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继兄宠我如宝,亲哥却后悔了by把酒叙
把酒叙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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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道:“等大哥上京赶考,咱们就一块儿去京城。我想参加武举,看看能不能拿个武状元。”
闻月引闻言,顿时欣喜不已。
她的三哥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三位兄长究竟能不能重新回到前世的巅峰,但他们现在恢复了斗志,想必问题不是很大。
她一手抓三位亲哥,一手抓镇北王府的继父和祖母。
双管齐下,她既是王府小姐又是新科探花郎和武状元的嫡亲妹子,身份如此贵重,还愁将来当不上太子妃吗?
她正暗自高兴,闻如雷忽然喃喃道:“等我当上武状元,星落就会明白我比谢拾安更好,她肯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这一次,我要把所有的殊荣都给她!”
闻月引面色一白。
闻如云看了眼她的表情,立即呵斥闻如雷,“这么喜庆的日子,你非要提那个扫把星干什么?茶马互市的时候她坑了我多少银钱,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我早就成蜀郡首富了!咱们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闻星落!”
“就是……”闻月引小声附和。
闻如风打圆场道:“行了,我做主,今晚谁也不许再提她。今夜除夕,咱们兄妹还是和往年一样守岁吧!我特意准备了一些字谜,咱们来玩猜字谜。”
闻如雷提议道:“输了的人要负责洗全家的衣裳。”
闻如云邪魅一笑,摇开折扇,“我肯定不会输。”
闻月引俏皮道:“三位兄长可要让着我!”
闻如风一手抱着牌位,一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呀。”
他又转向徐渺渺,吩咐道:“渺渺啊,你去切一盘鲜果,准备些瓜子花生和点心,再给我们烫一壶酒,要烫得热热的。”
徐渺渺正在收拾年夜饭桌,闻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称是。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放完爆竹后纷纷回了屋子。
闻星落看着他们倒映在楹窗上的影子。
也好想有人陪她守岁。
隔着高墙,闻星落听见了城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今夜不必宵禁,蓉城家家户户格外热闹。
孤独感在雪夜中蔓延,像是从黑暗中探出来的无数绞索,紧紧缠绕住闻星落,要带她堕入晦暗冰冷的深海。
少女转身离开偏院。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不冷她逐渐滚烫的脸颊,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像是亟需找到某个发泄的口子。
她注视沉沉雪夜,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去边关,去找谢观澜!
翻过西岭雪山,穿过贡嘎山,去尝一尝那里的雪芽菜和鹿耳韭,去吹一吹关外的风沙和暴雪,去看一看谢观澜是如何指挥千军万马的!
去关外的念头如同种子生长发芽迎风见长,直至化作铺天盖地的欲望,彻底湮灭她的理智。
少女忽然挽起裙裾,在雪地里肆意奔跑起来。
她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那匹小母马,按照谢观澜从前在书院教过的知识翻身上马。
小马迎着雪霰穿街过巷。
尽管风雪刺骨,可闻星落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炙热和欢喜。
然而那份隐秘的欢喜,在行至城门时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马,仰头望着紧闭的巨大城门。
城门落锁,她出不去。
身后是家家户户的团圆热闹通宵达旦,她孤零零站在街头,飘零而至的细雪静静落在她的发梢上,逐渐抽尽了她身体里的温度。
少女垂下头。
悬挂在马脖子前的铁皮风灯照亮落雪,她看着脚上那双珍珠翘头履,昂贵的蜀锦正被积雪慢慢浸湿。
穿在脚上,有些难受。
少女沉默地松开缰绳。
她慢慢蹲在地上,将脸埋进掌心。
她好想四哥哥和乐之,好想那个总爱说谎的人……
他们不在,她的除夕夜好孤单。
正难受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一把纸伞忽然倾过她的头顶。

闻星落怔怔仰起头。
青年革带军靴,紫貂大氅沾满雪粒,秾艳昳丽骨相分明的面容染上了西北的萧索和肃杀,眉目里似藏着锋寒入骨的凛冬,熟悉的檀香味褪去,只残留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血腥气息。
他垂眸看闻星落,薄唇挑起些微弧度,“不好好在王府守岁,跑出来干什么?我不在王府,竟没一个人能管得住你吗?”
