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娘荣华路by倾碧悠然
倾碧悠然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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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撒娇了。
廖红卿笑出声来。
贺元慧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卿娘,你真好。”
廖红卿想要避开顾家姐妹,但也并不怕她们。
姐妹二人到时,天色渐晚。贺元慧是看着母亲的面上才愿意见二人,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走近,小声道:“都这个时辰了,最好是有急事,不然,也忒不懂事了些。”
顾月苗走在前头,先对着二人行礼:“表姐,表嫂。”
顾月知也跟着行礼,没出声喊人。
贺元慧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双手环胸,目光扫视二人。
这副姿态,有些不合规矩。不过,在贺元慧看来,二人天黑了登门,同样于规矩不合,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有事?”
顾月苗再次一礼:“我们姐妹是来见姑母的。”
“母亲要招待贵客。”贺元慧看了看天色,“今日肯定没空见你们,若有急事,跟我说也行。天不早了,你们还得尽快赶回去呢。”
顾月知忙出声:“都这个时辰了,怎么回?”
贺元慧好笑地道:“从来都是主人家留客,没见过客人掐着时辰上门后非要留宿的。侯府多的是护卫,肯定能保你们一路平安。”
姐妹二人面面相觑。
廖红卿坐在亭子里,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弹琴似的在桌子上点着,问:“你们有何事?”
顾月苗低下头:“是……我有些话想要和二表哥说。”
廖红卿出言:“小刀,带她过去。”
这么爽快,倒让姐妹二人给惊着了。
顾月苗看了看天色:“表嫂,这……我们在哪儿见面?”
廖红卿随口道:“去二弟的院子里吧。”
顾月苗脸色煞白:“这不合规矩。”
贺元慧看出来顾月苗说要见二弟不过是托词,皱眉问:“你们要是懂规矩,也不会这个时辰登门!说吧,到底是为了何事。”
顾月知脱口道:“就是想跟姑母说说话。”
“你当我母亲闲着无事天天等着跟你们说话么?”贺元慧所有的耐心告罄,反正已经让姐妹二人进门了,不算是不给顾家面子,她扬声吩咐,“来人,安排两队护卫,护送两位表姑娘回府。”
姐妹俩欲言又止,已经有管事来请二人离开,顾月知鼓起勇气道:“表姐,我想再在府中住几日……”
“顾家没地方住吗?”贺元慧脸色一肃,“我娘是你姑母,不是你母亲,便是顾家院子放不下你二人,你们也不应该跑来侯府求收留。走吧,别赖着了。”
她挥了挥手,看向廖红卿:“嫂嫂,咱们回院子。”
廖红卿见姐妹二人走远,问:“你觉得她们来做什么?”
说话吞吞吐吐,总想找理由留下。怎么看都像是另有隐情。
贺元慧猜到了一些,但为了给母亲留几分面子,没说实话,只摇摇头:“总归是没想干好事。”
当日夜里,贺元安深夜才归,廖红卿靠在软榻上等,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整个人腾空而起,她才惊醒过来。
鼻息间是熟悉的墨香,她瞬间就放下了浑身戒备,不光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还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显没睡醒。
贺元安笑出声来,胸膛震动:“睡吧,再睡一觉,天就亮了。”
一夜无话。
翌日,廖红卿睡醒后,贺元安还在旁边,她看着帐幔发了一会儿呆。
“在想什么?”
廖红卿扭头对上了男人的笑眼:“在想,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让你们谈到了深夜。”
别真是谋“大事”才好。
廖红卿没有清高到不谋荣华富贵,可风险太大,不划算啊。想要劝吧,贺元安虽然对她好,但两人感情明显没深到那份上。
贺元安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将人揽入怀中抱在床上滚,边滚边笑。
“你想多了。”
廖红卿好奇:“难道不是?”
“京城中一直有拜天教的痕迹,最近又开始活跃。”贺元安提醒:“皇上正值壮年,三皇子年纪还小,你在想些什么?”
廖红卿小声道:“所以,即便要谋大事,也是十几年,二十几年以后的事?”
贺元安:“……”
“不谋大事!”
