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婶儿没客气,把礼物收下了,招呼三人进屋坐。
她给三人倒了糖水,林秋然还没看喝完,还没看房子咋样,于婶儿就塞了她个荷包,“秋然,家里总共做了十三天生意,前几天生意不好,后面一天能赚个二百文。这些日子总共赚了两千四百三十文,这里面是半吊钱,就先算你方子入股的分成,一开始分得可能少些,后面赚得多了分得也就多了。”
林悄然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于婶儿会给她钱,当初给方子是为了还人情,也不是为了要钱的,她道:“婶子,这种家常菜都会做,钱都是你们辛苦赚的……”
于婶儿不等林秋然说完,认真说道:“是我们做的,所以厚着脸皮拿了八成,就给了你两成。家里孩子多,得给他俩娶媳妇,也得给桃花攒嫁妆,你别嫌少就行,千万得收下。”
林秋然推辞不过,也庆幸自己没看错人。
于婶儿松了口气,让桃花去萧家的事儿她没说,刚搬过来,她怕把桃花送去,只会给萧家添麻烦。
在她心里,萧家对李家可是大恩。
三人在李家吃了顿饭就回了,尽管于婶儿一家搬了过来,也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住得远,寻常不走动,卖东西能见着,却也是各忙各的。
到了月底,林秋然在家里算账记账,她先把能用到的字认了学了,记账本挺好,日后能随时翻看。
这月没接席面,只靠卖红烧肉和素菜,买豇豆囤货的钱就回本了。家里还有不少豇豆干土豆,豇豆能用到开春去,土豆还有一千五百斤,还能用俩月,不够再买就行。
而焖羊肉让萧家多赚了不少钱,林秋然把铜板换了,总共换了十二两,不算零钱,家里还有二十二两。
这钱足够入冬之前,租一个合适的铺面。
徐家一直没消息,倘若能赚钱,没准儿可以买一间。冬日做着生意存些钱,就能买个人,桃花那儿她是不打算了。
桃花刚八岁,年纪太小了,在林秋然心里就是个孩子。当徒弟还成,若让她每日早起做洗菜切菜的活儿,别说于婶儿这个当娘的看到会心疼,林秋然也忍不下心。
而且李家现在也来县城做生意了,家里也需要帮忙,每月都给了分红,何必再提让桃花来萧家的事儿呢。
人不够,要么请要么买。
林秋然是比较偏向买的,日后有了孩子,买个人能方便多,要是请人,还担心方子会泄露。
只不过如今家里正好,多个人就住不下了,一切都得等有了铺子再说。
月底两日晴天,马上就到十月份了,天气又冷了不少,起床做菜都是难事,街上人少,卖得也没以前快。
猫冬不干活的,舍不得花钱。眼下孙氏和萧大石中午只能多卖一会儿,让林秋然给他俩送饭。
今儿林秋然做了香炒金钱蛋,还有二米饭。早上留的羊肉给俩人放了几块,她先吃完,就去街上送饭了。
而其他人要么买包子凑合,要么吃自己摊子上的吃食,孙氏和萧大石有林秋然送饭,可是太知足了。送过来还是热的,最主要的是味道好。
昨儿林秋然做的是手撕白菜,猪油渣炒的,放辣椒调味,吃起来特别香,火候恰到好处,炒出来白菜脆甜,连梗都是好吃的。
林秋然觉得今儿的菜也不错,金钱蛋煎过,酥得掉渣。家里总做红烧肉,油不缺,她也敢调味,大火烧菜,味道不比肉差。
头几回林秋然会给于婶儿家也带饭,但带了两次于婶儿就说不用,虽然给分成,那是应该的,但林秋然肚子越来越大了,多做一份就得多费一份的心。
本来就累,何必呢。
林秋然去了南街,到了不见孙氏和萧大石人影,只有个摊子。不仅二人不在,卖豆糕的沈榆也不在,还有于婶儿和大虎,都不在。
好在卖烧饼的董小哥在,但他脸青了两块,不等林秋然问,他就道:“林娘子,孙大娘他们被人请走了。”
“请走了,官府吗?”
