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替身后飞升了by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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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废寝忘食,恨不能几日就将藏书阁一层的所有典籍都看完的架势,又引来不少天字班弟子们的嘲笑。
这一日,沐扶云赶在藏书阁落锁封闭前出来,踏着星光回去的时候,恰好遇见好几名结伴到剑台练剑的天字班弟子。
这些人看见她,不约而同就是一阵窃笑。
“又是她,装模作样,也不知给谁看呢。”
“也不一定是装的,毕竟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文试了,大约是在临阵磨枪吧。”
“现在勤勉有什么用?咱们花了近四年,才将藏书阁一层的书看完大半,她难道想花两个月就看完?”
“没准人家还真是这么想的,我听说,她看的不少都是进阶区的典籍呢,连展瑶也是今年才开始看的。”
又是一阵哄笑。
“别理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徐怀岩瞪了那几人一眼后,走到沐扶云的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沐扶云脑中正想着刚才翻完的那几册典籍,根本没留意那些人说了什么。
听了徐怀岩的话,回头看了看,对上几道嘲笑的目光,情绪没什么波动。
“徐师兄,谢谢你。别人的话,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随他们说。”
徐怀岩望着她昂首坦然的样子,目中露出敬意,道:“他们其实就是嫉妒沐师妹你罢了,四年前,我们都是在大比之中过关斩将,才进了外门,如今见你直接就进来了,总有人心生不满。”
吹着夜风,沐扶云觉得舒服极了,转头问他:“徐师兄呢,也嫉妒我,对我不满吗?”
徐怀岩想了想,反问:“沐师妹会嫉妒你的姐姐,对她不满吗?”
沐扶云答得不假思索:“不嫉妒,但的确对她不满。”
她这是代从前的那个沐扶云回答的。
徐怀岩原本的那句“我也是”就这么生生憋了回去。
他讪笑一声,挠挠脑袋道:“那我和沐师妹有一点不一样,我不嫉妒,也没有不满。”
“失望吗?我没有师兄你想象的那么好。”沐扶云将颊边一缕飘散的发丝别到耳后,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山道旁的竹林里一闪而过的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夜色中,只能看清他半张模糊的脸。
沐扶云的脚步有一丝迟滞。
若没看错,那小道童正是有时跟在宋星河身后的那一个。
这附近没有别人,她不觉得那小道童偷偷跟的人是徐怀岩,那就只有她自己了。
八成是听说了她进入外门班的事,和楚烨一样心存戒备,生怕她惹是生非,给沐扶月抹黑。
“没什么失望的。”
徐怀岩的话将她拉回神。
“我不是沐师妹你,不知你从前经历过什么,没资格对你和沐师姐的事指手画脚。”
“徐师兄,”沐扶云忽然停住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徐怀岩,“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徐怀岩下意识站直身子,忐忑道:“师妹请说。”
“风伴流云剑,第十三招的那一下向右下方划剑的动作,师兄你的剑锋甩出右侧偏多了一寸,未能即时收束,会影响下一招的衔接。”
这段日子,沐扶云上课自由练习时,除了自己演练,还会格外留意其他弟子的情况。
她不通剑道,对她来说,练剑应当和炼器一样,精确地控制剑锋的角度和灵力,才能在对招中发挥出每套剑法的最佳效果。
看其他弟子练剑对招时,她就在寻找每一招每一式的角度。有时,一星半点的偏差,都会成为影响胜负的决定因素。
“啊?”徐怀岩愣住,面上闪过茫然和困惑,却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我记下了,以前从没注意过这样的细节,明日练剑时,试着改一改。”
沐扶云点头,转身继续朝山上行去,见徐怀岩又跟了上来,提醒道:“徐师兄,这是上山的路。”
外门弟子居住的青庐在山脚处。
徐怀岩脸一红,恍然回神,从自己的芥子袋中翻出一张书单来:“我看沐师妹这几日读书很是勤勉,应当是在为接下来的文试作准备。这是我这几日整理的书单,里头列了二十册重要典籍,都是外门班这几年的课业里着重讲解过的,想必能有些用。”
沐扶云接过书单,从上至下扫了一眼,发现里头有十四本自己都已经看过了。
“多谢师兄,我会将这上面的书都看完的。”
回到草舍后,沐扶云没有像前几日一样,打坐调息完就直接埋首典籍之中。
数日下来的毫无头绪,让她感到了几分压力。
时间紧迫,得在半月期到之前,解决她的炉鼎体质。即便无法彻底扭转,也要找到疏解、压制的法子。