两人笑闹一场,彻底清醒过来。
廖红卿起身穿衣,又被拉回了床上,二人胡天胡地,等到再次起身洗漱完用早膳,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用完膳,二人站在院子里消食,廖红卿又说起了
昨天古古怪怪的顾家姐妹。
贺元安听完,看了一眼身边随从。
随从立刻领命而去。
廖红卿好奇问:“你猜她们是为了什么?”
贺元安冷笑:“目的未知,但她们在侯府内肯定有眼线。”
三皇子在府中,姐妹二人天黑了还要上门,他很难不将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联想。尤其顾家总想着让家中女儿拉拔那一群废物,要说不是来偶遇三皇子,他绝对不信。
“我要出远门了。”
廖红卿心中一紧:“去哪儿?”
“去西北。”贺元安揽住她,“奉皇上之命办事,是偷偷离京,此次不能带上你。”
廖红卿有些失落,道:“那你千万要谨慎小心些,我在府里等你。”
还未分别,廖红卿心里已开始难受。她一手放在胸口,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太在意他。
贺元安将她揽得更紧几分:“如果你不想住侯府,就回将军府去。我回来了再来接你。”
这叫什么话?
他敢说廖红卿都不敢听。
嫁为人妇,就要在婆家侍奉长辈。
如何侯爷夫妻对待廖红卿都不错,长辈的宽容和慈爱来得艰难,收回却很容易。她要是跑到将军府住着不回来,公公婆婆心里肯定要不高兴。
“侯府是我的家,我当然要住自己家里,回将军府后是客人,自家有地方住……”
廖红卿还记得廖玉珠母女,刚回将军府那会儿,你好我也好,后来就生了矛盾起了嫌隙。
她不觉得白如意会讨厌自己,但也怕万一。
而且,如无意外,她要在侯府住一辈子,自然要好生经营。不说费心讨好长辈,在不为难自己前提下,别做让长辈讨厌的事。
贺元安听到她说自家,心中激荡,将人抱得更紧几分:“咱们才成亲,我该留在家里陪你……你……你别生我的气。”
廖红卿笑了:“我不生气啊。”
每个人的仕途不一样,贺元安年纪轻轻做到四品,成为天子跟前红人,就是他这一次又一次的出京办差……若不是他这特殊的身份,俩人也不会在兴安府相识。
“我想起第一次和你见面,当时觉得你态度冷淡,又一想,年纪轻轻就能得彭大人慎重招待,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贺元安笑出声来:“所以你发现我男扮女装,就觉得我会灭口?”
廖红卿回想那时心境:“我是真害怕,也怕牵连了我娘和知礼。”
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都很后悔自己抄了近道,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
她抬头:“如今我只庆幸,庆幸当时遇上你,看光了你,让你以身相许!”
贺元安:“……”
他轻咳了两声,所谓失了清白以身相许不过是托词而已。
两人你侬我侬,顾氏派了人来,请儿子过去说话。
廖红卿追问:“你何时启程?”

若是不能大张旗鼓离京,那就只能准备些用得上的伤药。
贺元安捏了捏她的手:“等我回来再说。”
顾氏找儿子确实有要事。
今天早上有人找她告密,说是有人看到她身边一个三等丫鬟悄悄跑出侯府的偏门,跟蹲在那处的一个车夫说了几句话,然后那车夫去了城里的蜜饯铺子,没多久,铺子里就有人去了顾家。紧接着,顾家姐妹就上了门。
顾氏得了这个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这事直接告诉侯爷,有点丢她的脸面。自从她帮儿子隐瞒隐疾之后,母子俩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显得要亲近不少。
“她们姐妹是不是奔着三皇子来的?”
贺元安颔首:“明摆着的事。”
顾氏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真的,娘家想要把不懂规矩的姑娘塞给儿子做妾,她都没这么生气。
“他们怎能如此?这般所作所为,将我置于何地?”
贺元安即将启程离开京城,这一去,短则两三月,长则一年半载都回不来。昨天那姐妹二人明显是奔着三皇子来的,偏偏母亲对顾家没有防备,即便觉得巧,也只会认为是巧合。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贺元安也懒得去揪眼线怎么往外传的消息,只要让母亲知道,顾家不怀好意就行。
“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心本就难测,日后您自己多留个心眼,别再对顾家掏心掏肺。”
顾氏抹着眼泪,深以为然。
贺元安也说了自己要走的事。
顾氏原先还为儿子和女儿离京后独自一人在外而担忧,两人经常跑,她慢慢地也习惯了。
“那你小心点。”
儿子这个时候离京,顾氏嘴上没说,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天底下的所有夫妻,但凡一成亲,就会盯着人家媳妇的肚子,侯府到现在还没有孙辈,别人也不知道儿子有疾……儿媳肚子没动静,肯定会有许多闲言碎语。侯爷一般不过问府中之事,但事关侯府子嗣,他定然要管,顾氏只是想一想要怎么跟侯爷解释,就觉得头皮发麻。
走了好,走了好啊!
