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然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了头,“嗯,多谢。”
当心……
难民南下,必然是缺吃少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人。
林秋然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自家里有钱后,她穿衣打扮也不似从前那般朴素,人吃饱后,想要的东西就多了。
林秋然打算回去把衣裳换了,她又看了眼蒋思捷,蒋思捷一头珠钗,衣裳也也是锦衣华服。
林秋然道:“你何时回胥州,余安现在还算太平,不过你还是换些素净的衣裳,首饰也不要戴太多。出门必须得带护卫,时刻跟着。”
史掌柜说现在铺子有好些借着酒劲儿闹事的,好在前头陆凡林明一个个子高一个块头大,次次都有惊无险。
蒋思捷一个姑娘家,林秋然不太放心。
蒋思捷看了眼自己,点点头,“我倒忘了,一会儿我就买衣裳换了。”
林秋然道:“我是当地人,你若需要帮忙,就和我说。”
林秋然虽不知为何蒋思捷过来两回,但善意恶意她分得清。如今好意提醒,不过她这儿人多,守着总能守住。
蒋思捷笑了笑,“嗯。”
她没有提萧寻,在林秋然眼中,她和萧寻也不认识,而且本来也是如此,她知道的只是书里的那个萧寻,但现在并不是在书里。
蒋思捷如今见到为自己考虑的家人,忙忙碌碌的行人,真实的难民,没法再把这当作一本书,把这里的人当成纸片人。
如果是提了,没准林秋然还会胡思乱想。
蒋思捷打算在余安多待两天,毕竟回了胥州就没有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林秋然把人送下楼,蒋思捷还道:“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就是。”
看着林秋然不像缺钱的,这么大酒楼,生意还不错,她就不多嘴了。
林秋然把人送出去后回来吃饭,其他的人也没问蒋思捷所为何事,谁还没点私事了。
饭吃完,林秋然道:“粮食涨价了,你们也囤点。”
老家在秋收,收了的粮食一部分送到了酒楼,还有一部分送到了萧家,原来宅子也放了些。五千多斤粮食,也是底气。
如果真有难民到余安,林秋然打算施粥,说来酒楼赚的也是百姓的钱,战乱百姓不易,能帮点忙也是好的。
有一句话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林秋然也希望汤圆日后能成为这样的人。
史掌柜道:“嗯,现在几个粮铺都在涨价,就没不涨的。”
往常六七文一斤米面,现在十一二文,再过些日子,不得十五文。
酒楼的饭钱还没涨,不过酒坊酒水涨价、盐糖暂且没动,但不好买,照这么下去,做生意还得亏本。
林秋然记得萧寻说战乱不会波及余安,但是有难民,很难不受影响。
林秋然道:“先囤些,不够再说。”
家里二十亩地,自家够用一年半载的,但酒楼客人这么多,好歹就用完了。
林秋然有些犯愁,徐管事正好找上门来。
徐管事问道:“近来可缺粮食,二公子前阵子囤了不少,这会儿也打算出手,若林娘子要,就按成本价给你。”
徐远珩得到消息早,前些日子难民尚未南下,这边百姓也不知道朝廷征兵的消息,去乡下收粮很是方便,甭管陈粮新粮,六七文钱给钱就能收。如今出手,稳赚不赔。
粮食是救命的东西,如果不够吃肯定会买,甚至从前六七文卖了的,现在得花双倍价钱再从徐远珩这儿买回来。
林秋然愣了愣,徐管事道:“二公子和林娘子合伙,不会赚林娘子钱的。”
林秋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过以前也囤了粮食,暂且够用,多谢二公子帮忙。”
她把徐管事送走,看着桌上徐管事带来的点心、水果、玩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徐远珩是个商人,只要是赚钱的买卖,都会做。
林秋然愣怔了一会儿,她不愿自己从徐远珩那儿买了粮食,省了钱还指责他。也不愿跟徐管事说大道理,慷他人之慨。再说如今粮铺都在涨价,只一家不涨,别人又该怎么想。
她打算看看别的酒楼,若是别的酒楼饭钱也涨,也跟着涨一些,不然容易出事。
林秋然还让萧大石找人把家里、酒楼的门窗都加固了,这些弄好,她眉间愁色不减,又让林明去城北打听,余安可有外地来的难民。
林明去打听,暂且还没有。
一直到九月初二,蒋思捷吃饱喝足准备回胥州,却见城北门紧闭,守城的关将说城外有不少难民。