找不到“线索,她只能重新回想那日在潭水中缓解的情形。
潭水的寒冷起初是有效的。只是她体内那股火太过罡猛,在残留的纯火灵气加持下,很快就抵过了水的寒意。
而那名前辈给她吃的丹药,则只是强行压住了那股烈火。
还是应当将那股邪火发散出去才好。
她思索着是否该趁下次见到那位前辈的时候,再向他求教一番,目光就瞥见了一旁的那套《天衍图鉴》。
这套书,她还没看过呢,明明是最基础的典籍,却一直被她忽略了。
她想了想,很快从第一册开始,一页一页翻看过去。
这是介绍天衍宗的历代变迁,以及宗门内各峰从上至下的建筑、特点等等的书,总共五册。
翻到第三册第七页的时候,沐扶云的目光忽然顿住了。
这上面画着一个被碧青的玉台围在正中的四四方方的小水潭,看上面的标注,应当只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千年寒潭,可灭六丁神火。”
六丁神火是丹道中最为强劲的灵火,唯有渡劫期大能才能用灵力持续燃出这样的火焰。
能灭六丁神火的水,应当比普通的水和冰雪都有用吧?
沐扶云立刻顺着底下的小字找寻这方寒潭的位置。
只见下面写着六个字:
浮日峰,山溟居。
那是宋星河的住处啊。

第9章 传讯
天衍宗位于大陆东端,作为和南端的无定宗、中土的太虚门并成为三大宗门之一的剑宗,占据了东端土地上最为宝贵的一片山脉。
照图鉴中所言,这里的山脉连绵起伏,峰峰掩映,灵气充裕,最易感受到天地日月间的精华,滋养出了许多适合修士修炼的天然地形优势。
尤其掌门齐元白和他的弟子们所在的这座浮日峰,最是优越。
归藏殿中,几乎每一处单独的居所,都有些特殊之处。
例如楚烨的溪照阁中,有能替修士挡去部分雷劫的消雷石阵,宋星河的山溟居则有千年寒潭。
这大概也算是掌门亲传弟子能得到的额外优待了。
沐扶云忽然觉得,那位前辈让她去取这套《天衍图鉴》,也许根本不是他有用处,而是在给她指明方向。
他若真是哪位常年隐居闭关在山中的大能,必然对这些了如指掌,没道理还要翻阅这样的书。
感激之余,她开始思考怎么把宋星河拉入伙。
其实倒也不用怎么费尽心机,这傻孩子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收起面前摊开的图鉴,拿出传讯玉牌,给宋星河递了句话。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啊,何必拐弯抹角。”
玉牌还没放下,上面便亮起一束淡淡的光,是宋星河回话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沐扶云扫一眼玉牌上的字迹,几乎都能想象到宋星河被揭穿偷偷派人打探她的消息后,气急败坏,矢口否认的样子。
她没急着回复,而是放下玉牌,开始打坐调息,试着让灵力在经脉中运转。
灵力转过大小曲折的经脉时,仍然滞涩不已,但与先前相比,多了一种稍稍浓郁的感觉。
可见,这段日子的修炼,成效已越来越明显,想必下一次去完溪照阁,她就能从停滞了四年的炼气前期突破了。
待灵气在体内转满一个小周天,沐扶云才慢慢睁开双眼。
被搁在一旁的玉牌上仍然亮着淡淡的光,她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意料之中的笑意。
还是宋星河传来的话,距离他上一句话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工夫。
“你别多想,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能让大师兄破例,允许你进外门班。”
沐扶云想了想,给他回话:“三日后,你可以亲自去溪照阁问问你的楚大师兄。”
将这句话传出去后,她便将传讯玉牌收了起来,不再关注。
另一边,在山溟居中的宋星河无心打坐,捏着玉牌在屋里来回踱步。
小道童站在屋外的柱子后面,怯怯看着他,不敢吭声。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明日——”
宋星河摆摆手,示意小道童下去,正想像前几日一样,吩咐他明日继续留意沐扶云的动向,尤其要关注她与楚烨之间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一低头看到手里没有动静的玉牌,又觉得烦闷不已。
小道童抱着柱子,挺起胸膛,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吩咐。
宋星河扬在半空中的手僵了片刻,最终猛地落下,有点泄气道:“算了,明日不用去了。”
小道童方才得知自己被沐扶云发现了,正有些难过,此刻得知自己明日不用再去做坏事了,顿时如释重负,撒着欢儿跑了。
留下宋星河一个人在屋里,捏着玉牌心神不宁。
他本来只后悔自己没忍住,主动承认了派人打探沐扶云的消息,可是,看到她方才回过来的话,他又忍不住怀疑,难道大师兄真的和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下,他很想直接飞去她住的那间草舍,当面警告她,不要耍心机,动自己不该动的歪心思。