“你记得带上大夫配的药,去了外地,也可以打听一下当地治隐疾的大夫……差事要紧,治病也很要紧。”
贺元安沉吟了下:“那个大夫给了一副助孕之药,儿子有喝,但不知道能不能……若是卿娘有孕,您千万要护好,这可能是儿子此生唯一的子嗣……”
顾氏一喜,忙不迭答应下来。
贺元安看见她眼睛骤然变亮,忍不住又泼了一盆冷水:“若是没消息,您也别怪她,没有才正常。”
母子俩谈了许久,顾氏保证了会把那眼线揪出来撵走,且往后会慢慢疏远顾家,贺元安才满意离去。
当日夜里,贺元安几乎一宿没睡,廖红卿很晚才睡下,醒来看见黑夜中他眼神熠熠生辉,劝道:“早点睡,明儿还赶路呢。”
贺元安此次离京,轻车简行,身边带两个护卫,还有俩随从。
他嗯了一声:“你睡,我想点事。”
其实是舍不得离开她,总想多看一看。
原先他看不惯男女之间黏黏糊糊,认为年轻人就该一心做正事,而不是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如今才发现,不愿儿女情长,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
天蒙蒙亮,外头有轻轻的敲门声,贺元安不舍地吻了吻怀中女子的额头:“你好好的,在家等我回来。”
他知道她没睡。
廖红卿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飞速消失在屋中,听到脚步声出了廊下,她立即起身奔到窗户旁,看着一行几人鬼魅一般出门。
为首那人临出院子时,脚下顿住,侧头往她所在的窗户看了几息。
然后,飞速离去。
廖红卿几乎一宿没睡,却睡不着了。
她在窗前枯站许久,盼儿凑过来提醒:“夫人,天色还早,咱再睡会儿。”
廖红卿看着院子的方向:“我是不是该送他到门口,或者城门口……”
念儿想了想:“还是别了吧,送得再远,也总有分别之时,依依不舍的,跟生离死别……啊呸!奴婢乱说的。”
廖红卿笑了。
“不至于,他不是第一回出门办差,肯定能平安回来。”
她回去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中午,没去给侯夫人请安。
倒不是说她不懂规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得养成习惯。
她不想做一个按时晨昏定醒,浑身上下无可挑剔的贤妇,那也太累了点。等顾氏习惯她偶尔不请安,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顾氏果然没生气,廖红卿午后过去时,她正在挑料子。
“昨儿我跟侯爷商量风平大婚事宜,侯爷的意思是,将你们夫妻成亲时所用的红绸再拿出来将就用一用。我觉得不合适,打算重新挑一挑,你觉得哪种好?”
侯府世子成亲,样样都是最好最贵的,红绸也一样。
不是说贺风平
不能用,那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用过的,兴许人家喜欢新的呢。
反正侯府不差这点,而且,贺风平娶的是她娘家侄女……现在提起这门婚事,顾氏心情格外复杂。如果姐妹俩登门时婚事还没定,这婚事多半又不成了。
若继续三书六礼,顾氏心里不太高兴,娘家忒过分了。若就此退亲,对两家而言都不体面,且她之前已经跟庶子说过顾月知,结果没成,换成了顾月苗,这要是还换……庶子和他生母估计都会生怨。
廖红卿选了一种正红:“我觉得这块颜色最好。”
“那就选这种。”顾氏让身边管事记下,又道:“嫁衣还没挑,我想让风平哪天得空,自己带未婚妻去选。银子由公中出,你觉得呢?”