这些人一路南下,面容脏污衣衫褴褛,脚下的鞋也破了,头发乱糟糟的,有的收拾得还算干净,可是骨瘦嶙峋,早秋不算冷,可衣衫透风蜷缩成一团。
朝廷不会把难民留在一个地方,到了一处后会驱赶,不然容易产生暴乱。
只不过去了别处依旧无处落脚,有钱的倒还好,能找个安家之处,没钱的一路过来,钱也都花没了,这会儿躲在城墙下,一脸恍然无措。
这些只是来余安的难民,如今城门暂闭,蒋思捷没法回胥州,只能回客栈。
蒋思捷还让丫鬟和林秋然说一声,难民不少,有数百人,城墙下乌泱泱一片。
史掌柜有些犯愁,这早晚得来余安,这也不知饿了多久,金鼎楼门面好,就怕难民不管不顾,过来抢东西闹事。
林秋然也担心,让孙氏这些日子别带汤圆出门,许娘子若回家,就白日回去,天黑就不要出门走动了。
但比难民先来的是徐远珩,他从临县绕路过来的,直接来了金鼎楼,“近来有些乱,你别留在余安了,我带你和汤圆出去避一避。”
林秋然沉默片刻,仰头看着徐远珩,她道:“家里人多,我不能走。二公子,你能不能带着汤圆和我爹娘出去避避。”
她的确不放心汤圆,但林冬她们都在,金鼎楼也在,她不能走。
徐远珩看了林秋然一会儿,然后点了下头,“好。”
林秋然感激道:“多谢二公子。”
徐远珩摆摆手让林秋然不必在意, “事不宜迟,先去接人吧。”
林秋然托史掌柜看着铺子,带徐远珩回了萧家。孙氏这几日都没出门, 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白日大门也是紧闭。
如今倒是体现出宅院大的好处来, 这边后院不小种了菜, 再有老家的院子萧大石也种了,二十亩地不全种粮食, 家里的吃食足够吃一阵子。
孙氏不光自己不出去,还让萧大石没事也别出门, 见林秋然这个时辰回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咋回事,徐公子咋来了……”
林秋然道:“娘, 我听人说城北来了不少难民, 都是饿了许久、跋涉到这儿的。我怕出事,你和爹带着汤圆跟徐公子出去避一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难民的确可怜, 因为战火流离失所, 可不能因此做恶事,但真饿急了抢东西砸东西也拦不住,只能躲着。
孙氏愣了愣, 萧大石也从屋里出来,他道:“啥?我和你娘带汤圆走,这哪儿成,你咋办?”
林秋然深吸一口气道:“林冬她们都在这儿, 金鼎楼也在,我不能走。二公子是信得过人,等风声过了,再带你们回来。而且没那么严重,就是汤圆小,我担心外面有动静他一直哭。”
林秋然觉得出不了太大的事,但还是得警惕着。她就汤圆一个孩子,有条件肯定是护他连惊吓都不受。孙氏和萧大石年纪大,一块儿走就是。
萧大石皱眉道:“你不走我和你娘也不走。”
哪有他们两个老骨头出去躲事,留年轻人在家守着的。倒不如他们守着金鼎楼,让林秋然带汤圆离开,那多好。
林秋然着急地看了眼孙氏,“娘。”
孙氏回过神来,推了萧大石一把,“快收拾东西去,别耽误时辰,秋然说啥咱们就听啥。”
别外头还没乱呢,家先乱起来。他们啥也不懂,能把汤圆照顾好就成了,留下反倒给秋然添乱。
金鼎楼这么大,都是心血,要是孙氏也舍不得走。
林秋然去屋里抱了抱汤圆,要好几天见不着了。孙氏在一旁收拾东西,汤圆还小,还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但因为在这个时辰见到林秋然而高兴
林秋然抱着他给徐远珩看,“汤圆可还认得这个叔叔,满月时还抱过你呢。”
徐远珩拉了拉汤圆的手,汤圆露出酒窝,徐远珩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林秋然点点头。
许娘子也给汤圆收拾东西,她见状有些着急,“林娘子,我这实在不能跟着去,家里还有孩子呢。”
就算林秋然答应把小儿子带去,可许娘子还有其他孩子呢。
林秋然点点头,痛快把这个月工钱给结了。现在汤圆能吃饭,奶水喝得也少,等回来再喂也成。
很快孙氏接过汤圆和萧大石上了马车,徐远珩迟了两步,和林秋然道:“我把徐管事留下,再给你几个护卫。行事三思而后行,能躲就躲。生意少做几日也无妨,万事想想……”
徐远珩顿了顿,“多想想汤圆。”
林秋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二公子保重。”
徐远珩带三人南避,他在许多地方都有宅子,来去都有马车,很是方便。林秋然一直目送马车离开,宅子里还有柳娘她们,许娘子很快收拾好东西回家了,这会儿家里显得空荡荡的。
林夏有些慌,这会儿还未过未时,都没到平日忙晚上生意的时辰,汤圆孙氏一走,许娘子也不在了,她不禁问林秋然,“大娘子,那咱们还做不做生意呀,我们几个干什么?”