闻星落缓缓站起身。
她盯着谢观澜,疑心这是自己伤心过度所产生的幻觉。
她试探着碰了碰青年的氅衣。
温暖的触感,在雪夜里再真实不过。
她惊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观澜不语,只静静凝视她。
“是回来拿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闻星落猜测,“舆图?印玺?还是别的什么?需不需要我陪你走一趟衙署?”
谢观澜沉默半晌,唇线愈发上挑。
他反问道:“宁宁觉得它们之中,哪一样值得我亲自回来?”
他前两天才打完一场仗,帐中的部将们商量着简单过个除夕,他看着他们准备猪肉羊肉,帮着伙夫包饺子,他在那样的热闹之中,情不自禁就想起了闻星落。
小姑娘瞧着文静坚韧,似乎一个人独处也没有关系。
可他很清楚,她最怕孤单了。
王府没有人陪她守岁,可怎么办才好?
于是他疾驰夜归,想在除夕夜陪陪她。
四目相对。
闻星落看见向来注重外貌仪态的青年,髻边多了一根雾凇,像是翻山越岭时剐蹭上去的,那身昂贵雍容的紫貂大氅也多出许多划痕,可见从贡嘎山到蓉城,这一路上照夜玉狮子跑得有多急。
纸伞外细雪簌簌,夜色苍茫。
纸伞下,少女为谢观澜摘下那根雾凇,捏着手帕擦拭干净他眉梢眼睫的雪霰。
借着昏惑的风灯,她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下的两痕憔悴青黑。
而青年的狭眸深沉晦暗,风灯橘黄色的光影落在他的眼瞳里,仿佛一线天光照进漆黑海面,闻星落能清楚地看见那急剧翻涌的海潮。
她的指腹停顿在他的眼尾。
柔软细嫩的触感,仿佛春日里第一只苏醒的蝴蝶,轻盈停在凶兽的脸上,蝶翼摇落春风和香粉,将凶兽从一整个漫长冬季的酣眠中唤醒。
谢观澜年幼时,每每在书房读书,总能看见一只蝴蝶翩跹飞过窗外,它很漂亮,拥有着与古朴端肃的书房所截然不同的娇艳灿烂。
他很喜欢那只蝴蝶。
于是他每天都摘一捧新鲜的花放在窗台,期冀那只蝴蝶能在他的窗外多停留片刻。
后来有一天,夫子发现了。
夫子说他玩物丧志有负众望,随意一挥手就打死了那只蝴蝶。
他看着蝴蝶在他面前坠落。
那美丽脆弱的生物只是在地砖上稍作挣扎,就彻底没了声息。
纸伞下,谢观澜喉结滚动。
他突然很想把闻星落藏进怀袖。
就像藏起当年的那只蝴蝶。
悄悄将她关在他的沧浪阁,让这抹春色独属于他一人,再不叫旁人窥视。
鬼使神差的,他扣住了闻星落的手。
少女今日穿了身烟粉色对襟袄裙,从宽袖中探出的手,是与他截然不同的细腻娇嫩,指尖新涂的丹蔻与袖口颜色如出一辙的清新艳丽。
她惯爱用花汁子洗手,于是连温暖的肌肤都残留着暗香。
是他在塞外的那些长夜里,时常会梦见的味道。
可是那些深深浅浅的梦,总以离别收场。
——王府百年清誉,你既为世子,自当为家族着想。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自己心里自有一杆秤。
——若私底下干出有违人伦纲常之事,不止你,只怕那小姑娘,也是要背负万人骂名的。
——她一日是王府续弦,你们便一日不可亲近。
——谢子衡,你该为你父亲想想,该为王府想想。
老人的话犹在耳畔。
可此时此刻,那只蝴蝶也被他握在掌心。
她没有反抗,只怔怔凝视他的面容。
青年于雪夜中呼吸渐深。
狭眸里那片漆黑的海潮,几乎濒临失控的边缘,汹涌的潮水即将铺天盖地而来,如天穹上摇摇欲坠的万千颗星子。
子夜到来的刹那,蓉城的大街小巷都放起了爆竹,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到了,欢喜庆祝的喧嚣声打破了城门前的寂静,也拉回了二人的思绪。
闻星落慢慢抽回手。
她垂下头盯着珍珠履,想说什么,喉咙却涩哑的厉害,仿佛被积雪浸湿的不是鞋履,而是她的心。
当初她曾问过谢观澜,真的能做一辈子的兄妹吗?
