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娘荣华路by倾碧悠然
倾碧悠然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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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打完了,那人退伍回乡,做了个衙差,日子不好不坏,临终之前有写信入京,让他以后帮着照看妻儿。
贺侯收到消息时,人已入土了,曾经在战场上一起拼死拼活的兄弟俩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让人给母子三人送银子。
那家的小子也争气,与贺元安同龄,即将入京参加来年的春闱。
贺侯得了消息,便给府里留了话,让准备一个小院子,好安顿一家五口。
顾氏近几日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大夫说让卧床休养。她便顺手将府里的所有事情丢给儿媳妇。
对于让儿媳妇管家,她真的特别放心。这几年来,儿媳管家就没有出过大岔子。
那家人姓周。
书生周成全,带着母亲和十六岁的妹妹入京。
一家子没有从正门拜访,而是先去了偏门,手上拿着一封信,说是找侯爷。
贺侯不在,顾氏又在病中,下人禀到了廖红卿跟前。
“应该是外地人,带着点淮南口音。”
早在一个月之前,廖红卿就已吩咐下去,必须对上门来拜访的人客客气气……其实以前她就嘱咐过,最近又嘱咐了一次。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只是侯府的门房,走出去也有头有脸,能得不少人追捧。廖红卿怕他们飘飘然,再把客人给气走了。
廖红卿一听就感觉是那一家子。
“先请他们进门,奉上茶水。”
廖红卿还以为,衙差的后人,不说过得有多体面,至少该衣着规整……哪怕是外地而来,也可以先在城外休整一番。
结果,一家三口跟逃难似的,浑身上下脏兮兮,蓬头垢面,丫鬟们拼命收敛神情,尽量不露异色。
看见廖红卿进门,一行人纷纷起身。
周成全看到走进来的年轻妇人一身华贵非常,肌肤赛雪,不敢多瞧,急忙低下头躬身行礼:“来得唐突,还请夫人恕罪。”
他一行礼,边上的母女二人也跟着行礼。
看得出来,母女俩学过规矩。
“可是周伯父的家眷?”廖红卿笑道,“父亲早已吩咐过了,让好生招待呢。”
周成全再次一礼:“家父确是周雄鹰。”
“那就没错了。”廖红卿找来了管事,“快带几位客人去准备好的院子,再让人去禀告父亲,一会儿记得让厨房准备接风宴。”
三人受宠若惊,面面相觑过后,还是由周成全出言:“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府上不方便,我们也可……”
“方便!”廖红卿笑道,“父亲早在一个月以前就让人准备好了院子。”
几人被带下去。
念儿一脸惊奇:“没想到侯爷居然会与这样出身的人家来往。”
盼春训斥:“别议论主子。”
念儿知道分寸,此处没外人,她才多嘴了。
晚上确实有接风宴,贺元安还出席了,往待客的外院大堂去时,他小声道:“父亲这般,并非只看当年的袍泽之情,当年那位周伯父,救过父亲一次,后来成了父亲的属下,他家中兄弟出了事,要孝敬在长辈跟前,这才退伍回了乡。”
廖红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堂堂侯爷所作所为会落入许多人的眼中,他不是只念旧情,时隔多年还愿意照顾兄弟的家眷,这叫重情重义。
谁不想跟着一个重情义的主子呢?