她这是有意让廖红卿参与管家,所以才处处问她的想法。
廖红卿颔首:“合适。不过,您亲自去,更显侯府的重视。”
“不去!”顾氏不想跟儿媳妇说娘家人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且还有意将顾家女儿往三皇子身边送……这事儿太气人了,说起来她都丢脸。
迄今为止,她还没回娘家去就此事跟长辈对峙,选嫁衣时不出面,也是在向娘家表达自己的不满。
若是娘家愿意上门道歉,就此事解释一番,哪怕是胡说八道,好歹也是个态度。
如果娘家一直没反应……顾氏是人,会伤心,会生气,会冷了心肠,日后,两家就只是姻亲。且还是庶子的岳家,合得来就走动,合不来就放年轻夫妻自己去走动。
廖红卿提议:“要不我走一趟?”
“不用你。”顾氏瞄了一眼儿媳妇的肚子,“元安走时让我照顾好你,再三嘱咐说不能让你累着,这种杂事,风平自己去办,你就别操心了。要是闲着无事,干脆回将军府去瞧瞧。”
廖红卿感觉到顾氏那个眼神有些怪异,就听她又道:“再过十日,是安西侯府二房孩子满月,闲着也是闲着,咱娘俩去瞧瞧?主要是元安成亲那会儿,西侯府的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来了。”
顿了顿又道:元安昨天嘱咐过我,他安排了侯府成衣铺子的管事来帮你裁衣,管事大概今日下午到,一会儿你就在这里用晚膳,挑完了料子再回去。”
此事廖红卿不知。
顾氏揶揄道:“侯爷可没有元安这么体贴,半辈子的夫妻了,从来没想过让管事帮我做衣。”
廖红卿适时表露了几分羞涩。
关于安西侯府二房添丁,廖红卿成亲之前有听说过,但没打算上门贺喜。如今不一样,同为侯府,人家来了,只要没有断绝来往的意思,那就得还人这份情面。
贺元安不在的日子有些无聊,廖红卿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和贺元慧在一起,偶尔回一趟将军府。
一转眼,就到了安西侯府的满月宴。
婆媳俩一起出门,同乘一驾马车。用顾氏的话说,别人一看就知道婆媳感情好。
确切的说,是向外表露顾氏很看重这个儿媳妇的意思。
廖红卿没有不识好歹,下了马车后,婆媳俩有说有笑,安西侯府的侯夫人和廖红卿本就有过几面之缘,见了二人,立刻笑着迎上前来。
“贵客到了,难得难得,快往里进。”
今日的客人很多,侯夫人很忙,并未与二人多寒暄,她还记得廖红卿和自家六儿媳妇的关系,回头招呼道:“小六媳妇,你表妹到了,别傻站着。”
廖红卿:“……”
她有些不明白侯夫人为何要添上最后那句话。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陈菁儿是个呆子,没眼色,不懂进退呢。

陈菁儿含笑上前,似乎对婆婆的话没有任何不满。
不过,当着众多宾客的面,陈菁儿只能做一个乖巧的儿媳妇,但凡敢呛呛两句,那都是不孝。
顾氏也听出来安西侯夫人在踩儿媳,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伸手一把抓住陈菁儿的胳膊:“早就听说过你,咱们进去说话。”
三人往里走,到了女眷所在的院子,里面已经有许多客人了,陈菁儿让丫鬟给两人送来茶水。
廖红卿捧着茶杯问:“姑母今日会来吗?”
陈菁儿脸上露出了两分真切的笑容:“母亲会来,只是还没到。”
陈家住得离侯府有点远,廖玉珠来前还得打扮一番,此时赶不到也正常。
顾氏想着这是儿媳的表姐,即便是表姐妹二人之间好像不太亲近,看在儿媳的份上,也不好过于冷落人家,于是没话找话:“这是你二嫂生的第三个孩子了吧?”