林秋然道:“你们在家守着,别出去凑热闹,没人回来就自己煮饭吃。”
徐远珩说得不错,生意少做几日也无妨。不过这会儿难民还在城外,林秋然想先看看别的地方还做不做生意,再做打算。
林秋然不愿把难民当作洪水猛兽,但怕有人趁机闹事。余安环山,四处也有山匪,金鼎楼又是大招牌……
她带着徐管事和几个护卫去了金鼎楼,史掌柜慌慌张张地守着,已经出来看了几次了,他道:“金如意已经关门了,里面贵重首饰也都搬走了。”
本就是卖金银玉器的地方,都是值钱的东西,不做生意只是不赚钱,若是开门,保不齐有人冲进去抢。
关门也是理所应当。
林秋然带着人进了金鼎楼,她道:“别的铺子呢,可还有做生意的?”
史掌柜道:“这会儿也看不出来,不过城门未开,暂且影响不了什么。”
若是城门开了,有县衙开仓赈灾,难民有口饭吃,能在余安安顿下来,大抵不会有人闹事的。说实话,若非知道朝廷征兵,粮价涨了,北城门不开,知道难民在外面,平民百姓也不知西北在打仗。
前阵子还走了一批参军的,倒是没征粮,有的家里并不影响,不过林秋然夫君在胥州军营,想来也去了西北。
史掌柜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得有人保家卫国,不然都得去逃命了。
林秋然道:“今晚先不做生意了,二楼的灯笼都撤了吧。”
二楼的灯笼一照上,金鼎楼的牌匾就特别显眼,保准来这条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鼎楼。
要不要放、何时放难民进来,得看赵知州和李县令的意思。今儿下午若不放,晚上也够呛,就得明儿早上。
林秋然和史掌柜道:“看县衙何时布施,咱们这儿看着时辰也施粥,这几日再囤一些粮食,贵点也无妨。”
徐管事听林秋然要买粮食施粥,没搭话。早些时候问过林秋然要不要,林秋然自己不要的。不管为何不要,他只听二公子吩咐护好林娘子就是。
徐管事有些为徐远珩抱不平,怎么说林秋然也是别人的娘子,别人孩子的娘,何必对她这般好。
林秋然不知徐管事心中所想,让他有事先回,几个护卫留下就成。一时半会儿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不会出去。
晚上无事发生,街上做生意的也少了,行人也不多。赶天黑之前,林秋然留林明和一个护卫守着铺子,自己带着林冬几人回了。
次日一早,林秋然醒得很早,天还没亮,外头传来鸟鸣声,街上安安静静的,不见外来的难民,不过史掌柜说城东城西多了不少帐篷,估摸着是给难民准备的住处。
城北多住着余安的富人,地方大,但不好安顿,城南人多也不便,就只能安顿在城东城西了。
看今日不会放人进来,金鼎楼又做了一天生意。
生意还不错,大约是外面动静太大,闹得余安百姓也不安生,所以乐意聚在一块儿吃饭喝酒。
史掌柜忙着上菜倒酒,听见其中一桌的一位客人不满道:“这还搭起帐篷来,就住我家旁边,真是晦气。”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二十年前余安水患,咱们不也去了邻县避难。只要不惹事,那也无妨。在这儿安顿下来,也算有个家。”
县城人越多越好,小城还无人去呢。
“唉,咱们交的税钱,全安顿难民了,也不知啥时候打完。这么多难民,估计失了不少城……”
“那未见得,兴许怕殃及百姓,才让提前撤离南下避难的。管他呢,花得又不是口袋里的钱。”男人喝了口酒,安慰起友人来,“你想啊,外族人可不管大越百姓,咱们的将士管。”
“那倒也是……”
今儿铺子营业比往常晚,客人吃完饭,相携散去。二楼没客人,林秋然估摸着一日帐篷能搭好,明儿中午酒楼不做生意,先观望观望再说。
次日林秋然醒的时候,闻见远处传来喧闹声,但听不太清。
她揉揉耳朵起身,柳娘在外喊了声,“大娘子醒了?城门好像开了。”
林秋然心提起几分,“嗯。”