而侯府也不至于养不起这一家三口。
一家人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总算有了几分模样。
周成全长相端正,浑身带着股浩然正气,母亲周杨氏,年纪和顾氏差不多,但因为操劳,肌肤蜡黄,手上满是茧子,头发也已花白,畏畏缩缩的,不敢多说话,妹妹周成玉,瘦瘦弱弱,五官挺精致,就是脸色有点黑,若是养白了,也是个美人。
侯府这般郑重其事的为他们接风,周成全很是感激,期间答应了贺侯愿意留在侯府,还很不好意思地表示,他们手头银子不多,原本想着侯府若是不方便收留,他们就借点银子出去住,等来年春闱后再赚银子还债。
“说什么借,这是打我脸呢。”贺侯故作生气,“我与你父亲当年情如兄弟,他还救过我,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已成了废人,这样深厚的恩情,不是钱财这等东西可衡量的。日后就安心住在侯府,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膳后,还让人给一家子送去了百两银票。
周家人在侯府内安顿下来,他们倒也不找事,府中多个客人,廖红卿都没什么感觉。
过了两日,又来了客人。
同样是来年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举子张学坚,带着妻子姚氏和妹妹张学盼。不过,和周家人不同的是,这一家子到侯府时还算体面,身着绫罗绸缎,还带了三架马车。
侯府同样摆了一场接风宴,还请了周家人作陪。
张家人的存在感明显要强些,翌日张姚氏就带着小姑子一起来拜访廖红卿。
哪怕是同住一府,因侯府占地很广,从客院到世子住的院落至少要走半刻钟。且想要入后院拜访,得先让丫鬟禀告,应允了才会有人带路。
廖红卿知道了贺侯的用意,自然会好生对待客人。
张姚氏是个很健谈的女子,很快就说起了一家人入京的缘由:“别家入京赶考,都是自己一个人上路,偏他不一样,非要我们陪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我们跟着入京见一见世面,还说……他若是考中以后被外放,也许这辈子就只入一次京城。”
她语气诙谐,廖红卿也跟着笑:“张举人是个有心人。”
张姚氏又看了一眼小姑子:“妹妹年纪渐长,还未说亲,夫君也怕误了她,便想着一起入京,若是……”
“嫂嫂。”张学盼一脸羞涩,“世子夫人跟前,您说什么呢。”
廖红卿秒懂,这是想让张学盼嫁在京城,或者说,想请侯府帮着牵线。她没接话茬,转而问起了江南的景致。
姚氏侃侃而谈,张学盼偶尔接几句话,说起了去年去采莲子的事。
廖红卿耐心听着,她没有见识过外地的风土人情,听这些,倒不觉得无聊。
天越来越热,为了不让客人热着,廖红卿吩咐让人给两家客人每日各送两盆冰。
一盆放书房,一盆放房间。
张家姑嫂常到后宅找廖红卿,周家从不来,这冰一送,从来没有入过后宅的周家让人禀告,说是有事相求。

周家来的人不是母女俩,只有周成玉一人。
周成玉最近住在侯府,厨房给他们安排了一日三餐,早膳是粥和小菜还有包子,其余两顿,每顿四菜一汤,菜色换着花样做,点心管够。
养了这许久,周成玉肤色白了些,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瘦,似乎还更瘦了一点。
廖红卿瞅见她这副模样,倒有些意外。
因为周家兄妹没了父亲,廖红卿有再三嘱咐过,让底下的人好生照顾。
“周姑娘,你怎么还愈发清减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廖红卿之前还让人去请了个淮南的点心娘子来府里,饭菜不合适,点心多吃点也行。
“不不不!”周成玉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没胃口。”
廖红卿提议:“要不我让大夫给你准备点开胃的汤药?你这么瘦,得多吃点。”
世人以纤弱为美,但过分纤瘦的姑娘家,旁人又会怀疑能不能生出孩子。
许多长辈在相看儿媳妇时,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嗣。是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在娶了妻子后又纳妾蓄婢。
周成玉连连拒绝:“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药材那么贵,我怎么配吃?”
廖红卿听了这话,觉察到不对:“生病了该治就治,不可讳疾忌医。侯府不缺大夫,也不缺药材,周姑娘千万别客气。
“侯府愿意收留我们母子,已经很好了。”周成玉来了这么久,还没能说到正事上,又不好意思耽误世子夫人太久,忙道:“夫人,今日我来,是想说那个冰盆。我们母女不热,用不着冰盆,您只需要给我哥哥送一个就行,侯府这般抛费,我们母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夏日炎热,若是热出病来,麻烦不说,人也受罪啊!”廖红卿原先在范家长大,前院就是书院,也见识过穷苦人家过的日子,那真的是能省则省,吃半个馒头能不饿死,就绝对不会吃整个。
“冰盆是按府中规矩来配的,不好随意更改。”
周成玉欲言又止:“您说了也不算么?管事说,您答应撤,他们才敢撤。”
廖红卿恍然,管事当然可以做主只给一个冰盆,但也怕把这母女俩热出病来,估计也是看出来母女俩胆小,不愿意见侯府的主子,所以才把事情往她身上推。
“我说了也不算呢。。”
周成玉惊讶:“可是您是主子啊。”
廖红卿笑了笑:“周姑娘还有事么?”
