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拿自己的牌,但是她的手小,而且新牌在手里打滑,根本一点也不酷,无论如何都没有霍临那样的效果。
小珠心里有点较劲。
霍临教她认花色,问她规则会了哪些,小珠把自己记得的内容背了一遍。霍临说好,让她出牌。
小珠看了自己的牌面,又看霍临的,犹豫着选了一张K。霍临跟着打出一张很小的牌,被她压住。
周义永将两张牌放在桌上展示,收走,归到了小珠那边。小珠知道这是算自己赢了一局,高兴得直起腰来,但很快周义永无情地宣布,她的积分被扣除十分,因为把当家梅花K空放。
小珠于是想起了手册里的那些隐藏规则,脸木了。
周义永接着补牌,小珠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玩。
霍临并没有因为她是新手就让她,每一轮小珠都输,而且输得五花八门,几乎要把所有能输的规则全踩个遍,但她也渐渐熟悉起来,许久之后,已经能够坚持和霍临对上三局再输,
那些写在纸上的规则终于在她脑子里活了起来,她把所有牌推在桌上,让荷官重新洗牌。
周义永两指夹着一叠牌,小珠忽然又补充道:“这次不许故意给我做会输的牌。”
周义永一愣,和霍临对视一眼,霍临唇瓣抿在一起,在忍笑。
小珠虽然不会打,但什么都看得明白。
小珠坐在霍临怀里,看着他的牌,也把自己的牌展露在他眼前,明牌打,一张一张地算,有的时候要思考很久。
霍临由着她算,从来不出声催促,也几乎没在这期间看过手机,
偶尔接到一个电话,也是轻声用短句交流完,就放下,屏幕朝下扣在桌上,连时间也不看。
最后一轮,是小珠今晚拿到的牌中,最有机会能赢的。
她手里的牌如果按既定顺序出,能刚好赢霍临十分,但如果调整成另外的顺序,可以再多赢二十分。
不过第二种顺序有风险,彩池里还剩十几张牌,如果霍临接下来进的牌比她大,她就一张都赢不了。
小珠输了一晚上了。
她想赢,但不想没有任何惊喜地赢。
玛温说得没错,小珠的身体里确实有热衷于冒险的魔鬼。
她打出自己手里最大的一张ace。
霍临的指尖微顿,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有一点惊讶,像是早已猜到,但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他抬起手,没有立刻去拿彩池里的牌,圈起大拇指和食指,在小珠的鼻尖弹了一下。
小珠躲他,但是她身后就是霍临的胸膛,也就只能躲在这里,听他训她。
“贪心。”
霍临伸手摸牌,指甲如粉玉,慢慢地揭开。
一张小王。
意味着小珠将要满盘皆输。
小珠霎时很失望。
不是每一次去赌都会成功,这就是冒险的含义。
小珠等着他把小王打下来,游戏就立刻结束。
但是霍临把牌立在桌面上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然后,他把小王收回去,当着小珠的面,打出了另外一张数字很小的牌,给小珠压过去。
小珠其实不想再挣扎了,但牌局还没结束,她也只能摸牌。
小珠伸手,本来并没在意,但拿起来一瞧,眼前变得很彩。
下一张居然是大王。
最顶级的底牌,让她满手输子翻盘为胜。
她愣住,第一次赢牌,瞬间涌上真实的雀跃和欢喜。
大王亮相,霍临自动把手里的牌散在桌上,抚掌为她恭喜。
小珠偏头看他,突出的喉结,含笑的嘴角,舒展的眉眼。
虽然知道这也没什么好恭喜,又是他故意设计。
可是命运其实也是一种随机的设计。
不是每一次冒险都会成功,但命运会选择包庇。
杜安莲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她虽然不爱去外面与别人扎堆,但很爱在自己家里攒局。
跟小珠把误会解开之后,杜安莲誓要与她重修旧好,邀了小珠好几次,小珠终于应了一次。
下雨天,几个太太在家里无事可干,就坐上了牌桌。
杜安莲紧紧缠着小珠,要坐她对面,同她敲边,先就把位置定了下来。今天邀的另外两个太太都有英文名,一个叫Mary,一个叫Selina,杜安莲用不来那名字,对小珠把她们一个叫马太太,一个叫赛太太。
墨绿的丝绒桌布,戴着手套的荷官,比小珠在家里打的正式得多。
小珠接完牌,单手扣着背面,用拇指翻起一个角,啪啦啦刷出声响,垂眸看完就微笑了,屈起指节在桌面上对荷官轻轻敲了敲,以示感谢。
然后将牌直接翻开,推出去。三张同花色的ace,天牌。
身为“队友”的杜安莲先尖叫起来,跳起来鼓掌,脸色涨得通红,根本想不到小珠上来第一把就有这样的手气,立刻英语夹着中文地大喊起来:“我可没提前安排啊!天地良心给我作证的。霍夫人,你这手牌打出来,要迷死谁了啦!”