他的回答是,做不到,也要做到。
不可以叫祖母失望。
不可以传出丑闻,毁掉镇北王府的声誉。
指尖紧紧蜷起,像是克制着攥紧了所有的情愫,不叫它们流露出来半分。
她和谢观澜之中,总要有个人保持理智的。
她再次望向谢观澜,圆杏眼猩红湿润,乌润的瞳孔里藏着不可言说的难过。
她为谢观澜整理好氅衣,退后半步,轻声提醒道:“长兄该回边关了。”
谢观澜看着她。
寒风将雪霰吹到纸伞下,吹进了她的眼睛里。
他摘下一只麂皮护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他声音喑哑,“宁宁长大了。”
懂得克制,懂得隐忍,懂得责任。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闻星落看着他笑。
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抿紧唇瓣,像是唯恐自己控制不住落下泪来。
谢观澜用掌心抚了抚她的脸蛋,“不哭。”
话音落地的刹那,闻星落原本能够好好克制的情绪骤然崩塌,她垂下眼帘,珠泪接连不断地砸到他的手背上。
烫的仿佛能灼伤人心。
满城的热闹里,谢观澜低声,“我似乎,总是惹你掉眼泪。”
闻星落没有说话,只拿脸蛋蹭了蹭他的掌心。
她心甘情愿的呀。
只片刻相贴,谢观澜便重又戴上麂皮护手,“我是该回去了。”
隔着泪眼,闻星落目送他翻身上马。
守城小卒已经打开城门。
青年握紧缰绳,回眸深深看她一眼,才疾驰进雪夜里。
五百里枕风宿雪日夜兼程。
只一面,足矣。
因为卫姒肯出来会客,镇北王府在正月间的宾客要比往年多出一倍,众人争相一睹传闻中的倾国倾城貌,几乎全都是拖家带口的往王府跑。
闻星落生怕母亲被人欺负,始终陪在旁边帮衬。
闻月引也跑来凑热闹。
穆知秋嘲讽她不如闻星落,她偏要证明给她瞧,她比闻星落强百倍千倍。
等到正月十五王府家宴,闻家兄妹上赶着来到万松院,他们来得早,卫姒和闻星落还没过来。
闻月引给谢靖斟了一杯茶,恭敬道:“星落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爹爹和祖母纡尊降贵等她呢?不像我们兄妹,早早就过来承欢膝下。”
谢靖想起和闻星落的约定,轻咳一声,“那个,你还是别唤本王爹爹了……不太合适。”
闻月引不解,委屈道:“可是我瞧星落都是这么唤您的呀。”

谢靖愈发为难,实诚道:“她是她,你是你,怎么能一样呢?”
闻月引紧紧揪住手帕,满脸都是茫然无措。
前世,她虽然嫌弃谢靖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夫,嫌弃老太妃庸俗小气出身将门,但平心而论这母子两人对她还算是不错的。
尤其是谢靖,但凡她稍微给点好脸,他就上赶着对她好,她唤他一声爹爹,他能激动高兴的直抹眼泪。
可是这辈子……
就算她迟了两年才进王府,也不至于和前世差别那么大吧?
闻月引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和妹妹双胞同生,都是母亲的女儿,闻星落不过是进王府比我略早些,爹爹怎么就只认她一个女儿?莫非是她在爹爹面前说我坏话,所以爹爹才不肯认我?!”
谢靖紧张。
他答应了宁宁,不许闻家兄妹唤他爹爹,可是这个叫闻月引的姑娘左一声爹爹右一声爹爹的一直唤他,他说了她也不听!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左右,生怕丫鬟们乱嚼舌根,把事情捅到宁宁跟前,到时候小姑娘又要跟他闹脾气,他可搞不到第二张白狐狸毛来哄她!
谢靖求救地看向老太妃。
老太妃冷笑一声。
她最不喜旁人在她跟前说宁宁的不是,闻家这几个孩子,自打去年在她的寿宴搬弄宁宁的是非,她就已经厌恶上了,没想到她这儿子是个糊涂的,竟然把他们弄进了王府!
不怪宁宁生气,她也生气。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懒得搭理谢靖。
谢靖只得沉了沉脸,拿出镇北王的威严来,“本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宁宁。至于你们,本王不过是看在你们与姒姒血脉相连的份上,实在不想你们寒冬腊月露宿街头,所以才带你们回府。希望你们都识趣些,莫要在王府攀认亲戚,闹出不快!”
