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珠放缓呼吸,走到保险柜前。
今夜医师们都不在,护士贪懒,如无必要是绝不会进来的,于她而言,是很好的时机。
小珠循着偷看到的密码按开保险柜。
节能灯下,药瓶泛着幽蓝的光,老旧的通风扇在头顶嗡嗡地转动。小珠方才在外面无尽地紧张,真的到了这里,却又变得很平静。
她取出一瓶溶液,滴进离心管,在心里把分子式默背一遍,以求保险,又从包里把厚厚的笔记拿出来确认。
一切都确认无误,小珠从保险柜里取出几种药剂,精准地混合在一起,低头看腕表。
玻璃器皿中药液按照预想的方式相互作用,直至反应平息。
接着又另外配了几支紫色的药剂。
等待一切完成,小珠缓慢地眨眼,戴上手套。
从后门走出去,在角落里的烂墙根边停下。
拂开一堆枯草,露出底下藏着的一个小笼子。
笼中关着一只灰鼠,黑色的豆子一样的眼睛盯着人瞧,很小的爪子立在身前。
救助站附近的猫经常能抓到一些老鼠或昆虫,不饿的时候并不会急着吃。
前两天有猫把这只老鼠按在爪子底下扑玩,被小珠看见了,从猫爪中夺过来了这只战利品,用粮食和水喂了两天,它就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小珠把笼子用毛巾包起来,提到室内桌面上。
老鼠被晃动,挣扎着吱吱叫起来,小珠关紧门窗,拿出自己的手机放在台上,打开音乐软件,放了一个最嘈杂的歌单、盖住室内的声音。
然后精准地捏住老鼠的背部,把刚刚提取出来的□□溶解物注射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
中途手机音乐声忽然停了,被打进来的电话干扰中断。
屏幕上显示着霍临的手机号码,小珠看了几秒,伸手挂断。
然后霍临的短信不断跳出来。
小珠呼吸乱了两秒,便又恢复寻常。她伸手把手机按了通知静音,并翻过来向下,把媒体音量开到最大。
笼中的老鼠已至癫狂,在铁笼里疯狂扑腾,发出刺耳的尖叫。
小珠把一支紫色的液体吸入针管,加厚了几层手套,从老鼠的背上按下去,缓缓推入。
两秒后,老鼠已不受控制,力大无穷地挣脱了小珠的掌控,钻出了笼门,掉到了地上。
小珠踩住了它,让它挣扎了几秒,确认它的状态,又推入一支紫色药剂,很快,老鼠眼珠突出,兴奋到痛苦,在地板上到处冲撞,用牙齿啃噬一切能碰到的事物。
小珠放开它,小心地站到了凳子上,看着它在柜子底下四处逃窜,身后拖着一串湿痕,不知道是蹭上的,还是它流的血。
小珠心里跟着腕表数秒数。
五秒之后,那只老鼠死在角落里。
小珠慢慢地走过去,高跟鞋底在地板上滴滴答答。
音乐还在身后响,她蹲下来,看了那只老鼠好一会儿。
许久后,小珠站起身,用防菌袋把老鼠的尸体包起来放回笼中,在断墙边挖了个深深的坑埋下去。
再返回室内,把手机、桌面、地板,全都完成消毒,擦掉了保险柜密码箱上的指纹。
把这些全部做完,小珠在水龙头下把手洗了近十遍。
她抬起眼,看镜中的自己,已经觉得十分陌生。
小珠收回目光,回避地低着头,按亮手机。
霍临的信息占满了屏幕,她用湿
漉漉的食指一条条往下滑。
他说给她带了栗子蛋糕,冰冰的糯糯的,但有点担心回到家里以后蛋糕会化掉。
他说晚上会早点回来,问她现在在干什么,晚上吃了什么,她久久没回,他不甘心地发来一串“小珠”,好像发得够多就会被理睬。
然后短信界面安静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才有新消息,他说刚开完会,因为没收到她的回复所以脑海里一直在想她,开会发言时差点说错话。
小珠慢慢地站稳站直了,重新挺起了脊背。