另外两位也是惊讶羡慕,一边数筹码付账一边打量小珠,忍不住说:“霍夫人一看就是平时玩得多,厉害得很呢。”
三天前才刚学会打牌的小珠面不改色,垂眸懒洋洋地笑着,说:“厉害算不上,刚刚牌运好而已。”
杜安莲立刻说:“霍太太原先在香港住得多嘛,平时不打才不正常。不过霍太太也不是谁都能一起玩的,上回城东那几个邀她玩,她都不上桌,今天你们来了她才跟我玩,你们好有面子呢。”
杜安莲看似追捧马赛两位太太,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面子。
马太太听懂了,也愿意捧杜安莲,说:“我们跟霍夫人初次见面,还不是借的您杜安莲的光。”
杜安莲得意起来,顺势道:“哎,Mary你也在法国旅居过几年,应该和霍夫人很有共同话题呀。”
小珠动作顿了顿。
马太太一边摸牌,一边笑着看小珠:“是哦,早听说霍太太是法国留学回来的,你当时住在哪里?”
小珠单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了个街区的名字。
“噢。”马太太想了一会儿,很可惜地说,“那边我倒没去过几次,不过我知道,那附近艺术家很多的。”
杜安莲见缝插针地:“霍太太也是艺术家呀,长得就是艺术家的样!”
小珠打出一张扑克,笑了笑:“我可称不上,艺术家性子都有点怪。”
“没错没错!”马太太摇头,“那片街区有几天,就很怪,歪七扭八的,跟缠在一起的迷宫一样!我有一次路过那边是大晚上,在同一条巷子里转了半小时都没发现,吓得我不得了!”
“就这种地方才能出艺术家。”赛太太也附和。
“倒不是这个原因。”小珠给马太太喂了张牌,说,“不是那里出艺术家,而是艺术家都爱往那儿去。他们大多欠着颜料和画布老板的钱,住在这样的巷子里,前面有人来讨债,后窗就能逃跑,翻过山墙和荷兰式的阁楼,就能跑到另一条街,多方便呢。”
桌上几个人都大笑起来,马太太更是笑得抹泪,对小珠说:“还是霍夫人懂巴黎。”
小珠浅浅地笑着。
还好这些东西她做功课时就提前查过、背过,就是以防有一天会被人问起。
马太太说:“我也不喜欢那些人,看到就要躲开的。有一回我还看到几个人,衣服邋里邋遢的,聚在一起……吸那个!”
“那个?”杜安莲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透之后摆了摆手,“那有什么稀奇的,你以为缅甸没有么。”
“有恐怕是有的,只是我没见过。”
杜安莲很平常地道:“不同地方,流行的品种不一样罢了。不过我看都是些下等人爱用,你正经也见不到。”
赛太太对这个话题倒有点好奇,追问:“杜安莲见过么?”
“也是听说。”杜安莲压低声音,身子也往牌桌上趴了趴,“那些时常要出海的人,到了公海上,谁能管?一些下流货色,带上几个妓.女,出了海就给女的打.药,女的就没了人性了,变得像动物一样,怎么摆弄都不要紧……哎呀,脏得都说不出口。”
小珠合上双眼,没拿牌的那只手放在桌下,在手心里用力地慢慢捏紧了,竭力克制浑身的颤抖。
另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到小珠出牌,她还没动,才发现她的异样。
“哎呀,霍夫人怎么了?”