城门一早开的,难民涌进余安,李县令一大早带人在城东城西施粥送粮,这些难民要在余安暂时安顿下来,除了煮了粥蒸了馒头,还一人给了一斤生米,自己能在帐篷里煮饭。
别看是南下避难的,可都背着行李家伙什,一路过来钱可能花了,但是东西大多还在,能煮饭吃。
但肉菜就别想了,县衙也没那么多银子。李县令能做的,就是让这些人不必饿死。
一大群人很是热闹,盖因萧家住在城东离得近,才能听到这些声音。
柳娘道:“我听外面声音还算太平。”
这会儿估计都等着吃饭呢,也没人闹事,一片安静和乐。这样多好呀,互相帮帮忙,安顿下来找些活做,日后好好过日子。
林秋然点点头,“那还好,我一会儿出去看看。”
林秋然梳洗过后换上旧衣,头上就戴了根铜钗,把耳饰也都摘了,还带了两个护卫才敢出去。
难民住的帐篷就在他们不远处,前日林秋然也只是听说城外有不少难民,却未见到什么样。
她远远看着,这些人都很瘦,都是一家子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不是一块儿吃,而是几人先吃,留一人看着东西。
见林秋然看过来,他们眼里还有一丝戒备,然后飞快把碗里的粥吃完。
很容易看出来,南下一路,这群人过得并不好,能到这里,也是历尽千辛万苦。
林秋然又去了南街,难民都安置在了城东城西,城南这边不见多少外乡人。余安的百姓依旧早起摆摊赶着做活,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林秋然去了金鼎楼,从二楼看街上的情况尚好,她对林明道:“你去县衙找王主簿,问问县衙一日布施几次,布施到哪日。”
林秋然也想做点事,苍蝇再小也是肉,哪怕一两次也能让这些难民吃饱一些。而且徐远珩帮了忙,她想借此机会以徐家的名义施些粥,做点事她自己也安心。
林明这就去打听了,很快他就回来了。王主簿说打算施个三五日,就不管了,这些人都有手有脚,找活干呗。
不然数百人,一人一日两顿饭,日日管饭县城的粮仓可支撑不了太久。
而且这是刚过秋收,县衙有余粮,但不能把粮仓的粮食都用没了,万一过些日子再出别的事,那该怎么办。
而且西北打仗,得预防军饷不够,到时候李县令哭着也没处凑去。
林秋然道:“那就等个三五日咱们再施粥。”
一日两顿饭算是不错的了,毕竟这边村子、南街百姓,只要不是春种秋收,都是一日两顿。
如果县衙不施粥,她这儿还能顶上,不然一日给三顿,到时不给粮食了,肯定会闹起来。林秋然是想帮忙,不能给李大人添乱。
金如意今日依旧没开门,林秋然打算这些日子二楼生意不做了,一楼先做着,不然光施粥不赚钱,撑不了太久。
林秋然觉得余安还算太平,但这也只是看着太平。中午于婶儿过来找孙氏抱怨,可惜孙氏不在,林秋然只说二人出远门了,于婶儿只能和林秋然说。
于婶儿诉苦道:“这些人,真是没点王法了……”
林秋然给于婶儿递了杯水。
南街大多还做着生意,有难民吃不饱去街上,拿了包子,还有人去于婶儿摊位上拿酱香饼的。
拿了就跑,而且手也没洗过,脏兮兮的,剩下的没法再卖,给于婶儿气得不轻,可又没办法计较。
大虎已经成婚了,新娶的儿媳也是软性子,以往于婶儿还觉得好,这会儿却觉得一家都受欺负。
菜板的一张饼吃也没法吃,就收起来等回去了喂鸡。等于婶儿把菜板啥的都刷了,再卖又有人来,这回于婶儿把盖子盖上,没让得手。但是别的摊位摊主受不了这窝囊气,拿着笤帚赶人。
有的拿着刀有的拎起铲子,一块儿把人给轰走了。
于婶儿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你说李县令开城门把人放过来,县衙也施粥送米,人人都有。都是好手好脚的人,想吃什么找活做赚钱买呀,我们小摊饭早起做生意也不容易,来这儿抢东西干啥。”
林秋然跟着叹了口气,“婶子,这几日做生意让我李叔大虎哥去吧,男人家出门还是好一些。”
于婶儿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钱还是得赚,总不能一家子缩在屋里。没人来酒楼闹事吧?”
