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嘛,就清炖好了,寻常家里不这么吃,总是喜欢滋味多一些的红烧糖醋,但汤圆吃不得。
林秋然拿出刚买的排骨,猪是大早杀的,血水泡一泡,然后选几块肋排,就放葱姜蒜花椒,少许盐,用砂锅慢慢炖着。
这一炖就是一上午,清炖排骨的香味儿混在厨房其他菜里,并不明显。
汤圆就在在隔壁屋子,他闻着酒楼饭菜的香味已经等不及了,指着外面和孙氏说:“祖母,去。”
孙氏没动,汤圆又说了一遍,“祖母,去!”
孙氏抱着汤圆的手紧了紧,这又学会一个字,这可是,把汤圆急得都会说话了。
只不过如今天气冷,孩子稚嫩,孙氏不愿意他总是出门。
可是带出去一个月,一个月都没见林秋然,他在崇安学会喊娘,回来之后追林秋然更紧。
现在每日都是一早跟着林秋然过来酒楼这边,中午太阳大孙氏给抱回去,下午晚上就不带出来了。
孙氏:“等会儿等会儿,你别急呀,一会儿就给你端过来了。闻着香的都不是你的菜,不急不急。”
话音刚落,林冬就端着碗过来。
林秋然给汤圆炖了排骨,还给煮了一碗米糊,上面撒了点肉松,滴了两滴香油,就给拿过来了。
她炖了十几块块肋排,就只给汤圆拿了两块,剩下的要么晚上吃,还能给许娘子带回去。
林秋然其实也不知汤圆饭量如何,每日喂一些,吃不饱就喝奶,真让他敞开肚子吃,恐怕给五六块也都能吃完。
可小孩子不能积食,他现在只能扶着走,还在学走路阶段,一日动得不多,不会自己消食的。
林冬嘱咐,“大娘子说肉和米糊分开吃,别拌在一起,肉里面带着点骨头渣子的。”
排骨剁开的,炖得久骨头也酥了,渣滓不好滤,汤圆牙都没长齐,暂且用不着磨牙,林秋然更担心骨头渣磨了他嗓子。
孙氏点点头,汤圆已是等不及,“祖母,吃。”
孙氏无奈叹了口气,“刚出来的得晾,不急。”
汤圆现在九个多月,比寻常孩子开口早,这自然不是孙氏自己这么觉得的,她没生过孩子,捡到萧寻时,萧寻都三岁了,已会开口说话。
但婉娘和于婶儿是养过孩子的,总说汤圆壮实聪明。但想想也情有可原,林秋然给请了奶娘,每日有许娘子、林夏、孙氏三个人看着,夜里也守着。
后来有芸娘柳娘后,看着汤圆的人就更多了,就连余安出事的一个月,也避到别处去了,根本不会被吓到吃不下饭。
像于婶儿生孩子那会儿,坐月子自己喂,没什么吃的奶水也不够,大虎他们自然不如汤圆壮实。
婉娘坐完月子不久也出来干活了,算不得劳累却也辛苦。
孙氏慈爱地看着汤圆,她给夹着排骨,汤圆上嘴啃的。
孙氏不由想起萧大石刚抱两只狗回来时它们吃饭的样子,那小奶狗,吃饭的时候尾巴晃得和风车一样快,汤圆啃两口抿着唇嚼嚼,模样高兴呦。
孙氏看不够,尤其现在家里不缺吃的,孙氏不说吃过山珍海味,但各种好吃的菜也吃过,瞧汤圆两根排骨都能吃得这么高兴,她还有点不忍,“慢点慢点。”
等林秋然过来的时候,汤圆已经吃完了。
林秋然进屋,汤圆就跟孙氏一块儿转头看过来,他嘴边有些脏,孙氏觉得脏点也无妨。
林秋然拿来帕子给他擦,汤圆乖乖喊了声娘。
林秋然道:“吃完啦?”
孙氏道:“嗯,瞧着不太够,要不再给点?”