若不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她那种人,根本没资格踏进天衍宗一步,更不用说进入外门了。
但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闲吗?谁有空天天盯着你。”他思来想去,传了这么两句过去。
刚传过去,就又后悔了,忐忑地等着对面的回应。
可是一刻、两刻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玉牌亮了又亮,却都不是来自她的讯息。
宋星河耐心耗尽,将玉牌往榻上一丢,拎起白虹剑,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原本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就落满了碎叶竹枝。
接下来两日,沐扶云照常跟着甲班的弟子们上课、练剑。
临近考核,教习们大多不再一直讲课,而是将大把的时间留给弟子们自己参悟。
沐扶云恰好将这些时间都用在翻阅典籍上。
她看书一如既往地快,一页页翻过去,只花别人小半的时间,就能将一本书读完。
常人读书,总还要多读几遍,反复揣摩,方能领会其中奥义。
可她翻完后,便将书搁到一旁,再也不动一下。
落在旁人眼里,只当她囫囵吞枣,根本没有参悟典籍中的门道,看了也是白看。
就连徐怀岩有时也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真的把书上的内容看进去。
好在她也不是一直闷头看,下课的时候,偶尔也会问他一两个刚刚看过的书中留下的问题。
他耐心解答之余,终于放下心来,不久后的文试,她应当能通过吧。
更需要担心的,还是她的剑术。
自由练剑的时候,沐扶云依旧独自一人在竹林边练习剑式。
这段日子以来,她通过观察其他弟子的对招,和自己的不断演练,已找到了风伴流云剑每一招的关键所在。
自然没人愿意和她过招。
她只有炼气前期的境界,在整个甲班,再找不出第二个。境界上的碾压,意味着不论招式练得如何,都会被以绝对的实力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说第一日还有不少人好奇她的真实水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渐渐在心里对她下了定论——果然和传言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毫无修仙的天赋。
再没人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只有徐怀岩会多问她两句。然而沐扶云总是回以“不用担心”这样的话,让他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他总觉得沐扶云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聪明,但到底根基薄弱,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很难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超越其他人。
那天她提到的风伴流云剑第十三招剑锋偏右的细节,他一直记在心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改了改,暂时还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直到这天,他决定在对招中试一试。
趁着吴教习带甲班弟子们到剑台练剑时,他主动挑战了周素,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小胜对方。
周素不以为意,冲他一抱拳后,便跳下台去。
两人原本实力旗鼓相当,过去几次对招中,胜负各半,一次的结果不代表什么。
可是徐怀岩却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他胜在用风伴流云剑第十三招对周素的出玄剑第五式以后,正是剑锋少偏移的那一寸争取到了一丝先机,才让他在下一招险胜。
他站在台上,
低头看看握在手里的剑,抬头望向竹林边,正想向沐扶云露出兴奋的笑容,却忽然发现,她正和展瑶对招。
说是对招,其实根本就是单方面碾压。
展瑶的实力比沐扶云强了太多,几乎连招式都不用思考,直接释放灵力,就将沐扶云压得四肢迟缓,接不了招。
才不过四招,展瑶的剑已经轻而易举地挑掉了沐扶云的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胜负已见分晓。
周遭才聚拢过来观战的弟子们觉得十分扫兴。
“才一眨眼工夫就结束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还想好好看看展瑶的实力呢,谁让沐扶云这么弱,连给展瑶施展的空间都没有。”
徐怀岩心头一跳,连忙下了剑台,奔至竹林边,将沐扶云从剑锋下拉回来:“沐师妹,你还好吧?”