她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这些,于是把霍临的文字看了好几遍。
然后发消息过去,告诉他,刚刚忙得接不了电话,问他是不是顺路,现在可不可以来接她回家。
第44章
小珠一句“能来接我吗”把霍临弄得头都有点晕掉了,发来几个感叹号叫她稍等一会儿,他马上就能到。
这段时间小珠简直比他还要忙碌,早出晚归,电话也时常没有办法及时回复,原先早午晚三餐里,每天至少还能一起吃上一顿饭,但现在已经连续好几天只有睡前才能见上一面了。
霍临已经习惯了只要他结束工作小珠就能在眼前的日子,有点接受不了回到公馆看不到小珠。
因此提出过几次要亲自每天接小珠“下班”,可是都被她拒绝,说是不能被妙论看到他们在一起,否则会立刻暴露她的目的,显得太有功利心,无法再实现结识她的目的。
霍临好像被变成了什么偷偷摸摸的人,不是很高兴,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小珠对这种游戏好像很热衷。
霍临接到小珠时,她在路边等了应该有一会儿了,双手在身前提着包,长发垂在胸口,低头盯地上的虫子,像个很乖很乖的女学生。
看到车开过来,小珠挥挥手,被霍临打开车门拉进去。
今天天气很闷热,小珠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已经额头脖子上全是细细的汗了,霍临把她拉进来坐在自己腿上,盯着她汗津津的颈窝瞧。
她皮肤天生很白,原先在外面跑得看不出来,只觉得清秀,现在养了两个月变得白皙鲜嫩,出汗像花瓣沁出露珠,她身上覆着汗水,皮肤就会变得凉凉的,每次霍临压着滑溜溜的她时都会想到,原来这就是冰肌玉骨。
趁她低头整理包包,霍临扶在她背后的手移上去,在她脖颈上面蹭了一下,拇指上沾了几颗她的汗珠,抹在嘴上尝了尝。
甜的,当然汗水不可能是甜的,但就是甜的。
小珠被碰了一下,于是偏头看他,并不知道他干了坏事,只看到他漾着温暖池水的眼神。
小珠是真的很累了,她看了霍临一会儿,没有急着从他身上挪下来,反而矮下身子靠了过去,在霍临的颈窝里躺下来。
他的身体和他的眼神一样温暖,是可以给小珠供暖的热源,即便现在是夏天。
感觉到她软软的脸蛋贴在自己身上,霍临心里像被预热好的熨烫机平平整整地熨压过一遍。
手心顺着小珠脊背往下抚,趁机给她洗.脑:“我接你回家比司机接你回家要好,对吧?”
小珠正靠在他身上聆听他的脉搏声,结果听见这个无聊的问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懒懒地垂下,“都是司机在开车,有什么区别。”
霍临歪着脑袋道:“没区别?”
他像禽类啄食,低下头很快速地在她的嘴上啾了一下,又含住了用力吮了一口才放开,又问:“没区别?”
小珠来不及回话,被他啾了好几下,嘴唇又麻又热,小珠被弄懵了,反应过来就气得用一只手背挡着嘴,另一只手捏成拳沉默地用力锤他,因为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在,小珠只是用力打他,怎么也不肯出声。
小珠力气不小,其实锤得有点疼,但霍临油盐不进,还要低头来亲,小珠只能生气地推开他,并且把挡板拉上去。
霍临看了一眼,居然嘲笑她:“你比喝醉时爱面子很多。”
小珠用力翻他白眼,但还是被抓过去亲了很久。
回到公馆时嘴都微微肿了,小珠抢先几步离他几米远,快速进了房间关上浴室门,宣布今天她要先征用浴室,让霍临只能在外面等着。
霍临噙着微笑说好。
小珠浸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明明可以去自己的房间洗,为什么这么习惯地进了霍临的房间,还要叫霍临在外面等她?