董小哥抬了抬胳膊,不小心扯到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道:“不是,县城蒋家,说是家里老太太胃口不好,把这边会做点心会做菜的,都请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为难
林秋然看董小哥鼻青脸肿, 不难不多想。况且孙氏和萧大石根本不会做的菜,她不信二人没说自己不会,既然说了还能被请了去, 到底是怎样的请法儿?
林秋然道:“你先找个医馆看看, 我去蒋家问问。”
若真做了菜就能走, 也不该是孙氏和萧大石去。
董小哥摆摆手道, “林娘子,你别去, 孙大娘说了不让你去,而且, 我看那些人不好惹。”
但林秋然也不能看着孙氏和萧大石被带走, 什么都不做呀。
她问:“究竟给谁做菜,就算做菜也该请酒楼饭馆的师傅,何必请街上的摊贩去。”
谁不知道大酒楼的手艺更好。
董小哥道:“好像是给府里的老太太做点心, 本来也要我去的, 不过见我是个卖烧饼的,那个穿得好的管事嘟囔了句‘老太太嚼不动,让他去也没用’就点了阿榆孙大娘她们。”
他又道:“那几人一开始态度还算和善,可是孙大娘说自己不会做, 那些人还逼着去。阿榆吓得不行, 我想拦,几个随从就打我。打完,那管事又问, 这回可以去了不,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沈榆见董小哥被打,哭着跟蒋家人走的。
孙氏趁机和董小哥递了句话,“若是秋然来找, 别让她来。”
就是这般蛮横不讲理,好似去豺狼虎穴。
林秋然不是没给大户人家做过菜,甚至单独给徐远珩做过。徐管事一直以来都彬彬有礼,那次徐远珩问,林秋然说不去,那边也未曾说什么。何曾像现在这样,直接把人请走,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董小哥一动,又扯了伤口,他道:“想来做不出来也就放人走了,林娘子你还是在家等消息吧。”
林秋然道:“小哥,你这伤可有碍?”
董小哥点点头,“没事儿,我这就看着疼,没啥大事。”
林秋然道:“那能否帮忙看一会儿,这饭你先吃着。”
董小哥看着饭,也顾不得疼了,咽了咽口水道:“东西我给你送回去吧。”
已经卖了不少了,不算重。
林秋然告诉了萧家的位置,忽又想起现在家里没人,“东西先帮忙放隔壁吧,实在有劳了。”
董小哥点点头,他问道:“林娘子,你是还要去蒋家?孙大娘不是说了不许你去吗。”
林秋然摇摇头,“我先去打听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也得先把人放出来。”
既然敢在街上这么干,那就说明报官对蒋家没用,报官是下下策。
林秋然想去徐家问问,对蒋家她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在县城也算有名有姓的人家。家中富庶,不缺银子,没想到是这般行事。
去徐家借势是上策,不费什么,就能把人放出来。有时候她跑断腿,比不上别人一句话。
若去徐家不行,只能她把孙氏萧大石换出来,孙氏他们在那儿是一点用都没有,她问问做什么点心,兴许还能帮得上忙。
董小哥也希望沈榆赶紧出来,他点了点头,“放心,这儿就交给我好了。”
林秋然道:“还有那个卖酱饼的摊子,也送到我家去,那是我家亲戚。你这伤记得去医馆上药,我就不扶你去了。”
林秋然说完直接去了徐家,徐家住得远,走过去还花了不少时间。
林秋然找门房说自己要见徐管事,不多时徐管事就出来了,“哎呦,林娘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不是说有消息会告诉你,你看又多跑一趟。”
林秋然道:“我不是为了香料来的,徐管事,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找到你这儿……”
徐管事一愣,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先进去说话。”
徐管事带人去了前厅。
林秋然拜道:“徐管事,求你救救我爹娘。”
林秋然见董小哥鼻青脸肿的,再想孙氏和萧大石年纪又大,这般被“请”过去,二人心里肯定害怕。
徐管事扶了林秋然一把,再看林秋然低着头泪眼盈盈的,她本就好看,如今肚子大了些,性子好似柔和些。
一想林秋然没有夫君,公婆还出了事,更是于心不忍。
他看了眼屋内屏风,不禁问:“林娘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同我说说,你公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想法子。”
林秋然擦擦眼角,道:“今天上午他们去南街做生意,然后就被蒋家的人带走了,说是请去给府上老太太做菜,可还有一摊贩被蒋家人打了。徐管事,你也知道,他们二人压根就不会做,过去恐怕只会惹贵人不快。”
徐管事沉吟片刻,说道:“林娘子莫急,这事我也有所耳闻。蒋家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看时日无多,就惦记从前吃过的一样点心。这些日子,蒋家几乎把余安所有点心师傅都请了过去,依旧是做不成,眼下也是病急乱投医。
不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算请过去也不会对令尊令堂做什么。看人实在不会做,肯定会给人放出来。”
徐管事说完,又看了眼正厅竖着的花鸟屏风,那边没动静,他也安下心来。
林秋然看着徐管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叫不会做就给放出来,当她们是什么呀?好好做着生意,说带走就带走,说打人就打人,实在不会做就给放出来,那要等多久,半天一天还是三五天?等到老太太死吗?