这番话已经是很严重的警告了。
闻家三兄弟脸色难看,如坐针毡。
闻月引更是恨得暗暗咬牙。
她的眼尾逐渐浮上绯红,胸腔里的不甘心和酸涩如海浪翻涌。
宁宁、宁宁,什么宁宁,她妹妹明明叫闻星落!
镇北王府放着她这颗真正的明珠不要,反而错把鱼目当成珍珠,还给闻星落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简直就是荒唐!
谢靖……
他根本不知道,他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女儿,还是未来国丈的身份!
等她将来当上太子妃,他一定会后悔的!
闻月引嘴巴一瘪,也不管今天过节,哭着就冲出了万松院。
她一路穿廊过院,最后红着眼眶来到了主院。
今日晴好,照进王府的阳光捎带着暖意。
廊檐下,镂花轩窗半开。
闻月引看见闻星落坐在窗前的罗汉榻边,正对着的小佛桌上搁着一座铜镜,卫姒握着象牙梳,在为她梳头。
闻星落今日穿了身崭新的杏黄圆领缎面薄袄,外面罩了件莲红褙子,颈间围着一条雪白狐狸毛围脖,蓬松柔软的皮毛衬得她那张小脸娇艳欲滴。
从前在闻家最低贱不过的小丫头,现在看来竟分外矜贵娇气。
闻月引无意识地捏了捏双手。
从什么时候起,闻星落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有些惶恐,于是再次悄悄看向室内。
室内,细碎的薄金色阳光照在卫姒的脸上,她的面容格外柔和静谧。
闻月引记得三年前卫姒还被父亲锁在高阁,整日郁郁寡欢,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牡丹,可是这个冬天,她似乎重新活了过来。
她眉眼带笑,梳头的动作很温柔,像是生怕弄疼了闻星落。
闻星落仰起头,笑容娇娇的同卫姒说了什么,卫姒掩唇轻笑,母女俩容貌相仿,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融洽温暖,仿佛这一刻的岁月也为她们放慢了脚步。
闻月引看着她们,呼吸急促。
长这么大以来,她从没有在母亲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幼时她也曾期冀母亲的怀抱,可是屡次碰壁之后,她就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她只在每夜的梦里,去幻想这么一副母女欢愉的画面。
可是……
可是,为什么闻星落实现了她的梦?
闻星落不仅抢走了她在镇北王府的继兄、继父和祖母,现在,她竟然又抢走了母亲!
尽管母亲出身卑贱,但闻月引依旧不想她被闻星落抢走。
无论是镇北王府还是闻家,他们所有人都应当都只爱她闻月引一个人才是!
闻月引咬着嘴唇,生气又委屈地回了东北偏院,对着铜镜抹眼泪。
抹着抹着,想起卫姒给闻星落梳的发髻,她不由拿起木梳,模仿着给自己也梳了一个。
梳好头,她重新净面敷粉,望着铜镜里打扮一新的模样。
她同样继承了卫姒的美貌,尽管没有闻星落招眼,却也称得上十分的漂亮,宛如一枝幽静恬美顾影自怜的白玉莲。
闻月引勉强止住泪意,抚了抚新裙子,决定去王府里走走。
魏萤抱着剑藏在暗处。
她闲得慌,就跟踪闻月引,从主院一路跟到了这里。
她盯着闻月引的发髻,凤眼里流露出一抹古怪。
闻月引七拐八绕,不知不觉走到了穆知秋的小院门口。
穆知秋正在晒太阳,看见她,不由挑眉,“你的发髻……”
闻月引抬手扶了扶簪花,想起卫姒为闻星落梳头的那一幕,不由挺直脊梁,骄傲道:“你不是说我不如闻星落吗?我今日去给母亲请安,她待我格外温柔,甚至亲手为我梳了这个发髻。好看吗?”
料峭寒风吹过枫树,一片阴影落在了穆知秋的脸上。
她弯唇,“好看。”
前朝的宫廷少女发髻,怎么不好看?
幸而她在京都的时候博览群书,因此认得这种发髻。
没想到蜀郡卧虎藏龙,那卫姒竟然会梳前朝的宫廷发髻。
难道卫姒的秘密,与前朝宫闱有关?