孙儿还没吃饱,孙氏心里有些不好受,林秋然道:“他还小,先这么多吧,明儿再吃。”
还有奶喝呢,饭不必吃太多的。东西家里不缺,但是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想吃明日还能做。林秋然盼着汤圆结实,但不希望他吃得胖乎乎的。
不怎么动,吃多了胖更不愿意动。
林秋然:“还剩些,晚上再给吃一块,其他的许娘子吃。”
孙氏点点头,“哎。”
林秋然看他脸擦干净,伸手摸了一把,“一会儿给你们带上饭,就回去吧。”
孙氏:“嗯,你忙你的去。”
林秋然说得也有理,以前什么都没有,省着给孩子吃,现在什么都有,只是怕吃多了吃坏了。
汤圆试过肉,也一日一日长大,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虾仁儿蒸蛋,清蒸黄花鱼,慢慢的能吃别菜,清炖鸡、米饭包子都能吃。
酒酿馒头林秋然没给他吃过,蒸熟也有点酒的,小孩不能碰。
等他再长大些,林秋然养他也不似小时候这么精细了,多是大人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红烧肉、红烧鱼,他还能吃辣,很喜欢吃麻辣兔丁。
看他吃麻辣兔丁,林秋然总能想起萧寻来。
不到两年时光,让竹笋长出竹节,摇摇晃晃的小竹子从学习走路,到步伐稳健,能跑能跳。
林秋然愿意算周岁,如今汤圆不满三周岁,刚两岁半,但是按照孙氏的算法,汤圆今年已经四岁了,等过了年就五岁。
八月底,天气晴好。
孙氏跟在后头,招呼着,“汤圆慢点哎!”
孙氏走路不慢,是汤圆跑起来太快了。孙氏的话音落下,汤圆就停了下来,还往回跑了几步,小小孩童黄发垂髫,立在夕阳下,“祖母,其实我可以自己去金鼎楼的,街上的人都认识我,你不必跟着。”
汤圆比这个年纪的孩子高一些,穿着绸缎做的小衣,模样很乖巧。
看汤圆这样,孙氏不禁想起萧寻来,她道:“你可不能自个儿出门,你娘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就算街上人都认识,也得小心着。
汤圆无奈叹了口气,他好想去金鼎楼呀,娘说今天做牛肉蒸饺,牛肉可不常见,汤圆打算吃四个的。
祖母要等,蒸饺要吃,只能在快到金鼎楼的时候汤圆小手一挥,一溜烟跑了进去,留下一句,“祖母我先进去了。”
汤圆没从后门进,直接从前门进的。他很喜欢金鼎楼的门面,每日都要看,只不过风吹日晒,再被雨水冲刷,不似从前那般好看。
有几处漆的颜色都淡了,史掌柜打算过些日子补补。
他在算账,摇椅一晃一晃的,见前门近来一个小人儿,他道:“汤圆来啦。”
汤圆乖巧喊了声史伯伯,史掌柜哎了一声,习惯成自然地问了句,“汤圆,十二加十五得多少呀?”
汤圆道:“二十七,我找我娘去了!”
大堂有不少客人,汤圆小心避让,省着撞了。等到院子,有人在洗碗,汤圆笑了笑,然后把门帘掀开一条缝,没敢进去。
林秋然不让汤圆随便往厨房跑,小孩子总在外玩儿,有时会弄尘土、泥什么的进来。
而且也怕客人觉得孩子会伸手碰客人的菜,哪怕汤圆没这样做过。
但小心点为好。
汤圆瞧瞧掀开的门缝,里面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
婉娘在切菜,切完了就炒,如今她也能做一部分菜了,林冬几个也在忙,看前头要什么,她们给盛出来放在推车上。
林秋然穿着窄袖衣裙,头发用布巾包裹住。锅中火焰冒了出来,里面的双椒牛肉在颠勺时滞空一会儿,又落入锅中。
爆炒几下,这道菜就好了。
林秋然盛菜时瞥见了帘子缝里的汤圆。
林秋然笑了笑,汤圆小声喊道:“娘——”
林冬回过头,也瞧见了,然后低头笑笑,拿了碗筷去蒸笼捡了两个牛肉蒸饺,然后过去递给汤圆,“去隔壁屋里吃,吃完再过来。”
汤圆点点头,“娘——那我走啦——”
林秋然:“去吧。”
汤圆抱着碗去了隔壁,孙氏这会儿也进来了,她不用干活,盯着汤圆就是。这么大的孩子也好看,带着玩一会儿就是。
林秋然把菜放到托盘上,“林冬,一会儿史掌柜来了,告诉他十个蒸饺记我账上。”
史掌柜和她做生意,这一年多来为铺子做尽打算,占的分成由原来的一分到了五分。