“没……没有了……”周成玉行一礼,慌慌张张离去。
过于慌张,出门时还被拌了一下,好在门口的丫鬟扶了一把才未摔倒。
廖红卿立刻叫来了管两个客院的胡管事,这位曾经是贺侯身边的随从,曾经办差时伤着了腿脚,走路有点跛,才回府做了管事。
管事办什么差事,全由主母说了算,廖红卿那会儿想着胡管事能懂得贺侯的心思,所以安排他们夫妻去照看客院。
“周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养了这么久还那么瘦,咱侯府缺吃的,还是她身上有疾?”
胡管事苦着一张脸:“回禀夫人,她们母女……不愿意多吃,所有带荤的菜全部都拒绝上桌,小的劝了又劝,实在是劝不动啊。后来小的禀了侯爷……”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廖红卿的神情。
身为后宅的管事,跑去请示一家之主,有越级上报之嫌,在军中和官场,这都是大忌。
廖红卿无所谓:“然后呢?”
胡管事松了一口气:“侯爷说随她们高兴,既然喜欢吃素,让小的找一个擅长做素菜的厨子给她们做饭。可她们吃得很少,胃口小,这过了一个多月,小的才觉察到不对劲,发现她们不是爱吃素,而是……想为侯府节省。”
他说到这里,抹了一把脸,猜到是这个缘由,他当时都不敢相信。
偌大侯府,上下二百多人,怎么可能缺吃的?即便要节省,只凭她们俩少吃又能省多少?
他说到这里,讪笑着行了个礼:“小的还准备这两日来问您讨个主意。”
廖红卿也觉得棘手:“你去问父亲吧。”
胡管事苦着脸:“可侯爷今儿出门了,三五日都不一定能回来。”
顾氏在风寒好了后,迷上了打叶子牌,从早打到晚,有时候晚上还要来一场。完全把侯府上下都交给了儿媳。
廖红卿决定去一趟客院。
侯府的客院在西面园子。
这边园子里六个大大小小的院落,多数时候是空着的,张周两家住的最大的两个院子。
廖红卿安顿周家人的时候来过一回,一路直接入了院内。
今日两位读书人都不在,廖红卿让人禀告后,直接往里进。
周家母女在亭子里,亭子在竹林边上,夏日里比较凉爽。母女二人手中各捧一柄扇子,这会儿正在扇风。
廖红卿瞅见后,更相信了胡管事的话。
瞧这样子,分明就热嘛,若是不热,哪里用得着扇子?
看见廖红卿进门,母女俩立即起身行礼。
别看她们已来了一个多月,廖红卿和她们真的不熟,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
“周夫人,周姑娘这个年纪不能挨饿,你们不愿多吃,是有什么顾虑吗?”
周杨氏“啊”了一声,似乎很是意外:“没有少吃啊,我们都吃得很饱,是我女儿长不胖,她就是那种清瘦柔弱的体质。”
廖红卿:“……”
人家非要这么说,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只道:“太过瘦弱,亲事上怕是……”
“我女儿暂时不说亲。”周杨氏一脸严肃,“我们家并不贪慕虚荣,没有想过卖女换利。”
廖红卿眼神一转:“我是看周姑娘这般纤瘦,生了误会。周夫人别生气。”
这一回,周杨氏愣住。
“我女儿瘦不瘦,跟亲事有何关系?”
廖红卿便细细解释了其中的区别。
周杨氏惊了:“合着把闺女往瘦了养,就是要送女为妾?”
“那倒也不至于。”廖红卿理解她的做法,却不赞同:“好好的姑娘,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周夫人不心疼么?”
周杨氏哑然:“我们是怕……怕还不起。”
廖红卿这才知道,母女俩这么瘦,一家子过得这么苦,并非是贺侯送去的银子被人克扣,而是母女俩不舍得花。她们只愿意让周成全衣食住行上宽裕,在母女俩身上却格外苛刻。
周父去了有十年,贺侯每年送二十两银,足够一家人吃饱穿暖之余,还有银子读书。
结果,攒下来了一百四十两。
包括母女三人这些天在侯府的吃喝,他们都私底下算了一笔账……也正因为侯府的花销对于母子三人而言不是小数,他们才想搬出去住。
廖红卿简直服了。
“侯府帮你们,是因为当年的情谊,从未想过要你们还钱财。”
周杨氏微微仰着下巴:“一码归一码,侯府愿意出手相帮,就已是还了情谊。我们母子不能再让侯府吃亏!”