小珠放掉浴缸水之后又冲了个澡,用毛巾搭着头发,换上睡裙走出来。
霍临在小茶几前坐着,拿着她的梳子在摆弄,小珠看他一眼,从他身后绕过去,想就这样溜走。
但是,“站住”,被霍临从镜子里看见了。
小珠稍顿,脚下溜得更快,但霍临迈着长腿两步就拦上来,挡住去路。
小珠抖了一下,想从旁边钻过去,看穿她意图的霍临也跟着往旁边迈步。两个人在不算狭窄的过道里来来回回,仿佛在跳什么舞步。
“想跑哪儿去。”霍临低沉地质问,看她耳尖红彤彤的,板着小脸,眉毛也皱起来。
就知道她反应过来以后会害羞,一害羞就会生气。
真是只不好惹的小羊。
霍临哼哼两声,扳住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往椅子上面推,按着她坐下:“洗完澡要先吹头发。”
霍临个子高大,吹风机在他手里拿着像个玩具似的,他梳着小珠的长发,慢慢地帮她吹干。
上个礼拜他替小珠吹头的时候还时不时会缠在手指上扯断几根,现在已经基本不会了,技术实在有很大的提升。
霍临吹着吹着,长指忍不住埋进她头发里,再从洗得清爽顺滑、瀑布一样的长发里穿出来,低头仔细看了自己手上,没有一根多余的头发,于是很得意,把手伸到小珠面前去炫耀:“你看,你不掉毛了。”
小珠从镜子里森森地盯着他,霍临才一边哼歌,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
等到把头发吹干,这只小羊的毛也已经给摸顺了,不再凶巴巴地瞪他,也不闹着要跑,又开始贴在他掌心里,想睡觉的样子。
霍临托着她的脸,半蹲下来看着她,声调又轻又柔:“怎么累成这样。抱你上床睡觉去吧?”
小珠推开他,摇头:“不,我自己去。”说完勉强站起来,走了两步,扑倒在霍临的床上,有点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侧躺下来,咸鱼一样地歪倒在枕头上,摸出手机打游戏。
霍临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进浴室去洗澡。
小珠一边打消消乐,一边听浴室里传来的霍临冲澡的哗哗水声,隔着墙体和玻璃门,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像催眠的白噪音。
手机不小心从手里滑落下去,小珠也没去捡,愣愣地盯着虚空发呆,不自觉地在想刚刚霍临哼的到底是什么歌。
好像有点熟悉,但是应该没听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他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的配乐,但霍临哼得完全跑调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珠就在流水的白噪音里,挨着柔软的枕头睡着了。
霍临赤着上半身走出来时,看到她像只小虾米窝在那里,睡裙下的两条小腿搭在柔白的床单上,如珠如玉的颜色。霍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凉凉的,滑滑的。
小珠睡觉很安静,但因为嘴唇圆嘟嘟的,闭着眼就像是索吻的样子。
霍临因此认为她睡觉很不安分,无时无刻不引.诱着人。
不过他也承认,这种认知可能主要是源于他的想象,与小珠无关,是他的躯体从坐到小珠身边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擅自脱离掌控,迅速升温。
霍临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小腿,就这样对静静睡着的人居高临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俯身在她嘴唇上轻轻地吮吻。
她像一块凉凉的甜糕,很清新的口感,中国人对甜品最佳的
赞誉就是“不那么甜”,她就是这样,非常能取悦他的味蕾,可以吃很多口,吃很久,都不会腻。
小珠喜欢他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吧,至少,没有那么肯定。
每次拥抱他的时候,她总是会泄露出献祭的神情,像一只纵身跳进虎口的羊。
可是那又怎样呢,她至少也并不排斥他,不是吗。她会在他的温度下变得柔软,潮湿,馥郁,会被他占有到崩溃尖叫,这和喜欢的差别很大吗?
只要小珠在他的领域之内,她就会像现在这样一天天地逐渐习惯他、依赖他,在他手心里休息,爬到他的床上来,进入最安稳的梦乡。她总有一天会把这些当成喜欢的。
霍临在这之前每一年的精神和体能测试都是最上等,完美无缺,健康得超标,但有了不喜欢他的小珠以后,他很轻松简单地成为了一个变.态。
霍临都不知道要怎么喜欢小珠才好,他想亲吻她的嘴唇,又想抚.摸她的全身,但又想看她安静地睡觉,还想被她拥抱和拥有。
最后霍临没有打扰她,没有碰触她,近乎渴求地跪在一旁,紧紧握住自己,呼吸着她呼吸的气息,以疯狂急促的韵律,终于打湿在他自己手心里。
霍临侧躺下来,紧紧盯着小珠,她如果睁开眼一定会被吓到,但他现在很幸福。
他存在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必须要拥有的人。
如果他记忆空白时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别人,他会展示自己的礼貌,但是从看到小珠的那一刻起,他就遵从本能,做鬼一样地缠上了小珠,这是直觉为他做的选择。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只是有钱的霍临,他本来可以有和小珠健康明朗地相爱的机会,但他现在也并不能抱怨。
霍临用湿巾把手擦干净,又亲了一下小珠的脸蛋,低声说了“晚安”,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小珠会适应中国吗?