林秋然道:“中午没做生意,打算晚上做一会儿生意看看。”
于婶儿道:“你也当心着些,这些人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我可算怕了。”
林秋然面色也有些凝重,如今人少还能打走轰走,可是人多呢,“能躲着点也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如命重要。”
于婶儿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林秋然回厨房准备晚上的菜,二楼没做生意,都不用她说,这些天也没人问二楼能不能定,估计是不想这个时候花大钱。
中华民族的特性,的确好吃,但是大事前,更乐意囤货囤钱。
林秋然今儿做的东西不多,但还没卖完,打烊也比以往早。
太晚回去不安全,林秋然就把饭菜给分了分,让几人揣怀里回家吃。林明就留在酒楼看着,林秋然还给他留了个护卫,两条大狗在,再把门用桌椅挡上,还挺安全的。
徐远珩给的护卫派上了用场,不然她也不敢这么晚回家。
一夜过去,林秋然感觉今儿冷了点儿,打开门一看,院中树叶子往下落,天有些阴沉,也不知汤圆他们好不好。
林秋然添了件衣裳,带着人去了酒楼。
林明一早开了门,还买了今儿要用的东西,他道:“夜里有动静,但大黄二黄汪了几声,就没了。”
林秋然点点头,“外头咋样?”
她见着还不错,早起的时候都在帐篷里吃饭,也有生火的。
林明:“早起南街有闹事儿的,县衙给闹事的带走了。”
这镇压一二也有好处,不然更没个顾忌,但也不能太过,林明都发愁。
林秋然道:“等史掌柜来了,让他和陆凡赵兴说,多顾着家里,若不能来也无妨。”
林明点了点头。
林秋然看了眼天色,又钻进厨房忙活了。这几日她没让婉娘来,带着英姐儿出门不便,还是在家待着吧。
等到中午做起生意,铺子人多了,才有一丝烟火气。
蒋思捷来这儿吃了顿饭,她没法儿回胥州,就一直在客栈住着,能出来就来金鼎楼吃,不过不坐马车,衣着也朴素。
蒋思捷还让林明和林秋然说了句话,她来的时候看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在隔壁首饰铺子外扒着门缝往里看。
盯着金鼎楼的肯定也有。
林秋然以为有护卫看着,史掌柜他们几个也在,金鼎楼应该是没事。
直到晚上,酒楼还没打烊呢,有两个刚从铺子离开的客人气汹汹地进来,张口骂道:“我们这刚出去钱袋就被抢了,这是从你们酒楼门口被抢的,你们得赔钱。”
这纯粹是无妄之灾,史掌柜擦擦汗,这钱若是赔了,明儿那些难民就得来酒楼抢东西。
他道:“客官您这东西被抢了,这会儿该是报官去,哪儿有让我们赔钱的道理。再说饭虽是酒在酒楼吃的,可钱袋不是在酒楼丢的呀,门口那片地也不是金鼎楼的,你这让金鼎楼赔钱,也说不通呀。”
有客人为酒楼说话,盖都是谁偷的谁赔,找上金鼎楼算什么事。
史掌柜好说歹说给人请走了,又和在座的客人道:“近来余安有点乱,大家出门还是要注意着点。有事金鼎楼肯定是能帮就帮,大家吃好喝好。”
客人点点头,又继续吃饭,但也长了记性,付了钱把钱袋子放好,再从酒楼出去。
夜色很深,隐藏着不少眼睛,客人紧了紧衣裳,加快脚步走了。
等酒楼打烊,林秋然催着史掌柜他们回家,又嘱咐林明看好铺子,这才带着护卫回去。
次日依旧是阴天,县衙早上发了些米,施粥的时候说晚上就不施了,这些米够难民吃几日。
想要在余安安顿下来,不能只等着县衙给粮食。
林秋然打算晚上在城东施粥送馒头,闹事的只是少数,但大多数是老人妇人带着孩子,家里男人还被征走了。
也很可怜。
林秋然让林冬几人煮粥做馒头,分成两份,一份以徐家的名义,一份以金鼎楼的名义。
做好事不能不留名,就盼着看着粥食的份上,别在这边闹事。