“嗯。”陈菁儿笑吟吟道:“二嫂福气好。”
她成亲已有半年了,肚子始终没动静,倒是林姨娘的胎相一直挺稳,已然小腹微凸,这时候正在招待林家的亲戚。
“胎胎都是男丁,当真有福气。”顾氏这话真心实意,她都不敢想儿子要是有后自己会有多欢喜,“你婆婆也有福气,这都好多孙子了。往后还有你,你再多生几个……”
虽然儿子走时说用过大夫的助孕之药,儿媳妇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孙儿,但……如果那么容易让儿媳有孕,也不会被大夫说成隐疾了。
她心里对儿媳的肚子很是期待,但也知道自己多半会失望。
陈菁儿是安西侯府所有儿媳妇中娘家身份最低,她接待客人时无论有多热情,旁人都不会喜欢她。还不如就在这里招待好表妹,这二位算是侯府的贵客之一。
丫鬟很快送了点心来,廖红卿有点饿,便多吃了两块。
表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在这满是陌生人的园子里,又比旁人要亲近些。陈菁儿靠近她小声提醒:“今日的菜色不错,有你喜欢吃的橘子肉圆。定菜单时,我特意提的。”
廖红卿笑了:“表姐有心了。”
陈菁儿见她眉眼弯弯,仿佛两人还在将军府后院说笑,心下怅然:“婆婆让我们一起定宴席的菜,我当时就想到了你。表妹近来可好?”
她知道自己这话多余问,表妹的气色红润,与婆婆有说有笑,安东侯夫人处处照顾着,一看就比她在婆家的处境好。
恰在这时,有夫人来和顾氏打招呼,然后要带着她去见其他几位夫人。
顾氏起身离开,嘱咐:“卿娘,你们姐妹说说话,一会儿我来找你。”
廖红卿起身与那几位夫人见礼,目送几人离开后,才重新坐下,她目光随意地在园子里扫过,还未坐稳,看到了一个年轻妇人,衣着打扮华丽,小腹微凸,对上她目光后,目光中满是惧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对上那眼神,廖红卿怀疑自己是恶人,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姨娘。
想到对方身份,廖红卿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已然显怀。
林姨娘比起大婚当日圆润了许多,那会儿满脸憔悴,瘦得皮包骨,今儿气色好,手捂着肚子,满脸戒备。
陈菁儿就看不惯林姨娘这副模样:“我们又不吃人,你愣着做什么?不是在招呼你娘家人吗?”
林姨娘行了一礼,准备离开,恰在这时,袁珍珠凑了过来:“你嚷嚷什么?六嫂,你再要表露身为主母的威严,也不该选这么多人在之时,表姐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陈菁儿看到小姑子,只觉得头疼,这丫头就跟个搅屎棍似的,总是曲解她的意思。偏偏她还不能多解释,但凡敢与之理论,袁六郎给她甩脸子不说,婆家几位兄长也要出言说教。
过往几个月,陈菁儿偶尔也没能憋住,跟小姑子吵过几次,每次都以她被长辈责备收场,每次她都特别憋屈,明明不是她的错,被训的始终是她。袁珍珠从来就没有错,她往那儿一站,从上到下都是好的,随便做任何事,都能得到全家人的夸赞。
陈菁儿学乖了,息事宁人道:“对对对,妹妹说什么都对,我的错。”
袁珍珠:“……”
“你这么敷衍……”
陈菁儿忍无可忍,猛然起身,走到袁珍珠面前,对着她福身蹲下:“妹妹,嫂嫂有错,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她几乎半蹲,礼行得特别标准,这一动作,吸引了周围众宾客的目光。
几乎所有的人都望了过来。
袁珍珠一时间有些无措,往后退了两步。
陈菁儿抬起头来:“若是妹妹觉得不够,嫂嫂还可以跪下请罪,磕几个头也行。”
袁珍珠愣住。
廖红卿都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陈菁儿居然会在人前做到这个地步。
长嫂如母,家中的小叔子和小姑子要敬重长嫂。陈菁儿不是长嫂,也算是袁珍珠的半个长辈。
长辈反过来给小辈行礼,还是被小辈逼迫,陈菁儿如
此作为,分明就是将袁珍珠架在了火上烤。
私底下怎么着都行,这么多客人在,今日过后,姑嫂二人这番相处定会被让议论纷纷。
袁珍珠反应过来,扶住林姨娘就走:“我懒得跟你说。”
陈菁儿却不放二人离开,绕到了二人前面,作势就要跪。
长辈要责罚她也认了,这破日子她简直过得够够的。
廖红卿没有上前去阻止,这是姑嫂二人之间的恩怨,说到底,人家是一家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可不好掺和进去。
就在此时,有位年轻妇人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陈菁儿的胳膊不许她跪,勉强笑道:“六弟妹,都知道你惯会和妹妹玩笑,可这么多客人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赶紧去陪客人。”
陈菁儿今日似乎豁出去了:“三嫂,你才是开玩笑,我这般诚恳的跟妹妹请罪,省得一会儿夫君回来就此事训斥于我。这都要跪下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玩笑?”