她细细想着,红唇边笑意更浓,“你母亲不过是个边陲之地的平民女子,能当上镇北王妃,全靠她那张脸。可怜闻姑娘才貌双绝,却被这种出身的母亲拖累,也不知将来她出门会客时,懂不懂贵族间的礼仪规矩?若是不懂,只怕闻姑娘将来议亲,她会给你丢脸。”
闻月引怔然。
虽然穆知秋人是坏了些,可是这一点她倒也没说错。
母亲出身乡野,终究没有世家贵妇的风范,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
将来她当上太子妃,母亲免不了要和京都里的后妃命妇打交道,到时候若是不懂规矩给她丢脸,岂不是叫人笑话?

第182章 她不知道母亲是为了谁梳妆打扮
“所以,闻姑娘得空的话,不妨去教教你母亲规矩礼仪。”穆知秋温声细语,仿佛十分关心闻月引,“往后,大有用处。”
闻月引眼眸闪烁,显然是被穆知秋说动了。
穆知秋目送她离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仅凭发髻,自然不能断定卫姒一定和前朝有关,也许卫姒只是个前朝的梳头宫女,也许她的亲眷之中曾有人在宫廷为妃嫔公主梳头,国破之后返回故乡教会了她。
但如果能利用闻月引,试探出卫姒的规矩礼仪……
妃嫔公主的礼仪,和寻常宫女的礼仪可是完全不同的一套。
她能借此更加清楚地判断出,卫姒是否是大魏宫廷出身。
或者说,卫姒,是否是大魏皇族。
“卫……魏……”
穆知秋把玩着枫叶,尽管身陷囹圄,面上的笑容却仿佛掌控一切。
魏萤抱剑而立,将穆知秋的表情变幻尽收眼底。
她盯着那样的笑容,剑刃悄然出鞘半寸。
寒芒乍现。
正要动手,少女的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从前的一幕:
大雨瓢泼,她浑身是血地趴在宫巷尽头。
旁边的宫人们举着纸伞,恭恭敬敬地簇拥着一人。
那人身姿高大宽肩窄腰,拥着金钱豹纹大氅,眉眼轮廓深邃野性,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邪气。
他抬脚踩住她的脑袋,羞辱般无声而缓慢地碾压片刻,才用鞋尖慢慢勾起她的下巴。
他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她,“想刺杀太子?就凭你?只会冲动行事,脑子被狗吃了的废物!”
北风料峭。
檐角,魏萤按捺住杀心,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选择返回主院。
她将穆知秋和闻月引的对话尽数告知了卫姒。
闻星落正在煮茶,闻言,杏眼里略过冷冽杀意,“穆知秋绝非省油灯,娘亲,为免她泄露你的秘密,今夜就要杀了她!”
魏萤吃了口她煮的热茶,望向窗边的卫姒。
卫姒沉默着。
她今日一时兴起才给宁宁梳了前朝的宫廷发髻,没想到二十年过去,在蜀郡这样远离京都的地方,还会被有心人认出来。
她从谢靖口中听说过穆知秋。
穆知秋背后是穆家。
而穆家背后,是那个人。
那个害她国破家亡、受尽屈辱的男人。
细白的指尖突兀地按住楹窗。
她死死盯着庭院里那株枯萎的芭蕉,水色潋滟的眸子里闪烁着恨意,在瞧见芭蕉底下似有嫩芽抽出,那份浓烈的恨意又稍稍收敛了些。
她转身。
闻星落和魏萤跪坐在茶案边,两个小姑娘年龄相仿、容貌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妹。
女人的眉眼愈发温柔。
她并非大魏皇族最后的血脉。
她们俩才是。
她逃避了那么多年,不能再继续逃了。
无论是报仇还是复国,这两样重担都不应该由两个小姑娘承担。
真正经历了灭国之祸的人是她,引狼入室害死父皇母后和皇兄皇嫂的人也是她,她理应肩负起责任。
她想像兄嫂保护她那样,保护他们的孩子。
卫姒在两个小姑娘中间跪坐下来,轻柔地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她道:“不必在意穆知秋,对她,我另有打算。”
闻星落望着她,却望不进她深邃漆黑的眼瞳。
她想问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打算,可是母亲已经柔柔地转移话题,“我居家多年,已不知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翻天覆地,女子之中,又流行怎样的穿戴打扮。宁宁可否找来妆娘,教我梳妆?”
