“抢亲?”
谢拾安狗腿般夸奖,“表姐真是冰雪聪明,这主意好极了!”
魏萤白他一眼。
她发现这个少年跟谢瓒长得有两分像。
瞧着就讨厌。
谢拾安:“……”
她翻他白眼!
闻星落道:“不如咱们先去长安,路上再慢慢思考应对之策。”
她不想直接暴露自己和陈玉狮联姻的计划。
她很清楚,镇北王府和谢观澜都不会同意。
而且,这件事她必须先和陈玉狮商议。
沧浪阁。
扶山见谢观澜对魏萤的存在不置可否,于是收起那张布告,又呈上一封喜帖,“主子,这是汉中王府送来的请帖,说是掌上明珠大婚,请世子爷前往赴宴。卑职估摸着小姐他们肯定会去,主子可要一同前往?”
谢观澜把玩着喜帖。
陈家的情况,他是有所了解的。
闻宁宁他们此趟去长安,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
他道:“让他们先去。”
他在后面兜底,总归出不了什么事。
长安春尽,盛夏将至。
汉中王府宅院深深,重楼闺阁帷幔低垂,几线天光依稀照进来,这间闺房里竟没什么脂粉妆奁,满墙都挂着各式兵器。
穿杏红襦裙的少女,披发赤脚倚坐在窗台上,轻抚停在她手臂上的一只海东青。
这只海东青是她和谢四在关外买的。
谢四的那只驯服得很好,而她的这只虽然体型略小,但性子却出乎意料的野,养了这么久却还是养不熟,总想飞到天上去。
可她惯是个霸道的性子,于是她干脆拿脚环套住它,把它锁在杆子上,不许它飞走。
陈乐之看着垂头丧气的海东青。
她记得刚买它的时候,它神采奕奕毛色鲜亮,是最凶悍的猛禽,可是折腾了这几个月,它明显精神萎顿,连羽毛都懒得梳理了。
陈乐之摸了摸它,“从前总觉得自己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可你依旧想要离开,可见是你不识好歹。然而如今我自己也体会到了身在囚笼的滋味,才知道关着你、禁锢你,是我的错。你生来就该自由自在地翱翔九天,而不是和我一起,被困在小小的深闺里。”
她解开脚环,推开轩窗。
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目。
海东青发出一声嗥鸣,未作停留,迅速扑扇着羽翼飞了出去。
陈乐之目送它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天际,小脸上露出一个释怀却又黯然的笑容。
她即将与不喜欢的人联姻。
她这辈子都得不到自由了。
陈玉狮推门进来,看见妹妹愈发清瘦的侧脸,眼底藏着心疼。
她声音低沉,“乐之。”
陈乐之回过神,冲她扬起一个笑脸,“阿兄是来恭喜我即将大婚的吗?正好嫁衣送过来了,我穿上身,阿兄帮我看看漂不漂亮?”

她不解地望向陈玉狮,“阿兄?”
陈玉狮冷声,“我是来送你离开汉中王府的。我不需要我的妹妹为我的前程做出任何牺牲,我的妹妹是用来疼爱保护的,不是用来为我遮风挡雨的。”
陈乐之抽回手。
她扯落挂在木施上的嫁衣,定定道:“阿兄是不是误会了?我本就到了成亲的年纪,方家世代勋贵,我求之不得!我的嫁衣很漂亮的,你且等等,我现在就去换上!”
“嫁给不喜欢的人,是要掉眼泪的。”陈玉狮再次拦住她,“再好看的嫁衣,只要配上眼泪,都会变得不漂亮。可我的妹妹好看了一辈子,我不希望我的妹妹独独在出嫁的那天,不漂亮。”
陈乐之低着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她小声道:“我没有不喜欢方成浚。”
“撒谎!当初母妃带你和谢观澜相看,你说谢观澜衣冠禽兽嗜杀成性,你不要嫁给这种人。可方成浚还没被仇家打成活死人的时候,比谢观澜更加残忍,他甚至虐杀老幼妇孺!”
陈玉狮向来沉稳温和,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带上了颤音,“我们家乐之,不可以嫁给这种人……”
“我不是为了你才选择嫁给方成浚。”陈乐之突然提高声音,“我是为了母妃,为了我们所有人!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不再是世子,母妃会如何,我会如何?!”
虽然她们的外祖和舅舅是军中显贵,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
无论是母妃还是她们,都没有外族可以依靠了。
一旦陈玉狮失去世子之位,王府里的那位姨娘,是要把她们母女拆皮剥骨的!
而她们的父亲……
她们的父亲宠妾灭妻,比那位姨娘还要可恶!
陈乐之忍着泪意,神情却很决绝,“你已经为我和母妃牺牲了很多,这一次,该轮到我了……阿姐。”
“阿姐”二字,低不可闻。
是她们母女三人间的禁忌,是她们共同守护了十多年的秘密。
她们很清楚,陈玉狮将背弃她的性别、背弃她的爱憎,她将背负着她不喜欢的那个性别和身份一直走下去,走到生命尽头,走到永恒的史书里。
陈乐之坚强的没有掉眼泪。
可地板上,却逐渐晕开深深浅浅的湿色。
陈乐之拿出手绢,慢慢为陈玉狮擦去脸颊上的泪,“阿姐,比起你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我嫁进方家这种事也叫委屈吗?阿姐,我长大了,我心疼你,我想为你分忧啊!”