虽然说一只饺子不值什么钱,可账该弄清楚算明白,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一年多的时光,林秋然并没有开分店,而是让金鼎楼在余安站稳脚跟。原来最大的酒楼是醉春风,但自前年起生意就不太好,去年关门了。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换了一个新的酒楼,也不知老板还是不是原来的,换了新的后生意也不比从前。
然后就是林秋然收了四个徒弟,三个男子,另一个是婉娘,林秋然一直教他们做菜。
这个时代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背叛师父,那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林秋然觉得不能总买人,而且林冬几人年岁也大了,到了议亲的时候,她们本来就是奴籍,若以后再嫁个小厮,一辈子就这样了。
林秋然收的三个徒弟人品不错,若林冬她们不愿意,她也不会逼,以后路也长,没必要非成婚嫁人,只是多给条路而已。
陆凡几人还在,就是做菜不好吃,不然林秋然也会先考虑收他们做徒弟。不过他们干活很久,对铺子也有利处,所以这两年来工钱也涨了。
陆凡赵兴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再算上铺子的节礼年礼,一年到头也不少。
如今酒楼每月有二百多两的利润,林秋然能拿到手二百一十两,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两年下来,酒楼的钱加上香料和五芳斋、于婶儿、杨娘子那儿,每月多的时候四五百两,少的时候三百多两。
赚得多,花销也多,林秋然又买了一百八十亩地,加上原来的二十来亩,凑足二百亩。
新买的分别落在萧家村和林家村,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
家里还添了辆马车,去酒楼驴车够用,但是风吹日晒少不了,驴车也不便。要是出远门还是有辆马车方便,正好林明会驾车,林秋然就直接买了。
再有逢年过节添衣裳首饰,家里再置办些东西,林秋然手里有六千多两银子。
在余安跟徐家比不了,但已经算是富户了。
不过财不外露,林秋然出门做菜衣着依旧朴素,不用她做菜时会打扮一二,但也往素净雅致打扮,不会穿金戴银。
孙氏萧大石如此,对汤圆也是如此。
昨日史掌柜买了牛,因为牛肉不常见,其他人不会做,都是林秋然来的。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期间汤圆又掀开一次帘子,小声着怕打扰她们干活,“娘,我还能再吃一个。”
四个他是吃不下了,三个成,晚上不吃别的饭。
林秋然就又给他拿了一个,“你去问问你祖母,这会儿要不要吃。”
汤圆去的快回来得也快,“祖母说娘先忙,她还不饿。”
林秋然点点头,孙氏回去吃也成,也有给做饭的。
这一忙就到戌时三刻,孙氏带汤圆回去了,一楼就剩两桌客人,菜也都上去了,林秋然能歇会儿。
林冬几人也累得不轻,今儿楼上有七桌客人,有人家办喜事,还挺忙的。
等客人都吃完,史掌柜几个收拾桌子,请的洗碗工忙着烧水刷碗。
林冬几人把剩的肉菜盛出来,看着不太多,又做了两道菜,端出去见几人还在收拾,她道:“先吃饭了。”
史掌柜把东西放下,他道:“先吃吧,在一块儿吃不了几顿了……”
史掌柜语气有些伤感,陆凡赵兴也都低下头,史掌柜叹了口气,“林娘子,你真打算走啊。”
这个决定不是近期才做的, 她早就有打算搬到别处去住。
当初赵进山来余安访查,林秋然还问了孩童读书的事。赵大人说胥州和京城的书院好,汤圆今年四岁, 过了年五岁, 合该送去书院, 让先生给他读书启蒙。
当然这只是两年前赵进山说过的一句话, 赵进山现已不在胥州任职,就连余安知县李大人都升迁到别处, 京城书院还似不似从前那般好,林秋然也不知。