闻星落捧着茶盏。
她不知道母亲是为了谁梳妆打扮。
但她很清楚,母亲绝不是为了王府爹爹。
她隐隐生出一个猜测。
这个猜测,令她十分不安。
等离开主院,闻星落一头扎进书斋。
魏萤抱着剑靠在书架上,“你在找什么?”
闻星落翻出一本大周国史。
她捧着书,低声念诵道:“史书记载,周帝神姿高彻、仪质瑰伟,为丹阳王长子,自幼习武,尤擅剑。少时励志为游侠,纵马擒贼过建邺,常有妇人少女争相围观堵塞街道,鲜花果子盈掷满怀。
“后入京都为质子,魏公主钟情有嘉,求得天子赐婚。又三年,魏天子横征暴敛民怨载道,丹阳王反……周帝离京,疾驰建邺,诛幼弟,幽禁丹阳王,率兵称帝,伐诛暴君……”
后面的内容,全是描写周帝是怎么联合其他诸侯王一同围攻魏国的。
关于她母亲的记载,史书上只寥寥一笔。
闻星落轻抚过“魏公主”三个字,忽然问魏萤,“当初周帝在京都做质子的时候,和我娘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们相爱过吗?”
“爱?”魏萤不屑,“爱这种东西,比黄金还要奢侈。也许姑母曾经爱过谢折,但对于谢折,对于这个为了夺权,能在短短一天时间内相继诛杀后娘和三个幼弟的人而言,肯定是没有的。他们这种男人,心里只有权,没有爱。”
闻星落慢慢合上史书。
如果谢折当真爱过母亲,又怎么会率军踏破她的王朝?
她原本怀疑母亲是为了接近谢折,才重新梳妆打扮。
现在看来,似乎又说不通……
上一辈的事情她实在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只按照母亲的吩咐,给她挑一位妆娘。
左挑右挑,总不大满意。
最后闻星落灵机一动,亲自去花满楼请来了香君姑娘。
得知卫姒重新梳妆,谢靖忍不住在私底下悄悄问闻星落,“宁宁啊,你娘是不是为了我才要打扮呀?其实她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告诉她,不必累着自己。”
闻星落看着他腼腆羞涩的模样,一时无言以对。
闻月引恰好过来,朝谢靖福了一礼,柔声道:“月引给爹爹请安。月引特意来见母亲,教母亲名门望族的规矩礼仪。”

第183章 卫姒的行礼动作,竟然比她更标准
闻月引说完,暗自挺直脊背,微笑着等待谢靖的夸奖。
她毕竟出身官宦人家,前世还曾去过京城,在东宫待过三日,也算见多识广,对各种规矩礼仪了如指掌,与蜀郡的女子不可同日而语。
她亲自教母亲规矩,谢靖一定会感激她的。
谢靖看着她自告奋勇的模样,愕然呆愣在原地。
不是,姒姒那等显赫出身,自幼在宫闱长大,是大魏皇族最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后妃命妇没打过交道,什么规矩礼仪没学过,她需要别人教她?!
姒姒的这个大女儿,怎么好像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
谢靖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一时无言以对。
闻星落冷眼看着闻月引。
她不知道母亲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她很清楚,母亲打算利用穆知秋。
她不介意给母亲送个工具人过去。
因此她弯唇笑道:“母亲正在学习梳妆打扮,姐姐可以过去看看她。”
闻月引高高兴兴地走后,谢靖道:“说起来,再过一个月就是花朝节,你母亲的生辰恰和花朝节同日。我打算在王府为她办个热热闹闹的生辰宴,请一些夫人小姐来陪她解闷儿。”
卫姒的改变,谢靖都看在眼里。
他很欢喜。
他的姒姒就应该活泼明艳,恰似当年。
因此,他很乐意帮姒姒结交一些朋友。
闻星落谢过谢靖,追着闻月引也去了主院。
主院正热闹着。
香君最爱帮人打扮,特意命人抬了十几箱不同风格的衣裳首饰进府,在瞧见卫姒那张脸时,又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对闻星落道:“星落小姐,你也没说你娘长这样啊。”
长成这副国色天香的模样,还打扮什么?
披个麻袋都好看。
“我娘在家中闷了多年,已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因此想了解现在流行的发髻和和穿搭。”闻星落解释,“劳烦香君姑娘了。”
香君嫣然一笑,“为美人效劳,是奴家的荣幸。”
她为卫姒讲解这二十年来的衣裳首饰变迁历史,讲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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