小珠把牌放在桌上,缓缓抬手撑住额角,才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耳坠轻晃。
“没事,忽然有点头疼,可能这几天夜里雨大,着凉了。”
杜安莲有点紧张,斥责马太太道:“好端端的,说些吓人的干嘛,把人寒气都吓出来了。”
马太太也很慌张。
小珠却道:“没事,我不怕这个。你们接着聊。打那样的,药,会很痛苦吗?”
赛太太学护理的,知道一些,就说:“先会亢奋出现幻觉,血压升高肌肉痉挛,出现自.残举动,有成瘾性,再痛苦也戒不掉。如果有基础病的,打进去两分钟,就可能血管贲张器官破裂
,因此而猝死。”
小珠点点头。
杜安莲越听越怕人,看小珠还是脸色不好,就不许再说这个事了,赶紧换了个话题,聊起吃吃喝喝的来。
每隔两日,小珠都有一个任务,要用一双胶质手套把双手包起来,里面抹上很多乳液精华,手套还会自动发着温热,据说这样可以更好地把营养送进双手的皮肤里面去。
小珠双手纤细,又因为年轻,看着总体还是白嫩,但长期从事体力劳动,摸上去鱼际肌群很结实,掌骨附近像小猫肉垫的肌肉上覆着薄茧,只要一碰就会露馅,被发现不是养尊处优的手。
所以要坚持用营养品去温养,把一双能干活的手变成装饰品一样的手。
小珠不喜欢干这个,两只手被包住就像猫被缠住了爪子,什么也干不了,举着两个发热的手套走到哪里都不方便,坐下来刷视频,都只能用下巴划屏幕切换。
每次黎娟都要过来检查几次,以防她偷偷地把手套蹭掉了,要不是勒令小珠一定要戴满半个小时,她绝对五分钟都坚持不下去。
今天倒是老实,黎娟看小珠坐在那里发呆,什么也没干,好像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黎娟坐过去,帮小珠摘手套,小珠才好像突然惊醒似的,回头看她,居然说:“再戴一会儿吧。”
黎娟愣了下:“怎么?”
小珠抿抿唇。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就是她现下的真实写照。
等待使人心焦,使人怀疑,使人犹豫,使人的痛恨更上一层楼。
她的愿望会实现吗,她无数次地反问自己,越是想知道答案,就越是想冲动地做点什么。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或许把她的手捆起来,就能给她一个理由解释她的无所作为,能够替她证明她的等待并不是自我蒙蔽的谎言,她的等待会有结果。只待半个小时的闹钟一响,她往自己身上涂的那些香精、柔软剂,就会起效的,一定会起效的。
黎娟奇怪于小珠的反应,审视着她:“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珠说没有,又撇撇嘴,“刚刚不小心,把手套.弄掉了,要不要补一下时长呀。”
她很心虚的样子,露出平时犯错时的躲闪表情,黎娟一下就信了。
“不、小、心?”黎娟抱臂反问她,眯起眼,很冷酷地说,“再包十分钟。”
“哦。”小珠怂怂地低下头。
黎娟起身走开,几步之后又回头,看见小珠还是坐在下雨的窗前,望着窗外,眼里映着被雨打湿的玻璃。
一变得安静,她的侧脸就有些寂寂的,和刚才的样子很不相像。
黎娟微微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离开了。
今天雨没停过,霍临出行车都尽量直接开到地下车库,但也难免沾了水气,回来的时候拥抱小珠,小珠用灵敏的鼻子一直轻嗅,闻到潮湿的烟草气息。
她仰头问:“你抽烟?”
“会抽。”霍临想了想,“刚才会后在走廊上,有人抽烟。”
休闲的时间和场所,没有禁烟标识,别人抽烟合情合法,不能拒绝,难免沾上气味。
他起身:“你不喜欢?我去换衣服。”
“不。”小珠罕见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很小的牵引力道,但霍临停下了。
小珠朝他笑笑:“等下再换。”
又问他:“有瘾吗?”