沐扶云慢慢站直身子,伸手拍了拍才从压力的窒息中恢复过来的胸口,刚想说没事,对面还没收剑的展瑶就先劈头盖脸一通质问。
“沐扶云,你怎么回事,练了这么多天,一点进步也没有!”
沐扶云诧异道:“展师姐,我觉得我的剑法还是有一点进步的。”
“……”展瑶一顿,没想到她如此大言不惭,瞥见一旁生气地瞪着自己的徐怀岩,怒道:“这也能叫进步?你要是能把成日里动在这些男人身上的歪心思放到修炼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炼气前期!沐扶云,你这样,根本没资格留在宗门!”
“师姐说得有道理。”沐扶云点点头,很是赞同,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的确会在考核中被淘汰。
“你!”展瑶恨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猛地收剑入鞘,留下一句“无药可救”后,便转身走了。
她那两个跟班许莲和周素各自瞪了沐扶云一眼后,赶紧跟上。
其他弟子见没什么可看的,也四散而去,留下徐怀岩还站在沐扶云的身旁。
“沐师妹,你别着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很快有更大的进步的。”
徐怀岩觉得自己已经替沐扶云被展瑶激出了几分斗志,想到自己方才的小胜,对沐扶云充满了期待。
沐扶云吃力地拾起自己被打落在地上的剑,慢慢收回剑鞘中:“借师兄吉言。”希望今晚就能进阶。
竹林之上,楚烨踏着剑悬停在半空中,淡青色的道袍与茂密枝叶互相掩映,融为一体。
与沐扶云约好的半月之期就是今日,他从山门外办完事,赶回宗门,御剑上山时经过青庐,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
方才的一切已被他尽收眼底。
半个月过去,她果然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弱——弱得让人讨厌。

下半晌过半,一日的功课已然结束。
沐扶云在竹林边打坐调息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感觉全身上下再没有不适感,方起身离开青庐,朝着溪照阁的方向行去。
今日是用到楚烨的日子,她不想在无谓的事上损失太多灵力,所以方才展瑶骤然发难的时候,她克制着自己没有用灵力,仅以招式与之相对。
和展瑶之间差了整整三阶,若全力以赴,也许能多撑一段时间,不至于输得如此干脆,但这样一来,剑式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以至于她看起来被全程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哪怕那打出去的四招,她都用了最佳的应对方式。
沐扶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有些可惜,浪费了比剑的机会。
对于眼下这个阶段而言,展瑶是最好的比剑对手。
溪照阁位于归藏殿之西,沐扶云沿着上次的路线行进,经过归藏殿旁的一条小道时,眼角余光略过北面森森的树影时,见到一抹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的嘴角悄然扬了一下。
宋星河果然被她的那句话引来了。
他的修为虽比楚烨略逊一筹,却也已是金丹前期,要在炼气前期的她面前隐匿行迹,简直易如反掌,这般轻易让她发现,实在有些刻意。
她偏不如他的意,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脚步不停地继续前行。
溪照阁正门的结界没有开启,沐扶云径直进入,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这一次,楚烨没有在屋里等她,而是一个人盘坐在院中的草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看起来十分古旧的书,也不知里头写了什么深奥的道法,看得他眉宇间浮着一抹躁意。
明明知道沐扶云已经进来,却仍然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连眼皮也没掀一下,直到沐扶云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手里的书卷抽出来,丢到一旁,才引得他皱着眉抬起头。
“你父母没教过你‘懂礼貌’这三个字怎么写吗?”