日子是自己选的,周家母女执拗,廖红卿不再试图说服他们。
倒是张家姑嫂二人看到门口浩浩荡荡,得知廖红卿到了客院,立刻跑来拜访。
张学盼人未至,笑声已至:“大早上就有喜鹊叽叽喳喳,原来是有贵客到。”她玩笑道:“世子夫人,我们已备了茶水,您可千万要去坐一坐。”
笑声爽郎,态度自然,并不让人反感。
廖红卿便过去坐了坐。
张姚氏提及周家母女,面色一言难尽:“都欠了那么多了,何必这时候硬气?等周举人榜上有名,再来还侯府的恩情要合适得多……”
偏偏计较那点钱财,实在短视。
“举人应该不穷。”张学盼小声道,“据说周举人从不肯帮人题字写匾。”
举人在当地很有名望,越年轻,越得人尊重。
旁人请写字,润笔费就不是一笔小数,遇上大方的东家,几十上百两都有可能。
偏偏周成全不愿意。
张姚氏又道:“前头我问过,不肯帮人题字倒也能理解,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可能会有些“读书人为了银子没有气节,自甘下贱讨好商户”等等流言。
她压低声音,“可周举人竟然也不愿意帮人指点文章,只愿与人君子之交。”
指点那些富裕的秀才和童生,甚至是一点功名都没有的书生,愿意收好处,人家肯定乐意……大家都得了实惠,算是双赢。
门启蒙,赚得不多,好歹能养家糊口。
张姚氏叹气:“这般不知变通,实在是……”过于清高。
偏偏周家人觉得读书人这般才是对的。

张姚氏接下来就开始说自家为人处世和周家的清高完全不同。
张学坚入京赶考带上姑嫂二人,不光是想让她们见世面,还因为张家除了姑嫂二人之外再无其他人。
两个妇人独住,可能会被人欺负。
哪怕他是举人,旁人会尊重几分,但也怕万一。
他承受不起万一。
张家原先家境很穷,真的是凭着自己一步步往上考,才慢慢过上了好日子。
“我家夫君和周举人比起来,就显得势利铜臭,但凡有人上门求字,只要对方人品没有大瑕疵,他都会答应下来。”张姚氏苦笑,“为了供他读书,家中花尽了所有的钱财,总不能让妹妹跟着一起饿肚子吧?说句实话,世子夫人可能会笑话我,在我看来,什么骨气,什么清高,在小命面前,都是顶顶不要紧的东西。”
她之前只暗示了想要让侯府帮张学盼说一门亲事,今儿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顺势道:“我这妹妹格外乖巧,我们夫妻真的舍不得送她出门,可姑娘家早晚都有这一遭。”
张学盼羞涩地低下头去。
“不求门第清贵,只希望对方能富裕些,别让我妹妹吃苦受罪。”张姚氏笑道,“若夫人愿意费心做这个媒,我们夫妻一定会备厚礼相送。”
廖红卿没有答应。
张姚氏的话并不让人讨厌,做媒的主动权在侯府,而且,她话里话外,分明不介意让侯府拿张学盼做人情。
送廖红卿出门时,张姚氏把话说得更直白了些:“侯府愿意收留我们一家,真的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日若侯府有驱策,我们全家上下一定听命行事。”
不光是将张学盼的婚事交由侯府做主,更是投了诚。报答侯府恩情和归顺侯府是两码事。
比如周家,人家一心想要还清侯府借出的钱财,可能就是不愿意他日被侯府以恩情裹挟。
廖红卿没有多说,张姚氏也不失望。一个举人的投诚对侯府而言不算什么,而且,这也不是侯府女眷能做主的,此事得侯爷和侯爷世子点头才作数。
当然,他们是表明自己的诚意,侯府可能不做回应。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等着某一日侯府的吩咐。
不是张家人太卑微,而是想要替侯府办事的人多了去,他们表了态机会也很渺茫。若不表态,估计一辈子都等不到。
廖红卿这日中午出了门。
白如意邀她一起去给彭知礼相看亲事。
对方姓孔,孔大人乃是朝廷户部侍郎,彭知礼相看的是他第三个孙女。