他必须要先把她送回去,但是又有太多需要向她说明却又不能说明的事情。
她一个人到了那里肯定会茫然无措,说不定会比现在更恨这个欺骗了她的霍临。
霍临一边幸福一边惴惴,睡到一半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小珠的手,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才平稳地闭上了眼。
凌晨四点半,小珠从噩梦中惊醒。
被她杀死的那只老鼠瞪着豆子一样的黑眼珠在梦里贴脸瞧着她,两只前爪立在胸前,长而肮脏的牙一耸一耸地颤抖,皮肉一块一块地剥落,鲜血淋漓。
小珠整个人弹了一下,睁开眼,眼前的凌晨迷蒙暧昧,昏黑之中好似有数不清的妖鬼涌出,缠上人身,使她在黑暗的沼泽中陷落。
好在小珠很快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紧紧地握住。
她往左边看,霍临朝她侧睡着,右手臂压在脑袋和枕头之间,左手绕过来握住她的,和她紧紧连在一起。
不知道在她醒来之前已经这样持续交握了多久,小珠左手的皮肤触觉都已经有些失真,有好一会儿,都感觉不到自己独立的手指,好像她的手天生就是这样和霍临的长在了一起。
他们的姿势很别扭,又莫名其妙地温馨,小珠没有放开他。
可能是觉得霍临至少比长了四五根长牙的老鼠要好些。
好吧,要好很多。
黑夜里的怪物仍然在想象中不断地涌出,小珠不敢抬头看,浑身有虫子爬一样的发痒发痛,霍临身上的温度有驱赶这些幻象的作用。
小珠想靠他更近些,但不想把他吵醒了,于是小心地移动,努力扭腰把自己更塞进他怀里去。
不过还没出什么成效,就被霍临察觉到了。他在睡梦中带着她的左手压住她的腰腹,像只什么兽类,踩住身边猎物的肚子,警告她不要挣动,小珠只好僵住。
过了一会儿,霍临朝她这边弓腰依偎过来,把她搂得更紧,呼吸洒在她耳垂上。
这样也可以。
小珠不再动了,感觉到霍临的气味和温度像堡垒一样把她包裹住,让黑夜里的阴鬼邪虫被拦在一米之外。
小珠在虚空里瞪着它们,察觉到它们渐渐拿她没有办法,才慢慢闭上眼。这次再入睡,梦里没有了可怕的蛇鼠虫蚁,只有一汪温暖的干净的池水。
第二天上午,周义永过来提醒小珠,今天公馆里可能会很热闹,有许多客人要来。
小珠好奇问了句是怎么回事,周义永也不是很清楚,半是猜测地告诉她,这阵子先生忙得不可开交,大约是季末各家分公司都要对账,还有很多单据要过目,这些林林总总的小事,腾不出专门的时间,就干脆放到家里来做了。
小珠点点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这段时间一直有个隐隐的想法,只是没有去细想。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要来认真盘算时,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打断。比如现在,听到周义永说霍临忙得不得了,她那点苗头又按了下去,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茫然地想着,她要不要,至少和霍临交代一声呢?
她所有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但是她只知道如何出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结局。
这趟游轮之行于她而言是一场冒险。如果失败了,她的后果就是玉石俱焚。可万一成功了呢?
到那个时候,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去哪里呢,还有必要回到这里来么?
小珠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也没有办法做那么久以后的决定,她心里的潜意识告诉她,做完那件事以后,她的人生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唯一使她犹豫的,是她在这里还有一个“身份”,她作为霍明渊的“妻子”,自我感觉对霍临还有一点责任,好像不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消失。
不过,她现在相当于一个浑身绑着炸.药的人,她这样的人,还说什么对其他人的责任,实在很滑稽。
小珠几次犹豫,但都没有往更深去细想。
毕竟对于一场冒险而言,瞻前顾后是很坏的品格,必须要被首先抛弃。
只是每次想到,一旦她要出发去那艘游轮,无论结果如何,都很有可能是跟霍临最后一次见面了,心里就蓦地一跳,让她有些拉拉扯扯的不愉快。
至少,他们如果再不见了,要有一个正式的告别吧?