沐扶云的目光从书页中“归元生魂”几个泛黄云开的字上扫过:“没教过。”
楚烨冷笑:“没教过,为什么月儿就那么谦逊有礼?”
他心目中的沐扶月,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来到天衍宗,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保持着让人心疼的天真与韧性,对所有人都微笑以待。
沐扶云平静道:“当然是因为爹娘只教她。”
她说的是实话,沐扶月是姐姐,是爹娘亲自教养长大的,而她这个妹妹,从出生起,就一直是姐姐“照看”的。
爹娘替姐姐料理好一切,对姐姐十分“放心”,自然而然忽略了妹妹。
妹妹不甘心被忽视,总是做一些惹人生气的事,以引起爹娘的注意,可每每换来的,总是姐姐愧疚的哭泣,和爹娘不耐烦的责骂。
懂礼貌这种事,爹娘当然没真正教过她——除非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也算“教”。
楚烨皱眉顿了顿,随即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沐扶云耸耸肩:“随你。”
不知怎的,楚烨觉得自己平日里常被同门夸赞“和善”的脾气,在她面前总是很难克制。
“坐下,不要浪费时间。”
他冷冷命令,挥挥手,升起四周结界,从袖中取出那只用来收集鲜血的白玉瓷瓶,“咚”的一声搁在榻边的案几上。
沐扶云二话不说,解下外袍,穿着素白的里衣,挺直脊背在榻上盘腿坐下。
楚烨望着眼前的单薄背影,莫名有点恼怒。
在天衍宗已满半月,她看上去却似比来的时候更清瘦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天衍宗亏待了她。
这副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的。
他负着气,运转灵力,却因为上次的事,不敢贸然输出太过强大的灵力,只能将灵力化作丝丝缕缕的状态,缓慢地自手掌间穿透那层衣物,逼入她背后的经脉中。
这一次,他能感觉到,经脉之间的滞涩感,似乎比先前微微减轻了些,如同才自经过烈火烧灼过的银针一般的灵力,被缓慢地推入更深的地方。
“要是受不了,没必要一直忍着。”楚烨冷眼看着她挺得笔直的后背,“这样不会让人高看你一眼,只是徒增笑话。”
沐扶云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专注于接纳那股让她疼痛、灼烧的灵力,最大限度地调整气息,任由发烫的脸颊边不断落下大颗的汗珠。
楚烨感到自己一剑划进了水中,看不到一点皮开肉绽,反而被水牵绊了剑意。
他抿紧唇,咬着牙关不再说话。
半个多时辰后,沐扶云感到丹田之中出现一股新融成的灵力,在气息的运转下蠢蠢欲动。
“够了。”
她睁开双眼,眼角因为浑身的热度而微微泛红,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被抽去了大半力气,上半身朝前倾斜,双手撑在榻上,深深地喘息。
楚烨的眼神从她身上飞快略过,随即看向庭中屹立的松柏,背对着她整理衣摆,沉声道:“血。”
沐扶云刺破指尖,让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流淌入白玉瓷瓶中。
“学剑,不能只学招式,不用灵力,这样一辈子也学不会。”不知怎的,他没头没尾冒出了这么一句。
沐扶云挑眉,没接话。
“好了,大师兄不妨验一验,以免过后再生纷争。”
瓷瓶被递至面前,楚烨伸手去接,指尖刚刚触碰到瓷瓶时,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震动,紧接着,那里的结界就被一道带着白虹的凌厉剑意自外劈开。
“你们在做什么!”宋星河生生闯过正门外的结界,一身肃杀地看着院中的二人,愤怒地质问,“这样对得起师姐吗!”