袁三夫人简直要疯,用眼神示意边上丫鬟赶紧去搬救兵。
众位夫人看着这场闹剧,时不时小声跟身边的人说几句。
关于陈菁儿和袁珍珠之间恩怨,众人亲眼所见,是从陈菁儿成亲那日算起。
往日众人就知道安西侯府唯一的嫡女很是得宠,但都不知道这丫头不识宠,居然胆大包天到府中有宴会时闹事。
今儿多半是六少夫人的反击了。
没想到,安西侯府在有了一个不懂事的女儿之后,又来了个不懂事的媳妇。
侯夫人张氏匆匆赶来,隔着老远,看到园子里没有办喜事的喜庆,纷纷围拢着看闺女的热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偏偏当着众宾客的面,她还得强颜欢笑。
“小六媳妇,这是出了何事……赶紧去招呼好你表妹。”
儿媳妇都得听婆婆的吩咐,陈菁儿回头对着张氏一礼:“儿媳给母亲请安。方才妹妹说儿媳有错,还大错特错,这人前就嚷嚷开了,儿媳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妹妹,要在人前被妹妹这般责备,于是就想请众夫人做个见证,好生给妹妹道个歉,行礼不够,我就行跪拜大礼。”
说着,真就跪了下去。
张氏训斥:“起来!哪有嫂嫂给妹妹磕头的?”
陈菁儿执意磕了个头,被边上丫鬟强拽着起身,她再也跪不下去,嘴却不停:“安西侯府的姑娘为了一个姨娘呛呛嫂嫂,还不够稀奇吗?反正都有了稀奇事了,也不怕再添一桩笑话。”
张氏怒斥:“我看你真是疯了,滚回院子去反省。”
身为侯府正经的儿媳妇,被婆婆当众训斥“疯了”,已是很严厉的责备。若是侯府不想要陈菁儿这个儿媳,完全可以以她发了癔症,或是得了癫症将人关在后院,关个两三年,就说她治不好,直接把她休了,旁人也不会说侯府如何。
陈菁儿的眼泪唰就下来了。
这边动静很大,传入了袁珍珠几个兄长的耳朵。
侯府世子要招待客人,而其他的几兄弟纷纷赶了过来,袁六郎也在其中。
“夫人,你又在闹什么?”
闻言,陈菁儿泪水滚滚而落:“母亲不是说了吗?我是疯了,在这儿胡闹呢,你休了我吧。”
要不要休妻,那都是关起门来商量的事。
袁六郎皱眉:“瞧你这一身,赶紧去梳洗一番。”
“嫌弃我丢人?”陈菁儿所有的委屈喷薄而出,她伸手一指袁珍珠,愤慨道:“我在好生招待客人,她冲出来就质问我,这么多的客人在,一点面子不给我留。我都道歉了,她还说我态度敷衍,现在我跪下……跪下给她磕几个头,总不能说我敷衍了吧?”
她话里话外,都是袁珍珠在没事找事。
袁六郎那么疼爱妹妹,又怎么可能容忍妻子当着众宾客的面指责妹妹有错?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你跟我来。”
廖玉珠匆匆赶来时,就看到自家女儿和女婿被众人围拢在中间,这里是侯府,她过来一路上确实有不少下人在窃窃私语,但廖玉珠是外人,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何事。
她只知道,女儿又出了事。
闺女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绝不是主动找事的性子。
“菁儿,怎么了?”
陈菁儿听到母亲的声音,已渐渐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娘!”
她一把甩开了袁六郎,乳燕投林一般扑向廖玉珠。
廖玉珠将女儿揽住,冷冽的目光看向女婿:“解释!”

事实上,她也只敢质问女婿。
这整个安西侯府,除了女婿之外,她也不敢质问旁人。女婿在她面前是晚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女婿绝对不会跟她争吵。
安西侯府世子上前:“伯母,有话好好说,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此处人多嘴杂,您稍安勿躁,今日侯府大喜,这么多客人都在,总不能让客人看咱们自家人争吵……先等一等,送走了客人,如果是小六有错,我一定压着他给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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