“据说孔三姑娘在闺中学得一手打算盘的好手艺。这门婚事也是孔家人拐着弯儿跟我提的,而且,彭家那边又有动作。”白如意叹气,“我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也不会放任他们作主知礼的婚事。”
不光是白如意不相信彭家人的眼光,还因为彭知礼若是依着彭家人的意思娶妻,以后肯定会与彭家来往亲密些。
白如意不怕儿子跟他爹来往过密,而是怕儿子被彭家人拿捏威胁着做不愿意做的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彭家有多会得寸进尺。
那一家子除了彭继文之外,没有一个拎得清,全都是糊涂虫。
“先看看这个会算账的姑娘。”白如意既然答应了相看,自然要挑对方的优点,“知礼不缺银子花,但也不能有一个败家的媳妇,最好是有人能管着他。他从小到大在衣食住行上没有被亏待过,出手很大方,得找一个会管家的姑娘约束一二。不然,随便他胡来,可能我分他的银子两三年后就会被他花个精光。”
廖红卿笑了:“知礼只是出手大方,又不是吃喝嫖赌,不至于这般败家。且他那般会读书,本身很聪慧,应该不会被人骗到倾家荡产。”
白如意那话确实是夸张,但她也是真的想找一个持家有道的儿媳妇。
“你是他姐,看他自然是处处都好。瞧着吧,一会儿肯定要被人挑剔。”
孔三姑娘今年十五,长相端庄,唤了一声伯母后就坐到了角落,时不时的起身给长辈们添茶。
她动作轻巧,举止有度,眉眼带着浅笑,白如意是越看越满意。
廖红卿今日来作陪,并没有喧宾夺主,多数时候是坐在旁边听白如意与人寒暄。
孔家婆媳俩在白如意跟前客客气气,没有明着讨好,但态度很是热络,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们很想谈成这门婚事。
一盏茶喝完,彭知礼到了。
彭知礼自然知道今日自己来的目的,进门后对众人一一行礼,还给孔三姑娘行了一礼。只是,看清楚了孔三姑娘的容貌时,他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收敛了笑容。
白如意觉察到不对,又没机会问儿子。彭知礼却已打了退堂鼓:“母亲,儿子还有同窗在楼下,儿子得去招待他们,先走一步。”
语罢,飞快退走。
孔家婆媳一看便知,这是彭知礼没看上自家的闺女。
两家相看,但凡是约好了地方见面,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会定下亲事,但还有剩下两成的可能看不上。
孔家婆媳心里失望,很快提出告辞。
孔三姑娘临走,好像还落了两滴泪。
端庄自持的姑娘泫然欲泣,白如意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早就跟儿子谈过孔三姑娘身上的好,当时那小子也表了态,无论婚事成不成,都会好生对待人家。反正拒亲的理由多了去,现成的就是八字不合。结果儿子一见面就跑,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回事?”
白如意都等不到回府,在车厢里就质问。
彭知礼挠了挠头。
这个动作有点傻,彭知礼原先爱挠头,近两年已经改了这习惯。
白如意见了,就知道儿子在为难,当即敲了敲小几:“说实话!”
彭知礼轻咳了一声,见下人们都退远了,才小声道:“儿子那个同席穆厚,您见过的,他……他那个毛病儿子跟您说过,儿子在他的书房里看见过孔三姑娘的画像。”
穆厚名字带着个厚道的厚,实则一点都不老实。最爱招蜂引蝶,顶着奉禹书院学子的名声,好多姑娘都愿意与他鸿雁传书。甚至有些姑娘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也愿意与他私底下往来。
白如意面色一言难尽:“孔三姑娘胆子这么大?”