沐扶云低头看看自
己的样子,只穿了里衣,虽然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可绯红的肌肤和湿润的汗珠,以及有些虚浮的脚步,的确很容易让人误解。
不过,她没有义务解释,只是松开手,后退一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原本就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的师兄弟。
“你在胡说什么。”
楚烨皱眉看着骤然闯入,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宋星河,回以云淡风轻的态度。
他是宗门大师兄,平日行事稳重,一向觉得宋星河虽然资质出众,小小年纪就已结丹,可心性却很不成熟,总是跟在沐扶月的身后,在她亲近他这个大师兄的时候,十分幼稚地从中作梗。
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宋星河这样的小心思,越是看不上,就越是要拿出大师兄的胸怀和气度来。
“我胡说?”宋星河气笑了,白虹剑的剑锋朝旁边一划,指向沐扶云,在空气中带出一阵不小的波动,“那师兄倒是说说,为何她会在此!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院子里这么久,都做了些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说着,白净的脸颊微微涨红,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有别的缘故。
沐扶云冲他无辜地笑笑,转身拾起自己的道袍穿上,耐心地整理着。
宋星河更生气了,握在手里的剑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劈去,顿时将三丈外一块二人合抱的巨石生生劈成两半。
楚烨沉下脸,警告道:“师弟,你贸然闯入我的院中,我尚未追究,如今又这般放肆,实在有违宗门尊师重道、长幼有序的规矩,若再不收敛,我自当送你去戒律堂领罚。”
“少拿师兄的架子来压我!”宋星河握着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我只问你,师姐才走了几个月,你就迫不及待和、和这种人——”
他的剑锋再次指向沐扶云,一层层灵力从周遭散逸出来,有种锋锐逼人的气势。
“——苟且!你对师姐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吗!”
沐扶云觉得他的质问尖锐极了,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暗暗鼓掌。
看啊,他们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在该懂的时候才懂——很快,他也要装不懂了。
楚烨眼底闪过暗芒,也有些忍无可忍:“我说了,别胡说。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在帮她疏通体内经脉而已。”
宋星河一愣,无法相信他的话:“师兄,我没那么好骗!为何要帮她?这么多年来,她对师姐从没有过好脸色,凭什么在师姐死后,就能得到师兄这样的优待?”
“楚大师兄,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一直没说话的沐扶云忽然开口,成功引起宋星河的再次警惕。
“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
楚烨转头看她一眼,轻嗤一声:“看来,他身上也有你要利用的目标。也罢,告诉他也无妨,两个人一起,兴许能让你献出更多血。”
宋星河听着他们两的话,越发警惕,半点不肯放下手中的剑。
楚烨不介意他的剑锋,冲他走近一步,扬了扬手里的白玉瓷瓶,道:“你问我为何帮她,当然是因为我想要她的血,想知道更多,就跟我去后堂看看,我不信你会不心动。”
他说完,挥手撤掉结界,率先御剑而去。
宋星河犹豫一瞬,就要跟上,却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充满警告意味地看向沐扶云。
沐扶云已收拾好衣袍,对上他的视线,自然道:“我在山溟居等你。”
那轻松的表情,仿佛笃定他很快就会像楚烨一样,乖乖听她的话。

第11章 进阶
山溟居距离溪照阁不算太远,只穿过一片疏林,走下一处缓坡,绕至山峰的另一侧便到了。
沐扶云慢悠悠走过去,迎面遇上那个前几日偷偷跟着她,名叫云生的小道童。
云生正坐在石阶上,低着头专心地剥莲蓬。
“好吃吗?”
她看看天色,估摸着宋星河大约还要纠结一阵子才会回来,干脆在云生身旁坐下。
云生吓了一跳,抬头呆呆看着她,手里一颗才拨出来的翠绿的莲子咕噜噜滚到地上。
沐扶云笑了声,弯腰拾起地上的莲子,剥开外面那层外壳,将里头米白的莲子送进口中。
清甜芬芳,鲜脆可口,教人唇齿留香。
“味道不错。”她点头认真地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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