这有钱有权的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抓来放走都能说得这么轻巧。
林秋然看了眼桌子,在徐管事眼中她算不得客人,所以并未给她上茶,但桌子上摆着茶壶茶杯,茶杯都是扣着摆在托盘的,按圆形摆,只不过缺了一个。
这儿刚才有人,是徐远珩回来了?
林秋然记得签文书那日,徐管事就频频看隔壁。今日又频频看屏风,也不知屏风后是什么。
徐家这儿是走不通了,林秋然点点头,“也好,那我回去等消息。”
徐管事哎了一声,“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老太太也是年纪大了,子女想尽一尽孝心。”
林秋然心道,孙氏和萧大石年纪还大呢,怎么没人体谅她的孝心?还是只有钱人的孝心算孝心,穷人的孝心就不算了。
临走之时,林秋然又问:“二公子可说了何时回来?”
徐管事应付着道:“估摸着也快了,但我也说不准。”
林秋然点了点头,道了声告辞。
等林秋然走后,徐远珩从屏风后出来。
徐管事说道:“二公子,这蒋家行事也太张扬了,不过胥州蒋家的一个旁支,就这般无所顾忌。”
胥州蒋家一族曾出过不少官员,县城跟着沾亲带故,觉得背靠大树,就目中无人起来。明明关系不大,却觉得自己非同一般,不把人放在眼里。
其实徐远珩也不是不能帮忙,让人过去开个口,就是说林秋然给他做菜,不会做点心,需要老两口帮忙,简单一句话就行了,人很快会放出来。
但徐远珩为何帮她,而且,林秋然太大惊小怪了。
徐远珩淡淡道:“让人盯着了她,等人回了,再告诉她我回余安了。”
徐管事点点头。
徐远珩:“分成拿给她,让她两日内做六十两银子的香料,如果做不完,就说咱们这儿可以给人帮忙。”
说完,徐远珩盘了两下手里的珠串,又道,“三日吧,三日做完。”
徐管事:“是。”
从徐家出去,林秋然直接去了蒋家。好在两家离得还算近,走了不多时就到了。蒋家大门和徐家的同样宽阔,门匾两个大字气势磅礴。
刚刚在徐家正厅,林秋然总觉得有人在,不知是不是徐远珩。倘若是,她爹娘徐远珩不在意,那她自己跟着徐远珩一块儿做生意,他应该会在意一些。
林秋然敲了蒋家的门,门开了一个缝,门房小厮透过门缝问她是谁,她道:“我是上午府上请来做菜一对夫妻的儿媳,他们二人不会做,往日去街上卖的吃食都是我做的。要给老太太尽孝,你们也该请有用之人。”
小厮带着林秋然进府,先去见了管事,管事见过之后吗,同意换人。
林秋然就被领到了厨房。
蒋家的厨房很大,沈榆在做豆糕,其他人都站着,厨房还有别人,很多在忙,估计也是被带来的。
孙氏和萧大石见林秋然来了,愣了愣,“你咋来了?不是不让你来吗!”