周义永提醒得很及时,今天一整天楼下都有人进进出出,小珠干脆待在霍临的房间里哪里也没去,省得和他们打照面。
一直到傍晚,公馆里终于安静下来,小珠赤着脚踮着步子,小心地到走廊上看了一眼,好像人都已经走空了,霍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珠这才返回来穿好鞋披上外套下楼去,她的平板电脑早就没电了,充电器应该是放在了一楼的某个角落,她不好意思为了这点事叫周叔帮她送一趟,就想等人走了再去拿。
她记性不佳,完全想不起来上次把充电器具体放在了什么地方,而且房子应该已经被阿梅收拾过了,就更难找到。小珠在底下多转了几分钟,刚找到充电器,大门就滴滴地开了,霍临走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小珠有点尴尬,看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人,打算礼貌性地对客人展露一个笑容。
但紧跟着霍临走进来的人正忙着跟霍临汇报,虽然已经看到了小珠,但不打算理睬,继续讨论自己的话题。
再后面的几个人,也纷纷效仿,低头无视了小珠。
小珠倒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既然不需要她社交,就打算回楼上去,但她刚要转身,霍临已经甩开身
后的人,大步走过来,亲手把小珠的外套拢了拢,一一扣上纽扣。
那些人站在玄关,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进退不得,只能干瞪着眼,汇报自然也暂停了。
霍临仔仔细细地扣好小珠那并不需要扣的外套,大约花掉了安静的半分钟,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玄关上的几个人。
打头的那个,是分公司老总级别的人物,平时颐指气使惯了,现在被摆脸色,倒是也反应得快,赶紧收敛神色,换了副态度说:“夫人好。”
随后的几个人自然都跟上,对着小珠行礼。
他们讲的英文,小珠只听到他们米丝米丝地说话,霍临低头和她解释:“他们向你问好。”
小珠讪讪地朝他们点头,随口说了句:“嗯嗯,你们也好。”给霍临飞了一记眼神,烦他给自己引来这么多关注,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在他们的视线里,楼梯也不走了,躲到家用电梯里去了。
小珠一定不知道,她飞的眼刀也能取悦霍临,因为她这么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就跟他很不清白,霍临喜欢这种不清不白,简直心痒难耐,有什么气也消了。
看着小珠的身影迅速躲藏起来消失,霍临才转脸看身后的人,没再多说什么,气势却很盛,充满压迫,众人都吶呐的,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霍临才懒洋洋地一抬手,允许他们继续了。
小珠充上电,刚打开搞笑视频刷了一会儿,霍临就上来了。
他推开门,穿着衬衫西裤,实在是很潇洒,肩宽腿长,站得笔直,有一种自小培养的高贵仪态。
霍临从门口往小珠的方向看,微微垂着眼,一手握着门把。小珠原本换了睡裙,背对着门口趴在床上看视频,被他从后面这样看着,就忍不住爬起来,双腿并拢坐好。
霍临没说什么,带上门,坐到套间里的小沙发上,姿态写意,告诉小珠:“他们走了。”
“噢。”小珠没话找话地问他,“怎么突然把那么多人叫到家里来。”
家里,又是霍临高兴听到的词,他喜欢小珠和他这么说。
虽然这只是一间标准样式的公寓,但小珠不嫌弃,愿意把它当成家,霍临心里因此又涌出一阵怜爱,眼眸像喝醉了,波光似水。
他把身体探过去,手指在小珠的小腿上划动,撩拨似的开口:“抱歉,但得忍一忍。过两天,就出发去白湾。”
小珠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这里。她有点不自然,闪烁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哦,好,这么快呀。”
“……我也觉得太快。”霍临喃喃了一句,小珠闻言去看他时,他的眼底又呈现一种情绪翻涌的复杂,让小珠觉得,他所指的和她自己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小珠撇开这些念头,关心起游轮来:“谁和我去呢。”
“我啊。”霍临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才要抓紧时间,把这些杂事处理掉。”
小珠吓了一跳。
霍临看着她,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本来不想邀我去?”