平日林秋然有教汤圆背些诗, 做算术题, 当然以玩乐为主。在她心里,汤圆是个孩子,在家教两句诗, 背是会背, 可还是不识字不会写,也不懂诗意。
打算要趁早做,林秋然想过几日就去京城,先安顿下来, 再在京城开家金鼎楼。这事早和史掌柜说过, 这个月也一直交代酒楼的事。
她想去京城,除了因为汤圆,还因为金鼎楼的生意不错, 在县城已是最大的酒楼了。县城人就这么多,再加菜色再扩大规模,客人也就那么多,所以林秋然想去别处看看。
还有便是, 去年年底萧寻寄回来一封信,信中说他一切都好,只不过战事吃紧,他得常驻西北不能回来。
字迹的确是萧寻的字迹,信中萧寻还说他升官了。本来萧寻就不常回余安,林秋然亦不想在余安干等着,倘若萧寻能从西北回来,有官职在身,根本不会常回余安。
难道要让她守着公婆,守着汤圆,守一辈子吗。且不说二人感情没深到那个地步,就算再深,两地分居,日子能过多久。
萧寻去打仗,不得已离家,那是去保家卫国,林秋然无话可说。但他若不上战场时还要留在京城胥州等地,让林秋然自己一人撑着家里,她不愿意。
钱她不缺,那样还不如和离。
史掌柜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林秋然就忍不住皱眉。
随着汤圆慢慢长大,会跑会跳,会笑会撒娇会说话,孙氏萧大石对他也越发疼爱,这和林秋然的想法不同。她觉得男子不必过分娇气,该读书识字知礼懂事,但孙氏和萧大石觉得,汤圆还小,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虽然说最后的结果是二人同意带汤圆去京城,可是二人依旧会唠叨。
孙氏这几日常念叨,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现在不太平,若是路上遇到匪盗怎么办,路上出了事怎么办,还怕到京城水土不服汤圆不习惯云云。
孙氏本想让林秋然等萧寻回来再说,仗不可能打一辈子,让萧寻来接多好。
林秋然理解他们不愿离开故土的心,可是今年这个时节走是最好的,刚过了酷夏,天气不热赶路舒服。
也不过冷,路上受冻。
汤圆四岁,五岁就能启蒙,他们到了京城还要安顿,得找住的地方,再打点书院。
如果等明年后年甚至于萧寻回来再过去,林秋然既担心启蒙的时间晚了,到京城还有不少事,金鼎楼要开分店的。退一万步讲,信是年前寄的,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萧寻现在是否活着林秋然都不知道,怎么等?
若是汤圆平平无奇,林秋然也愿意他一世安稳,随便一家私塾书院读书认字,跟史掌柜学管铺子,日后接手金鼎楼,一辈子不愁吃喝。
可是汤圆很聪明,这么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背诗一遍就能记住,教算数学得也很快,既然如此,合该给他更广阔的天地任之翱翔,而非在余安过安稳日子。
萧大石对汤圆是不那么精心,却娇惯,孙氏对汤圆又精心又娇惯。
这么大的孩子总有淘气胡闹的时候,林秋然这种时候还得被迫承担起那个唱白脸的角色。
想到这儿就有些远了,林秋然道:“我虽走了,铺子还在。若有什么事,就写信给我。”
婉娘是留在铺子的,还有两个林秋然新收的徒弟在这儿,林冬暂且也留在这里。
还有萧大石,他虽然答应林秋然带着汤圆去京城,但他不愿去。
林秋然想着田地得有人打理,金鼎楼也在,一家人都走也不知何时回来,留金鼎楼在这儿的确不放心。
所以,萧大石这回先留下,等那边安顿好再写信,让他过来。
金鼎楼就交给史掌柜,林秋然庆幸当初给了分成,不然史掌柜把活辞了,再找一个为铺子打算的掌柜很难。
伙计还是原来的老人,陆凡为人稳妥踏实,赵兴机灵还擅泡茶。
林明要跟着林秋然一起走的,铺子就少个人,林秋然前些日子又买了两个小厮,留下帮忙做杂活。
婉娘现在会做菜,一直本本分分,林秋然本想同史掌柜一样给点分成,但婉娘没要。
做人要有良心,更要知足,林秋然愿意把做菜的手艺传给她,就很不错了,做徒弟的哪能要师傅的分成。
她拿工钱就好,若真像史掌柜一样为铺子做了事,她再拿钱才能心安理得。