林秋然道:“本也是我会做菜,我在这儿或许能帮上忙,你们留下没什么用,先回去吧。”
她对小厮道:“还有卖酱饼的婶子,也是我教的,他们不会做什么,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赵大娘赶忙凑上来道:“哎,我也帮不上忙,我就是个包包子的,让我也走吧。”
带林秋然来的小厮没说话,只带孙氏几人走了。
沈榆知道自己走不得,也没开口,她看林秋然来了,心里多了两分把握,“秋然姐。”
林秋然跟管事打听了,老太太想吃的是豆糕,但是不管哪个点心师傅,无论怎么做,做出来的都不是老太太想要的味道。
今日蒋家的人是冲沈榆来的,其他人或多或少受了牵连。
沈瑜看向林秋然,她哭过,眼睛还有些红肿,“秋然姐,今儿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我……”
林秋然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先做点心吧,就算实在做不出一模一样的,也能告诉他们我们尽力了,争取早点回去。再说,也不怪你。”
怪就怪蒋家不懂礼数,怪就怪蒋家不把人当人。什么想尽孝心太过着急,都是借口。
沈榆点点头,皱着眉和林秋然道:“可是秋然姐,我卖的豆糕都送了去,可就说味道不一样。”
林秋然想,这么多点心师傅,就算一人做一样,碰也该碰到了,怎么还不成。
她问:“可具体说了是什么味道的?”
沈榆道:“只说有些酸味,上面还有点点,还说是多年之前吃过的。做点心也不能放醋呀……”
沈榆贴着林秋然的耳朵道:“我现在怀疑是多年之前家里没现在这么有钱的时候吃的,饿了许久,吃了放坏的豆糕。酸味是放坏的,黑点是发霉。饿急了吃什么都是好吃的,可我也不敢真放坏了再给端过去。”
这是沈榆唯一能想到的了,因为她卖豆糕,对豆糕还算了解。时间一长就这样,味道发酸,外表发霉。但这么多人看着,蒋家有钱,谁会拿放坏的点心给老太太吃。
再说了,人就吊着一口气,若是因为她做的豆糕吃死了,还得惹上官司。
别人估计也知道,但是不敢这样做。
沈榆犯愁,“秋然姐,你说要不做,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一直说就差一口气儿就差一口气,可是总不咽气,难道我们就在这儿一直等吗?”
那她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不然直接和蒋家人说吧……”
林秋然想,若真和沈榆说得一样,味道发酸,面上有点点,的确像是坏了的。可偏偏不能做坏的给端上去,蒋家儿女一片孝心,谁会容忍端坏的上去。
林秋然摇摇头,“若真是这样,你就算说了,恐怕他们也不会拿给老太太吃,还会羞于提起当年穷苦的日子,还会迁怒于你。”
林秋然忽然想到,她们只要做出差不多味道的就行了,她道:“你那日吃我做的馒头,细尝是不是也有一点酸味?”
那是发酵的味道,但不能说馒头坏了。
沈榆点了点头,“确实是。”
林秋然道:“霉点可以用桂花代替,年纪大了,若不细看,桂花和发霉也差不多。馒头我是用酒酿做的,咱们试试,一种直接做馅儿,另一种把酒酿混进豆糕里。先试试,不成再说不成的。”
沈榆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去煮豆子。”
蒋家泡了不少绿豆,不够再做一天的豆糕。
林秋然道:“我去问问这儿有没有酒酿,不行让人回家取份来。”
沈榆道:“行,但愿这次能行。”
赵大娘没听清二人说啥,但看两人忙,她就躲在了一边。就算听见她也不会管的。
林秋然也不知能不能成,但总得试试。蒋家是有米酒的,林秋然让沈榆尝了尝,沈榆还疑惑林秋然自己怎么不尝,林秋然摸了下肚子。
沈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林秋然在她眼里更像姐姐,聪明可靠,有些时候都会忘记她有孕在身。
沈榆尝过没酸之后,林秋然就开始做馅儿。
头一回做这个,配比多做了几种,豆子煮开去皮,一半混着酒酿,扣着模具再蒸熟。另一半把酒酿捣成浆,混着少许豆沙包成好,然后扣模具再上锅蒸熟。
每样豆馅儿里都混了桂花,桂花细小,若不细看,的确像是发霉的。
沈榆都不知道今天做了多少块豆糕了,这若不成,还得想办法。本来每日做豆糕就烦,还要被带过来做豆糕!