霍临知道她问的烟瘾,回答:“不爱抽。”
小珠点点头:“那就是偶尔抽。”
霍临看了她一会儿,坐回原处,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黎娟说你今天不大高兴。”
小珠笑了:“哪里看出来的,黎老师是宠物医生啊,这么灵。”
霍临眼睑收缩了一下,“什么宠物。”
小珠好像没听见他问的这一句,依然拉着他的衣角,凑近了,在他脸颊边又嗅了一次,撤回来,说:“霍先生,能不能抽烟给我看。”
霍临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看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
小珠说话的语调,又有些像那个喝醉了的晚上,但是她今天滴酒未沾。
霍临却像一只记性极佳又训练有素的猎犬,从这话音里又闻到了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味道,那个坐在大.腿上的吻,那些纠缠和吞咽,和引诱人的眼泪。
霍临本来就不大能拒绝她的要求,现在只能唯命是从。
“好。”他答应,不过身上没带,想了想,拉开茶桌底下的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设计独特的古巴木材雪茄盒,里面刚好放十支雪茄,还有几盒叠在一起的专用火柴。
霍临拿出一支,在雪茄标的上面剪去茄帽,伸手去拿火柴。
“啪”的一声,灯被关了,房间陷入黑暗,人眼适应了两个瞬间,才渐渐能察觉窗外透进来的迷蒙月色。
小珠在黑夜里按住霍临的手,慢慢爬到他身上侧坐,像取暖一样地靠在他胸前,手里已经握了一盒雪茄火柴。
她拉开火柴盒,取出一根,在侧面划亮。
“我帮你点。”
房间里没风,只有中央空调在持续运转,小珠却一手举着火柴,一手拢着火光,像怕它被吹灭似的,靠近霍临咬着的雪茄的末端。
黑夜之中一簇暖橘色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鼻头挺翘可爱,波动的光在她眼底晃动,她虔诚认真地端着火柴沿着斜向下的雪茄边缘点燃,像在点燃生日蜡烛,或是阿拉丁神灯。
雪茄火柴约长七厘米,七厘米的燃烧时间里,小珠虔诚地仰望着他,眼神圣洁又可怜,圆润的唇瓣和锁骨又透着欲。
霍临几乎不会呼吸了。
心跳在预警,血液在逆流,温度攀升,眼珠自动锁定最想要的猎物,企图将这七秒钟长存。
茄衣燃烧,释放出木质和坚果的香气,霍临却把雪茄从唇间取了下来。
他的动作带动身体,小珠察觉到腿边的硬物,捏紧手心,攥住他的衣角。
小珠在他怀里伸手可得,霍临环住她,抵住她的脸使她往上抬更多,用最方便接吻的姿势品尝、深入。
他被逼得有点急,花了些许功夫才和缓下来,细密地舔.舐,像天生多疑的警犬在口腔内逐尺逐寸地搜寻,像只有一张入场券的游戏,要把地图探索到尽兴。
小珠颤抖着,从下面滑上去,摸到他被单排扣锁起来的胸膛,摸到他发烫的喉结和脖颈。
她的手背被盖住了,霍临抓住她的手,一边换着角度深吻,一边将她的手往下带。
小珠心跳咚咚地巨响,耳膜鼓胀,手心不自觉地蜷缩,对接下来的事有点恐慌。
然后她的手被霍临拉着,放在了他的膝头上。
他和她交握,并用这个姿势借力固定住小珠,另一只手托着小珠的后脑勺,直到亲吻结束,还在舔.舐着她的唇瓣,不愿离开。
过了许久,小珠已经头昏脑涨。
缺氧导致的生理性晕眩使她有点搞不清楚情况,迷迷糊糊地被霍临送到卧室门口,霍临拉开门,拥着她进去,然后不舍地在她颊边左右亲了亲,退后一步,对她说晚安。
关上了门。
小珠站着发呆,嘴唇肿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仍然觉得很荒唐。
第30章
小珠一直在等着霍临对她做点什么。她心里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可这一天迟迟不到来,反倒使她不踏实。
她和霍临的关系没有凭依,看起来是霍临需要她,留她下来顶替霍太太,但她迄今为止为了成为霍太太而做的所有努力,霍临似乎也并不在意。
她自己知道她不够聪明,围着她为她服务的全都是顶聪明的人,任何一个人挑出来都比她优秀百倍。
而且她发挥的作用也不明显,只能像是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弄着。
对待一个木偶,人家爱摆弄的时候便摆弄两下,
腻了就撒开手,换下一个就是。
虽说她和那位真正的霍夫人长相肖似,这是找她来当替身的主要原因,但这阵子小珠早已见识过了这群人的神通广大。
如果他们真的需要一位优秀的霍夫人,这个扮演霍夫人的人选也并不是绝对无可替代的。