金鼎楼林秋然是这样安排的,林冬婉娘主厨,她的两个徒弟在旁帮忙。前堂史掌柜主持大局,赵兴几人也信得过。
有事写信很慢,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不过林秋然觉得出不了大事,因为金鼎楼菜价便宜,味道又好,在余安县的口碑还是很好的。
自前年难民进城后,金鼎楼每月都会在城东城西布施,百姓也念着酒楼的好。
再有现在余安的县令是从前跟林秋然相熟的王大人,去年他还是县城主簿,现已升官,有什么事史掌柜可以去县衙。
金鼎楼林秋然很放心,只是和这些人共事这么多年,有情分在,马上就要走了,林秋然心里舍不得。
林秋然笑了笑,她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以后还会回来的。有什么事给我写信,铺子的事你们和史掌柜商量着来,等我到京城,给你们寄特产回来。”
史掌柜笑了一下,“那临走前得有饯行宴,我做东,这林娘子千万不能推辞!你就放心吧,金鼎楼有我们几个在,肯定没事。”
史掌柜肯定好好管,他一月能拿十一二两银子,在这一行,已经顶天了。
去年他家里还换了宅子,虽然管这么大的酒楼,经手那么多钱,可酒楼是林秋然的,方子也是,主次他分得清,能给他五分的利润算林秋然心地好。
像陆凡他们几个,在跑堂这行的工钱也不少,毕竟这活儿谁都能做。
赵兴也知足,当初从茶楼离开,别的伙计不愿等早早走了,但生意又关门,没活做,换来换去钱拿的不多,就他干了这么久。
还有难民来的一个月,多少人没活干,他该好好干活,拿该拿的钱。
史掌柜让林秋然放心,赵兴陆凡也说会好好干活,金鼎楼长久,他们的好日子也长久。
林秋然深吸一口气,“多谢。”
林秋然打算三日后走,吃过饭后铺子就留给史掌柜他们收拾,林秋然带着林冬几个走了。
林明赶马车,现在驴车多是萧大石用,有马车自然是怎么方便省事怎么来。
一到家,林秋然就看汤圆在前院门口等着,见林秋然回来了一下站了起来,“娘,你总算回来啦!”
这会儿都快过戌时了,以往这个时辰汤圆已经睡下,林秋然看了眼他肚子,还是鼓鼓的。
林秋然问道:“怎么还没睡?”
汤圆:“娘,我还不困,刚玩了徐叔叔送我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徐远珩一两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汤圆带奇技淫巧的小玩意,普通人家这么大的孩子,还在门口玩泥巴呢,汤圆却有这些,还跟史掌柜学会了拨算盘。
史掌柜一个大的,林秋然给他买了个小的。
林秋然摸摸汤圆的脑袋,“平日也玩,怎么不见这般晚睡。”
汤圆看了林秋然两眼,“还为了等娘。”
林秋然:“还有呢?”
汤圆诚实道:“今日肚子有点撑,我实在睡不着,不过牙已经刷了。”
林秋然又瞧了眼他的肚子,跟西瓜似的,“下次说前面的话时,你把肚子收收。”
汤圆低头看了眼肚子,他说怎么每次吃多,娘都能看出来呢,“娘,你真是慧眼如炬,我晚上没忍住又吃了一个牛肉饺子,你手艺可真好,让我吃三个忍不住吃第四个。”
孙氏惯着孩子,受不了孙儿想吃却不能吃。
林秋然道:“觉得撑就多走走动动,晚些睡。”
汤圆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林秋然无奈笑道:“并非不给你吃,只是吃多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家里开酒楼,哪道菜都好吃,汤圆自小嘴刁,林秋然也知道好吃的谁都喜欢,可林秋然担心他重口腹之欲,日后吃不下别的苦。
若书院的饭菜不好吃怎么办,难道就不吃了?汤圆小毛病不多,挑嘴算一个。
汤圆点点头,他想起自己犹豫吃不吃时祖母说吃吧,牛肉不常吃,过了这回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他就没忍住,不过他没把这事怪孙氏头上,“娘,是我没忍住。”
林秋然笑了笑,“那正好收拾去京城的东西,就当消食了。”
汤圆欢呼,“娘,去京城!京城好吗?”