她咬着牙,这回做了两锅。
等蒸好之后管事过来拿,还问这是不是坏了,林秋然道:“点点是桂花,增添香味的。想着前些日子桂花时节,放到豆糕里面添一分滋味,并非坏了,管事也可以先尝尝。”
蒋家管事点了点头,端着点心出去,给老太太吃之前自然会有人提前尝过,没问题才会送到老太太面前。
东西送去,沈榆和林秋然只能等着。
蒋家的寿康院这些日子一直萦绕着一股药味,杨氏病了有些日子了,身子一直不好,脸色枯败,好似秋日的枯树。她清醒的时间不多,就惦记这口吃的,有时睡梦中还会念着豆糕。
整府的人都再寿康院守着,几个儿媳在这儿侍疾,除了药还会给杨氏喂参片,吊命用的。
几人不想杨氏带着遗憾离世。
今儿豆糕送来,杨氏闻着味道慢慢睁开眼睛,她和往日不同,往日她看了就摇头说不是,今儿却点了点头,“给我尝尝。”
蒋家大娘子扶着杨氏起来,杨氏靠在她怀里,她声音很轻,絮絮叨叨的,“当年逃荒,有两天没吃饭,是本家的太太从怀里掏出一包豆糕来,在那之后我就没有吃过比那更好吃的东西了。”
大娘子捻了一块儿喂给杨氏,杨氏咬了一口,眼角流出行泪,“是当年的味道。”
她似乎看见多年之前,也看见她母亲朝她招手,她伸出手去,最后手垂落在床上。
蒋家子孙跪了一地,各个痛哭流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管事也松了口气。就在这时,门房小厮过来,见这边跪了一地,也跟着跪下。
管事瞪了他一眼,“冒冒失失的。”
小厮:“管事,徐家二公子来了。说……他的人,在咱们府上。”
管事立马就想到请来了些人,难道是做豆糕的小娘子。可这边正是要紧的时候,管事不想打扰,想出去再说,但蒋家大爷已经问了,“怎么了?”
管事解释道:“不是请了些人给老太太做点心,这会儿还在厨房呢。大约里面有徐二公子的人,这会儿过来要人了。”
他道:“请得急,下人态度不太好,我一会儿好生把人送回去。”
蒋家大爷点点头,决定去见一见徐远珩。徐远珩和徐家大公子不同,手里握着徐家大部分产业,若是得罪了,对蒋家不好。
大爷吩咐管事好好把人送走,“别忘了给酬劳。”
管事嗯了一声,“大爷放心,小的定会给安排妥当。”
今日过来的都会补偿,还有做点心的,肯定不会少了银子。
蒋家大爷让兄弟几个照顾好这边,自己去前院见徐远珩。
厨房内,林秋然和沈榆坐着等。沈榆只祈祷这事快点过去,以往还想过撞大运,自己做的点心被有钱人家看上,如今只盼着平安出去。
沈榆不时看林秋然,林秋然有孕在身,却要和她在这儿受累。若不是她,孙氏和萧大石就不会来,林秋然也就不会来了。
林秋然现在是脑子空空,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害怕,怕真出什么事,怕像董小哥那样。
孙氏和萧大石估计在蒋家外面等着,在里面等着难熬,在外面什么都不知道,更难熬。
二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期间赵大娘来来回回走,嘴上没停过,一会儿骂蒋家丧良心,一会儿说自己受了牵累。
终于,她看见蒋家管事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我啥时候能走?”
管事道:“辛苦诸位跑一趟,一会儿就能走了,今日来的,一人给半两银子。”
他说完,看向沈榆和林秋然,“今日多谢二位,圆了我家老太太的心愿,这是谢礼。对了,谁认识徐家二公子……”
管事打算问问,一会儿直接给带过去。
沈榆摇摇头,林秋然也摇了摇头,二人看手里的荷包,沉甸甸的,蒋家给了一人五两银子,还多给了林秋然二两。
管事这会儿比谁都和善,“今日多谢,上午太着急,多有得罪,剩下的钱请林娘子帮忙转交于那四人。”
林秋然把银子收下,什么都没说。
二人从侧门走的,出了蒋家,沈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可算出来了,今儿真是吓死我了。”
还有上午董大哥被打的时候,她也吓得不轻。来的时候是上午,这会儿太阳都落山了,天色也暗了。
余晖染透整个西天,秋风吹过,沈榆后背发凉。二人在厨房待了一下午,真是度日如年。
林秋然也松了口气,她笑了笑,拍拍沈榆肩膀,“没事了,出来就好了。”
沈榆吸吸鼻子,回头看了眼蒋家高耸的院墙,在心里呸了一声,二人往外走,她扯扯林秋然的袖子,“哎,秋然姐,你看是孙大娘他们。”
孙氏他们从蒋家出来后一直没走,于婶儿和大虎也在这儿守着。因为林秋然才离开,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去。
于婶儿心揪了半天,他们是亲眼看见蒋府的下人打人的,那些人语气和善,可打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
孙氏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跑过来围着林秋然转了一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没为难你们吧!”