“她经常去铺子算账,不可能每次出门都有长辈相陪。”彭知礼试探着道:“可能她出门看铺子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咳咳……”
白如意瞪他一眼:“不要胡乱揣测人家姑娘名声,忙你的去吧,回头再有合适的,我再带你出来相看。”
彭知礼点点头:“儿子想回书院。”他有些纠结,“彭家那边,夫人想让我与国公府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姑娘相看,儿子说了没空。”
说了没空,自然就不好有空闲了。
白如意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只剩母女俩时,白如意一脸纠结:“怎么会这样呢?那孔三姑娘看着端庄懂礼,再听话不过,居然胆敢……”
和男人私相授受,对姑娘家名声有很大影响。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孔三姑娘不可能高嫁,只能下嫁。
白如意给孔府回了话,说的是年轻人没有眼缘。
她转头又给儿子张罗着下一次的相看,但迟迟没有定下,就怕再出上一回那种乌龙,浪费大家时间。
一转眼,到了贺侯生辰。
贺侯今年四十有二,正值壮年,踌躇满志,他没有大办寿宴,只接待主动登门的客人。
当然了,不是什么人都敢登侯府的门。
到了生辰当日,只有几位大人登门,而女眷,只有白如意和一位姓何的大人带来的母女俩。
何大人是外放回京,如今是四品官员,年年考绩是优,
本来就与侯府是亲戚,带着家眷上门拜访,顺便谢贺侯曾经的帮助,刚好撞上了贺侯生辰。
廖红卿陪同顾氏一起招待何夫人钟氏与女儿何韵儿。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前两日,顾月苗把出了喜脉,最近正害喜,她吐得厉害,连床都下不得。顾氏怕她被人冲撞,让她别出来见客,只卧床休养。
何韵儿今年十六,但五官小巧精致,长相甜美,看着要比年纪小几岁,挺活泼的小姑娘,还主动提出想去园子里走一走。
廖红卿当然不可能放任客人自己去走,于是起身相陪。
侯府这两年都有在整修园子,景致越来越好,但景致最好还是外院到后院的二门那一片。
廖红卿带着她漫步在花林里,这种花树有点像玉兰,开出的花朵多为粉色和白色,每一朵有碗那么大。廖红卿一看就很喜欢,贺元安便让人种了一片,如今正值花期,漫步其中,花香怡人。
何韵儿很喜欢,看周围无人,跑跑跳跳着赏景。
廖红卿含笑看着,娇娇俏俏的姑娘在眼前跑,她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分,忽然,前面花树后忽然转过来一人,她刚要出声示警,却已迟了。何韵儿将将撞了上去,然后被撞倒在地。
与此同时,廖红卿也看清楚对方。
正是彭知礼。
旁人不知贺侯生辰,彭知礼身为世子夫人的亲弟弟,自然要来贺寿。
彭知礼脚下慌慌张张,察觉自己撞到了人,急忙就想上前相扶。
何韵儿的丫鬟反应很快,念儿也上前帮忙。
彭知礼回过神,歉然后退一步:“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廖红卿皱眉:“你为何在此处?”
彭知礼张了张口,回身去看,那处,张家姑娘带着人款款而来。

第164章 试探
彭知礼自认闯了祸,耐心解释:“圆儿调皮,方才非讨要姐夫身上的玉佩,姐夫给了他,结果出来不小心丢在了外头。弟弟出来寻找,寻到了此处。”
张学盼已到了跟前,廖红卿怀疑内情不是这样,彭知礼应该是给她留了颜面。
何韵儿已起身,眼圈红红的,廖红卿上前关切询问:“何姑娘可有受伤?”
“没没没!”何韵儿往后退了几步,“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关这位公子的事。”
她长相本就比实际年岁要小,此时要哭不哭,像是受惊了的小鸟。
彭知礼一时间有点呆住。
“这是我弟弟,他无意冒犯,还请姑娘原谅他一次。”廖红卿上下打量她,想要看出她是否受伤,“念儿,你跑一趟,将大夫请来。”
“我没受伤,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何韵儿站稳后,继续道,“再说,方才我自己也挺冒失。多谢世子夫人关切,用不着看大夫,不必麻烦了。”
“还是看一看才放心。”廖红卿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亭子,“我们去那边坐一坐。”
张学盼上前行礼:“见过世子夫人。”
廖红卿不知道彭知礼和她之间发生了何事……彭知礼不是个冒失的,被吓到往林子里狂奔,定是张学盼做了什么。
她先入为主,有些偏心弟弟,但……她就是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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