林秋然拉着汤圆的手进屋,“娘也不知道,肯定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娘知道的好地方有,京城的书院好,先生好,能教你的东西更多。京城吃食也多,你杨大娘说的好吃的羊肉在京城就能吃到。京城去哪儿都方便,人也多。”
“不过肯定不如在余安自在了,你祖父这次不跟着去,你上个月不还去老家的小溪沟了吗,京城或许没这些。”
庄子里没准有,但林秋然要买宅子、铺子,庄子肯定得放在最后才能买。
在余安汤圆能算得上富家少爷,可是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多,官员也多,家里这点家底算不上什么。
汤圆不太懂,他道:“不管好不好,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如果不是林秋然耳提面命,不许让他进厨房,他肯定也要跟着去的,厨房多好呀,都是好吃的。
林秋然笑着道:“那你收拾你的东西,看看带什么衣裳带什么玩具,捡需要的带。”
路途遥远,带太多不方便。
汤圆如今年岁还小,就是和林秋然一起睡的,东西也都在这屋。
林秋然给他找了个木箱子,他的东西都放这里面。
汤圆拿的第一个就是萧寻回来时给他带的能上发条会动的小狗,第二个是小木鸟,这两样被他玩得光滑发亮。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些,但这是爹给他的。
萧寻去打仗的事林秋然没瞒着孙氏他们,也瞒不住。等汤圆知事后,林秋然也没想瞒着孩子。
汤圆问过他爹在哪儿?为啥别人爹在,他爹不在。
英姐儿的爹赵实晚上总来接婉娘母女,那时汤圆见了几次后就问了。
孙氏想骗他,哄着说:“你爹出远门做生意去了,过些日子就回来。”
林秋然却道:“你祖母年纪大记错了,你爹去西北打仗了。你看街上的摊贩行人,还有这鳞次栉比的楼舍了吗?我们在这好好过日子,就是因为你爹和别的叔伯们守卫疆土,不然外族打进来,没他们也没有我们安稳的日子。”
孩子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家里瞒着外面却瞒不住。好好讲道理就能听,何苦骗他。
林秋然是实话实说,又有一次汤圆问她,是在萧寻寄了信之后。
汤圆瞪着大眼睛,疑惑道:“娘,你是不是骗我的,其实爹已经死了。”
汤圆去外面玩,那日时候有人跟他说,他爹十有八九就是死了,打仗受伤很容易死的。汤圆以为林秋然不告诉他,是怕他伤心,其实他没见过,不知道爹多好,他想告诉林秋然,有他在,爹在不在都成,娘不必伤心。
林秋然愣了片刻,捏捏汤圆的脸颊,“别咒你爹,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年前收到信,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汤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收拾东西,他把小狗放箱子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床上,他今晚还要抱着小狗睡觉呢,小狗摆好,汤圆回头问林秋然,“娘,去京城能见到爹吗?”
林秋然道:“这个娘也说不准,但十有五六能见到。你若见到你爹想说什么?”
林秋然偶尔都忍不住抱怨,怪萧寻。
觉得他不能回来,汤圆长大他缺失太多。偏偏世事无法两全,像汤圆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家国大义,总是排在前面。
林秋然怕汤圆心里不满,怪他爹。
汤圆道:“见了……我就抱抱他呗,等抱完我再玩骑大马!”
汤圆低头说着,又把徐远珩给他的贝壳风铃从床顶解下,好好放进箱子。线他都理得很整齐,可放进去还是觉得不妥,拿纸包上吧,不然箱子一晃就乱了。
他包得不太好,又让林秋然帮他。
林秋然一边包一边道:“行呀。”
汤圆在一旁托着下巴,一边想,爹抱他和徐叔叔抱会不一样吗?不不不,不能比,对爹和徐叔叔都不好。
林秋然看他虎头虎脑的,忍不住笑了,母子俩收拾了会儿东西,但汤圆还没消食,林秋然躺床上给他揉了会肚子。
夜里汤圆还因为吃得多,睡梦中都不舒服。林秋然醒了几次,手上一直揉着,睡着了也不踏实。
对她来说这是常事,汤圆三岁多的时候生过病。年初开春受了风寒,夜里烧得滚烫,林秋然喂药擦身,连着守了几夜。
月上柳梢,太阳又升起。
次日天气晴好,林秋然没去金鼎楼,让林明给两个徒弟传话,从今日起他们过去做菜。
林秋然和汤圆继续收拾东西,她还和孙氏道:“娘,你也收拾收拾吧。不用带太多东西,咱们到了京城也要住客栈,东西太多不方便。”
孙氏点点头,她是留下不放心,去了又担心这担心那的。
孙氏回屋收拾,没一会儿就出来问:“汤圆都带啥?我给收拾。”
林秋然:“他的不急,还有几天呢,让他自己收拾,等收拾完再看看家里剩什么,要紧的给他带上就行了。”
林秋然从后院挖了点土带上,预防水土不服的,别的没什么要紧的了。带着钱,到京城什么都能买。
孙氏嗯了一声,又道:“秋然,汤圆这么小,能收拾好吗?”
林秋然笑了一下,“他也没事做,一边收拾一边玩嘛。娘,我们不能什么都帮他做,他是男子。”
林秋然喊了声汤圆,“汤圆,你用祖母帮忙吗?”
汤圆刚找了自己想带的小石头,这叫雨花石,也是徐叔叔带给他的,他摆摆手,“祖母,暂且不用,您不知我喜欢的东西放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