林秋然摇摇头,“没有,点心算是做出来了,还给了谢礼。于婶儿,这是给你们的,每个人都有。”
一人半两银子,于婶儿收下了。
林秋然:“东西我让董小哥送我家去了,过去拿吧。”
一行人往家赶,路过蒋家大门的时候,经过一辆马车。
林秋然没太注意,这边马车可太多了,但车上徐管事眼睛瞪大了,他怎么看到林娘子了,林娘子怎么跟孙大娘他们走的,可是……二公子还没出来呀。
还差两刻过酉时, 天色昏暗,徐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车夫坐在前头驾车,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照明, 道路宽敞平坦, 街上响起马蹄踩地的哒哒声。
徐管事跟着徐远珩在车内, 刚才徐远珩在蒋家待了片刻就出来了, 他在正厅等人的时候下人一丝不苟地上茶上点心,蒋家大爷来得很快, 他道:“人都已经走了,我也问过, 没有哪个认识二公子的, 二公子莫不是弄错了?时辰不早了,我母亲刚走,实在没空也没心情和二公子说这些。”
人真在, 不仅要好生带来, 还得跟徐远珩赔礼道歉,但厨房说没有,就不怪蒋家了。
蒋家大爷年逾四十,人长得富态, 虽然面色和善, 可话里阴阳徐远珩来得不是时候,他赶客道:“家中有丧事,今儿就不便招待二公子了。”
徐远珩明白, 林秋然大约已经走了,他道:“节哀,我明日再过来吊唁。”
他见蒋家大爷面上无甚悲痛,估计蒋家老太太离世没带什么遗憾。或许和林秋然有关, 或许无关。
徐远珩告辞回府,在车上忍不住想今日发生的事。
让林秋然等是他的意思,人虽被带走了,可只要用脑子想想就会知道,蒋家就算行事再张扬,也不可能抓这么多人一直不放。
蒋家最后不仅会把人放走,还会给一定酬劳做补偿。谁都知道老太太病了,他们自然不会把她的死,怪在被抓走的人身上。
林秋然却不听不顾,直接来了蒋家,徐远珩觉得她行事太过胆大冒失。
跟着的人说林秋然去了蒋家,徐远珩心里禁不住一紧,他怕林秋然真的一直留在蒋家,影响生意,所以就来了。
徐远珩头有些疼,林秋然胆大,若是这次她笃定自己能做出杨氏想吃的点心,也真是她做的点心,那还算她有点本事。倘若是觉得他回来了,想着有后路,那就说明她聪明,还敢赌。
毕竟徐远珩真的来了。
可惜没用得上他,如果是他赶到的时候恰好把林秋然一家带出来,还能算得上英雄救美。情谊难还,又能让林秋然心生感激,一举两得。
偏偏白跑一趟,林秋然还知道他回来了,如今两人有生意牵扯,若她知道他在余安,却不愿帮个小忙……指定有怨言。
觉得这事有点难办。
徐远珩换了个姿势,徐管事打起精神,“二公子。”
徐远珩低声吩咐:“香料不必急,今日林家也受了惊吓,可以多宽限几日。如今天冷,问问林秋然要不要铺子,若是需要,租金可以便宜两成。”
徐管事点点头,说便宜两成,可估计便宜个三成,二公子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个他可以自己把握。
二公子一从蒋家出来他就说了林秋然已经走了的事儿,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嘴了,总觉得说完之后,二公子并没有很高兴。估计真如他所料,俩人根本没碰上,阴差阳错就差了那么会儿,蒋家就放人了。
要是晚一点多好。
徐远珩说的这些东西在徐管事眼中更像补偿,不过转念一想,做生意本该如此,本来也是为了让林秋然做不完才缩短时间,如今不过是正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