小珠呆着,心神有些恍惚。
她做了很冲动的、并不完备的计划,这个计划或许还有很多可商榷之处,但她从来没想过要往里面添加霍临。
她默认跟霍临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即便有了身体上的联系,那也是成年人无需负责的消遣。
他们没有要好到做什么都要在一块儿,霍临为什么会因为她调整行程?
小珠没立即回答,霍临很快变得很生气。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捉住往床里缩的小珠,提起来,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牙印。
愤愤地说:“你居然想跟我分开?”
不疼,但小珠被咬得心慌意乱,喉咙底下的心脏怦怦跳起来,呼之欲出,她试图阻挡霍临令人慌乱无措的牙齿唇舌,但都是无用功。
霍临轻松而熟练地把她的手捆住,压在她身上,把自己的躯体当作镇压她的囚笼,又泄愤地咬了她好几下。
小珠被他弄得细声大叫,咬一下叫一声,好像真被咬疼了似的。
霍临松开嘴,移上来正正对着她的脸,和她很严肃地对视,好像要放过她了。
忽然霍临问:“如果你真的要和我分开,你会想我么。”
他的神情带着莫名其妙的诚挚和恳切,好像在对小珠许愿,充满坚定的希望,等她说“会”。
小珠看他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抚他,点点头说:“会的。”
霍临突地扑上来,把她很深地压进了床铺里,亲得很用力,连亲带咬,比平时要凶了很多,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好像一说到分开这个话题,就马上要分开,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他甚至从她日渐变得丰厚的弧度攀上去,在顶端咬了一口,小珠颤抖着生气了,给了他一巴掌,说他疯了。
巴掌不算重,霍临没被打疼,反倒抓住她的手追着她的眼睛对视,叫她以后如果真的有要和他分开的时候,要认真想他一下,他发誓,不会叫她想很久的。
小珠沁出生理性的情泪,只觉得他在说疯话,疯话过耳不过心,是不可信的。
第46章
这艘私人游轮从蒲甘出发,沿着伊洛瓦底江一路前行,顺着这条平和的、同时又难以预测的内陆河,直到回到曼德勒。
小珠登上船的时候是夕阳最好的时候,那一刻看到的河面光滑如绸缎,在平缓的泥沙小坡之间荡漾着粉紫色的光芒。
平原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宝塔,都统一披着宁静的、祥和的圣光。
小珠专心欣赏着景色,腰身被人从后面抱住。
她回过头,甲板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和霍临,霍临把下巴放在她头顶上,和她朝着同一个方向,借着她的视角欣赏了一会儿落日,就把她转过来,看着小珠被落日映红了的面颊,熟透了的桃子的颜色。
小珠生得很好看,眼睛和嘴唇的弧度都很圆,眼尾和脸颊一并饱满地上挑,狡黠的细节藏在天真的外表之下,只有在被亲得回不过神的时候,才会真的乖顺。
霍临环住小珠,就着落日和她接了一个很长的吻,唇瓣或深或浅地碰触在一起,始终未曾分开。
热带河川上吹来的风是潮湿的,卷着发丝飞扬,有时会搅扰进两人的对视。
霍临的怀抱是很坚实的,完美的身形和结实的肌肉让他看起来能源源不绝地滋生出力量,相比之下,小珠显得很脆弱。
太阳在河面上消失,霍临把她放开了一点点,小珠依靠着他的胸膛,仰望着他。
“还要去开个会。”霍临说着话的时候,眼睛还停留在小珠脸上,一眨不眨,似乎忍耐了半晌,终究泄露出一丝抱怨,“七天的假都不给。”
他们的游轮会在几乎放空的状态下航行七天,这七天里的客人只有小珠和霍临以及他们相关的人员,保证绝对的私.密性。
七天之后游轮会在曼德勒停靠,他们将在那里开一场庆功宴,一场热闹盛大的派对,邀请霍氏所有的生意伙伴参与。
霍临把这七天视为假期,假期本应该隔绝世俗,但他是霍氏在缅甸的掌舵人,注定不可能有完全停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