星桥火树,红莲万蕊。
汉中王府的小郡主长大了,要嫁人了。
五月初十。
闻星落、谢拾安和魏萤直奔长安,原本计划赶在大婚前抵达,谁知汉中王和方家生怕这桩联姻迟则生变,竟提前两天举行大婚。
长安繁华,车马堵塞。
三人挤在人群里,官兵肃清街道,随着唢呐锣鼓声喧嚣而来,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穿街过市。
大红喜轿夹杂在队伍中间,织金窗帘微微晃动。
闻星落看见陈乐之手持并蒂莲花团扇坐在花轿里。
昔日活泼爽利的小郡主,眉眼间似乎多出了许多愁绪。
她下意识道:“四哥哥,你看见乐之没有?”
谢拾安看着花轿。
从小到大,他见过很多种样子的陈乐之。
春风得意的,英姿飒爽的,可怜巴巴的,装模作样的……
可他唯独没看见过现在这种样子的陈乐之。
他紧了紧拳头,低声道:“都不像她了。”
魏萤催促,“你俩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方家啊!”
三人来到方家,但见府邸高悬喜绸宾客如织。
因为方成浚如今是个瘫痪不起的活死人,所以方家没有预备拜堂成亲的仪式,直接把陈乐之送进了新房。
魏萤果断道:“咱们去新房找她。”
“不是,”谢拾安急了,“表姐你能不能看看我?我一个男子,怎么去新房啊?!”
闻星落瞅了眼路过的侍女,又瞅了眼谢拾安。
谢拾安:“……我不要。”
然而他的抗拒没有丝毫作用。
魏萤摁着他的头,把他打扮成方家侍女,才鬼鬼祟祟的一同溜进新房。
为着陈玉狮选世子妃的事,陈乐之几乎把汉中郡的小姐们得罪了个遍,因此新房里没有年轻姑娘陪伴,只陈乐之孤零零一个人。
“乐之!”
闻星落从门外探出一张脸。
陈乐之不可思议地望过去,“宁宁?!”
闻星落上方又出现了谢拾安的脸,“姓陈的,我们是来带你逃婚的!”
陈乐之:“谢四?”
魏萤的脸出现在谢拾安上方,“带你杀出去!”
陈乐之:“……”
她招呼三人进来,和魏萤彼此认识之后,蹙眉道:“多谢你们千里迢迢过来救我,但我是心甘情愿嫁进方家的,我不会逃婚。”
“你嫁进方家,无非是为了帮你阿兄寻找盟友。”闻星落一针见血,“可方家再如何厉害,难道还能比得过镇北王府?乐之,我们才是你的盟友!”
陈乐之愣了愣,望向谢拾安。
谢拾安颔首,“我和宁宁观点一致。只要你阿兄愿意做我大哥的盟友,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愿意与我大哥共进退,那么我们可以帮他稳固世子之位。如此,你也不必牺牲你自己的姻缘。”
“时间紧迫,出去再说。”魏萤帮陈乐之取下厚重的凤冠,“你打扮成侍女,和他俩一道出去,我替你待在这里应付方家人。我杀人很快的,你们放心。”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陈乐之紧了紧团扇,“是柳姨娘派来送亲的嬷嬷。说是送亲,其实是监视……你们快躲起来。”
那老嬷嬷踏进新房的刹那,魏萤已经拔剑。
一剑封喉。
她在老嬷嬷倒地前就已经收剑入鞘。
对上众人惊异的视线,她平静道:“我说过,我杀人很快。”

第195章 陈玉狮,你敢忤逆老子?!
外间又响起脚步声,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随之传了进来,“大嫂?”
陈乐之警惕道:“是方家二公子,方成海。”
闻星落和谢拾安反应迅速,抱起老嬷嬷的尸体就躲到了门后,陈乐之拿红布盖住地砖上的血,也跟着躲进了门后。
方成海推门而入,笑嘻嘻望向坐在喜床边的女子,“大嫂?”
魏萤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冷艳的凤眼。
方成海十分得意,“我大哥是个活死人,没法儿和大嫂圆房。按照我爹的意思,他要我兼祧两房,替大哥留个种。大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萤盯着他。
除了表妹和表妹的朋友,她实在不耐烦和外人说话。
方成海丝毫没发现异常,舔了舔发黄的嘴唇,一边解开裤腰带,一边懒洋洋道:“反正我大哥没出事的时候,我们父子三人常常一块儿做那种事,这些年不知玩坏了多少女人。大嫂,你以后慢慢就习惯了,嘻嘻。”
“畜生!”
门后,谢拾安和闻星落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句。
方成海猛然望去,“什么人?!”
这么一望,就瞅见个老嬷嬷低着头,浑身是血地立在门后。
方成海:“……”
他不是没见过尸体。
但没见过死了还立在那儿的尸体!
他脸色惨白,正要尖叫,脖颈间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血线。
魏萤不知何时丢掉了团扇,提着剑立在床边。
一滴血珠沿着她的剑刃缓缓淌落,尚未滴落在地,她想起什么,在方成海濒死前的震惊眼神中,又一剑刺死了躺在喜床里侧的活死人方成浚。
全程行云流水,一句废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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