相貌有什么要紧,多的是理由搪塞过去,或许叫一个更合适的对象去整形呢?也不是不可能的呀,没有谁说非要她不可,都是霍临的一时兴起,其他人为了霍临的决定买单,在小珠身上投入许多资源。
霍临大手一挥,让泥潭里的她变成了霍夫人,那么突然。若是霍临有一天又这样突然地要请她离开呢。
小珠走上了这条路,已经不能回头,她在走到终点之前,必须得想方设法把自己和霍临绑在一块儿,让霍临不能有机会半途把她撒手扔下。
霍临对她要是有明显的索求,倒还好说。
可他的态度始终暧昧不定,只每天叫她打扮、上课、吃好吃的,她像个摆设,或一只宠物。
可能他在这之中也能得到某种乐趣吧!可小珠始终无法安心,她发觉自己像煮在温水里的青蛙,周围是绚烂迷目的富贵,空气里都洋溢着使人神经放松的味道。
说实话,她也不是什么很有本事的人,没有天生一副坚定不移、宁折不弯的大心性,被这样温煮着,偶尔也飘飘然地,竟逐渐对这样的生活习惯起来了。
但时不时的,心脉里某根筋就痉挛似的蹦一下,一个哆嗦警醒起来,使她明白,现在绝不是享受的时候。
若是她沉浸在痴心妄想之中,当真和霍临沉迷于少爷与情人的游戏,等到最后霍临回到中国去了,她什么有用的都没捞到,白白浪费了这样的时间和机会,到那时后悔也来不及。
小珠考虑得很清楚,不管她在哪里,她就做她该做的事吧!
说句难听的实话,霍临如果对她真的有一点兴趣,那也是她的价值。
这段时间,小珠虽然受了许多高等的教育和熏陶,可芯子里还是那个泥潭里摸爬滚打的俗人。
她讲不来那些高深的道理,她只知道,东西只有卖出去了才能拿到钱,似是而非的喜欢,算得了什么呢。
用皮肉、骨髓、心血去换东西的人,她身边到处都是,多她一个又不算多,小珠不认为自己需要因此而感到羞耻,她在任何人眼里都没有珍贵过,何必自己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最多最多,只是偶尔会因为这个决定,而觉得有些对不起玛温罢了。
小珠的打算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霍临将她误认为妓.女,反倒方便了她的行动,所以她没想过要解释,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环节卡住。
小珠努力勾搭了霍临几次,霍临看上去、摸上去,都确实意动,但他始终固守在底线之后。明明与她亲吻、拥抱,又不与她做点实质性的事。
小珠暗暗恨起霍临的奸猾。他这么哄着她,又不给她抓住任何实际的把柄,难道是还留了后手么?
他可能还有很多选择,但她已经没有退路。
几次亲吻、几句情话不能支撑她得到想要的筹码。
这样下去,可能霍临最后抽.身时会给她一点钱,那有什么用?
她已经把自己全副身家都当成了赌注,不能允许霍临轻飘飘地离开赌桌。
她想不明白霍临为什么如此矜持,但无论如何,她是要对霍临得手的。
只是要怎么做,她眼下还没有新的主意。
翌日上午的课是艺术史。
当讲师用充满赞叹的语气对着一幅油画里的女人解说道“有人称赞她的美有一种自谦和怀疑的感觉,你要仔细品味这个评语”时,小珠忍不住笑出声,不小心打断了讲师的授课。
“抱歉。”小珠在脸颊上抹了一把,让自己尽量严肃起来,“我只是,我无法想象如何用这种评语去夸赞别人。”
小珠屏息,酝酿出了端庄的表情,安静几秒后,对着空气模拟:“噢,您好,初次见面,您的鼻子很美,有一种自豪和骄傲的感觉……”
她又一次笑倒了。
讲师深吸一口气,在胸前点了几下,祈求艺术之神宽恕这个对艺术领域还过分陌生的学生。
“不好意思。”小珠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很诚心地道歉,“我有点难以理解我学这门课的用处。”
她不认识卢梭,但也与那些太太们相处得很好。在她的生活中,没有谁会整天把路易十四、巴洛克古典主义挂在嘴边。
她是个很用功的学生,从第一天被带到这个课堂上来时,她像个什么也不懂的笨鹅,对于基础教育知识的匮乏让讲师难以想象。
但她同样也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每一阶段的课程结束后都会给人带来新的惊喜,像旱地里的一株野草遭逢雨露之后就不断地拔高。
这样的学生是很难让人狠得下心来生气的。
讲师摇摇头,合上书本,看了眼手腕上的钟表,轻声对小珠说:“没关系,今天的课时差不多足够了,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视讯断了。
一段时间没有人操作,电脑屏幕变成休眠的黑色,映照出小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让那位讲师失望了么?