下午粥馒头做好了,史掌柜和林明分两路去布施。林秋然看这边不太忙也出去看了看,她带了护卫,不然万万不敢去看的。
难民进余安城已有几日,不过就吃粥馒头,面色神态没什么变化,依旧瘦巴巴的。
林秋然让史掌柜弄的布施棚子,她过去的时候史掌柜在盛粥,一人给两勺粥,一个馒头,基本上能吃饱。两边是一块儿布施的,也不会有人领了这边的又去领那边的。
人不少,也没好好排着,史掌柜让排也没用,实在是乱糟糟的。
林秋然不禁道:“排成一列,按照次序来,不然谁都别想领粥。”
在前面的几个妇人眼里透着麻木,谁也不愿意挪地方,后头的人不满道:“能不能动作快点,施个粥还磨磨唧唧的。不是说大酒楼施粥吗,怎么只有馒头和粥?抠抠搜搜。”
“就是,你们一天赚多少钱,就给我们吃这些!”
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叫嚷着,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饿了数日,还管什么好坏。
史掌柜不禁皱眉,“这是什么理儿,我们施粥还施出错来。”
没人愿意听,叫嚷的那个把手里的碗朝着林秋然掷去,“我们要吃肉!”
那人离林秋然只隔了一个台子和几个人,林秋然心里一紧,连史掌柜都没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间,她手臂被人扯住,人向旁边倒,那只陶碗摔在地上,碎了四五瓣。
徐远珩把林秋然扶住,看向那人的目光凌然,眼中戾气尽显,“碗还没放下,就开始骂娘了?”
第七十九章 稍安
徐远珩扫过人群, 刚刚说话的、推搡的、喊要肉吃的都不动了,俱低下头,有几人的眼中还透出羞愧之色。
有人看看林秋然, 又看看地上的碎碗片, 愧疚地低下头, 嘴唇嗫喏, 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扔碗的那个见状见状缩了缩脖子,看看左右尽量把自己融入人群之中。
别看他刚才扔了碗, 可是他也缺这口饭吃,不要钱的谁不想要。不过他想得也没错呀, 大酒楼一天赚那么多钱, 这么有钱就给他们喝粥吃馒头,那不是欺负人吗。
这老板自己吃这些东西吗,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如果能要来肉最好了, 要不来就喝粥呗, 总得试试,万一是个心软好欺负的呢。
他们喝粥啃馒头,余安百姓这会儿却是好日子呀,常去酒楼饭馆, 晨起竟然还要吃肉包子, 他看着心里就恼火。
怎么受战火波及的不是余安,凭什么打仗是他家流离失所,这些人却过得好好的, 老天爷一点都不公平。他们被迫背井离乡,朝廷就给些米粮,想吃个肉而已,凭什么不满足他们。
男人阴恻恻地想, 他们又不是要吃山珍海味,既然愿意施粥,那就好人做到底好了。这个男人也是,穿得这般好,竟然这么小气。
刚才的碗怎么不砸死他。
徐远珩目光太过骇人,男人一边拿眼光瞄着徐远珩,一边忍不住嘟囔了句,“自己穿这么好,我们吃个肉有啥不成的?你们说是不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该直接抢。可惜这些人胆子太小了,没人敢这么干,不然早就吃上肉了。
来时路上还有山匪呢,不也是抢,怎么没人管。
若是在吵闹的地方,这声音徐远珩肯定听不见,可是这会儿一群难民安静如鹌鹑,徐远珩不仅能听见,就连这人贪婪、仇视的神色他也都尽收于眼底。
徐远珩道:“来人,将扔碗的那人带走。”
扔碗本来还缩着脖子,闻言不禁抬起头,他瞪大眼睛道:“凭什么?我又没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