其实不必在意的。给她上课只是对方工作之余的一份兼职,报酬丰厚,她作为唯一的学生也尽量配合,减少他的工作量,他们应该是很和谐的合作关系,没必要考虑个人情绪。
……但让人失望的感觉仍然很不好。
小珠从桌前站起来,走到楼下去接一杯水喝,周义永刚好经过,她便跟周义永提前说了一声:“我中午不是很想吃饭,请不必安排了。”
周义永很关切:“您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小珠摇头:“只是没有胃口。”
“噢,是这样。”周义永想了想,“我现在安排厨房改成一些开胃的菜,下午的课程安排先取消吧,给您预约一个全面的体检,您看怎么样呢?”
小珠张了张嘴:“没必要吧。”
“很必要。”周义永对她笑着,“您的健康是我在这里提供服务的重要宗旨之一。”
他像哄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那样对小珠说:“请您稍作等待,半个小时之后下来用餐,我会在这里等您的,好吗?”
小珠对周义永是难以说出重话的,甚至很难拒绝。
她蹙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点点头。
回到卧室,小珠一头倒在床上,拉上床幔,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还是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她只是想要跳过一顿午餐而已。
观赏鱼没有拒食的权利是吗。
而更让小珠难以忍受的是,当她躺了半个小时之后下楼到餐厅,面无表情地按照规矩拿起刀叉进食之后发现,的确很好吃。
周义永陪她用餐,快结束时黎娟也来了,于是周义永站起来和黎娟交接事宜,再一次提醒,“白小姐”今天下午的课程已经全部取消。
黎娟有点疑惑:“做体检应该不需要一整个下午,夫人是还有别的安排吗?”
小珠趁机提出:“我想出去走走。”
黎娟微微皱眉:“这不是一个紧急的必要行程吧?如果需要安排休息外出,应该提前和我说。”
小珠呐呐地低了头。
“可是现在课程反正都已经取消了,我去干什么都一样吧。”
黎娟沉默了一会儿。
她最后决定道:“先做体检吧,剩下的时间您想去哪里游玩?我来安排。”
小珠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去什么地方,只是随口说了出来而已。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可能是想去吹风,或者看日落,不对,今天在下雨,那么她可能会期待看到一只认不出品种的鸟站在屋檐底下抖落羽毛上的水滴。
可是,听黎娟这样一说,她眼前出现了自己穿着精致的裙装走在外面,前呼后拥的场景
,立刻有很多念头被打消了。
她恹恹地说:“算了吧,我去杜安莲家玩牌,她又发了好几条短信来了。”
黎娟点点头:“那么,我请示一下霍先生。”
“什么?”小珠皱起眉,有点惊讶地看向黎娟,“我每天的行动,难道不是一直都是你负责安排的吗?”
“并不是这样。”黎娟耐心地对她解释,“霍先生对您全权负责,我,还有小戴,以及其他人,主要是执行。”
周义永在一旁似乎欲言又止。
小珠脸上的表情又消失了,没什么意味地回答了一句:“哦,是这样。”
黎娟还在等着她的回复,于是小珠告诉她:“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玩牌。我今天下午就在房间里休息,你请示吧。”
黎娟点点头,一边离开一边垂首发送消息。
周义永还在她身后微笑,有点恳切地对她说:“现在您要上楼吗?我陪您去吧。”
他伸出一截小臂,非常绅士,也非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